本文最初發表於瓜美將網站和「瓜美將」公眾號。

最近有人問無硅洗髮水護髮素好不好，哪款好，我就來寫一寫。

首先說，我不會特意給自己買無硅洗髮水。試過這麼多，既碰到過又滑又潤的含硅品，也碰到過把頭髮搞得像毛窩的無硅品。選適合自己發質和頭皮的，含硅不含硅的無所謂。

多年來一波一波的無硅浪潮，每次都想證明硅對皮膚有害，由此發起一次次科學實驗，卻一次次證明硅化合物和硅油不會堵塞毛孔，不會致痘，不會導致脫髮等等。啪啪打臉。

退一步想，如果硅真的對皮膚有害，歐盟的和美國的監管部門早就把它禁了。而實際上，化妝品級的硅油和硅化合物不僅被允許在洗髮護髮品中使用，還被允許在面霜唇膏中使用。無聊如我，找到了歐盟法規原文，找附錄II「禁止使用的物質列表」。

我也知道，總有人是無硅品的死忠粉，說啥也沒用。

於是為了照顧所有人的情緒，本文分兩部分：

1. 逐一解釋關於硅和硅油的錯誤觀點 —— 給還在糾結到底該不該換成無硅的同學。
2. 列舉德系常見的無硅洗髮護髮品 —— 保證中立，盡量全面，德國人常用啥，我就列舉啥。也許能幫你認識幾個新牌子。在德國無硅的和有硅的一個價，便宜的不到1歐就能買一瓶。

第一部分

含硅還是無硅？正確的打開方式

先要知道：頭髮絲本身是「帶負電荷」的。不詳細解釋，想知道的請點這裡「負電荷」。

髮絲既然帶負電荷，護髮成分顯然是帶正電荷比較好，能和髮絲結合得比較牢固，不至於水一衝就掉。護髮成分在髮絲表面留得住了，才談得上下一步：修補受損的髮絲表面。

當頭髮幹了，留在髮絲表面的護髮成分將形成一層保護膜，使毛鱗片更貼服，髮絲表面更光滑，從而減低頭髮間的摩擦力，使頭髮易梳。

同時，髮絲表面的負電荷被護髮成分中和，不顯電性了，髮絲之間也就不會起靜電，不會炸毛了。請回想小學用塑料尺摩擦頭髮的實驗。

護髮成分的分子或離子，一頭和髮絲表面的負電荷結合了，還有另外「自由」的一頭。這自由端的化學性質基本決定了護髮的效果。

舉個例子：如果自由端的性質類似脂肪，則這種護髮成分就會感覺比較油膩，可以用在比如護髮膏中；如果自由端的性質類似油，則這種護髮成分就會比較清爽，甚至可以用在免洗護髮素中。

*****

共通的原理說完了，護髮成分主要有這麼幾種：

• 有機硅，又叫硅樹脂（順便說一句，樹脂和樹就好像熱狗和狗，完全沒關係）：用量最大的護髮成分，遠大於第二名，平均最便宜。有機硅有很多變種。

種類1：有些有機硅是遵從上面的共通原理的。個別種類還和髮絲結合得特別緊密，用洗髮水都不容易洗下來。這大概是硅壞名聲的來源之一。不過我覺著洗不掉也沒什麼大不了嘛。

種類2：有些有機硅不遵從上面的原理，是地地道道的油，比如平時俗稱的硅油（就是很多科普文章寫過的那個二甲基硅油，Dimethicone, PDMS），沾水之後不溶，不會水解成陰陽離子，大致相當於給髮絲裹了層油。能減少髮絲間摩擦，易梳，尤其在需要製造頭髮閃亮反光的效果時，常添加這種油。不必擔心這層油洗不掉，頭油能洗掉，這層油就能洗掉。

種類3：還有些有機硅也不太遵從上面的原理，沾水之後雖然水解，但有效成分在陰離子上，不在陽離子上。

缺點明顯，和髮絲結合不緊密。

優點也很明顯：二合一洗髮水要用它（也可以用不帶電荷的油類）。洗髮水裡的清潔成分（表面活性劑）通常是帶負電荷的，這是為了更有效的洗掉帶正電荷的髒東西；所以二合一洗髮水裡就不能添加帶正電荷的護髮成分，否則清潔成分和護髮成分會生成沉澱，這洗髮水就失效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說二合一洗髮水的護髮效果都差些，因為裡面的護髮成分註定呆不牢。

• 季銨鹽類：用量第二的護髮成分，平均價格比有機硅要高。季銨鹽離子帶正電，因此季銨鹽類的護髮成分都遵從上面所講的共通原理。季銨鹽也有許多種，大小和特性都不盡相同。不像有機硅必須人工合成，季銨鹽有的是人工合成的，有的是從自然原料來的（比如纖維素，黃原膠），近些年越發受歡迎。
• 水解蛋白：平均價格是最高的，用量是最小的，在焗油膏發膜等用的相對較多。植物性的比如水解小麥蛋白、大豆蛋白，動物性的比如水解蠶絲蛋白、羊毛蛋白等等。水解蛋白帶正電荷，也遵從上面說的共通原理，附著在髮絲表面。

要澄清一點，看到有人問：「髮絲也是蛋白（角蛋白），水解蛋白也是蛋白，那水解蛋白是不是可以修復角蛋白的結構，強韌髮絲之類的？」聽上去很合理嘛。

很遺憾不行。角蛋白之所以那麼強韌（除了髮絲，比如某些鹿角的主要成分也是角蛋白），因為相比於其他蛋白質，角蛋白里多了一種穩定且強有力的硫化學鍵。這個原理有點類似於硫化處理過的橡膠，強度更好，又不容易老化。往頭髮上抹水解蛋白，也許可以和髮絲通過正負電荷吸引，比較牢固的附著在髮絲上，但萬萬不會生成這種硫化學鍵。

所以水解蛋白的作用原理，和季銨鹽，有機硅鹽沒有本質區別。

儘管水解蛋白有純天然非合成的優勢，應用卻很少，除了貴，還因為蛋白質易變質，需要添加更大量的防腐劑，而防腐劑越來越不受消費者歡迎。

• 植物和動物油脂：可以用於無硅油洗髮水中替代硅油的，起到潤滑髮絲表面的作用。不帶電荷。為什麼還在用硅油呢？都換成植物動物的不好么？因為硅油好用。而且便宜。用在洗髮水裡也60多年了，相當於做了60多年的人體實驗，證明硅油無毒，不致癌，不刺激皮膚。似乎有人用硅油會覺得「膩」，那你就換用別的油好了。

通常在洗髮護髮品中會添加不止一種護髮成分，以求達到最優最平衡的效果，這就是所謂的配方。

總之選洗髮水的標準不該是因為有硅無硅就一棒子打死，而是多試，選擇適合自己的，喜歡的。

接下來，破除幾個常見的關於硅油的錯誤觀點。

錯誤觀點：「硅油會堵塞毛孔？」

嗯，如果你像抹黃油一樣抹厚厚一層，確實會堵塞毛孔。

洗髮水和護髮素時那點含量遠不至於堵塞毛孔，又不是把硅油往頭皮上抹，再說還有水沖。

在歐盟，硅油和多種其它有機硅是被允許使用於護膚品中的，作為一種保濕成分。硅油被反覆多次檢驗論證，當前的結論是，對皮膚和人體無害，不會致痘。

錯誤觀點：「硅油把髮絲表面封死了，阻止了營養成分滲透進髮絲中心深度滋養頭髮？」

你洗頭就能把硅油洗掉，和洗掉頭油一樣。正常的先用洗髮水，後用護髮素啥的，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再者說，只有小分子物質可以穿透毛鱗片，進入發芯，比如水分子，比如多肽（幾個氨基酸組成的蛋白質片段），比如小分子油。天天在家用的洗髮水護髮素常常不含這些能滲透的成分，何談「阻礙」。而且髮絲越健康，髮絲毛鱗片越緻密完整，外界物質更難進入。

什麼護髮品能滲透進發芯呢？特別的護理品，比如發膜，Treatment，尤其是「深層修復」的，看看配料表，通常會添加多肽和小分子油。

錯誤觀點：「透明的就是不含硅油的？」

透明和不含硅油，兩者互不相關，既非充分也非必要條件。

硅油本身就是透明的，見上上圖。有人說「只要是透明的洗髮水就是無硅的，因為硅化合物不溶於水」，我是真心沒看出來這句話的因果關係…

舉幾個反例。

含硅油但是透明的：暫且不論具體產品，我調研時找到一個威娜集團2001年在德國申請的專利，他們配方出來了一種透明的含硅油護髮成分，質地不油膩，甚至可用於免洗型護髮素。戳這裡看專利原文，現在都過了專利保護期了，算不得什麼高科技。

不含硅油但是不透明的：舉個我用過的例子，Yves Rocher伊夫黎雪的無硅洗髮水就不透明。想想也是，那麼多成分，說不準還有什麼是不透明的。

錯誤觀點：「由於硅油不溶於水，包裹在頭髮和頭皮上不易洗凈，隨著一次次使用會一層層的不斷包覆住髮絲外層，於是造成頭髮厚重並逐漸喪失彈性。而毛孔也會被阻塞而無法呼吸，影響頭皮健康，頭皮透氧不足，毛乳頭逐漸萎縮，頭皮也容易發癢，甚至可能並發落髮、脫髮的後遺症？」

類似的說法在各處看到好幾遍，用詞高度相似，讓人懷疑如果不是一個人寫的，就是粘貼複製過來的。

我尤其要吐槽「不易洗凈」這一點。

提到不溶於水，頭油也不溶於水。頭油能被洗髮水洗掉，硅油就能被洗髮水洗掉（別說硅油了，豬油都能被洗掉）。而且像上面說的，那點含量的硅油遠不至於堵塞毛孔。

說硅油「不易洗凈」是在偷換概念。之前提到，有「不易洗凈」問題的不是硅油，是某些有機硅的鹽，因為帶正電荷，和帶負電荷的髮絲表面結合緊密，不易被洗髮水洗凈。而且這說的是不易從髮絲上洗凈，與頭皮無關。

鄙視為了賺錢混淆視聽的行為。

錯誤觀點：「頭皮屑越來越多了，都是硅油惹的禍。」

無語中… 頭皮屑是因為你頭皮上長了真菌，真菌啊~

自然代謝的頭皮屑幾乎是看不到的，那一肩一肩白花花的頭皮屑是真菌導致的病變，這早已是無爭議的結論。所有去頭屑洗髮水的原理都是通過添加殺菌劑。

錯誤觀點：「不含硅油洗完頭髮會幹？」

不都是。

洗髮水要做到不含硅油，有兩個辦法。

一是乾脆去掉所有油類護髮成分，甚至去掉所有護髮成分，頭髮當然乾燥。這時應該配合使用護髮產品。

二是把硅油換掉，換成動物油植物油，或是其它礦物油，這種就不會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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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挑個好的護髮素比挑個無硅的護髮素更到點上。有硅油，無硅油，什麼適合你，試了才知道，大家頭髮長短，頭皮出油程度，洗髮頻率都不一樣。

但是為了哄騙你去買100多一瓶的無硅油洗髮水而嚇唬你說硅油會導致脫髮，那是欺騙。

為準備這篇文章做調研時，看到很多偽裝成科學的中立的文章都是利益相關者寫的。比如互動百科「無硅油洗髮水」的詞條，說硅油堵塞毛孔等，觀點不科學，語言不中立。仔細一看，詞條被無硅油洗髮水生產商認領了。比如豆瓣上有的文章，把硅油說得很可怕，看到最後，文主總是會好心推薦一款「超好用」的無硅油洗髮水。

為什麼這麼多人勤勤懇懇的、無視證據的黑含硅洗髮水呢？因為這裡面蘊藏著從行業老大寶潔和聯合利華口中奪食的機會，弄不好還能把它們從老大的位置上趕下來。

洗髮護髮產品是多大一個市場啊：13億個腦袋，這是個百億保底，一不小心上千億的市場。寶潔和聯合利華長期控制著半壁江山，不整點創新賣點，怎麼從它們手裡搶市場份額？所以你看，無硅洗髮水賣得最熱鬧最早的是小品牌，是後起之秀的品牌。而寶潔在2014年才做出反應，推出了無硅洗髮水。

2015年世界經濟論壇上火起來一句話「在新世界裡，不是大魚吃小魚，而是快魚吃慢魚」。慢魚要加油啊，善哉善哉。

第二部分

德國市面上常見的無硅洗護髮品牌

下面列舉德系常見的無硅洗髮護髮品 —— 保證中立，盡量全面，德國人常用啥，我就列舉啥。

在正式開始之前做點說明：

• 硅油只是眾多含硅護髮成分中的一種。德國這邊一般說的是不含硅，不僅無硅油，而且無其它含硅成分。
• 硅油是一種護髮成分，在護髮素里遠比在洗髮水裡含量高，用得普遍。因此不要只看洗髮水是不是無硅油，更要看護髮素是不是無硅油。實際上無硅的洗髮水多，無硅的護髮素少些，因為含硅護髮成分（包括硅油）的性能確實好，想做出一款效果好的又絕對不含硅的護髮素，難度比做一款無硅油洗髮水要大。

先說一個小竅門：所有在德國敢說自己是自然護膚品（也叫有機護膚品，Naturkosmetik）的品牌都是一定不含硅的。在包裝上應該能找到下面這幾個標識之一。

Naturkosmetik不是隨便叫的，生產商先得達到一系列標準通過一系列認證，還常常有各種官方非官方的檢測評價監督著，門檻還是比較高的。而不用含硅的物質（包括硅油）是Naturkosmetik的眾多標準中的一項。

順便說一句，有些混淆視聽的概念，比如植物護膚品（Pflanzenkosmetik），這個就low多了，只要含植物成分的都可以管自己叫植物護膚品，沒有關於植物護膚品的標準和認證機構，隨便寫隨便印。

Balea 芭樂雅

德國最大的日用化學品超市dm的自有品牌，特點就是無敵的便宜。

Syoss 絲蘊

本來是個日本牌子，被德國漢高收購了。雖然是白菜價，卻拉起了專業美髮的陣勢，各種美髮產品俱全，連包裝都很有沙龍感。不過它只有少部分產品是無硅的。

Yves Rocher 伊夫黎雪

洗髮乳和護髮素全線不含硅，但注意，YR不算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只能算是植物護膚品Pflanzenkosmetik。而且我就沒見它賣過原價5歐一瓶，一直打折賣。香味很不錯。

sebamed 施巴

施巴最大的賣點應該算是所有產品都呈弱酸性pH5.5，和皮膚pH值一樣。洗髮水也不例外。如果你頭皮超級敏感，可以試試。施巴全線不含硅，有意思的是不出護髮素，只出洗髮水。

alverde 艾薇德

德國最大日用化學品超市dm自己推出的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品牌，比其它Naturkosmetik品牌便宜不少。我個人對Naturkosmetik不以為意，不過你如果對純天然比較執著，又不想花大價錢，不妨記住這個牌子。

lavera 拉薇

一個德國本土的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品牌，近30年歷史。最大特點是超級溫和，換句話說去油去污力不強。好與不好，要看適不適合你的情況。

Alpecin 阿佩辛

這也是一個德國牌子。品牌定位很明確：專為男性研製的防脫髮、防灰白髮、防頭屑三防產品。幾乎都不含硅。它防脫髮是否有效沒考證過，只知道它價錢不便宜，還能多年屹立不到。

GUHL （中文譯名暫缺）

GUHL專做洗髮護髮，論出身是個瑞士品牌，在國內不出名。沒覺得格外好用，也許是我遲鈍... 包裝很好看，常讓我有集齊全套17瓶的衝動... 要注意：它只有某些洗髮水是無硅的，而護髮素是含硅油的。

Weleda 維蕾德

一個老牌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品牌，起源是德瑞混血，現在總部在瑞士。在德國Weleda是個比較大的牌子，走到哪裡都能看見它。

Annemarie B?rlind 安娜瑪麗柏琳

看名字就是個德國品牌。沒有德國世家的名氣大，但其實它是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這一概念的開創者之一，有60多年歷史。再值得一提的就是它的表面活性劑用的是氨基酸系的，取代了硫化物系 —— 氨基酸系近年來很火。

i+m Naturkosmetik i+m自然護膚品

又雙一個德國本土的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品牌，走的偏高端路線。很喜歡這種極簡主義風格的包裝。往洗髮水裡添加大麻也算夠標新立異的，據說大麻籽油可以促進頭髮再生。

L"Occitane 歐舒丹

這麼大名氣，不需要多介紹了吧。雖然是法國牌子，在德國也是遍地開花。要注意：L』Occitane不屬於自然護膚品Naturkosmetik。不過是不是Naturkosmetik和好不好用也沒必然關聯，不必迷信。再說了，大牌們如CD，蘭蔻，雅詩蘭黛也統統不是Naturkosmet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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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

硅油不硅油的不重要，用著舒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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