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不是錯誤

說出來可能很誇張，不過一直到最近，我才漸漸脫離"沒有滿分就撞死"的狀態。不單單是芭蕾，課業上我抓的比大人要求的還緊，考個99.8分，我覺得天都要塌了，大約需要一個星期才緩的過來。所以，到了芭蕾課，老師給組合的同時，我的腦袋飛快地運轉，把從頭到腳我應該是怎麼樣的全部列出來。音樂一開始，我就像去超市買菜，一樣樣拿，一項項從購物清單中消去一般，想方設法把所有正確的東西全部做到。稍有一點失誤，我便會開始分析，是因為胯位置不對，還是手太往後... 我非要找出問題所在才肯罷休。

表演、考試、成果發表、甚至家長日，這種事先多少有準備的情況，我更是近乎狂熱的研究所有的細節，小至我頭的角度，方位。對我來說，的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因為總是有還可以進步的空間，但是它嚴重地影響我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我是工匠。甚至可以說，我是機器。我有老師們所看重的仔細、心思縝密、專注力。我能表現出芭蕾所需要的"精"，但我卻沒有情感... 或者說，我的情感只有"我做對了嗎？還能怎麼更好？"

我一直很喜歡Aurelie DuPont（Etoile with Paris Opera Ballet）說的一段話：

Dance is so artistic, and if you don』t see the dancer』s fragility a little bit, it』s not interesting.

亂亂翻：舞蹈是充滿藝術性的，如果你沒有辦法看到舞者的那一點脆弱，那就不有趣了。

（我真的是隨意翻，請中/英文大神放過我）

我雖然很喜歡，但近兩年，我卻一直做不到。我放不開。我必須確定了我的一切是正確的，我才能繼續。所以，我討厭錯誤。我討厭意外。我討厭不按照計畫行進的任何事情。很多人說，舞者多數都是這樣...

但，想想，如果大家都做一樣的事情，變化從哪裡來？

是表情，是笑容... 但更是，在做對的事情的過程中出現的錯誤，意外，不按照計畫行進的任何事情！從A點（學習組合、小品...等）到B點（成品）不是點對點的直線，胡亂的線條讓每一次，不同的人，不同的地點，不同的環境，都出現不一樣的路徑，讓成品呈現了在過程中的喜怒哀樂... 而對舞者來說，fragility，不單單是緊張，是對不完美的無奈包容，更是對成品的不確定性而有的期待感！

當認真地去做，當意圖是好的時候，錯誤就不是錯誤。

錯誤，是學習的機會。

錯誤，是創造的開端。

錯誤，是邂逅的可能。

錯誤.... 給了我們另外的空間去做我們本來沒有想過可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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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姊曾經在舞台上跳到一半忘記接下的事情，完全即興。練也練了很久，也沒有出過這樣的問題，腦袋停電，實在也是有的。但她沒有停，自信的跳，除了我們跟老師外，誰也不知道她沒有照計畫來。掌聲依然如雷。

我曾經在甄選的時候摔倒，美國芭蕾界的泰斗低頭看我，伸出了手。我握住，笑的甜美，繼續未完成的組合。那是當年夏校甄選，我唯一收到的錄取信。

今年Nutcracker，一位極佳的學姊在舞台上獨舞大跳時，滑倒不說，還面朝下的摔倒。音樂繼續，群舞也還在跳，她深呼吸幾口，沒急著起來，但當她站起來時，依舊笑容滿面，一個漂亮的tendu back，跑入舞台中間，穩穩首席風範。

當年在美國極度有名的舞團中參與小孩子的角色演出，萬中選一的男女首席在托舉中把女生摔進了交響樂池。男生獨創solo，直到女生回來。那solo是當天晚上最美的意外。

每天，哪能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轉圈不順，平衡不佳，自己踩到自己都是平常事。每一次，都是一個經驗。這些經驗不完全是讓我們有個比較高的達成率，當發生意料外的事時，要怎麼解決？這些解決方法，就是我們的藝術性的一部分。

比如說轉圈不穩，一定要想辦法回到原點，漂亮的結束，因為開始跟結束才是最大的重點。Adagio（或是平衡）出錯，讓動作流暢，比維持高度重要，找時間轉換呼吸，通常能重設身體重心...等等。這些東西只有在不完美的時候才能練。

所以，別討厭錯誤。別討厭意外。

或許讓我來說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因為我一直都是那個失誤一點點就掉淚的女孩，但...我也一直在學習怎麼把自己的不完美做出最完美的呈現。

我是舞者。我是人。我的開心，我的憂傷，我的緊張，我的期待....造就了我有易碎的一面，願意展示就是一種勇氣，而這樣的勇氣拉近了我們跟觀眾的距離，讓舞蹈變成生動有趣。

下次，當覺得自己有許多錯誤時，請記得這是個練習，而且是個求之不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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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為2017年祝福，那就祝福我願意勇敢的犯錯，犯聰明的錯，犯有意義的錯，藉著這些錯誤去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