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炮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同事突然問我,現在約炮的為什麼這麼多。

我說過去也多,只是沒有手機這麼方便的東西幫你約炮。

他說,應該有人寫個小說,在霧霾天打炮,就叫《霾炮》。

……

……

……

這不就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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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這東西,都是越遠越清晰。

這句話我很同意,2016年的照片就要比2116年的街景清晰。歷史老師說,那個時代的人帶著口罩的在大街上行走,遠遠的就能看見彼此的身影。

頓了頓,他又說,那是一個嘗得到愛情的時代。

對於歷史老師乏味的文青情節,全班同學早就見怪不怪了,我們趴在各自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呼嚕聲被口罩的消音設備所抹去,課堂一片寂靜。

「消音口罩,教室里的必不可少。」那是我童年時代最出名的廣告語,也是一代人的青春記憶。

不過消音口罩已經被市場輕易的淘汰了。

教育部已經通過了全國大中小學校居家上課的政策,現在的年輕人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打呼嚕被人聽到了。

由於霧霾的關係,過馬路變成了非常危險的行為,行人被飛馳而來的汽車撞倒在地後,才有機會看清它閃閃發光的車燈。我那從來沒見過大門長什麼樣的小學母校每天都有學生被撞死。就在我畢業後,學校換了個愣頭青校長非要組織孩子春遊,結果集合的時候孩子們走錯了操場,在十里外的公交總站等老師呢。

那一天,整個學校被碾死了一半兒多的學生。

其中有一個是部長的兒子。

於是全國開始禁車。

後來部長的另一個兒子在上學途中走丟了,半個月後他的屍體在學校大門口被保安發現。據說他在一直在校門口轉圈就是沒找到走進去的路,保安打著手電筒找了他半個月,多少次擦肩而過也沒發現這孩子的身影,等找到的時候小孩子已經餓成葡萄乾了。

這也沒辦法,那段時間正好是春霾,就是上帝也看不見井蓋和斑馬線。

對外公布的兩個兒子全死了,部長頭髮都愁白了,家裡老人太太和七十多個私生子全逼著他出政策。

老太太又哭又鬧,第三十五個孫子該上學了,這要是再出點什麼事兒我就不活了。說罷,她一把扯下了臉上的口罩。

部長這下嚇壞了,部長嚇壞了,學校也就不再上課了。

有時候我就覺著,上帝是不公平的。

為什麼我這麼帥,卻生在了一個霧霾的時代。

瞎子家的電視,只能聽個響兒。

我初戀第三次跟我做的時候還不知道我眉毛長什麼樣,當然了,我也不知道她牙白不白。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臉,是在醫院——世界上霧霾最淡的地方。

她長得一點也不好看,還有鬍子,我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個男的,只是聲音娘了些而已。

怪不得丫胸比屁股還平,我以為是發育問題。

以前天哥跟我說男女生理構造不一樣我從來不信,現在信了。

天哥,對不起。

知道自己愛過睡過一個男人,我真的很不開心,但考慮到初戀馬上就要死了(肺癌,這孫子有一天睡覺忘記戴口罩了),我也就釋懷了。

天天被爆,惡有惡報。

但,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第一次跟人睡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睡了一個男人。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純潔的肉體在茫茫霧霾後等著我,我卻錯過了。

於是我拜託天哥做了一個小小的程序:霾頭打炮。

下載我們的程序設定完性別,你就可以去探尋這座城市裡寂寞的靈魂(肉體)。霾頭打炮載入了這座城市裡的所有細節,每一條街道,每一處轉角,每一所緊急氧氣供給站都收錄在內,打開軟體載入語音,它會指引你去往任何地方。

不會丟。

有了霾頭打炮,你可以跟任何人約在任何地點,而不用擔心迷路走丟,說打炮,就打炮。

天哥說,你這東西早一百年前就有人做了。

我說,我不管,我就是要打炮。

天哥說,霾頭打炮這名字太俗了,肯定不能上架,換一個。

我說,那就叫么么吧,我們這個年代的人出生就帶口罩,孩子生八十個初吻還在的人有的是。

天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猜的),說,可以。

么么上線了。

上線之後,么么成了最火爆的應用,雜誌媒體紛紛要求採訪我。

天哥不理解,我也不理解。

我只是想安安靜靜的約個炮,睡一次女人。

深夜,我坐在家裡,慾火焚身。

么么帶給我名譽,地位和財富,但它沒讓我打上炮。

好想睡妹子。

我點開么么,瘋狂搜索這個城市裡每一處稍縱即逝的寂寞。

終於,我找到了她。

她:任何姿勢?

我:任何姿勢。不,任何姿勢,除了肛交。

她:為什麼?

我:我怕你屌比我長,行嗎?

她:行。

我們約在B區見面,在么么的指引下,我見到了她。

地圖顯示,她站在我面前半米的地方。

雖然我看不見她,但我猜她一定很美,起碼口罩很美。我伸出手,碰到了她的胳膊。

纖細,帶有些許顫抖。

我迅速的摸了一下她的下面,嗯,是女的。

感謝上帝。

我還以為你會牽我的手,她說。

我先試試能不能牽你的屌,我說。

可我沒有屌,她說。

但我有,我說。

於是她就牽著我的屌漫步街頭。

我撓了撓口罩:去我家可以嗎。

她的手握的異常用力(好痛):就……就在這兒吧。

在這兒嗎?我詫異道。

沒區別啊,反正也沒人看得見。

一瞬間,一種奇妙的戰慄遍布我的全身。

我在霧霾厚重的街上,脫光了自己的衣服,也脫光了她的。

我們的口罩以飛快的頻率撞在一起,就像接吻一樣。

我感到自己有著無窮的力量。

三秒鐘後,我趴在她的身上,酸軟無力。

她問我:我很喜歡么么這款軟體,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敷衍著附和。

「因為我從沒接吻」。

這個城市裡很多人都沒接過吻,我準備這麼回復她。

但我沒有說話的機會。

她一把扯下我的口罩,親了過來。

嘴巴被嘴巴堵上,鼻子被灰燼填滿。

我很驚恐,驚恐到咬住了一條舌頭。

不知道是她的舌頭,還是我的舌頭。

我一把推開她,帶上口罩,落荒而逃。

把口鼻暴露在外,毫無疑問是自殺行為。

那個女人瘋了。

很久以後,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他們告訴我,我要當爸爸了。

我到了醫院,看到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躺在床上。

這個女人很美,起碼比口罩美。

我知道她是誰。

吻過的人,一輩子都記得。

這句話是歷史老師說的,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吻過。

她說,她要把孩子生下來了。

我看著她,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聯繫方式。

她笑著說:網路不早就實名制了嗎?

操,大意了。

她進了產房,再也沒出來。

後來我聽人說,她在霧霾里,哭了整整一個小時。

也就是說,她一個小時,沒有戴口罩。

能活到生孩子那天,已經是奇蹟了。

這麼看來,我咬的應該是她的舌頭。

她很了不起,真的把孩子生下來了。

護士抱著孩子走到我面前,我仔細端詳著這個剛出鍋的小生命。

他的臉上有一個半透明的巨大肉塊,方方正正。

這是什麼?畸形兒么?我問

根據專家會診,這是一副口罩。護士說

這孩子,生下來就長著口罩?我震驚了。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結論無論多麼令人吃驚,都是真相。護士一邊說一邊指著孩子的臉。你看見裡邊那些黑色的東西了嗎?

我點頭。

那是他的鼻毛,已經演變成了過濾網。

我接過孩子,抱在懷裡。

護士跟我說:他媽死了,你是他爹,說點什麼吧。

我的腦海里驀地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吻,一句話脫口而出。

你真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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