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員,奴隸,被軟禁的人

2014年8月28日,可能是塞比諾·普拉庫職業生涯最黑暗的一天。

在波蘭甲級聯賽球隊弗羅茨瓦夫斯拉斯克俱樂部內,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作為隊內前鋒,於2013年夏天來到這裡的普拉庫,也照例參加了球隊的訓練。這幾個月,普拉庫一直心事重重,他的妻子經歷了懷孕、流產的痛苦,而他也在受傷和康復之間徘徊不前。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到進球的感覺了。

「塞比諾,老闆讓你去找他!」普拉庫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這名阿爾巴尼亞前鋒很明白,距離轉會窗關閉還有4天,這時候被齊勒姆叫去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況且,早在4個月前,他已經被老闆下過最後通牒了:「塞比諾,我們知道你最近家裡出了事,如果有俱樂部能幫你的地方,你儘管開口。但是啊,我們希望你趕快找回狀態,斯拉斯克還得靠你啊……」

面對老闆的苦口婆心,普拉庫沒有選擇,他硬著頭皮,許下了自己會儘早找回射門靴的承諾。可是,直到新的賽季開始,阿爾巴尼亞人的承諾也仍未兌現:「我真的不想找那些借口,但我真的遇到了太多的麻煩。」終於,斯拉斯克的大佬們,已經沒有了耐心。

帶著忐忑的思緒,普拉庫敲開了辦公室的門,嚴陣以待的齊勒姆和副主席,正在等待他的到來。普拉庫稍作整理,直接坐到了他們的對面。他知道,這不是談心,而是一次談判。「塞比諾,我們就直說了啊,這支球隊已經不需要你了,俱樂部可以承擔你一半的薪水,但你必須要在4天之內走人。」齊勒姆的表態,開門見山。

「我不走」。普拉庫的回答,同樣強硬。彼時,阿爾巴尼亞人的妻子剛剛再度懷孕,根據醫生的建議,他們最好不要到處折騰,即便是轉會,也最好是在孩子出生以後。「我還有沒有別的選擇?」普拉庫向老闆發問道。「有啊,當然有,你看看這個,我給你20分鐘時間做決定。」看起來,齊勒姆早有準備。

一頭霧水的普拉庫接過一份合同,他翻了翻,一時語塞。在這份合同上,普拉庫的薪水直接縮水了50%(原月薪4萬美元),齊勒姆對此的解釋是:「我們問過教練的意見了,他們說你的能力,也就剩下從前的一半了。」再一次,普拉庫拒絕簽字,雙方的談判,也逐漸從刀光劍影變成了劍拔弩張。阿爾巴尼亞人的堅決,使得兩位大佬甚感惱火,直到最後,忍無可忍的斯拉斯克主席撂下了這樣一句狠話:「好吧,如果你不簽這個,那我們就毀了你……」

普拉庫事後回憶道,接下來的五個月,他在斯拉斯克幾乎被軟禁了——「我就像是一個奴隸」,他遭受了「恐嚇、羞辱乃至精神層面的虐待」。他的職業生涯,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與兩位大佬會面幾天後,普拉庫被調出了一隊,無法與隊友相見的他,只得在一些固定時間進行個人的單獨訓練。為了折磨普拉庫,齊勒姆無所不用其極,每天早上7點15分,他就要求普拉庫必須來到訓練場——那時候整個俱樂部內空無一人。一天下來,普拉庫不僅要進行三堂個人訓練課,還必須完成一次10公里的體能訓練。有時候,普拉庫剛剛在上午跑完了10公里,等到下午就又被預備隊叫走,去參加一場比賽。

普拉庫沒有選擇,即便齊勒姆隔三差五就會拖欠工資,但為了補貼家用,他只能在俱樂部死扛到底。除了身體上的考驗,普拉庫還要經受心理層面的鞭撻。按照齊勒姆的指令,阿爾巴尼亞人經常要指揮一些兒童進行足球訓練,對此,許多家長也是難以理解——名正值當打之年的職業球員,怎麼突然變成了興趣小組的導師了?除此之外,詭計多端的齊勒姆,甚至讓普拉庫在各大購物中心發放俱樂部的傳單。後來,阿爾巴尼亞人這樣自嘲道:「是啊,他們覺得我幹了這些就能找回進球的感覺了。」

對於普拉庫而言,那五個月簡直度日如年,從早7點到晚21點(只有周日除外),他幾乎無法離開俱樂部半步。一次,他在早上7點23分到達俱樂部(8點開始訓練),由於比特殊規定遲到了8分鐘,他就因此交出了高達2萬美元的罰款——要知道,這可直接佔去了他原來月薪的一半。即便,他憑藉自己的努力找回一些狀態,並在預備隊中取得進球,但那些寄人籬下的教練,也依然對他處處刁難。在一次獨中兩元被換下後,普拉庫得到了這樣的解釋:「如果丟球的話局勢將很危險,把你換出場,我們是要加強防守。」

2015年4月,長期投訴無門的普拉庫,終於熬完了自己與斯拉斯克的合同。雖然波蘭有關方面一直對此默不作聲,但阿爾巴尼亞人並沒有低頭認輸,他說,「那幫人想要摧毀我,但他們失敗了,我扛過來了。」

放眼全球足壇,「軟禁球員」並不只有個例:2009年,因為Daniel Kokosinski在波蘭遭到的不公正待遇,這類事件就在波蘭足壇被統稱為「Coconut Club」(波蘭語中,Kokos意為coconut);上賽季,阿賈克斯後衛尼古拉·博伊萊森也曾被逐出一隊,主教練弗蘭克·德波爾理直氣壯地回應道:「他不接受我們的合同,就只能承擔這樣的後果。」

根據FIFPro和國際球員工會在2012年做出的調查,在12個東歐國家中,有1/6的球員曾經被要求單獨訓練,而在波蘭足壇,這一比例更是達到驚人的40%。去年閃耀U-20世界盃的塞爾維亞中場安德烈亞·日夫科維奇,也是其中不幸的一員,由於拒絕與貝爾格萊德游擊隊續約,他一度遠離了一線隊的日常訓練。

時至今日,弗羅茨瓦夫斯拉斯克俱樂部的發言人依然在不停狡辯,「這裡有許多波蘭人都是每天工作12到13小時,還掙不到什麼錢,普拉庫有什麼可抱怨的?」已經離開波蘭的普拉庫,再也不想回憶起那段黑暗的日子了。10個月前,他以自由球員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阿爾巴尼亞,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世間萬物,唯有對自由的嚮往,牢不可破。

註:本文原載於《足球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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