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邁克爾·哈內克執導的電影《快樂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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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哈內克之名

人們總是渴望看到新東西,在電影節尤甚,對業已功成名就的導演尤甚。哈內克的[快樂結局]有很多新東西么?沒有,但是它因此不夠好么?並不。

哈內克曾說他不會關注自己不了解的東西,當洛朗全家相繼亮相,我們能夠從他們的事業、居所、品味,找到白人、上流這些從[趣味遊戲]、[鋼琴教師]、[隱藏攝影機]、[愛]等作品中,延續下來的設定。

他們所遭遇的問題,也未曾因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推移而改變,無從獲得快樂的根由,依舊源於情感能力的喪失。[快樂結局]的洛朗一家,跟哈內克過往的主角一樣,大多患有嚴重的情感乾涸症。老父親喬治在幫助老婆死去的那一刻,恐怕就喪失了情感的能力;女兒安妮(伊麗莎白於佩爾飾)過於幹練,事業壓力巨大,卻不知道如何與自己不肖的兒子交流,哪怕一次擁抱,都只能換來推開;兒子托馬斯更典型,離開了妻子,背著現在的妻子與維奧爾琴演奏家偷情,這個活在謊言中的男人,誠如女兒所說,誰也不愛,只愛自己,諷刺的是,無論他和維奧爾琴演奏家在互聯網上,用了多少露骨的話語相互撩撥,哈內克根本不給他任何激情的一刻,或許,哪怕他還能做愛,他還是一個有感情的人。外孫皮埃爾的混不吝雖然著墨不多,但有安妮那樣一個控制狂一樣的媽,他的「反常」才是正常。就這一家子,還想啥個快樂,吃好喝好玩好,就得了。

電影始於幾段Snapchat視頻,它們來自13歲的孫女伊娃,作為托馬斯前妻的女兒,她恐怕還難以享用白人上流的身份標籤,但是她的情感乾涸症,完全沒辱沒洛朗這個姓。開頭視頻里毒死寵物只是冰山一角,她的邪性,是哈內克另一個頻現於作品的主題:對某種純潔神話的懷疑。在這個成人兒童化,兒童成人化的世界裡,年齡不再是一個有效識別,孩子成了遮蔽,遮蔽這個世界崩壞的起始點,遮蔽快樂終結的真實時刻。當伊娃協助祖父自殺,她想到的是什麼?打開手機,拍攝視頻,在這出結尾的高潮戲中,浸泡在大海里的喬治固然令人動容,但伊娃的無動於衷,更加令人觸目,哈內克一直關注媒介對人類行為的影響,伊娃的手機,與其說是趕時髦,不如說是舊論點的新證據。

所以,[快樂結局]擁有我們熟悉、敬畏的哈內克的一切,不新,但是夠好。值得注意的是,電影唯一的快樂只出現在片名里,但這不是哈內克唯一的「溫柔」。影片結尾的設計,自殺的喬治依然可能得救,若是更為殘酷的哈內克,我們或許只能看到伊娃的手機視頻里,一個逐漸接近大海的喬治……


邁克爾·哈內克:奧地利著名的導演和編劇,戛納歷史上少數幾位兩度摘得金棕櫚的導演之一,分別是:2009年的《白絲帶》和2012年的《愛》。

除此之外,2000年,哈內克自編自導的《未知密碼》還拿過最佳劇本獎;2001年的《鋼琴教師》獲得了評審團大獎;2005年的《隱藏攝像機》也獲過最佳導演獎。

可以說哈內克是本屆戛納主競賽真正唯一稱得上大師的人物,自然也是舉世矚目的存在。其新片《快樂結局》目前場刊評分卻只有2.2,似乎有些大失所望。不過,電影節評分從來都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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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結局》

在電影節當記者,如果只看片寫影評的話,評價一部電影通常情況下有兩個維度:第一維度自然是和同一單元競賽的其它片子相比,畢竟最後大獎的歸屬才是大家最關心的事情;另外一個維度就是跟電影作者之前的作品相比(如果不是處女作的話),特別是之前屢獲大獎的電影大師之作。

而今年戛納電影節最受人矚目的大師自然是奧地利導演邁克爾·哈內克。要知道他上兩次帶著作品來到戛納,都在最後捧走了金棕櫚大獎,如果今年再次奪魁,那他就創造了歷史。

但是評價《快樂結局》卻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哈內克的電影技法太過獨一無二,無法用常理拿捏,只能按照這兩個維度來,才能在某種程度上正確地初部評價這部電影。

《快樂結局》的媒體首映場被安排在了整個戛納電影節最黃金的時刻:第一周的周日晚上,而此時主競賽單元也正式進入了後半程,今年已經在電影史上留名的大師幾乎僅僅只有哈內克一位,其他的參賽選手要麼是後起之秀,像希臘導演歐格斯·蘭斯莫斯,或者是中間力量,比如河瀨直美,法國導演弗朗索瓦·歐容。在對電影可能性的探索上,哈內克已經比這些「年輕人」走得更遠。

哈內克電影技法的最與眾不同的地方,既不是他冷靜近乎無情的鏡頭克制,也不是突然而來的血腥暴力,而是信息的藏與露。《快樂結局》有非常醒目,抓人眼球的主題:僵而不死的法國上層社會大家庭,移民問題,各式社交網路鏡頭的介入等,這些他都不曾有任何的藏匿,這也和他的前作類似。

可以把哈內克的電影看成一場「道德情景實驗」:確定需要研究的主題,選擇需要的人物,設定需要的情景,推測可能的結果。不過哈內克所感興趣的,並不是結果的正確性,而是在實驗過程中的激發的思考,不僅僅在創作者腦中,更是在觀看者身上。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哈內克藏匿信息的功力就凸顯了出來:比如《快樂結局》中伊莎貝爾·於佩爾飾演的建築公司女主人的兒子,作為配角,他的人物情緒狀態是非常外化的,其中一場讓人非常不舒服的卡拉OK戲就說明了一切,不過他情緒的動機卻藏得特別深,這不但表現了他與母親之間交流的阻斷,更體現了與整個家庭的隔絕。

哈內克把動機的線索藏在了角色出現的每一個場景,有對話亦或沒有對話,直到最後一個場景角色帶著一群非洲移民出現在了公司慶祝午宴上,得到了完整。

可惜的是,如果拿《快樂結局》和哈內克的前作比,卻是他最泄氣的一部分。

哈內克是出了名的「控制狂」,每一個攝像機的擺設位置,每一個鏡頭的構圖,每一句台詞,在他寫劇本的時候就是已經確定的了,都只是他「道德情景實驗」的組成部分。

《快樂結局》雖然依然保持著「手術」般冷冰冰的實驗感,但是哈內克這次卻沒能給這種「實驗感」一個現實思考的出口。多主題的相互碰撞消解了前作中常見的道德困境,在觀看者身上造成的情緒凝聚力,而這種碰撞卻也沒能勾勒出一幅夠廣泛夠普遍的浮世繪。哈內克說這樣的家庭可能出現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不一定非要是在法國北部加萊地區,但是事實是,作為法國通往英國的陸路樞紐,這裡恰恰是法國難民問題的中心。

哈內克在記者會上拒絕回答記者任何以「為什麼」開頭的問題,他認為」讓電影人解釋自己的電影是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就像讓「演員解釋所飾演的人物」一樣,一切答案都在演員的表演中(當然是指合格的表演),都在導演在電影里放出的信息里。

哈內克放出了如此簡潔的信息,卻要比嘗試處理相同主題的諸多其他電影更加有效,所以說,即便《快樂結局》不如其前作,卻依然是部大師之作。

撰文/牛腩羊耳朵
編輯/余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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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波瀾不驚,內里暗潮洶湧。虛偽與假面式的中產人生。

很難耐心看下去一部節奏緩慢的歐洲電影,不過哈內克的作品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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