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碧雲和她的作品在香港的影響如何?
在內地的書店很難買到黃碧雲的簡體書,想知道在香港她本人以及她的作品影響力如何
序言——理智之年(黃碧雲)
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只是不再見面。也想不起,最後一次甚麼時候見面,汽車的門關上,回頭看一看,我有沒有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大概沒有的。從憤怒的年紀開始。然後我們為了不同的原因,不再憤怒。憤怒和什麼主義,都一樣,不過一時一刻,主義是一種了解世界的方法,憤怒是一種嘗試理解世界而生的態度,都不是信仰。因此,都有她的生命,有開始,有終結。
「作為馬克思主義者……」他們一個一個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消失,在他們既往的生活中消失。當馬克思主義已經不能解答當前的問題,「作為馬克思主義者」,如何再定義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們只是不再找我,而我見到他們,又感到無話可說。他們還是很能說的,說話都漂亮動人。很能說,我不同意他們,但從來不想說服他們,當然也不能說服他們。無話可說,我不再相信,革命什麼,打倒什麼,自己先被打倒了也不能打倒什麼。他們也不相信吧,不相信,又沒有更好的信仰,膠著。大家在俗世尋找各自的道路,愈行愈遠。心中時常挂念他們,但已經,無法接近。也是這樣和C漸漸遠離。我們從前總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說位置之戰、法蘭克福學派、社會主義、魔幻寫實主義,寫什麼,做什麼。天天見,還談談談,談不完。漸漸遠離,非常慢,時間非常長。已經很少見,一次到同事家玩,午夜三時,發覺他就住在街角,就去按他的門鈴。他開門,見到我,一呆,就道,是你。進來。沒什麼,談談談,到午夜四時,我說,我走了。他就送我走。現在到了不再午夜去按人家門鈴的年紀,會考慮別人多一些。但我還是很珍惜,有些人,可以午夜三時去按他的門鈴,他也不驚奇,只說,是你。進來。又是午夜三時。我和游站在灣仔街頭在說話。抬頭便看見他。他說,我在車上,見到兩個女子在街頭,這麼夜了,想可能是你,便下來看看。當然我們不再談法蘭克福學派。不因為左翼學派過時,而是生活給我們極為艱難的歷練,我們以不同的方式,尋求解答。一時一刻,女性主義可以解答。我們一起在天台做泥膠公仔,在一個女性主義賣物攤子去賣,再思去了哪裡,移了民後就沒有再聯絡。我和K,那麼親密,她流淚時我靜默,我出版第一本書書名是她替我想的,我要去巴黎就跑到她家借她同房的啞鈴舉重,說要練大隻好提行李,我們一起遊行示威,一起喝醉酒,我知道,她穿三十四號鞋子。什麼時候,我們對女性主義有不同的理解,而她的憤怒,不因我而生,卻刺痛了我。後殖民主義是論述權力的轉移;殖民地論述事件,這些歷史事件是由被征服者所選擇,並由她們的觀點去寫書。「後」殖民地的「後」,不只是時間上的「後」,更重要的是論述空間的「後」,這個空間,使軟弱者有力量,使被欺侮者強壯。此時此刻,帝國主義的控制並非是軍事控制,而是經濟及意識形態控制,後殖民論述,有反帝國文化控制的意義。
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香港下大雨。當時我想,這個時間,對於我生長的地方,有什麼意義。這個時間之後呢。所以就來到倫敦,帝國之都。不知能否解答當初的問題。主義從來不只是主義。她是一種,生活的選擇。雙兒和她們,都很年輕,還是學生,十幾人住一個地方,亂糟糟,一邊睡一邊有人進來,有人離開,午夜四時她們就坐下來,打開字典及其它工具書工作,有人醒來,是早晨。她們參加一個環保運動,反對建水庫。雙兒說,這不對。這不公平。或,你老人家,你早點睡。我的確很早睡,凌晨二時。我不能說什麼。像我年輕時,他們對我說的:我從前跟你一樣。我不能說。我只能說,這還未經歷過,生活的考驗。生活的考驗,極為嚴酷。還未打倒什麼,我們首先已經被打倒了。我們對我們相信的主義,或遠離,或重新演繹。我們會因此失去我們的朋友同志。我們慢慢會知道,原來我們的知識與信念,亦不過是一時一刻,正如我們的生命,有開始,有結束,有限制。我說後殖民主義,並且追索,我說女性語言,過後不過是一堆電腦蟲蟲垃圾。明白,理解,平淡而安,有選擇,有追求——如此步入,理智之年。黃碧雲的文章 這篇我從大一讀到大四黃碧雲是我最喜歡的香港作家。
我曾喜歡她到什麼程度呢?
開誠布公地說,我最初的寫作都是在臨摹她。她寫兩個女子的愛情,我也寫,道德淪喪,不見天日,不得善終。
許之行和葉細細在一堂「思考的藝術」的大學必修課上相遇,而我的女主角在一堂西方文學史課上想起另一個女子。戴金絲邊眼鏡的老學究教授在堂上講狄更斯,丁尼生,勃朗寧,最後開始痛罵王爾德,雞姦,變態,反人類。大學校園中四處都是口號和反骨,早間新聞絮絮叨叨地報道著反國民教育,學民思潮和政府不懈拉鋸。
可笑的是,那時我還沒去過香港。
黃碧雲是個殘酷的人,很像香港那座城市,冷淡,卻迷人。
她寫黃子華(我沒想過他們會是至交好友),她說他是「一個殘酷的笑話演員」,笑他對戲劇的沉迷,現實卻狠狠地愚弄他。他這一副臭皮囊終究讓他無法成為梁朝偉周潤發,他在電台影印,當DJ,當助導,摸爬滾打,最後得到的角色是:沒有台詞的死屍和性無能。
那種尖銳的矛盾和無法溶解的痛苦,只有她才能寫得出,讓人窒息,惶恐,又躲不開。
黃碧雲從來都不是一個對人類充滿希望和熱情的人。
她不寫熱烈的愛,更多的,她寫情殺、嫉妒、暴力、精神分裂。很多時候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從來就憎恨人類?
她在一篇小說里借哥哥之口對罹患重症的弟弟說:平崗,要戒煙,早睡,要好好地死。
可能,家庭暴力對她的影響實在太大。她母親在她七歲時去世,她對她的最後印象是那張冷冰冰的臉,這也是她對死亡的最初印象。
而他父親是個異常複雜的人,極端暴戾與溫柔,會突然施捨無邊父愛,也會在吃飯吃到一半突然失聲痛哭。黃碧雲說,她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驚嚇中度過的。她有一次離家出走,被父親捉住了。他打了她,讓她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
不像那些把寫作當做一門生意來經營的商人,黃碧雲那麼地討厭人際,她甚少出現在公眾視線中。在她消失的那些時間裡,有流言說她去港大念了犯罪學,考了執業律師牌照。又有傳言說她早就遷徙到了西班牙,為了學習弗朗門戈。
她也從不在乎小說的銷量,新書有沒有人讀。她的書印量很少,全都是豎排繁體,沒有簡體,一旦售罄,就永不再版。
她說自己在2000年左右還做著一個作家夢,為了推銷小說,還做過一次讀書小劇場,《媚行者》,印了兩千本,最後當然沒能全部賣出去。她自嘲說,「小說沒推銷成功,一樣賣那永遠不可逾越的兩千本,時間金錢賠了一大堆,更可憐的是誘發了一場品位低劣的姿勢競賽。」
她在小劇場中跳舞,看到台下觀眾覺得沉悶、不耐煩的臉。她說她至今還會經常想起那張別過去的臉。
於是,她鐵了心,飛去西班牙塞爾維亞學了六個月的弗朗門戈,同時也開始永不回頭的「自殺性寫作」。
真像是一場場面盛大的復仇。
從《末日酒店》到《烈佬傳》,她變得越來越晦澀,越來越難懂。她徹底拋棄了時間,空間這些構成小說的基本元素,甚至不再花力氣虛構故事情節,連人物角色的樣貌也刻意模糊。
於是,留下來讀她的人,也越來越少。
香港,是張愛玲的香港。她在這座城市讀書,寫作,一舉成名。
民國後的所有女性作者都應該是恨她的,我也不愛寫她。她像古墓派的祖師婆婆林朝英,活死人墓中的幽靈,陰魂不散。台灣女作家朱天文(她的寫作老師就是那位著名的胡蘭成先生)在寫出《荒人手記》後長舒了一口氣,這下終於可以和張愛玲平了。
和其他女性作者一樣,黃碧雲也被邀請回答過關於張愛玲的問題。
「個個都受張愛玲影響很慘的哦。」她說。
依舊冷冷淡淡的,非常的黃碧雲。
相當大
黃碧雲是嚴肅文學的旗幟性人物。
且不說她是2014屆紅樓夢獎的得主,是不是能代表香港文壇,她在全國的影響都是巨大的、覆蓋性的。
你們所看到的安妮寶貝、七堇年、郭敬明之流,寫的文字,其實都是學她的。包括句號的用法。斷句。長句。無不是奢華與小說語言文字隱晦的代表。但是黃碧雲的專業是法律、犯罪和心理學,其他作家縱然模仿得再像,也只是模仿,學來皮毛,學個貌似。
黃碧雲有很多經典句子啊。
我給你們看看就知道黃碧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了。
他穿的是一件白背心,我穿一件淺藍絲小衣,下身赤裸並交合。他進入我的身體,一直問,怎樣,怎樣,你覺得怎樣。就像一個過份熱切的侍應生,每吃一口,就問,怎樣,怎樣…… 孔雀開屏,雄孔雀張好開,振動著,毛與翼。前前後後,揚起,但是雄孔雀一隻雀的事情,與雌雀無關。
——黃碧雲《媚行者》第七章
黑暗。房間。在很多很多個冷颼颼的房間。我聽到了很多,用紙筆記著。鋼筆刮著紙。索索作響。陌生的心靈。非常接近。我會覺得監獄像孤兒院。一定是我老了。還故作天真。我停止。其實是不得不停止。命運的意思是。是處境選擇你。而不是其他。總是以某種碰得頭破血流、旋轉或蝴蝶飛行的方向運動著。
——黃碧雲《沉默。暗啞。微小。》
看見他的時候她的容顏笑成了一朵芍藥的樣子。她穿露肩的純棉布繡花上衣,那種狂放,像潮濕的沒有見過陽光的苔蘚,寄生在幽涼的牆腳里。笑容狡黠但內心純良。獨自在家聽搖滾樂的。冷色調的女子。外表狂野。但絕不輕易讓男人摩擦自己的生殖器。
——黃碧雲《烈女圖》
你與他人的關係,自己不用做主。他需索美,你即是美。他需索慾望,你是慾望。他需索愛,你已是愛。他需索隔離,便自此不相關。不必試圖去改造自己或他人。你所能做的,是當一面清靜的鏡子,時時擦拭乾凈。讓對方照出自己的影。影子走了,你還在。
——《黃碧云:在清晨的咖啡香中醒來》
據我所知黃碧雲唯一有的簡體正版是在安妮寶貝編的大方上刊載的末日酒店。其他書都只有繁體版本的。而且除了近兩本烈佬傳和末日酒店外其餘都是限定數量出版的、現在已經在市面上很難買到了。 雖然不知道她作品在香港的影響。但真的很喜歡她的文字。我想她的作品在香港應該有一定、但不會太大。至少在大陸只是個極其小眾的作家。
很慚愧,知道黃碧雲還是因為七堇年的書,黃碧雲應該是她相當喜歡的一個作家,起碼在中二時期是相當喜歡的。這也連帶著影響了我,黃碧雲的作品我基本都看過,很符合她本人給他人的印象。關於她的作品以及她這個人,我先佔個坑,以後再寫。
雖然是老問題。看到黃碧雲,前來一答。2014年紅樓夢獎得主。可以看看前幾屆都是誰。順便一提,上屆得主王安憶,此次是評委,對其文也有評價。以回應某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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