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評價三里屯「臟街」被拆?


沒有人知道臟街里還藏著一家養老院

昨晚擼串的時候

隔壁桌兩兄弟站起來要干一杯酒

祝酒詞是:

「 從今兒起, 三里屯再無『臟街』!」

給人感覺三里屯小臟街一拆北京城就TM要死了一樣

煽情到連我這種不怎麼去三里屯的人

都想擺上幾根蠟燭蘸點地溝油

來一起祭奠這條到處充斥著臭汗和荷爾蒙的小臟街了

臟街學名叫做三里屯后街

聽幾個老北京人er說

「 真正的臟街早就不存在了

你們現在看到的已經是整頓後的了」

臟街之所以叫做臟街

是因為街道兩側可以隨意擺各種大排檔

有燒烤、有麻辣燙、有炒菜

大家吃完了就往地上隨便一扔

後來臟街被治理過一次之後

兩邊的酒吧和餐廳也只能在門店裡做生意

那個時候真正意義上的臟街就已經不存在了

頂多叫小臟街了

還好在北京這種不做作的城市

接地氣的小酒吧和路邊攤沒那麼容易就消失

於是整頓過後仍然還在的小臟街繼續承載了

小青年們一個個喝假酒都能撐到天亮的日子

臟街的精神

就是要你卸下裝逼的日常

穿奢侈品的穿淘寶貨的假土豪真屌絲都可以

蹲在路邊吃一些爛七八糟的東西

不做作不裝逼

在寒冷的冬天擼著臟串兒,買著盜版DVD

夏天的夜晚混著汗臭味兒喝著15塊錢的莫吉托

把假的奢侈品往地攤上一扔

馬上就回歸真我

這一次,城管將這些佔有居民樓的違法建築拆掉

拆掉了一些「新北京人」的記憶

不管你常不常去

一拆就好像自己的青春少了點什麼東西

但拆就拆了吧,都別難過了

煙火氣和激情

這種東西燒不盡的

何況別忘了這裡是居民樓

很多住在這兒的人表示太他媽該拆了

因為夏天晚上吵的跟狗一樣

一個在三里屯出生,在三里屯生活了三十年的土著

(@不靠譜的樹葉)有話要說:

「有多少人知道,早在臟街誕生之前,

這裡有方圓幾里中唯一的一家公立養老院?

直到今時今日

這家養著近百位老人的養老院依然存在,

而生活在這裡的老人們

在震耳欲聾的喧囂中,度過一個又一個夜。」

三里屯托老中心就在

炸雞排身後,那幢居民樓的小院兒里

養老院長年以來被這樣髒亂差的環境包圍著

飽受其擾的居民和老人們的聲音

終於有人聽到了

「而在這臟街中段偏北

有著兩家悠久的學校

一家仍然健在

三里屯一中

而另外一家卻已成為了犧牲品

三里屯二小

每天清晨,當這裡的煩囂褪去

學子們步著嘔吐物和垃圾前往校園

開始一天的學習

而當夜幕降臨之際

當放學的鐘聲仍未響起之時

汽車的轟鳴和鼎沸的人聲早已響徹整條小街」

「在臟街的背後

還有一家社區醫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雖然只是社區醫院

但卻是周圍老人們看病開藥

給周圍孩童們打針檢查的最好選擇

這也是唯一一家。

它不是晝夜開放的醫院

每當黃昏來臨,煩囂初上之時,

醫院的大門,便緊緊關了起來。」

這是三里屯臟街另外一面的樣子

而沉默的大多數才是真正的弱勢群體

「開牆打洞」違法行為存在多年

導致樓體的結構不僅有了隱患

也給周邊居民帶來了不良影響

這些門面商戶的舊物、雜物、生活用水

全部亂倒、亂放

使低樓層用戶終年不能開窗、臭氣熏天

許多居住在這裡的老人

不得已搬離了他們生活,工作的地方

所以如果這一次臟街被拆

對這些弱勢群體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兒

那麼我們這些叫嚷著好捨不得的文藝青年們

該散也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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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屯「臟街」留下的是街區的生活方式,但面對店主經營面對的壓力的選擇、城市和居民對整潔環境的需求,臟街似乎也有更好的整治方式。

「臟街」首先是城市多元素生態的體現,給街區的生活方式氛圍塑造起到了重要作用,提供了多元化的生活服務和社交功能,成為了一代人的記憶。

負責三里屯太古里設計的日本設計師隈研吾曾在一個相關主題的採訪中對《第一財經周刊》表示:他設計的街區式購物中心在最初的方案里有意結合了「臟街」的多元生態,而這種方式也為三里屯帶來了與其他購物中心所不同的活力

北京朝陽大悅城的運營總監正關注三里屯「臟街」小店,想把他們納入到大悅城的悅界中。總監鄭錚和團隊認為,在衚衕里尋找合適的店鋪會對整個街區生活方式氛圍的塑造起到重要作用:「衚衕里的小店有著天然的生活氛圍和個性化的獨立態度,很多小店裡的東西就是一個主理人或者老闆多少年如一日的精耕細作,體現的是老闆自己的風格,很難複製,相比連鎖品牌更容易體現出一家購物中心的差異化。」

「臟街」也符合1960年代著名記者、城市規劃學者簡·雅各布斯對一條成功而受人喜愛的街道的定義:「將人們的出行時間分散在一天內的各個時間段里」,使之能夠在一天大部分時間裡都有人在活動。而這也是街區具有混合的基本功用的前提。

在對1960年代美國大城市做了長期的研究後,雅各布斯從社會學角度得出結論,認為這種多元性將有助於人們的接觸、交往,增加城市的宜人氣氛和人們的安全感。同時,她還從經濟學角度做了分析,認為這將合理有效地利用城市的公共設施,而且能夠給那些需要顧客光臨的企業帶來更多的顧客,使之充分發揮功用。

但「臟街」被拆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的問題是,相對城市多樣性,政府和社區居民顯然對乾淨整潔有更大的訴求。 同時,在「臟街」里的鋪面自身經營也有一定困難

陸少是在「臟街」的一名店主,一些同在「臟街」開店的朋友有不少已經萌生了退意。他自己也準備把在工體附近的另一家店轉讓出去。陸少認為,「說到底,很多人開店只是覺得有意思或者當成一種謀生的出路,並沒有做出品牌的志向。」 在三里屯開店並不是什麼一本萬利的生意,這裡的租金均價為每天15元/平方米,陸少每個月光租金就要支付10萬元,一個月下來收支僅能勉強持平。4月21日他曾在自己的個人公眾號上寫了一篇感懷「臟街」生態的文章,很快收穫了10萬+的點擊量。


正如王安憶在文章里所寫,北京是座涇渭分明的城市,清晰得劃分出兩個世界,一個屬於平民,一個屬於貴族。而三環邊上的三里屯則是這兩個世界少數幾個交匯處,它用閃閃發光的建築和令人咋舌的價簽,提醒你階級間的溝壑,再用夜裡的燈紅酒綠、鶯歌燕舞,告訴你眾生平等,都會迷茫又寂寞。

三里屯的夜生活成本可以是0,如果你願意成為遊客之一,背對著三里屯SOHO比起剪刀手留下一張照片。三里屯的夜生活成本也可以是100元,如果你願意走進同里大廈旁的臟街,在那裡你可以花十幾塊錢買到一杯莫吉托。

三里屯的夜生活成本可以是幾百上千,如果你願意像那些渴望成為新貴的人一樣,走進小有口碑的酒吧夜店,在那裡一杯莫吉托可以賣到90。

三里屯的夜生活成本也可以過萬,如果你願意走進像mesh這樣的酒吧,並要求他們拿出店裡年紀最大的紅酒或威士忌。

瑜舍酒店mesh

這是幾次大規模規劃的結果,它確保每個人都能找到最合適的享樂場所,並不會因為花銷多少而失去尊嚴,也讓三里屯的夜生活走進中年。

如今的三里屯佔地60萬平方米,囊括三里屯太古里、三里屯SOHO、雅秀大廈、3.3大廈、世茂工三等商業娛樂中心,單太古里南區的客流量就達到每天10萬人次。

它依舊是這個城市放蕩的中心,但無論是酒吧夜店老闆,還是醉醺醺的客人,都按照一套成熟完善的商業模式表達熱血和躁動,一切都變得規規矩矩。

太古里東側的酒吧一條街,每個酒吧里都豎著兩根鋼管,僱傭穿著暴露的女孩在上面跳舞,並都派出阿姨或年輕小伙守望人群,向目標客人問一聲「要不要看錶演」,「要不要找酒吧玩」,並一定會補充自家店裡的酒賣得便宜,且沒有低銷。

就連被視為三里屯夜生活「靈魂」的臟街也是如此,除了地理位置和價格外,你很難再找出那些酒吧之間的明顯區別。面對成倍上漲的房租,酒吧老闆們都想以更簡單粗暴的低成本模式存活下去。

三里屯酒吧一條街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買這份「規矩」的帳。當4月24日,朝陽城管三里屯執法隊對臟街進行整治後,混跡於三里屯10多年的老炮們開始感嘆,三里屯這次是死透了。他們引用王爾德的話,「把人分成好與壞是荒謬的,人要麼有趣,要麼乏味」,表達心中臟街於三里屯的地位和意義,並藉此懷念還沒被清洗過的臟街。

那時候新三里屯剛剛建成,全北京第一家蘋果店順利開業,人們還習慣將太古里叫成三里屯village。

在老炮們眼中,那時候的臟街是最迷人的,因為它足夠髒亂差。臟街就應該是臟酒、臟人、臟吃的,就是被油水、汗水、酒精、胃液甚至血液浸泡得油膩膩的柏油馬路。「街角那家麻辣燙是真臟,但就覺得好吃,第二天也不拉肚子。」一個老炮在接受採訪時說。

按照他們回憶,後半夜裡,幾乎臟街每一個廁所里都在發生性關係,有男女之間的,也有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據說當事人一手抵住廁所門,不讓在外面瘋狂踢門的人進來,另一隻手則貪婪得在對方身上摸索,游向更深的地方。

除了性,臟街的夜生活還有暴力。習以為常的打架事件以各種理由發生,可能是客人耍無賴不付錢引得大排檔老闆圍攻,也可能只是兩個人酒喝美了,需要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而在監控攝像頭還不太密集的年代,臟街上的架打得更狠,總能在早上發現血跡。混跡在這的老炮們簇擁成小圈子,一同打架,一同喝酒,一同搭訕。他們看不慣擺架子的外國人,自豪於曾把白人打到跪地求饒,把黑人掀翻在地。他們開玩笑說,如果這裡有1000個人,那其中800個都是朋友,剩下200個也都是打過照面的。

這樣的小圈子不僅只含括這些老炮和他們的兄弟,還有願意多送一杯酒或讓客人點歌的酒吧老闆,以及乞討的小孩、賣花的阿姨、賣氣球的大爺、賣草編工藝品的爺爺。這些臟街夜生活的參與者們,因為金錢關係靠攏在一起,卻又在以「家」的理念運營著這裡。與其想這裡是首都的一個娛樂中心,他們更願意花力氣在如何維持歸屬感的問題上。

這和整個三里屯酒吧街形成的原因有很大關係,其本身就是圈子文化的產物。追隨到王朔那一批知識分子身上,正是他們助力出三里屯酒吧圈,但也正是他們在2004年政府宣布要對三里屯進行拆遷時,第一次發出聲音,說三里屯死了。

2004年前,太古里這些頂級財團還沒看中三里屯這塊地,周圍的居民還沒因酒吧喧鬧的夜生活而頻頻舉報,那些第一批在三里屯開店的酒吧老闆們也還沒開始轉移,三里屯正處在野蠻生長的青春期。

當時的酒吧街分為南北兩條。北街最先崛起,但也很快被商業佔領,變得魚龍混雜,起初在這裡出沒的藝術家、文化名人慢慢被劣質歌手、站街女以及農轉非的「閑雜人等」取代。文化人和音樂人則轉場到南街,使其成為當時看起來最有文化氣息的狂歡場所。

將酒吧開在南街的老闆們,賺錢倒是其次,最用心琢磨的問題是如何讓自己的酒吧變得和別人不一樣。

比如「青年旅館」酒水賣得便宜,並時有地下音樂演出;

「明大」因高額流水在南街獨樹一幟;

「蘇茜亞」作為一家日式餐吧,隨處可見松尾芭蕉和夏目漱石的悠長氣韻;

而「鄉謠」簡單樸實卻又不失情調......

也正因為風格各異,這些酒吧分門別類成了各類青年的陣地。文學藝術青年聚集在王朔開的「王吧」里暢談理想;戲劇青年聚集在張揚和朋友開的「蔣酒」里盤劇本;搖滾青年聚集在「河」,野孩子、左小祖咒都在那裡表演過。

而想在北京文化圈娛樂圈有所發展的有志青年,都相擁著去「88號」試水,看看自己到底能力高低。

「88號」就是當時三里屯的地標,僱傭黑人保鏢看門售票;最先播放電子樂,花重金邀請國外頂級DJ登台表演,曾用15萬邀請《猜火車》中的音樂怪才保羅·奧肯福現場打碟;吸引兩岸三地一眾明星進進出出。

尚未出名的周杰倫在「88號」辦過唱片推廣會。拍出《低俗小說》名聲大噪的昆汀·塔倫蒂諾,白天琢磨《殺死比爾》的劇本,夜晚在「88號」自願充當酒保,熱情而積極得向每一個客人賣酒,並將「88號」復原到電影中,給電影中的東京黑社會團體取名「Crazy88」。張藝謀、姜文、王菲、周星馳、崔健、羅大佑……他們都在「88號」的貴賓名單里。

詩人大仙曾在文章里寫,「三里屯南街頓時被忽悠成憤青的重鎮、冤青的搖籃、文青的家園、滾青的戰場。」就在千禧年的當口,以先鋒知識分子為代表的部分國人,徹底擺脫了工人生產機器的自我定位,開始擁有並享受夜生活,學著表達自己的慾望和情緒。

而這一切的出現,不得不歸功於當年生活在第二使館區的外國人。1959年,北京使館區由東交民巷的第一使館區遷往三里屯,工體東路上建起了一座9層的外交公寓,供使館人員和家屬以及外國記者居住。隨後經歷文化大革命和改革開放兩個特殊的歷史時期,80年代末期外國人再次帶著他們的夜生活回到這裡。

和中國人聚在屋子裡不同,外國人喝酒喜歡在戶外,最好還能配上音樂和舞蹈。在三里屯還沒有酒吧的年代,生活在使館區的外國人坐在路邊喝酒聊天,晴天里是這樣,沙塵暴里也是這樣。中國人隔著窗子看他們,發現這樣喝也不賴,喝得也挺美。

於是在1989年,北京第一家酒吧在三里屯南街開店。三里屯出現了夜生活,外國人無疑成了主力。而中國人出於好奇,或是尋求與外國人接觸的機會,也會跑進去花比尋常飯館貴上幾倍的價錢,買一種叫做情調的東西,那可能是一杯含酒精的飲料,可能是一杯速溶咖啡,也可能是一包話梅。

經歷長期物質匱乏的中國人,第一次在如此性質的公共場合嘗到甜頭。在那裡,人人都比尋常時好看,都忙著談情說愛或是交換與環境相配的思想。對於外國人這種夜生活,中國人從狐疑變成接受,最後瘋狂得迷戀上。

而商人們瞄準機會,紛紛在三里屯開起酒吧。起初也只是千篇一律,後來逐漸有了樂隊,有了鮮咖啡,有了進口啤酒和紅酒,有了打牌或蹦迪的不同風格。很快就將原來賣汽車配件、賣服裝等不相干的閑雜店鋪統統擠走,成了一條酒吧街。

1995年,三里屯北街第一家酒吧開在55號

雖然有過幾次大規模規劃,但這條酒吧街依然被保留,仍然能看到諸如「男孩女孩」、「地平線」、「月光」這些風靡於90年代的酒吧,但老闆大多都是當年酒吧里的夥計,靠的是年輕時在夜場里摸爬滾打的經驗。遊客們被「騙」進裡面,

與此同時,三里屯酒吧的風格變得更為多樣,Janes and Hooch、infushion room等專註於雞尾酒文化的酒吧大量出現,賓士梅賽德斯在這開設了線下體驗店Mercedes me,試圖在兩層樓里完成吃喝玩樂。

近30年的時間,三里屯夜生活逐步將人們夜晚入睡的時間延後,讓人們從吃糠咽菜到黃油麵包,再到牛排紅酒,教會人們過最具階級性的夜生活。同時它又一步步成為最合格的娛樂場,每個階層都能在這尋歡作樂,彼此間相安無事互不打擾,也不因消費差距而丟失體面與尊嚴。

註:封面來自畫家申玲,部分圖片來自《我愛三里屯》


北京的三里屯是個充滿臨時感的地方。這裡好象沒有過去,沒有將來,只有悸動的現在。它並不肩負著巨大的歷史使命,但它在卑微的工作方面做得很出色,那就是製造慾望和滿足慾望。不論遊盪到這裡的人從哪兒來,他們都像海上的水手剛剛靠岸,在這裡享用酒,肉和性,在這裡建立短暫的僱傭關係,臨時的愛情和脆弱的友誼,他們沒有一個想要長久地呆在這裡,水手嘛,滿足了慾望後當然要跳上船繼續遊盪。三里屯就像空降到北京的一個島嶼,籠罩著富有異域感的人造氣泡。

對野史來說,三里屯就是潦草的一句記載:「明代距離『北京城牆』三里地的一個村莊。」對作家馮唐來說,三里屯是1984年-1990年六年的中學時光。三里屯南街深處是他的中學北京八十中學,往北是飴糖廠,北京聯合大學機電學院,中國雜技團,假肢廠,再往北,才是如今的三里屯北街,而在當時,那裡是「三里屯汽配一條街」。

作家馮唐在那裡樹立了人生觀和價值觀,也強健了體魄。他有幸被一個軍事迷體育老師教導,這個軍事迷精研中日戰爭史,相信「二十一世紀,中日必有一戰」,他有責任為中華民族準備好這場戰爭,一年十二個月里,除了六、七、八、九月四個月,他都逼馮唐和他的同學們繞著學校跑圈。他們跑出校門,跑到朝陽醫院,跑到城市賓館,跑到三里屯南街和三里屯北街的交匯處,跑到兆龍飯店,跑回校門。跑到三里屯南街和三里屯北街的交匯處時,會接近體育老師所謂的「極點」,馮唐堅持著,耷拉著舌頭東張西望,看三里屯北街的臨建房,看臨建房開始賣酒,看小賣鋪砌成啤酒杯的形狀。

對音樂人黃燎原來說,三里屯生於1995年死於2005年,它是一連串北京具有先鋒精神的酒吧:白房子,隱蔽的樹,芥末坊,swing……,黃燎原沒有辦法忘記三里屯南街,因為他所有的業務幾乎都是在這裡的酒吧談的,和他談事的人只能在酒吧找到他,他所有的女友都是在酒吧里認識的,只有在酒吧里他才能見到人。

這就是歷史意義上的三里屯,這些歷史碎片的年頭一點都不長,可它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2008年以後的三里屯是以「三里屯Village」(現在改名為三里屯太古里了)為核心向外輻射。這是一個投資額約48億元人民幣的商業地產項目。它分為南區和北區,是一個街區化的,開放式的購物中心,總佔地面積約5.3萬平方米,總樓面積超過13萬平方米。這裡由19幢當代建築布局而成,共有約300家商鋪,餐廳和酒吧,有5家畫廊,總共將近1800平米的面積,有兩個停車場,總計880個車位,還有一間擁有99間客房的酒店瑜舍。

你可以乘坐113、115、406、416、431、701、758路公共汽車三里屯站下車前往。你可以在地鐵團結湖站下車,向西步行200米。如果開車,你需要在三里屯太古里西部與雅秀服裝市場交界的小路向北拐,前往停車場,分成了兩個隊伍:在雅秀地面停車場2塊/小時,三里屯太古里地下停車場5塊/小時的時候,雅秀的隊伍可以排到5輛車,三里屯太古里的隊伍可以每小時10公里的速度緩慢通過;當雅秀漲價到10塊/小時後,三里屯太古里的隊伍可以排到11輛車,另一個隊伍不復存在。

當然你也可以打車。三里屯路口與工體北路交匯處,擁有北京脾氣最暴躁的計程車司機。周末的傍晚,路口四面八方堵死了,隊伍最長可以達到1500米,交匯處的紅燈長達3分鐘,而綠燈只有30秒,如果全速通過,可以通過5輛車。但是計程車司機需要與那些從來都不遵守紅綠燈的成群結隊的行人,自行車和三輪車周旋,爭取成為能夠成功通過的2輛車中的一個,與此同時,他們一手駕車一手找錢,還需要仔細辨認外國人古怪的中文口音,忍受著腰疼,潰瘍和痔瘡,以及那種難以控制地想把車撞到三里屯太古里的鐵欄杆上然後再開走的歇斯底里的慾望。

三里屯太古里北區的租金價格在95~100美元/平方米·月;南區的平均租金價格是70美元/平方米·月左右。但是如果你足夠堅持,可以拿到更好的租賃價格。「魚眼兒咖啡」(現在也搬走了)的老闆孫瑜花了一個星期時間,守在三里屯太古里的每個入口, 手拿計數器手工計算人流量,從早9點至晚11點。他的統計結果使他拿到了少於黃金地段平均價格的租金。

太古地產有改造三里屯的野心。意圖將三里屯從一條酒吧街轉變為「一個耀眼的潮流聚集地,吸引著中外最潮、最時髦、最具創造性的人士的光臨。」 這裡也沒有將如上人士之外的人群拒之門外。三里屯太古里是一個互相鏈接的開放區域,擁有廣場,小巷和花園,也能滿足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需求:你可以購買一隻來自晚白堊紀的恐龍化石——錦州龍化石,高2.2米,長7米,重500公斤,價格面議;也可以去那裡花園的Agua餐廳吃一塊罕見的小羊羔肩膀,只有150克。你可以在南部的書蟲咖啡館聽完一場普利策獎獲得者有關後獨裁社會的演講,再在北區的酒吧Punk(關門了)伴隨著DJ Wordy的無意義電音把腦袋清空。你可以在優衣庫購買襪子,69元三雙,也可以去Lanvin買一條禮服裙,至少準備4萬元。你可以拎著茶缸自帶飲品在這裡溜達,也可以去Mesh點那瓶鎮店之酒:1988年的Petrus,34500元人民幣一瓶。在這裡可以一分錢不花,僅僅呆在北區廣場上,成為每小時1500名遊客中的一個;也可以走進北京第一家蘋果店,成為每小時500人中的一個,享受那裡80兆的寬頻,向Genius Bar里的9個「天才」發問,如果這天正巧是新款iphone發布的那一天,蘋果店早早就關門,店內的現金鋪散在地上,有上千萬,幾個店員數錢數到手酸,其中一個感嘆:如果有1千元面值的人民幣該多好啊!

三里屯太古里周邊,有一些地點冠以「三里屯」的名號,但它並不真正屬於三里屯,比如隔著工體北路寂寥相望的「三里屯Soho」。另一些地點,連名字都沒有,卻是三里屯的核心。一條街道,鏈接了三里屯太古里北區與南區,它的綽號包括:「小街」,「南街」,「臟串兒街」,「假酒一條街」或者「地溝油麻辣燙一條街」。如果你一步可以邁80公分,從南走到北,需要走223步,花費4分鐘。這裡只有不到5米寬,藉助拆遷戶聚集的小區「幸福村」和另一側的臨建房,兩邊塞滿了超過50家店鋪,外帶約10家售賣煙,燒烤和麻辣燙的流動攤販。 初看小街是一條混亂,骯髒,使人感到厭惡的街道,但它又散發著難以抵抗的魅力,就如同一個性格強烈的人吸引你走近一探究竟,而另一些人,他們長時間逗留在這裡,小街就是他們的人生。

酒吧The First Floor的經理Jack,一個「教父」式的人物,傳說中他人脈廣闊可以擺平任何發生在小街領域內的犯罪事件,他也十分好客,凌晨3點-5點,臨近的酒吧或餐廳經理會聚集在Jack的酒吧,形成一個鬆散的「經理俱樂部」,Jack用帶有倫敦口味的英語與他們打招呼,請精疲力盡的他們喝上一杯。

69歲的肖鵬他從河南來到三里屯長達15年,每天都拎著手工編織的條藤螞蚱和燈籠在小街叫賣,因為他的年頭呆得太久了,他是唯一被允許進入酒吧和餐廳叫賣的小販,幾乎每一個想要泡中國姑娘的老外都買過他的螞蚱,有一年他被摩托羅拉的手機廣告拍攝了一下,進入鏡頭3分鐘,片酬2000塊,他決心奢侈一把去坐一回地鐵,錢就被偷走了。塔落牌占卜師汪小姐在小街擺出占朴攤,求卜的80%是女孩,無一例外詢問的是愛情,她儘力給她們提供關於愛情的希望,保安圍觀和掙扎了至少10分鐘,才決心將她的占卜攤趕走。賣燒烤的大劉,每月要付給「不能說的人」3200元攤位費,平均利潤為400元/天,「羊肉串一塊錢一串?羊肉要6塊一斤,那能是真羊肉嗎?」說完大劉拿起自家烤爐上的羊肉串吃了起來。小小美甲店的Mary,她看到至少3起藝人經紀人和電影廣告植入商在修指甲的時候談成了生意。一個染著金髮的中年女性,她永遠穿粉紅色的上衣和牛仔褲,永遠拿一瓶燕京啤酒站在街角喝,傳說中她是個妓女,又聾又啞,從北朝鮮來……

三里屯太古里和連接南北的「小街」形成了互為補充足夠混雜的社區,這正是城市的要旨——不再受到功能性過於單一的區域的羈絆,孤島與孤島之間互相聯絡,不論是老住戶,新來者,還是一些過渡性的人群,都能各得其所。

三里屯成為一個從不睡去的地方。上午9點,杯子蛋糕店Colibri的一名糕點師傅開始在玻璃房子里製作杯子蛋糕,陽光照得花型奶油閃閃發亮,他一共要製作的杯子蛋糕種類超過10種,這些蛋糕的命運是在下午7點前銷售一空。12點,港式茶餐廳草本工坊迎來第一次客流高峰,一直到下午1點半,等位的人始終超過5桌。3點鐘,「魚眼兒咖啡」的卡布奇諾已經賣掉超過60杯。6點,三里屯小街的「三里屯麵館」(在三點三開了分店)已經開始有人等位,要抵達那裡需要穿過廚房,與慕名而來的導演,編劇或者某個明星爭奪30張座位,15分鐘後,麵館就滿了。那裡花園的西班牙餐廳Agua在7點-8點半迎來客流高峰,總廚師長Jordi Valles製作一盤Lobster Rice需要花費45分鐘,這是餐廳最暢銷的菜品之一,Jordi並不忙亂,他的記錄是一天服務了140桌客人。Mesh的經理Cobain結束了開店前的巡視,在9點-10點半有一個空檔期,之後就會迎來接踵而來的人群,很多人沖著酒保前來,這裡的三個酒保一個幽默,一個勤快,還有一個是調酒大賽的冠軍,他們全部都很英俊,擁有自己的固定顧客群。夜裡1點,小街上的酒吧「青年」(呵呵,也關門了)開始上人,常客王梓經歷過青年的兩任老闆,他對老青年充滿懷舊之情:那裡如同青年人的茶館,人們聚集在其中分享經歷,而如今的「青年」更像是分享酒,分享性,分享金錢。但是王小姐一如既往地熱愛「青年」,她在凌晨1點開始站到中間桌子上跳舞,那裡擠了40個人,她不是舞姿最優美的,但一定十分自信,旁邊一個女孩被她的豪邁所震懾,問:姐,你是內蒙古來的嗎?凌晨5點,小街上的人群開始散去,The First Floor的經理Jack關閉了酒吧的大門,他回到石佛營的家,每天跟太太相處的時間只有4個小時。凌晨6點,三里屯街道辦事處清潔隊的兩名清潔工開始了對小街的清掃,一麻袋能裝180個啤酒瓶,裝了6袋,還有1袋紅牛罐,6堆其他垃圾。早晨的三里屯是叮噹作響清酒瓶的聲音,是一股腐臭。但是在9點之後,這裡重新宛若新生,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

三里屯從來沒有舉行過了不起的慶典,也沒有記錄在冊的騷亂,但它好象永遠都瘋瘋癲癲的。三里屯派出所徹夜亮著燈,曾經被醉漢誤以為是別具一格的夜店。那裡有54名民警和其他工作人員,負責包括三里屯在內的7個大型社區,超過1500家企業,110多家家駐華使(領)館及國際機構。他們每天都會接到手機被盜的報案。

三里屯也催生愛情。有的愛情很短,只有一夜。有的愛情長一點, 酒保Clinton,在他的眼皮底下,有個西班牙人每天都換一個姑娘,忽然某一天這種更迭停留在一個姑娘身上,5年沒有換過,他們已經結婚,有個2歲的女兒。有的愛情持續了超過30年, 伊朗餐廳的那對老夫婦,他們結婚超過30年,不願意開分店,因為他們從沒有距離對方超過5米。

三里屯有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人。他們從河南,山東,湖南,浙江,廣西……來到這裡,無一例外,他們都有個英文名。另一些來自美國,英國,哥倫比亞,德國,比利時,西班牙……,無一例外他們都有個中文名。三里屯是他們臨時的家鄉,富有異域感的所在,混雜的世界主義小島,也是他們隨時準備告別的地方。

三里屯是個沒有「墓碑」的地方,沒有人想要在這裡度過餘生,在這裡死去。但是很多時候這裡如此接近死亡。幾個德國人,因為喝多了酒所常見的那種口角,被人暴打扔在3.3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幸運的是,他們昏迷之餘打通了德國使館的電話。兩個美國人,也因為喝多了酒所常見的那種口角,被一群黑人小夥子圍住,他們已經做好了在三里屯結束他們混亂人生的準備,忽然,好象從天而降一般,來了個黑人大媽,她如同母系社會的部落酋長,用不容挑戰的權威語氣制止了這起慘案,她雙手高舉過頭:「我的孩子們,要有愛……」

這裡發生的故事從來不會出現在導遊手冊,旅遊資訊或者派出所的案件記錄中,但它們每天都在發生。這些故事奉行如下品德:心醉神迷,肆意放任,按衝動行事,鼓吹叛逆,盡情自我表現,享受朝不保夕的快樂。這就是三里屯的品德,這種品德特別美好,也特別殘酷。幸運或者不幸的是,它也稍縱即逝。

請享受這朝不保夕的快樂。

- End -


那條街上各種騙人黑酒吧應該也沒了吧?


沒什麼感覺

記憶中 這個 星球 最 有意思 的 地方

早 TM 沒有了

題主 見過 上世紀 三四 十 年代 的 紐約 嗎

我 見 過

和 二十世紀 三四十 年代 的 紐約 對應 的

平 行 世 界

是 九十年代 初 到 二十一世紀 初

的 三 里 屯

所有 這個 星球 有意思 的 人類

都 匯聚 到 這裡

每個人 就像 老式 的 綠色 郵箱

過路 投遞 的 信件

那時候 中國 的 老外 都 挺有意思 的

現在 都是 些 小角色

還有 我 所有 關於 童年 的 記憶

有一首歌 叫 安派爾思得特歐服滿的

在我 心裡 那個 年代 的 三里屯

就是 這首 歌

謝謝


臟街真的是髒的要死,旁邊的小商販把臭水隨便往街上潑,那個路有的地方都被髒水泡的發軟了,一不小心踩下去真的要吐了。而且我第一次見手指那麼大的帶翅膀的蟑螂就是在臟街!好像是一家小餐館除蟑螂,他家門口躺了好多隻巨大的蟑螂在那掙扎,看完真的要吐了,這種就餐環境真的對得起你的顧客嗎?


臟、亂但是人氣爆棚的秀水、勸業場、三里屯、簋街、潘家園、地壇書市、隆福大廈、銀街……,這些開放後人們實現夢想、追尋新生活的渠道和窗口,就像程之主演的,在電影院公開放映的三級片一樣,是那個特殊時代的縮影。30年過去了,時過境遷,它們已經不具備當初的功能了,讓它成為過去,成為情懷,也不失為一狀好事……


拆的好,早tm就該拆了


拆除的本來就是違建,這些違建都讓這些人掙了那麼多年錢了,竟然還不知足,不懂得感恩。


曾幾何時別人問我住哪,我的回答永遠是工體或者大使館,因為我擔心我說我從小跟三里屯那一片兒長起來,別人膈應。

後來我發現一幫人趨之若鶩的湧進夜三里,並給自己打上了「老炮兒」的標籤,我便掛著似懂非懂的笑容,心裡說:「你tm懂個6。」


居民表示:拆得好


推薦去看0530 0531兩期的鏘鏘三人行,講的就是拆臟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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