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地應該如何看待他的宗主國?
前50年:強盜、流氓、世仇、吸血鬼……50年後:宗主國大人……2000年我到迦納的阿克拉,所住酒店大抵是從白人那裡沒收來的大別墅,12間客房,網球場、游泳池、花園俱全。詢問過黑人經理他確認了這一點,還對我們講了個迦納的政治笑話:「政客們譴責白人,說我們黑人原來生活在樹林里,不愁吃,不用穿。正是你們白人殖民者用先進的武器把我們從樹林里趕出來,把你們的所謂『文明』強加給我們,使我們不得不學會使用文字,從此我們就有了學校這個負擔;你們還把房子、時裝、電燈、電話、汽車、電視等等你們的生活方式也強加給我們,使我們不堪其負。如今我們已經喪失了回歸樹林的能力,只能在你們的生活方式下苦苦掙扎,因此,你們必須滿足我們的要求,給我們援助,以補償你們帶來的罪惡。」這個政治笑話聽過也就罷了,然而它卻引起我探究「殖民主義體系」的興趣。
殖民地最早指的是歐洲各國向新大陸移民之所在,它與教科書定義的:「遭受外來資本主義侵略,喪失了主權和獨立,在政治上和經濟上完全由資本主義強國統治和支配的地區。」相去甚遠。1492年哥倫布踏上美洲大陸,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史」翻開第一頁,而此時西班牙尚處於分裂的封建割據狀態,其專制王權的建立是在下一個世紀才得以完成的。移民潮與西班牙狂熱的宗教排斥直接相關,就在哥倫布發現美洲的同時,西班牙掀起了驅趕異教徒的狂潮,當年就驅趕了16.5萬既有錢又有技術的猶太人,隨後又驅趕了50餘萬擅長農業技術的摩斯里科人。類似的驅逐,對於殖民潮而言,可謂直接動力。但第一個民族國家荷蘭,只是在1581年7月26日才建立起來的,也就是說,早在資本主義出世之前就有殖民地了。在殖民者踏上美洲、黑非洲大陸之前,這裡完全是稀疏游牧原始部落的荒蠻,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國家,更遑論主權與獨立的概念。不存在的東西無所謂「喪失」,殖民運動的興起,應屬文明對野蠻的征服,是具有歷史進步意義的人類活動,尤其是北美殖民地的建立,使得新思維得以擺脫舊傳統的壓制,踏出一條人類文明的大路來。就連馬克思本人,也親自選定紐約作為他的「第一國際」總部所在地,並非偶然,在他與恩格斯作的選址理由陳述里已經強調了這種非偶然依據。一概地否定殖民地,否認殖民者曾經具有的歷史進步作用,未必正確。
教科書式定論稱:「殖民地、半殖民地是帝國主義賴以生存的重要條件,它們是帝國主義國家最有利的商品銷售市場和資本輸出市場,是廉價的原料和勞動力的供應基地,並被用作戰爭和侵略的戰略基地。」然而被認定為「頭號帝國主義」的美國,它的整個歷史就是一部反殖民主義的歷史,當美國人終結了北美殖民地之時,馬克思他爹還沒出世。正是在美國的影響與協助之下,美洲殖民地陸續獨立。但這裡的居民大抵都是歐洲移民及其後裔,實質上只是把統治權從歐洲宗主國轉移到殖民地居民自身而已,它無疑具備合理性。美國人繼續他們的反殖民主義,西奧多.羅斯福宣稱:「保證生活在野蠻中的人從各種枷鎖下解放出來,這是我們的責任。」威爾遜總統極力倡導在美國憲法的權力制衡精神指導下建立起世界秩序的概念,視和平為新的世界權力網路的產物,這個思想超越了時代所以不被理解,可實際上後來的聯合國就是這個思想的產物。富蘭克林.羅斯福則更顯激進,二戰中他威逼英法兩個殖民帝國的首腦:「殖民主義就是戰爭!」要求英法兩國在戰爭結束後立即放棄所有殖民地。與雅爾塔秘密協議一樣,這是羅斯福在疾病狀態下的病態思維,他根本不了解殖民地民眾參差不齊的政治素質,一刀切地主張殖民地獨立,其實只是給了那裡的野心家以機會。即使美國自己調教了幾十年的菲律賓,獨立後也還出了馬科斯獨 裁政府。可想而知,其他殖民地出現野心家篡權導致民眾無窮苦難就更難避免,最要命的是,這些野心家冒出來之時,老殖民者的罪過,如奴隸貿易與奴役早已消失,絕大多數殖民地都處於經濟與文明的發展之中,羅斯福拚命鼓勵的獨立運動恰恰成為對這些發展的破壞。然而二戰時羅斯福的巨大威望很輕易就煽動起情緒化思潮,在這種情緒化的思潮鼓舞下,終結殖民時代就成為世界性的潮流。回頭望望,民族解放運動所帶來的殺戮與災難,遠遠超過任何殖民者所犯下的罪過成千上萬倍!
嚴格地說,殖民地並非罪惡,假設人類學家關於東非直立人遷徙的學說成立,那麼全世界都是東非人的殖民地;假設《聖經》里的故事成立,那麼亞當、夏娃把他們的子孫殖民到整個地球;如果山頂洞人拒絕殖民,那麼華夏民族就只能擠在周口店湊熱鬧。說近一點,西藏就是漢族的殖民地,歷史證明漢人的統治遠勝於本地農奴主的統治,假設當初藏民族沒有納入中國版圖而是獨立,「百萬農奴站起來」就屬子虛烏有,藏民就必然高舉民族獨立大旗享受農奴待遇。假設一切民族獨立運動都是正義的,是否得重新考慮達賴喇嘛的地位問題?人類世界是個非常複雜的世界,簡單化會出問題甚至災難。還是說殖民地吧,冰島原本就是丹麥的殖民地,1944年獨立以後成為歐洲最窮的國家,但是現在顯然不,它已經進入世界最富裕國家的行列。又如加拿大、澳大利亞、香港、澳門、新加坡等,這些從未打過民族獨立戰爭的原殖民地,現在都是最宜於人類生存的社會。至少說明了一個道理,社會的繁榮富強並不取決於它直否民族獨立,更取決於人權是否充分實現。
如此說並非否認殖民者對殖民地土著的暴行:販奴、蓄奴、征伐、殺戮等,而是在程度與規模上解放者比殖民者更心狠手辣。殖民地無非外國人統治,獨立國也無非本國人統治,對於人民而言,本國人統治未必就一定勝於外國人統治。借用馬克思的一句話:「不管英國曾經犯下什麼樣的罪行,它是歷史創造革命的不自知的工具。」這句話說的正是殖民者。沒有兩塊一樣的殖民地,在那些原本已經有很大數量人口的殖民地,例如印度,馬克思說:「我們一定不要忘記,這些田園詩般鄉村社會儘管看上去誰也不會傷害,卻一直是東方暴政的堅實基礎。它們把人的心靈限制在最小的範圍內,把人變成迷信的不知反抗的工具,把人變成傳統下的奴隸,剝奪了人的一切尊嚴和歷史能動性。」歷史無情地展示出醜惡的一幕:擺脫殖民統治的印度立即陷入血泊之中,這是兩百多年殖民地時代所沒有過的事情。處理印度獨立的英國官員J.C.戴維森報告稱:「事實上,英國王室、總督乃至某種意義上政府都被甘地的花言巧語迷惑了,認為一小撮耽於空想、受過一點教育的城市煽動者代表了3.65億勤奮工作、比較自足的耕作者。我似乎看到一頭大象被跳蚤踩在腳下。」甘地的「非暴力」實際上導致了次大陸上空前的殺戮,乃至於甘地本人也向蒙巴頓夫人承認:「這種事故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我不得不慚愧地低下頭。」尼赫魯也承認:「人們完全失去了理智,連野蠻人都不如。」問題並沒有到此結束,甘地自己也被他煽動起來的狂熱分子殺害,一百多萬人因此喪生於死亡狂熱中,後來印度官方只承認有六十萬以下的死亡。當愚昧的群體被恭維成上帝,災難與死亡永遠伴隨著這種恭維,無論在什麼地方。這話如果用於非洲,更加合適。
二戰前非洲只有三個獨立國:賴比瑞亞、衣索比亞與埃及。迦納原名黃金海岸,是二戰後非洲第一個獨立的殖民地國家。早在1850年,英國人就在此建立了議會,1888年開始有黑人議員,1925年就開始全民選舉地方政府,1945年邱吉爾來此視察,把它與烏干達並列為「熱帶花園」,而國際輿論也普遍看好當時的「黃金海岸」,認為它是非洲最富有、最有前途的新國家。1946年當地議會裡黑人議員就擁有了大多數席位,1947年12月恩克魯瑪從美英留學歸來,一直在國內致力於獨立運動的丹誇律師委派其組建政黨,以打破傳統的族長統治的舊局面的使命。丹誇篤信英國式民主,認定一個文明社會的每一個人、機構直至國家,都必須遵從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的原則。恩克魯瑪極力誇讚英式民主的態度與才華博得英國人的欣賞,他們認定支持恩克魯瑪在獨立後的地位對迦納和英國兩邊都是有利的。於是恩克魯瑪在組建政黨時就開始控制這個黨,政治議會成立也就使他的人民黨取代族長們掌控了政治議會。1949年黑人為主的委員會開始制定憲法,1951年舉行立憲後首次選舉,次年自治政府成立,恩克魯瑪當選首相,1954年通過獨立憲法,英國人似乎順理成章地把這個殖民地塑造成為獨立的民主國家,看來成功在即,迦納沒有其它非洲國家那麼複雜的種族糾紛,這就免除了無數麻煩。
1955年4月18-24日,以印度總理尼赫魯為首的幾個「新興國家」首腦倡議召開萬隆會議,這些二戰後獨立國家的首腦如同剛交上女朋友的中學生,一個個躊躇滿志急於在國際社交場合確立自己的男子漢地位。他們看見殖民主義即將壽終正寢很快將會有一群新國家出現在地球上,擺脫西方老牌資本主義與東方社會主義就可以組成「新興力量」群體,這個群體首先被法國記者稱為「第三世界」,在會議上賣弄風雅的幾位都企圖成為這個「世界」的領袖。的確,如果有一個國際舞台可供賣藝,又何必為國內吃飽穿暖費那麼大精力?何況打理好這些事務讓人民生活有所改善並非易事,耗費的精力往往換來的只是責難。在這個心照不宣的目標誘惑下,萬隆便成為腐敗政治的圍獵場,與會者都準備煽起自己國家的民族虛榮心,以掩飾自己治國的無能。並無什麼行政才幹與經驗的蘇加諾並不缺乏口才,他成為萬隆會議主席很有利於他在印尼的聲望,於是他在開幕詞里宣稱:「用戰火燃燒地球的白人舊世界正在垂死掙扎;一個更美好的世界正在崛起,這箇舊世界將消滅冷戰,建立一個多民族、多宗教的社會,因為所有偉大的宗教在寬容的教義上是一致的。有色種族將建立新的道德標準。我們亞洲和非洲人民……佔據世界一半以上的人口,我們可以使用我們稱之為國家的道義暴力,為和平努力。」法國大革命創造的語言暴力被他繼承下來,「道義暴力」將綻放血染的花朵。恩克魯瑪作為非洲最年輕的國家領袖參加了這次會議,會議煽動的有色人種種族主義無疑給了他深刻的印象;會議中政治暴發戶們互相吹捧也觸發了他強烈的虛榮心,這個膨脹的虛榮心又使他在這次夸夸其談的會議上出盡風頭,萬隆會議貫穿的兩個基本謬誤成了他的法寶:首先是會議確信政治途徑能解決一切經濟問題,把政治現代化這頭老驢牽過來它身上必定馱著經濟現代化的禮品;其次是「尚未獲得充分發展」的「新興國家」需要具有非凡性格魅力的領袖,而這種領袖慾望與「猴王」慾望是同源的。
從萬隆歸來,恩克魯瑪終於忍受不了英國式民主的約束,於1957年擺脫英國徹底獨立,他決心要把迦納作為他的試驗田,創造出一種非洲式社會主義的模式,因為這個主義往往是「一黨制」的代名詞。他開始授意他的追隨者把他稱為「救世主」,一篇官方批准的傳記這樣描述恩克魯瑪:「他是我們的父輩和師長,是我們的手足和友伴。他實際上就是我們的生命。如果沒有他,我們無疑也一樣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但如同行屍走肉」,「我們欠他的比我們欠空氣的還要多,因為他創造了迦納,也同樣創造了我們。」這種吹捧源於斯大林主義最卑劣的部分,也摻雜了甘地主義的「聖雄」榜樣。他請來英國的左翼擔當顧問,摧毀他的人民大會黨以外的任何團體,擊敗任何反對者,消除憲法里所有不利於個人統治的條款。當這個目標實現之後,恩克魯瑪要做的就是破壞法制:他的恩師丹誇律師未經法律程序即被監禁,最後死於獄中;首席法官科薩爵士為首的特別法庭,未理會恩克魯瑪要將三位反對黨領導人判處「叛國罪」的指示,於是恩克魯瑪將其解職,另立「法庭」把這三人被定罪。大權在握之後,恩克魯瑪開始覬覦非洲,他宣布:「所有非洲人民都知道,我代表著非洲,我是它的聲音。因此,任何一個非洲人都不能持有與我相反的觀點。」他把非洲的落後歸咎為殖民主義的罪惡,於是有了本文開頭那個政治笑話。但這個說法受到許多非洲人的歡迎,他也不失時機地發揚萬隆會議學來的謬誤,視政治手段為原殖民地經濟走向繁榮的靈丹妙藥,1958年在阿克拉召開的泛非會議,他堅信他的偉大思想能鑄造出不朽:「非洲統一總的說來是要建立一個政治王國,這隻能通過政治手段來實現。非洲的社會經濟發展也只能在這個政治王國中實現,此外別無他途。」為此,他決心在迦納試驗他的理想,大規模的國有化運動,驅逐外國資本,令人窒息的輿論控制,愚昧透頂的領袖崇拜,這些舉措最終拖垮了非洲最富裕的國家。1966年2月,當恩克魯瑪到中國向毛澤東取經並求援時,迦納的一場政變結束了他的統治。當我在阿克拉麵對著這位「聖人」鍍金的塑像時,不由得感到一絲滑稽:中世紀帝王至高無上的愚昧,到二十世紀翻版成各式各樣的主義,二戰後「民族解放運動風起雲湧」,確實是小人得志的千古良機。五花八門的丐幫幫主裝出救世主的模樣,過一把獨 裁癮再死,留給人間的總是災難,愚昧必然導致的災難。
另一位非洲幫主叫做納賽爾,這位埃及的下級軍官成功地抓住了一次機會:昏庸荒淫的法魯克國王在巴以分治時企圖一舉消滅新生的以色列,結果是兵敗如山倒,這引起軍官們極大的怨恨,納賽爾認為是英國人陷害了埃及,他隨後趁機組建了秘密的自由軍官組織;後來法魯克出兵蘇丹引起國內騷亂,暴徒們佔領開羅,對歐洲人、猶太人、富人大開殺戒,納賽爾的自由軍官委員會乘機政變,一舉推翻了國王的統治。這位崇信社會主義集體化原則的青年軍官,很快就把原來推舉為新國家領導人、深受埃及各界愛戴的納貴伯將軍排擠開,自己擠上國家統治的舞台。接著,他開始解散各黨派,設立「人民法庭」,大肆逮捕政治犯,用恐怖手段建立起一黨專制的權力。而他那本《革命哲學》純粹是自由主義、社會主義與伊斯蘭教義的混合物,卻以豪言壯語博得中學生乃至暴徒們的喜愛,他們可以從中隨意摘錄口號,每天變化著飄蕩在大街上。
萬隆會議之後,納賽爾也帶回一個「蘇加諾秘方」:尋找一個甚至幾個外國敵人,製造國際危機,借民族主義的狂熱掩飾內政無能帶來的凄慘。要懾服民眾,單靠恐怖專制是不夠的。從萬隆一回家,就提出阿斯旺水壩的建設計劃。萬隆精神之一就是偉大領袖是解除經濟不能充分發展的要素,納賽爾剛從萬隆歸來就設想建設阿斯旺水壩,據說除了發電效益之外還可以增加耕地25%,足以使埃及經濟來一個飛躍。但缺錢,需要世界銀行提供貸款兩億美元,這筆錢將主要由美國提供。美國拒絕了這項計劃,理由是水壩的經濟性並非納賽爾所想像,而且破壞環境的後果還直接破壞了埃及現有農業,那裡的農田有賴於尼羅河每年泛濫一次所帶來的淤泥。此外尚有國際糾紛,阿斯旺大壩蓄水後必然淹沒蘇丹的大片農田,造成蘇丹人的吃飯危機。事實上,最後蘇聯於70年代協助建造這座大壩後,美國人的預言都變成現實,這個大壩還不如中國的三門峽。但當時納賽爾惱火了,當美國於1956年7月9日最終拒絕這筆貸款之後,納賽爾首先拿蘇伊士運河開刀,宣布沒收英法在運河的股份,實施國有化。此外,為了在阿拉伯世界充好漢,他還禁止以色列船隻通過這條運河,按照1888年公約,這等同於戰爭行為。在他去萬隆之前的1954年,邱吉爾就跟納賽爾簽署過協議,幾乎答應了他的全部要求,英國人已經從運河撤走,只剩下埃及人無法勝任的經營及維修機構。而且,再過12年這條運河將徹底歸還埃及。納賽爾等不了他自己提出的時間了,他迫切需要一個國際糾紛來轉移國內視線。英法與以色列密謀之後,決定出兵討伐納賽爾,美國堅決反對,艾森豪威爾正在競選連任,他要求英法以談判拖延時間,待其連任後再謀劃。艾克直言不諱:「納賽爾正需要演一場戲,動武正是他所盼望的。」但艾登首相聽不進去,他試圖擺脫美國陰影,重振大英帝國雄風;法蘭西第四共和國正惱火納賽爾大規模煽動並支援阿爾及利亞的恐怖襲擊。10月25日,納賽爾組織了埃及-敘利亞-約旦聯合司令部,在蘇聯的積極援助下準備出兵消滅以色列。29日,以色列先發制人,接著英法於11月5日出動。美國憤怒了,總統下令拋售英鎊,這使英國財政受到沉重打擊;美國還威脅要禁運英國的石油,英國國內反對派趁機攻擊艾登首相,6日,英法聯軍出兵剛24小時,艾登被迫辭職。這一個星期之內,以色列已經摧毀了蘇聯武裝起來的埃及聯軍,而納賽爾則利用英國的退出把本來的失敗變成勝利的宣傳,他於是成為阿拉伯英雄。納賽爾的接班人薩達特說:納賽爾「對這樣一種神話津津樂道,即:他是打敗英法兩大帝國主義軍隊的英雄。他完全無視是艾森豪威爾在這一事件中施加影響才把埃及軍事上的失敗轉變為政治上的勝利的,所以他才只相信是他贏得了勝利的說法。」納賽爾接著威逼蘇丹,企圖將其納入埃及的版圖,蘇丹人頂住了這個壓力;他還組織起阿拉伯聯盟這個短命的「國家」,完全以阿拉伯世界的領袖自居。靠著這份國際聲譽,納賽爾完全可以不理會國內民眾的苦難,直至上帝把他叫走。
埃及的鄰居更是慘不忍睹。曾經在法國軍隊里服役7年的本.貝拉從1947年開始武裝鬥爭,要把阿爾及利亞從法國解放出來。1954年建立「特別組織」,開始恐怖活動。11月1日發動武裝起義,他的打擊目標不是強大的法國軍隊,這是他的武裝實現不了的目標。他打擊的是使阿爾及利亞人與法國人和睦相處的溫和派人士,他認為這些人消弭仇恨才是對革命最大的威脅。暗殺的第一個目標是法國人教師莫那洛特還有阿爾及利亞人地方總督薩考克。接下來的遇難者都是那些從事各種公益事業的穆斯林和法國平民,手段極其殘忍,被害者被割掉舌頭、乳房或睾丸,挖掉雙眼,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然後在屍體上留下字條:「民族解放陣線」。他的得力幹將中有幾位是希特勒的崇拜者,其信條是:「殺死一個西裝筆挺的人比殺死20個軍人更有價值。」對每一個新入伍者的考試是命令他殺死一個指定的「叛徒」或法國人,這些被殺者往往是毫無防備的平民。本.貝拉的命令是:「殺死任何企圖分化好戰分子、向他們灌輸和解精神的人。」「殺死穆斯林法官,把他們的孩子也殺了。殺死所有納稅和收稅的人。把積極工作的穆斯林軍士的房屋燒掉。」對於自己內部不可靠分子,唯一的懲罰就是殺死他並剁成碎塊。在本.貝拉革命的頭兩年里,至少有兩萬人被殺害,其中法國人與阿拉伯人的比例是1:6。民族解放陣線的章程里,有這樣的教條:「通過實行暴行,將政治危機轉化為武裝衝突,迫使那些當權者將一個國家的政治形態轉變為軍事形態。這將疏遠大眾,大眾從此將起來反對警察和軍隊……人民將拒絕與官方合作,最終人民發現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從肉體上消滅他們的對手。從此國家的政治形態將成為軍事形態。」到1955年8月20日,民族解放陣線開始「菲利普維爾屠殺」,不論年齡性別一律殺死法國人,那些同情和幫助過歐洲人的穆斯林當然也得殺死。在安-阿比得,37具歐洲人屍首被剁成碎塊,其中10具是未滿15歲的孩子。有一位阿爾及利亞孕婦被開膛,把她子宮裡的嬰兒塞到剖開的腹腔里。
本.貝拉兩次被法國殖民者逮捕,卻毫髮無傷地兩次逃脫懲罰,後一次是獨立協議簽署後的無條件釋放,他成為新國家的總統,跟他一起釋放的還有一批殘忍的兇手。當法國人選擇離開之後,25萬曾經在殖民地政權謀生的阿拉伯人開始罹難,大約有1.5萬人逃到法國,其餘的人或被無審判槍斃,或被送往突尼西亞邊界充當「人肉掃雷器」,或被活活折磨致死,還有被閹割、被拖去喂野狗,無數兒童跟著他們的家長一起死去。民族解放陣線的獸性激起反向的恐怖,激憤於白人法律的軟弱無力。這支稱為「秘密軍組織」的隊伍選擇以牙還牙的戰術,他們用本.貝拉的手段對付新生的政權,用火箭筒、機關槍、炸彈襲擊任何擁護民族解放陣線的穆斯林,在一年多的時間裡,1.2萬平民、數百名警察和安全人員被殺。他們還暗殺戴高樂,有兩次差一點成功,因為戴高樂欺騙了全體在阿爾及利亞的歐洲人,他在1958年告訴他們,法國決心在25年以後才會允許阿爾及利亞獨立。獨立後的阿爾及利亞成為極端殘忍的殺戮場,大批醫院、學校、實驗室、煉油廠、圖書館遭到人為的破壞,大約有138萬人離開家園移居國外,這是另一種類型的種族隔離,登上國家統治寶座的暴徒們發誓要徹底清除西方文化的痕迹,首先是驅逐或殺害持有這種文化的人。曾經繁榮的阿爾及利亞因獨立而荒涼,它在很長的時間裡一直是恐怖分子的培訓基地。本.貝拉1965年被他的戰友們投入監獄,從未受審,1979年被釋放。1982年,為紀念獨立20周年,本.貝拉發表談話說,國家成為一片廢墟,農業被扼殺,「我們一無所有,沒有工業――只有廢鐵」,所有東西都「徹頭徹尾腐爛了」。黑非洲的解放也在血泊中進行,資本帶來的殖民也許不夠溫柔,但「解放」回到酋邦似的「獨立自主」,則徹底陷入野蠻。接替艾登擔任英國首相的麥克米倫從蘇伊士運河事件中得出結論:拚命維持英國的大國地位看來並不現實。他宣稱:在超級大國主宰的世界,一個中等國家生存的方式是建立良好的公共關係而不是戰鬥。他採取放手讓非洲獨立的政策,而戴高樂1958年重掌政權之後,也認定維繫殖民地是一個費力不討好的舉動,同樣採取放手政策。一個非洲獨立潮便在60年代高漲起來。1960年2月,麥克米倫在南非的比勒陀利亞發表演說,抨擊種族隔離制度並宣布它不久就會走向滅亡。講話聲猶在耳,就發生了沙佩維爾事件,衝突導致69名黑人被殺。無論我們怎樣抨擊種族隔離的非人道本質,都無法迴避這樣一個歷史真實:一個階段的種族隔離,比起直接給野蠻人以獨立,要仁慈或文明得多!
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的黑非洲獨立潮,我們借坦尚尼亞獨 裁者尼雷爾1978年的講話:「自從阿明篡權以來,他殺的人比史密斯在羅得西亞殺的人還要多;比沃斯特在南非殺的人還要多。但在非洲有這樣一個趨勢:一個黑人殺其他黑人無關緊要……現在黑人似乎也有了屠殺同伴的資格。」這裡的羅得西亞即現在的辛巴威,這個國家和南非、納米比亞一樣奉行種族隔離政策,最終的結果是,它們比起黑人早掌權的黑非洲國家,流血更少,進步更快。例如烏干達,這個國家原本與迦納齊名,二戰後堪稱非洲最祥和富裕的國家,有「人間天堂」的美譽。邱吉爾曾經於1918年描述說:「烏干達是一個童話。你順著鐵路(不是豆莖)爬上去,在上面是一個奇妙的、嶄新的世界。」在麥克米倫的撒手政策下,1963年10月獨立。跟著英國撤退而來的不是什麼自由幸福,而是苦難與殺戮:部族與宗教間的仇殺立即開始,北部穆斯林與南部基督徒之間你死我活的爭鬥基本以暴力方式進行,穆斯林的卡夸人、努比人殺人後喝人血並吃掉死者肝臟,他們相信如此便可以刀槍不入;當選總理奧博特實行一黨專制,1966年奧博特利用阿明洗劫了王宮,用武力顛覆土國王自立為總統,改共和國制。阿明是個巫婆的兒子,歷來以殘殺為樂趣,在為奧博特殺戮時,他曾經親手割掉12人的生殖器取樂,並利用軍權走私黃金與象牙。1970年他謀殺了軍隊僅有的另一位高級軍官夫婦之後,完全掌控了軍隊,在奧博特庇護之下,所有指控都被銷毀了。次年1月,阿明貪污250萬美元被奧博特發現,他乾脆發動政變解散議會自任元首。首先殺掉所有高級警官,因為他們曾經調查他的劣跡;接著實施種族主義,開始屠殺蘭吉族和阿利喬族。鑒於穆斯林在烏干達只有5%的人口,巴勒斯坦恐怖分子給他派來保鏢、劊子手和刑訊專家,而卡扎菲則派來數千軍隊維持阿明的統治。聽從卡扎菲的建議,阿明驅逐了全部亞洲人和英國人,實現烏干達化和國有化,稱之為「經濟戰」。此戰使烏干達的經濟陷入困境,幾乎崩潰。為了鎮壓不同意見,阿明親手打死大主教盧烏姆和兩名內閣成員,國家銀行行長、外交部長、馬里瑞克大學校長、大法官都被打死於光天化日之下。1972年3月14日,他的內閣會議記錄赫然記載著:「如果某個政府部長感到他的生命受到不法分子或不滿民眾的威脅,他可以開槍殺人。」當非洲國家領導人聚集在坎帕拉開會期間,阿明抓來四個白種商人為他抬轎子,另一位瑞典商人給他撐陽傘,以顯示其黑色種族主義的成就。他還命令他的空軍表演轟炸「南非」的節目,結果是一枚炸彈也沒有命中目標,於是阿明殺掉了空軍司令。
阿明仿效斯大林的封閉式恐怖統治,建立起一系列高效率的安全機構,由蘇聯訓練其成員。巴勒斯坦人與利比亞人提議建立的國家調查中心,殺人時使用大鎚解決問題。阿明想殺誰,就請到自己的別墅喝酒,然後被從專門修建的地道帶走殺掉。這個中心經常在大眾場合公開行刑,以震懾普通百姓。阿明本人則是吃人魔王,他殺掉一個妻子,然後解剖,挖出某些器官作為食物,然後又娶一個妻子。甚至非洲統一組織到坎帕拉開會時,也不妨礙他吃掉前任妻子的器官然後迎娶新人。他用專機從斯坦利維爾接來一個巫醫,然後聽從巫醫的建議殺掉自己的兒子再吃掉他的心臟。在他垮台之後,住所的冰箱里還存放著待食的人體器官。對於這樣一個吃人惡魔,竟然因為他的民族獨立國家首腦並積極支持南非人民起來進行武裝鬥爭而被容忍,當時的聯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甚至認定:黑人殺黑人、黃種人、白人都不關聯合國的事,倘若有白人慢待黑人就是聯合國不能容忍的種族歧視。這個方針使阿明至少殺掉烏干達20萬以上的人民,而1975年10月1日阿明竟然還被聯合國邀請到安理會發言,強烈譴責「猶太復國主義和美國的陰謀」,呼籲滅絕猶太人,不但得到與會者極其熱烈的掌聲,秘書長還為之舉辦盛大宴會。而所有譴責阿明踐踏人權的指控都被否決,這就是主權高於人權,國際政治態度決定一切的產物。1978年10月30日他入侵坦尚尼亞,幾個月作戰軍事形勢逆轉,尼雷爾斷然出兵並直搗坎帕拉,阿明才逃亡利比亞、沙烏地阿拉伯。他是個忠誠的穆斯林,曾經是烏干達元首,至於他的屠殺、他吃人,那都無關緊要,恰如人權在立場面前無關緊要一樣。四萬多坦桑軍隊把奧博特帶回烏干達,除了忍受坦桑軍隊的搶掠之外,烏干達人民還得忍受奧博特的一黨專制以及國家恐怖政策。
蒙博托利用其掌握的政府軍於1965年發動政變,被毛澤東誇讚為「辦事爽快」的他逐步掌控了政權,他下令禁止任何基督教教名,還給自己取名為Monutu Sese Seko Kuku Ngbendu Wa Za Banga,意譯出來就是「不放過任何母雞的公雞」。國家權力無疑是斂財的最好工具,到80年代初,蒙博托躋身世界上最富有的幾個人之一。類似這樣的革命領袖充斥第三世界,例如那位萬隆主席蘇加諾,他的好色舉世聞名,但1960年他竟然在與一位裸體的妙齡女郎愉快談笑中接見赫魯曉夫!這位超級大國首腦也許永遠想不明白,早兩年他曾經受到老毛穿著大褲衩在游泳池邊接待,如今蘇加諾更讓他一飽眼福。僅1960年,就有17個非洲國家獨立,而在1980年以前獨立的51個非洲國家中,就有30個實行一黨專制;我們無妨瞧瞧:赤道幾內亞總統馬西埃,1972年自封終身總統,他把國內變成一座大監獄,甚至親手用木棒打死他的外交部長。這個國家1/10的人口被殺害,1/3的人口逃亡國外。直至1979年西班牙支持的政變推翻了這位總統,法庭以「屠殺、叛國、貪污、侵犯人權」判處其死刑時,因為士兵篤信他死後會「變成老虎再回來」,只得從摩洛哥調來行刑隊執行死刑;中非總統博卡薩,非洲又一個吃人者,1977年加冕當皇帝,僅典禮花費就是國庫的20%。1979年1月,因為拒絕穿博卡薩工廠生產的校服,他殺掉了40名小學生!4月,博卡薩親自參加殺害30餘名小學生的行動,他還以吃小孩器官為嗜好;貝南總統以「與第一夫人上床」為名,親手殺掉外交部長;馬里獨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殺北部的杜里格斯人;索馬利亞、衣索比亞、蘇丹、安哥拉、查德、茅利塔尼亞、蒲隆地、盧安達都發生大規模屠殺,安哥拉獨立後的內戰奪去了一百多萬人的生命;最典型的1994年盧安達大屠殺,死難者超過一百萬人,佔全國人口的20%!僅聯合國的統計,非洲獨立運動二十年間,共爆發了30多場戰爭,1980年僅17個非洲國家就有近500萬難民,而1978年這個數字約為700萬!當年中國有一首歌響亮地唱道:「亞非拉,人民要解放!」
非洲並非完全黑暗,少數國家還是避免了災難。象牙海岸1958年自治,1960年獨立。總統博瓦尼在非統組織會議上告訴其他國家領導人:「親愛的朋友們,在我的國家裡確實有4萬法國人,比獨立之前還要多。但我希望10年之後情況會有所變化。我希望到那時會有10萬法國人。我希望那時我們再次聚首,比較一下你們國家和我的國家的經濟實力。但親愛的朋友們,恐怕到那時你們中間就沒有幾個有資格參加了。」他果然做到了,到1980年,象牙海岸獨立20周年時,國內生產總值增長22倍,年均增長8%,被譽為「非洲奇蹟」。然而,它獨立後實行一黨制,憑藉著博瓦尼總統的個人威望與明智,奉行「門戶開放」的親西方政策獲得奇蹟般發展。由於政治改革從未進行,當了七屆總統的博瓦尼去世後不久,就爆發了武裝暴亂,反政府武裝佔領了這個國家北部地區,導致法國與西非國家組織武裝干涉。
另一個典範是波札那,這個國家1966年獨立之後選擇了「三權分立」的民主制度:總統為國家元首、政府首腦兼武裝部隊總司令,總統由國民議會選舉產生,任期五年,最多連任兩次;總統死亡或辭職時,副總統自動接任總統職務。總統和國民議會組成國會,行使立法權;國民議會通過的決議、法案須經總統批准才能生效;總統有權召集或解散國民議會。酋長院是議會的諮詢機構,由15名成員組成,8個主要部族的8名酋長是當然成員,任職終身;這8名酋長再從憲法指定的4個市區的副酋長和行使副酋長職務的人中選出4名「選舉成員」,任期5年;最後再由這12人從選民中選出3名「特選成員」,任期5年。酋長院的職責範圍和權力僅限於傳統的、有關非洲組織的一些特定事務,比如習慣法、非洲法院、領導職務、部族財產、部落首領的任免、憲法修正案等。每年議會開幕前,酋長院先召開例會,向議會提出動議和議案,但不具有任何約束力。酋長院在必要時可要求有關部長到酋長院說明情況,部長也可到酋長院徵詢意見。酋長院主席和副主席由成員選舉產生。實行總統內閣制。這個具有非洲特色的民主政治體制保障了人民安居樂業,沒有發生過大多數非洲國家那樣的災難。其經濟狀況持續快速增長,是非洲經濟狀況最好的國家之一。
不得不說的特殊國家南非。這個國家1961年脫離英聯邦獨立,成立共和國,不僅實行三權分立制度而且連首都也設立三個: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立法首都開普頓,司法首都布隆方丹。南非有世界上較為複雜的人種關係,黑人佔79%,白人、有色人、亞洲人合計佔21%,而黑人中又分為九個大的族系。從南非獨立時開始,因其執行嚴格的種族隔離制度而遭到全世界的譴責,聯合國也將其摒棄於外。我們必須說種族隔離制度是非人道的制度,它理應遭到譴責。但這並非事情的全部。在黑非洲到處都是血腥的屠殺之時,人們恭維那裡正在進行的種族屠殺為正義的民族解放事業,可正如尼雷爾所說,僅一個小小的烏干達,殺人就比南非加羅得西亞種族隔離死的人還多,更不必說安哥拉、扎伊爾、盧安達那樣成百萬人的屠殺了。可是,在那個年代,包括聯合國在內都把南非作為十惡不赦的典型,似乎黑人殺黑人反而是天經地義。直到1994年,南非才廢除了種族隔離制度,制定了民族和諧的民主憲法,這樣不僅使黑人避免了大量流血犧牲,經濟也迅速發展,國內生產總值占整個非洲的20%以上,是非洲第一經濟大國。難道不令人深思嗎?
有人類以來每個地方人口都是很少的,只要達到一個數字就會遇到馬爾薩斯陷阱,發動宗派械鬥或者戰爭販賣為奴隸,乾脆直接殺死,上海在殖民者到來後從荒郊野嶺出現城市,大學,到民國如果沒有一五蘇聯技術輸入,工廠也無法運行,70年代再次遇到馬爾薩斯陷阱,大學停課工廠停工,只有拿起刺刀驅逐人上山下鄉才是唯一工作,如果不是殖民者發現工廠存在市場,什麼工廠學校都不應該存在,什麼學生都沒有學習的需求和可能性,當地的馬爾薩斯陷阱就會讓當地回到以前的荒野狀態
作者:zhen-liang鏈接:英國結束印度殖民地是因為甘地嗎? - zhen-liang 的回答來源:知乎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得授權。
看殖民地屌不屌 美國能吊打多少個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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