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平淡的語氣寫出虐到讓人喘不過氣,或讓讀者感到震撼、震驚的感覺?

照例先吐槽再答。看看標籤,看清楚問題,人家明明問的是寫作技巧,不是「哪些話平淡但是虐心」好伐,審審題會死嗎?

然後又是一堆魯迅朱自清歸有光的,我不是說不好,你像我這種小學函授就靠逛知乎學知識的都看過一百遍了,文學題下面永遠這幾個,有意思嗎?

開始正章,首先推一下03炸藥獎獲得者南非作家庫切,選用作品《邁克爾·K的生活和時代》,通篇筆觸極冷峻,幾乎不帶語言感情。K帶著母親逃亡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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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一個衚衕里,睡在一個用按扁的紙板箱做的床上。邁克爾本打算用一塊長紙板蓋在他們的床上,但是大風把它吹翻了。母親一整夜咳嗽不止,使他一夜未眠。一次,一輛巡邏的警車緩緩地從街上開過,他不得不用一隻手輕輕捂住母親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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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直接寫寒冷、憂慮和恐懼,但是通過簡單的陳述全都表現出來了,捂嘴的細節描寫非常動人。再比如後來母親送到病房,前面交待母親把黑大衣換成白色病服,鼻子上插著橡膠管子,後面寫看母親遺體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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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著他下樓去看他的母親。她躺著,雙臂放在身旁,依然穿著那件胸口上寫著科帕科帕字樣的白罩衫。橡膠管不見了。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他再也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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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兩句真是神來之筆。母親垂死和死後的狀態,就差那麼一根橡膠管,就寫到位了。至於最後一句,親眼見人死去的可能更有體會,那種現場是讓人抗拒其真實性的,巨大的茫然讓你根本打不開情緒閘門。這寥寥幾筆多平淡,可是刻畫的場景非常有現實感,聯繫上下文你很自然就覺得,K這種性格和境遇,他只能是這種狀態去應對。

再來個南美的,烏拉圭短篇小說之王基羅加,選用作品《漂流》。主角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漢子,被蝰蛇咬後掙扎求生最後死半路上。基羅加怎麼寫他死呢?寫他的迴光返照,寫黃昏金燦燦的河流,寫野桔花和野蜂蜜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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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獨木船上的那個漢子自我感覺越來越好,這時他想起他與以前的僱主杜格爾德沒見面的準確時間有多久了。有三年了嗎?恐怕沒有,沒有那麼久。有兩年零九個月了?也許。是八個半月嗎?對了,確是八個半月。

他突然覺得連胸膛都冰冰涼了。

怎麼回事兒?連呼吸都……

他早就認識杜格爾德先生的木材點收人洛倫索·庫維利亞了,是在埃斯佩蘭薩港耶穌受難節那天認識的……是在星期五嗎?對,也許是星期四……

「一個星期四……」

他想著想著便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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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舉個國內的,畢飛宇的《玉米》。玉米最後委身於郭家興,是自虐式的悲劇。郭家興要玉米在城裡多住兩天,玉米聽了心裡踏實了,然後郭家興說是醫院裡還有病人,他老婆。畢飛宇是這麼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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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一下子正過臉,看著郭家興,突然睜大了眼睛。郭家興說:「不礙你的事。晚期了,沒幾個月。她一走你就過來。」玉米的身上立即瀰漫了酒精的氣味。就覺得自己正是郭家興身下的「晚期」老婆。玉米一陣透心的恐懼,想叫,郭家興捂住了。玉米的身子在被窩裡瘋狂地顛簸。郭家興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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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平淡,或是敘述的語氣平淡,或是修辭上平淡,都是以最質樸準確的方式去描寫,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這幾乎是所有優秀經典小說的特質。那什麼叫不平淡呢?馬景濤式的咆哮體嗎?寫劇本倒有可能;還是在小說里炫技賦比興的?那連門都沒入呢。寫作者的情感應是充沛深沉的,但必須有節制地注入作品中,才有資格問道這世態人生。


文/李宥鹿

「你耍朋友了嘜?」媽媽忽然問我。

水龍頭嘩嘩地響著,冒著煙兒的熱水從她指間滑過,讓她手指形影模糊,看不真切。

「問你哪,耍沒耍?」

雙手搓揉著折耳根,喉嚨緊得發澀,像閑置許久的機器,發出咯咯的粗礪聲響,含混不清,想糊弄過去,卻又不敢露餡。

硬著頭皮微微側過臉瞟了眼媽媽的臉,卻看不真切。

低下頭,盯著她的手,訥訥地說:「耍了啊。」

「男的女的?」就像預感的那樣,毫無停頓地接著問。

舌頭打著顫,咕噥著說不出話,忽然好逃跑,又想破罐子破摔,把我所思所想所愛所恨都倒在她的面前,讓她看個通透。

「女的。」

「哦。」

媽媽接過我洗好的折耳根,用熱水再沖了一遍,放在菜盆里開始涼拌。

油辣子,醬油,醋,鹽,再來一小撮兒香菜……

「你瓜站到搞啥子,去舀飯撒。」

爸爸在補課,就我們娘倆,飲食很簡單,涼拌折耳根和火腿青菜湯。

火腿是媽媽從老家帶回來的,留著攢著等我回來了才吃。

「警校裡頭苦,啥都吃不好!」媽媽說著,給我夾了一塊火腿,瘦瘦的,她知道我挑食,專門把肥肉咬掉了。

忽然想起「警校」是她常常用來應付外界的一個很好的借口。

「你女兒頭髮咋這麼短喃?」

「警校嘛!」

「你女兒咋像個兒娃子家一樣喃?」

「警校嘛!」

「你女兒就是個假小子嘛!」

「警校嘛」

……

忽然很怕畢業,怕她失去了這個借口,不得不面對「你女兒就是這麼與眾不同」的事實,怕她不知道該如何再找個借口,避開「同性戀」這個詞。

「吃啊,這個折耳根還多嫩的。」媽媽又挑了一筷折耳根,在菜盆里把湯汁篳幹了才夾到我碗里。

木木地嚼著飯菜,忽然想起小時候極其挑食,不吃蔥姜蒜韭菜香菜折耳根等等,和愛人在一起後,陪著她吃,漸漸的也不嫌嘴了。

「楊丹丹考了兩次了,聽說這次又沒著落,她爸讓她別考了,回來考公務員。」媽媽舀了兩勺湯在碗里,將飯泡著。她是在給豆仔弄飲食了。

「嗯,這樣啊……」

「你複試準備得如何了?」說著,咬碎火腿,拌在飯里。

「還可以吧……」

「嗯,媽媽就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曉得吧?」豆仔知道給它的飲食弄好了,歡喜得蹦,嚷嚷著要吃飯,叫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吐著舌頭搖著尾巴,時刻準備著迎接晚飯。

驀地,好羨慕他。

「你是同性戀,我接受,這個沒辦法改變。」母親曾在信里說,「但你如果有了啥子女朋友,不要跟我們說,也莫帶回來給我們看,自己在半邊生活吧!」

那年20歲,和父母以書信來往的方式出櫃。他們是愛我的,所以才能接納我。

只是,接受性取向是一回事,接受我有女朋友卻是另一回事了。

我知道他們都希望我能變回「正常」,我理解,可我做不到。

在這短暫而充滿風險的一生,我還是想做我自己,而不是所謂「正常」的另一個人。

「你女朋友,人咋樣嘛?」洗著碗,泡沫漂浮在旋轉的水中,媽媽忽然問我。

我緊張地盯著窗戶,不知道該該如何作答。

三月份,天氣回暖,玻璃上映著溫軟流光,像我的愛人的眼眸,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吸食我每一寸思慮。

「她對你好吧?」水嘩嘩地流著,熱水器嗡嗡地響著,我的心臟怦怦地跳著,媽媽的聲音湮沒其中,模糊不清。

「嗯,她很好,對我很好……」

我好想自己是一隻儲錢罐,此時此刻扭過身去拔掉塞子,噼里啪啦把一切都倒出來。

可我說不出話來,喉嚨里像有一個漩渦,吞噬一切言語。

我想告訴媽媽,關於我和我愛人的一切。

告訴媽媽,我和她是在電梯里認識的,一見鍾情。

告訴媽媽,她眼睛很大,可是高度近視,戴上眼鏡的時候總是眯著眼,像流氓兔。

告訴媽媽,她也是老師,只是才入行,怕字丑誤人子弟,天天練粉筆字。

告訴媽媽,她很愛吃,不管什麼都吃得很香、很滿足的樣子。

告訴媽媽,她記性不好,卻又喜歡爭辯,跳著腳腳嚷嚷著要我聽她的,爭不過就一屁股把我坐扁,讓我被壓得氣都喘不得打著手勢求饒,才心滿意足地慢慢起來,拍拍屁股道:「我就說嘛!」

告訴媽媽,我痛經的時候她給我泡紅糖益母草,逼著我喝。半夜裡痛醒,她會馬上感覺到,抱著我,輕輕揉我肚子咕噥著:「爛姨媽,狗日死娃娃,敢欺負我老婆?滾遠點!」

告訴媽媽……

「對你好就好。」媽媽用手背扶了扶眼鏡。夾雜著微小泡沫的水滴從手臂滑過,留下蜿蜒曲折的痕迹,「兩個人,有商有量的,怎麼都比你一個人苦挨著好。」

我用力地點點頭,眼中的世界隨之模糊而搖晃。

「等你讀完研,爭取到國外去吧,不然的話,走到哪裡別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你怎麼活?」媽媽低著頭,細細地用揩手帕把手擦乾淨,又遞給我。

我輕輕接過,像捧住一隻蝴蝶,拂過手指、手掌、手背和手臂,竟沒有一絲觸感。

呆愣著,怕不會是夢吧?

「好久把她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吧,也好放心。」媽媽扶了扶眼鏡,微微點點頭,轉過身,慢慢地走著。

「媽媽,莫擔心,她和我一樣,是個好女孩啊!」忽然好心急,脫口而出。

可媽媽好像聽不見一樣,慢慢地,慢慢地走著,走出廚房,走過飯廳,走到客廳,從茶几里抽出一本老舊的相冊,頓了頓,緩緩,翻來輕撫著那張照片——小小的我,站在騎自行車旁,一手抓著車把,一手牽著媽媽,我們倆笑得燦爛無比。

我默默杵在旁邊,不知所措。

忽然想起地震的時候這相冊就弄丟了,一股恐懼席捲而來把我淹沒,下意識地撲向媽媽懷裡,想抱住她,抱住她。

撲了空,把被子推開一截,有些涼意侵襲到脖頸。

不知是月光,還是夜間的霓虹,透過玻璃刺穿窗帘傾瀉了一地,好似一灘水銀,泛著冷光。

怔忡半晌,驀地哈哈大笑,笑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文/李宥鹿

《媽媽,我愛的人和我一樣,是個好女孩啊》很喜歡,反覆看了很多遍。

原文鏈接https://zhuanlan.zhihu.com/p/21854705?iam=08c8b0e3e5644193b603c100c2191674

更新下

針對評論區有位朋友說我騙贊

我在此艾特一下原作者@李宥鹿

以及那位小朋友@小可在說了我之後還把我拉黑了23333

但我必須讓你知道我並沒有錯

有路過的朋友看到麻煩幫我艾特下她

我這人巨幾把較真

我等一個道歉

最後,謝謝你們喜歡這篇文章。

如果和我一樣喜歡,可以去原文鏈接里打賞。或者關注作者的公眾號 木中有鹿 那是她和她女朋友記錄生活的日常的地方

謝謝。


我到武警醫院看望哥哥時,意外遇到兩個老鄉。他們是兄弟倆,弟弟因為車禍住進醫院。 「你弟弟住院多久了?」

「6年。」

「6年?」我震驚。

他弟弟能說會笑,只是走不了路,記憶力很差。他記不起任何人,除了他的哥哥。

半夜,我聽到弟弟說:「哥,什麼時候下車,別忘了喊我起來。」

「知道了。」

這樣的對話,一晚上至少有5次。第二天,我問起這件事,他告訴我,弟弟是在6年前春節回家時被車撞的,出事時,剛下火車,所以醒來後,一直以為自己還在火車上。

他總是趁著弟弟睡著的時候,默默地踱到外面抽會兒煙。他從25歲到現在,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全耗在這個醫院。

這天,弟弟吃了葯,睡得很沉。他找到我,說:「你去不去逛街?」我驚訝地問:「這裡有街嗎?」他興沖沖地說:「我帶你去。」

從醫院走出來,他興奮地說,他要買件衣服,很久沒有買新衣服了。這裡很荒涼,過了河才有集市。我們乘船過去,那裡只有十幾家商鋪。他來來回回逛了好幾趟,最後,他買了只燒雞,說他弟弟從小就好這口。

準備往回走的時候,他看著手錶驚呼:「下午四點了,弟弟一定醒了。」我們飛快地跑到了江邊,發現一隻船停在岸邊。他扯開喉嚨喊:「開船的呢?」旁邊的商店老闆說,那人吃飯去了,要一會兒才能回來。他很著急,我安慰他:「你弟弟醒來,護士會照顧他的。」他不聽,開始脫衣服。

我驚呼:「你幹嗎?」

「我游過去。」

「天這麼冷,你會凍壞的。」

他掙脫我的手,跳進河裡。那可是冬天啊!

街上的人全跑來看熱鬧:「有人跳河了。」

我看著他把衣服和燒雞頂在頭上,一點一點地向對岸游去。直到他上岸,我才鬆了口氣。他在對岸向我揮揮手,然後一邊穿衣服一邊向醫院跑去。

當我回到醫院時,看到他坐在床上看著弟弟吃燒雞。弟弟好像哭了很久,一邊抽泣,一邊吃燒雞:「哥,我以為你先下車了呢。」

「怎麼會呢?要下車,我一定會喊你一起的。」

弟弟點點頭:「那我們什麼時候下車?」他肯定地說:「明天就到了。」

我轉過頭,淚流滿面。這路真長,火車一坐就是6年,也許,還要坐很多年。

小學時閱讀,記憶深刻。

作者未查到,請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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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出兩位作者,熱評似乎都有根據,本人也很蒙。因此將兩人均置頂,希望大家各自分辨。

至於真實性本人不好妄言,只能說這是個很好的故事,畢竟能讓我從小學記住到現在。

況且,故事重要在於心靈的觸動,追根究底未免不解風情。

沒想到分享自己記得的故事收穫這麼多贊,有些惶恐。各位也可以看下我寫的(目前唯一)一篇文章。

題為「失憶」,純屬有感而發,也以平淡的敘事為主,希望各位能喜歡


其實不用擔心,你們中的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遇見你夢想的真愛。 只會因為害怕孤獨地死去而選擇隨便找個人,互相飼養。

——塞內加


奶奶丟了。

瘋癲癲的奶奶,終於走丟了, 那個臭烘烘的喜歡撿垃圾從來不洗澡的奶奶終於走丟了,家裡人似乎能鬆一口氣了。

不過大家決定還是去找找,畢竟那還是奶奶。

夏天烈日炎炎,無情的太陽讓人不禁的流汗。

從上午到中午的時光是如此的漫長,連續三天的尋找讓大家失去最後的耐心。

「要不就先報警以後慢慢找?」姑姑小心翼翼的觀察了爺爺的臉色。

爺爺的臉龐看不到喜怒,似乎是想想什麼事情。

「周圍都找過了,尋人啟事也貼了,能做也做了。」

父親把沒吸一口煙頭扔在地上,嘆了口氣。

「也只能這樣了。」

爺爺緩緩地說出這句話,似乎有些不舍又有些輕鬆。

「那行吧,我再去壩子下問下。」母親想了想還是再去走走,戴著帽子頂著正午的太陽母親朝著壩子下的小屋走去。

過了半響,爺爺的手機響了。

「奶奶找到了。」

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大家好像都是在舒氣但是我聽起來像是嘆氣。

再後來,奶奶在一個早上去撿垃圾的時候被三輪車撞到。

然後,奶奶再也沒有醒來,三輪車也沒有找到。

再一次,見到奶奶是在床上,閉著眼似乎在睡覺又好像不是。

爺爺沒哭,父親沒哭,姑姑沒哭,大家都沒哭,但是我看著卻想笑又想哭,哭卻也哭不出來。

總感覺躺著的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但是大家為什麼要裝的一副悲傷的模樣?

明明剛才不還是在笑嗎?

去年過年的時候,又去奶奶住的地方,裡面依舊是臭烘烘的,不過卻住著一個痴痴獃獃的流浪漢,看著我就大吼大叫,似乎再說這是她家?。


奧斯維辛沒有什麼新聞。這裡天氣晴朗,綠樹成蔭。門前還有兒童在打鬧嬉戲。


史鐵生的《秋天的懷念》

雙腿癱瘓以後,我的脾氣變得暴怒無常。望著望著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我面前的玻璃砸碎;聽著聽著李谷一甜美的歌聲,我會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向四周的牆壁。母親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聽著我的動靜。當一切恢復沉寂,她又悄悄地進來,眼邊紅紅的,看著我。「聽說北海的花都開了,我推著你去走走。」她總是這麼說,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的腿癱瘓後,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錘打這兩條可怕的腿。喊著:「我活著有什麼勁!」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娘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

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到了那步田地,後來妹妹告訴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睡不了覺。

那天我又獨自在屋裡,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什麼時候?」「你要是願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她高興得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哎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麼好準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就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一個……」她忽然不說了。對於「跑」和「踩」一類的字兒,她比我還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我沒想她已經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去,也決沒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家的小夥子背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洒洒,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反正我有好多次都不敢讀完,因為讀到一半就覺得喉嚨哽得難受,怕自己忍不住落淚。

整篇文章措詞平淡從容,娓娓道來,作者並沒有用華麗的語言描繪自己的大悲喜。可是我們卻能刻骨銘心的感受到他對母親深切的懷念。

雙腿癱瘓的他自暴自棄,在一個秋天裡,面對母親去北海的請求置若罔聞。也許是得知母親「肝常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時」,他才感到一絲愧疚,才答應和母親去北海看花。

然後母親出去了,卻永遠沒有回來。他沒有想到母親竟病成那樣,也決沒有想到那竟然是永遠的訣別。

時光定格在了那個明媚的午後,母親高興得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只因他的承諾,只因母親從失魂落魄自暴自棄的他眼裡看出一絲光彩和希望,卻全然不透露出自己病情的分毫。

又是一年秋天,他和妹妹到北海看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洒洒,秋風中正開得爛漫」——然而母親卻是再也不在了。

這是怎樣的飽含深情的令人心碎的懷念?


十幾年前,我租住在一個小山坡邊,房東是阿婆和她女兒,阿婆的男人早年病逝,她女兒的男人也是。有一天下了暴雪,房東請租住她們家的學生吃火鍋,一副心肺,洗乾淨的大腸,配各種大料,放在大鐵鍋里煮,聞起來不錯。

一群年輕大學生,有男有女,十來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了,阿婆再溫一大銅壺黃酒,我們吃著喝著,還聽阿婆講了一段往事。

她生於五十多年前,她母親一共生了十個孩子,她是老大,老二是個妹妹,十個孩子,一共只留下了三個,她,老二,和老九。據阿婆講,她四五歲的時候,她母親生下第三個,是個女兒,接生婆把孩子遞給她母親,她母親先用手指把孩子喉嚨扣破,然後放在裝滿滾燙開水的大腳盆子內,再蓋上一個大小差不多的盆子,壓上凳子。

一年一個,或者兩年一個,阿婆大一點了後,燒開水的事就是她來做,以此類推,阿婆燒了五六次開水。阿婆說有一次,她母親產後虛弱無力,扣了好久,孩子還是有哭聲,扣不動了,

她開口說,要不就留下妹妹吧,她母親說,喉嚨已經傷著了,還是算了,讓她把剪刀拿過去,她遞上剛用過的剪刀。

老九終於是個兒子,她母親鬆了口氣,作孽啊,她母親說道。不久後,又懷上老十,該啊,她說,她母親難產死在了床上。

那頓火鍋,我們初時搶著吃,選心吃,後來,選小塊的大腸吃,再後來,吃有泡泡的肺,吃到一半,阿婆重新倒進去了一些豬油,又加了許多白菜粉條,添兩碗飯,酒足飯飽,大家嘻嘻哈哈地各回了各房間。


「我有抑鬱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沒什麼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離開。拜拜啦。 」


個人推薦日本作家乙一的作品。非常符合題主的問題。

乙一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作家,他的每本書我都至少讀過兩遍以上,kindle里常駐著他的書。

乙一的小說風格經常被人分為白乙一和黑乙一兩種,白乙一治癒,幻想,黑乙一詭譎陰森殘酷。

個人比較喜歡黑乙一的風格。

乙一的文章裡面腦洞奇大,喜歡用第一人稱,文風簡單清淡,但讀起來代入感極強。

為什麼會覺得很符合題主的問題呢?

因為乙一的小說裡面描寫雖然是第一人稱,但讀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描寫直白不矯情,而且異常冰冷。

如何評價日本作家乙一? - 拍拍妖怪的回答 -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2408874/answer/28724958

這個知友的回答中的分析我覺得異常貼切,大家可以看看,我就不發散了。

作品推薦的話我覺得乙一的作品都可以讀一讀,我想,大家一定會有所收穫。

最後,這是我自己之前的一個回答,文風上有些致敬乙一的意思,大家可以看看。

我是一個殺人犯。

我殺掉的人是我的妻子。

那天我回到家,看見她和一個男人在床上,男人很健壯,在她的身上起伏著。

我在一旁提著買來的菜,看了很久,直到他們停下來。

妻子看見站在旁邊的我。

你想多久吃晚飯啊?我問她。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輕笑了一聲,說道,你為什麼就不會生氣呢?

我問她,你希望我生氣嗎?

她笑了起來,旁邊的男人也笑了,她說,對呀,我希望啊,我還希望你殺了我們呢!

我說,好啊。

於是我就殺掉了他們。

警察來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身上都是血,我拿著昨天剛買的陶瓷刀切著胡蘿蔔,這是今天的晚飯。

我被逮捕了,被帶到了警察局。

穿著藍色警裝的男人拿著本子問我,叫我交代發生了什麼。

我問他,你希望我告訴你嗎?

他愣了一下,說,希望啊。

於是我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審判時,我站在被告人的台上。

妻子的母親坐在台下,她濃妝艷抹,摟著旁邊看起來比她小很多的男人哭著,妝都花了。

因為我精神上的問題,我似乎被免於了死刑,要在精神病院裡面接受治療。

被押下去的時候,妻子的母親沖了上來。

你這個廢物,你怎麼可以殺掉我的女兒!她大吼著,唾沫飛到了我的臉上。

你怎麼不去死!

你希望我死嗎?我問她。

對!她吼著。

好的。說完,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撞向旁邊的牆。

精神病院里,我頭上纏著繃帶,躺在床上。

我看著天花板,想要數清楚上面的裂痕。

這時候,我突然聽見外面傳出來騷亂的聲音。

我走到門外,發現外面和我一樣是精神病的人正圍著一個女孩。

她似乎是剛來的新護士。

她有些驚慌,想要逃出這些人的包圍,卻沒有任何辦法。

她看到了靠近的我。

救救我!她喊。

你希望我救你嗎?我問她。

她使勁點了點頭。

於是我救下了她。

她和我漸漸熟絡了起來,她告訴我她一直覺得精神病沒有病,只是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有些不一樣。

我對她說,我是一個殺人犯。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

你不怕我嗎?

不怕,你又不會殺了我。

你希望我殺了你嗎?

不希望。

我點了點頭。

說起來,我倒是有件事希望你做。她突然認真地看著我。

什麼?我問她。

你能笑一下嗎,你一直沒有表情看起來太嚴肅了。

好的。說完,我嘴角上揚了一下。

她也笑了起來。

她坐在我身邊,哼著歌。

你在唱什麼?

一首老歌,她說。

你會唱歌嗎?她問我。

會。你希望我唱歌嗎?

希望啊,她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我唱了起來,那是母親小時候教我唱的歌,她最喜歡摟著我,讓我跟著她的聲音一起唱。

她聽見我的歌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是誰教你的?

我母親。

你母親人呢?她問我。

我停了下來。父親離開母親之後,她就變了,開始喜歡打我,告訴我該做什麼,我做不到她就打我。

那一天,我做的飯她不喜歡吃,她狠狠推了我一下。

我的腦袋撞到了牆角。

意識消失之前,我看見母親站在我的面前,看起來異常高大,她流著眼淚,像在跳舞一般扭動著自己的身體。

我不過希望你做個乖孩子啊!她說。

好的,我在心裏面對自己說,我一定會做個乖孩子。

你希望我告訴你嗎?我問她。

她看了看我,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

有天晚上,她突然跑了過來,有些驚慌。

怎麼了?我問她。

沒什麼,她急忙說,有些衣冠不整。

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我問她。

說了,沒什麼了!她突然吼向我。

這時,我的房門被打開了,院長走了進來。

她躲在了我的身後。

我有話對她說,院長說。

希望我幫你趕走他嗎?我問她。

她聽見我的話,突然遲疑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院長,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用了,她走了出去,和院長離開了我的房間。

她不再笑了。

我走到她的身邊,問她,你有什麼事嗎?

她突然緩過神,看向我,似乎剛剛看到我一樣。

沒什麼。

你希望我逗你笑嗎?

不希望。

好的。我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她突然說。

我轉過身,她撲了上來,開始流淚。

有什麼需要希望我做的嗎?

她看了看我。

沒什麼,她說。

她有幾天沒出現了。

他們說,她的父親去世了。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出現了,叫我到她的房間裡面去。

她看起來很憔悴,她的房間裡面放著椅子,天花板上面垂下來一根繩子,繩子打了一個結。

你找我做些什麼?她沒有說話,遞給我了一個本子。

你幫我藏起來,好嗎?她說。如果你想,你可以看這裡面的內容。

你希望我看這個本子的內容嗎?我問她。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好一會,才說,希望。

她站上了椅子。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你能再唱唱那首歌嗎?

好的,我唱了起來。

她踢倒了椅子。

我看著她掙扎著,抽搐著,然後停了下來。

我繼續唱著歌。

他們掩埋了她,把我趕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拿出了那個本子。

她的父親也是醫院的病人。

本子裡面寫著院長對她做的事,院長告訴她他為她的父親免費治病,代價就是她成為院長的玩具。

她一直堅持著,為了自己的父親。

可是在她父親去世之後,她突然發現原來院長並沒有治他父親的病,只是把他扔在床上,輸著無關緊要的葯而已,甚至還會折磨她有些痴呆的父親,她父親的遺體上都是傷痕。

我翻到最後一頁,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多希望有人能為我報仇啊。

我看了看那句話。

好的,我對自己說。

警察來的時候,我站在血泊里,院長躺在我的身邊。

放下刀!他們舉起了槍。

你們希望我放下刀嗎?我問他們。

可能是距離太遠的原因,他們沒有聽見,所以我走向了他們。

別再靠近了,放下刀!他們說。

你們希望我不要再靠近了嗎?

他們似乎還是沒聽見,於是我又往前走去。

砰。

我看見一顆子彈打向了我。

精神病院最裡面的禁閉室里,我穿著束縛衣,坐在地上。

我頭上纏著繃帶,剛剛做完手術,取出了我腦袋裡面的子彈,但是醫生說,還有一些彈片在我腦袋裡面,可能會影響我腦袋的機能。

我的左邊眼球被摘除了,看不見左邊的東西。

突然我看見她出現在了我的左邊。

她笑著。

又見面了。她說。

我點了點頭。

你過得怎麼樣?我問她。

挺好的,我爸爸也正常了,他正在等我回家吃飯呢!她說。

那就好,我說。

對了,她看向我,你也來一起吃吧!

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回家吃飯嗎?我問她。

希望,她笑著說。

好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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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那具屍體正在對著我笑」為開頭寫一個故事?? - 一狗先森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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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讀過一篇文章叫《瘋娘》,作者王恆績。我當時就哭的不行,今天再讀一遍內心還是很酸。

每個人都有娘,我也有,可我娘是個瘋子。 我們全家至今都不知娘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為什麼瘋了?23年前,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我們村,她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見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諱地當眾小便,村裡一些男人也就常圍著她轉。因此,村裡的媳婦們常對著那女子吐口水,有的媳婦還上前踹她幾腳,叫她「滾遠些」。可她就是不滾,依然傻笑著在村裡轉悠那時,我父親那時已有35歲,他曾在石料場被機器絞斷了左手而截肢,又因家窮,一直沒能娶親。奶奶見那女子還有幾分長相,就動了心思,圍著那瘋女人轉了三圈,點點頭說:「嗯,不錯,一看就能生娃。」奶奶決定收下她給我父親做媳婦,等她給我家傳個香火後,再看情況是否把她攆走父親雖老大不情願,但看著家裡這番光景,咬咬牙還是答應了。結果,父親一分錢未花,就當了新郎。不用說,這女子後來就成了我的親娘。生我的時候,娘疼得死去活來,「嗷嗷」亂叫。奶奶在房裡點了三柱香,念了半天禱告。然後,兩個接生婆一左一右夾住娘,強行讓娘雙手扒在梯檔上,雙腿下蹲,娘胯下還放著一個木製大腳盆,裡面放著好幾刀草紙和軟布。接生婆不管娘能不能領會她們的意思,一個勁地叮囑娘:「用勁,再用勁。用勁呀,瘋婆娘……」這場生產耗時7個多小時,娘就那麼扒在梯檔上「掛」了7小時。當娘胯下終於傳來我響亮的啼哭聲時,兩個老天八地的接生婆累得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還是奶奶為我剪的臍帶。而被接生婆管制了7小時的娘也因獲得了解放而大哭起來。奶奶抱著我,癟著沒剩幾顆牙的嘴欣喜地說: 「這瘋婆娘,還給我生了個帶把的孫子。」奶奶用一瓦罐母雞湯犒勞了娘。

那天,娘少有地、安安靜靜地偎坐在床上,被子上面擱著個小盆,

奶奶端著好大一碗雞湯給娘說:「好好拿著,別潑了。

骨頭渣吐在這個盆子里,聽見沒有?要不聽話,我就打你。」

奶奶半恐嚇半認真地說。娘接過雞湯,居然點了點頭。

她抓起一隻雞腿,啃得滿嘴流油。娘還真聽話,將雞骨頭規規矩矩地吐在盆子里。

那一大碗湯她吃得精光。只是,我一生下來,奶奶就把我抱走了,

而且從不讓娘攏邊。不怪奶奶絕情,

我們村曾發生過這樣一起慘劇:

有個女人嫁給我們村的一個單身漢,女人雖不是瘋子,卻是弱智。

生下一個兒子後,竟在夜裡睡覺時翻身壓死了兒子,女人被男方暴打一頓後,

攆出了門。有這樣的例子在前,奶奶豈敢大意?娘一直想抱抱我,

多次在奶奶面前吃力地喊:「給,給我……」奶奶沒理她。

我那麼小,像個肉嘟嘟,萬一娘失手把我丟在地上怎麼辦?畢竟,娘是個瘋子。

每當娘有抱我的請求時,奶奶總豎起眼睛訓她:

「你別想抱孩子了,我不會給你的。要是我發現你偷抱了他,我就打死你。

即使不打死,我也要把你攆走。」奶奶說這話時,沒有半點含糊的意思。

娘聽懂了,滿面的惶恐,每次只是遠遠地看我。

儘管娘的奶水脹得厲害,可我沒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喂大的。

原來,奶奶說娘的奶水裡有「神經病」,要是傳染給我就麻煩了。

那時,我家依然在貧困的泥沼里掙扎。特別是添了娘和我後,家裡常常揭不開鍋。

奶奶決定把娘攆走,因為娘不但在家吃「閑飯」,時不時還惹事生非。

一天,奶奶煮了一大鍋飯,親手給娘添了一大碗,說:

「媳婦兒,這個家太窮了,婆婆對不起你。"

"你吃完這碗飯,就去找個富點的人家過,以後也不準來了,啊?」

娘剛扒了一大團飯在口裡,聽了奶奶下的「逐客令」,顯得非常吃驚,

一團飯就在口裡凝滯了。娘望著奶奶懷中的我,口齒不清地哀叫:

「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臉,一下拿出威嚴的家長作風厲聲吼道:

「你個瘋婆娘,犟什麼犟,犟下去沒你的好果子吃。

你本來就是到處流浪的,我收留了你一兩年,你還要怎麼樣?

吃碗飯就走,聽見沒有?」

奶奶從門後拿出一柄挖鋤,像佘太君的龍頭杖似的往地上重重一磕,

「咚」地發出一聲沉悶的暗響。娘嚇了一大跳,怯怯地看看婆婆,

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面前的飯碗,有淚水噹噹地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在奶奶的逼視下,

娘突然有個很奇怪的舉措,她將碗中的飯分了一大半給另一隻空碗,

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奶奶呆了,原來,娘是向奶奶表態,每餐只吃半碗飯,

只求別趕她走。奶奶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揪了幾把,奶奶也是女人,

她的強硬態度也是裝出來的。奶奶別過頭,生生地將熱淚憋了回去,

然後重新板起臉說:「快吃快吃,吃了快走。在我家你會餓死的。」娘似乎絕望了,

連那半碗飯也沒吃,踉踉蹌蹌地出了門,卻長時間站在門前不走。

奶奶硬著心腸說:「你走你走,不要回頭。天底下富裕家多著哩!」娘反而走攏來,

一雙手伸向婆婆懷裡,原來,娘想抱抱我。

奶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襁褓中的我遞給了娘。娘第一次將我摟在懷裡,

咧開嘴笑了,笑得春風滿面。奶奶卻如臨大敵,兩手在娘身下接著,

生怕娘的瘋勁一上來,將我像扔垃 圾一樣丟掉。娘抱我的時間不足三分鐘,

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奪過去,然後轉身進屋關門……

娘終於走了,可走了娘的家還是沒法走出貧困。我家依然過著

「日愁三餐,夜愁一宿」的生活。當然,這些我記憶之前的故事都是奶奶告訴我的。

當我懵懵懂懂地曉事時,我才發現,除了我,別的小夥伴都有娘。

我找父親要,找奶奶要,他們說,你娘死了。可小夥伴卻告訴我:

「你娘是個瘋子,被你奶奶趕走了。」我便找奶奶扯皮,要她還我娘,

還罵她是「狼外婆」,甚至將她端給我的飯菜潑了一地。奶奶生平第一次打了我,

還萬般委屈地抹起了淚:「小兔崽子,你娘除了生你,什麼都沒幹,

都是奶奶把你拉扯大的。你倒好,恩將仇報。

早知道,就讓你那瘋子娘把你一起帶走。」那時我還沒有「瘋」的概念,

只知道非常思念娘,她長什麼樣,還活著嗎?

沒想到,在我六歲那年,離家5年的娘居然回了。

那天,幾個小夥伴飛也似地跑來給我報信:

「小樹,快去看,你娘回了,你的瘋子娘回了。」

我喜得屁顛屁顛的,撒腿就往外跑,父親和奶奶跟隨著我追出來了。

這是我有了記憶後第一次看到娘。她還是破衣爛衫,頭髮上還有些枯黃的碎草末,

天知道是在哪個草堆里過的夜。娘不敢進家門,卻面對著我家,

坐在村前稻場的石磙上,手裡還拿著個髒兮兮的氣球。

當我和一群小夥伴站在她面前時,她急切地從我們中間搜尋她的兒子,

娘終於盯著我,死死地盯住我,咧著嘴叫我:「小樹……球……球……」

娘站起身,不停地揚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我懷裡塞。

我卻一個勁地往後退。我大失所望,沒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

早知道瘋子娘是這個樣子,我思念她幹啥。一個小夥伴在一旁起鬨說:

「小樹,你現在知道瘋子是什麼樣吧?就是你娘這樣的。」我氣憤地對小夥伴說:

「她是你娘!你娘才是瘋子,你娘才是這個樣子。」我扭頭就走了。

這個瘋子娘我不要了。奶奶和父親卻把娘領進了門。

當年,奶奶攆走娘後,鄉親們議論很多,奶奶的良心受到了拷問,隨著一天天衰老,

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所以主動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樂意,娘丟了我的面子。

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娘我從沒給娘好臉色看,從沒跟她主動說過話,

更別想我喊她一聲「娘」,我們之間的交流是以我「吼」為主,娘是絕不敢頂嘴的。

家裡不能白養著娘。奶奶決定訓練娘做些雜活,下地勞動時,奶奶就帶娘出去

「觀摩」,說不聽話就要挨打。雖然真要打起來,奶奶遠遠不是娘的對手,

可娘對奶奶噤若寒蟬,娘再瘋,也知道這個頭髮花白、走路蹣跚的婆婆操縱著自己的

「生殺大權」,千萬惹不得。奶奶叫娘割草,她就割草;叫她撿柴她就去撿柴。

過了些時日,奶奶以為娘已被自己訓練得差不多,就叫娘單獨出去割豬草。

沒想到,娘只用了半小時就割了兩筐「豬草」,奶奶一看,又急又慌,

娘割的是人家田裡正生漿拔穗的稻穀。奶奶氣急敗壞地罵她「瘋婆娘」「穀草不分」

「活著是造糞」……奶奶正想著如何善後時,稻田的主人找來了,

竟說是奶奶故意教唆的。奶奶火冒三丈,

當著人家的面拿出根棒槌一下敲在娘的後腰上,說:

「打死你這個瘋婆娘,你跟老娘滾遠些……」娘雖瘋,疼還是知道的,

她一跳一跳地躲著奶奶的棒槌,口裡不停地發出「別、別」的哀號。

最後,人家看不過眼,主動說:「算了,我們不追究了。以後把她看嚴點就是……」

這場風波平息後,娘歪在地上抽泣著。

我鄙夷地對她說:「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個豬。」

話音剛落,我的後腦勺挨了一巴掌,是奶奶打的。奶奶瞪著眼罵我:

「小兔崽子,你怎麼在說話?再怎麼著,她也是你娘啊!」我不屑地嘴一撇:

「我沒有這樣的傻瘋娘!」「嗬,你真是越來越得志了,看我不打你。」

奶奶又舉起了巴掌,這時只見娘像彈簧一樣從地上跳起,橫在我和奶奶中間,

娘指著自己的頭,「打我、打我」地叫著。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別打我。

奶奶舉在半空中的手頹然垂下,嘴裡喃喃地說道:

「這個瘋婆娘,心裡其實有數啊!」

我上學不久,父親被鄰村一位養魚專業戶請去守魚池,每月能賺50元工錢,

家裡這才稍稍緩口氣,起碼糧食夠吃了。娘仍然在奶奶的帶領下出門幹活,

主要是打豬草,沒再惹什麼大的亂子。

記得我讀小學三年級的一個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奶奶讓娘給我送雨傘。

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幾交,渾身像個泥猴似的,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我傻笑,

口裡還叫:「樹……傘……」一些同學嘻嘻地笑,我羞得面紅耳熱,沖她揮揮手,

讓她走開些。娘不為所動,依然站在那裡喊:「樹……傘……」

班上最調皮的范嘉喜還刻意模仿娘那含糊不清的叫聲:「樹……傘……」

這一學,全班都哄堂大笑。我如坐針氈,對娘恨得牙痒痒,恨她不識相,

恨她給我丟人,更恨帶頭起鬨的范嘉喜。當他還在誇張地模仿時,

我抓起面前的文具盒,猛地向他砸過去,卻被范嘉喜躲過了,

他衝上前來掐住我的脖子,我倆廝打起來。我個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被他輕易壓在地上。這時,只聽教室外傳來「嗷」的一聲長嘯,

娘像個大俠似的飛進來,一把抓起范嘉喜,拖到了屋外。都說瘋子力氣大,

真是不假。娘雙手將欺負我的范嘉喜舉向半空,他嚇得哭爹喊娘,

一雙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亂踢蹬。娘毫不理會,居然將他丟到了學校門口的水塘里,

然後一臉漠然地走開。我被娘的行為嚇得呆若木雞,甚至忘記了呼救。

那天,所有老師都在校長辦公室開會,對這裡發生的一幕毫不知情。

幸虧學校燒飯的大師傅將范嘉喜從水塘里撈了起來,那個調皮蛋凍得全身青紫,

身上還有掛傷,被後來趕到的老師們送到了衛生院……

娘為我闖了大禍,她卻像沒事似的。在我面前,娘又恢復了一副怯怯的神態,

討好地看著我。我明白這就是母愛,即使神智不清,母愛也是清醒的,

因為她的兒子遭到了別人的欺負。當時我就情不自禁地叫了聲:

「娘!」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她,娘渾身一震,久久地看著我,

然後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

那天,我們母子倆第一次共撐一把傘回家。我把這事跟奶奶說了,

奶奶嚇得跌倒在椅子上,連忙去把爸爸叫了回來。爸爸剛進屋,

一群拿著刀棒的壯年男人闖進我家,不分青紅皂白,先將鍋瓢碗盞砸了個稀巴爛,

家裡像發生了九級地震這都是范嘉喜家請來的人范父惡狠狠地指著爸爸的鼻子說

「我兒子嚇出了精神病,現在衛生院躺著。你家要不拿出1000塊錢的醫藥費,

我他媽一把火燒了房子去逑。」1000塊?爸爸每月才50元錢啊!

看著殺氣騰騰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慢慢燒紅了,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著娘,

一隻手飛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劈頭蓋腦地向娘打去。一下又一下,

娘像一隻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隻跑進了死胡同的獵物,無助地跳著、躲著,

她發出的凄厲叫聲以及皮帶抽在她身上發出的那種聲響,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最後還是派出所所長趕來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調解結果是,雙方互有損失,

兩不虧欠。誰再鬧就抓誰!一幫人走後,爸看著滿屋狼籍的鍋碗碎片,

又看著傷痕纍纍的娘,他突地將娘摟在懷裡痛哭起來,說:

「瘋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這事下不了地,咱們沒錢賠人家啊。

這都是家窮惹的禍!」爸又看著我說:「樹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大學。

要不咱們就這樣被人欺侮一輩子呀」我懂事地點點頭我讀書可以用「玩命」來形容。

2000年夏,我以優異成績考上了高中,積勞成疾的奶奶卻不幸去世,

家裡的日子更難了。恩施州民政部門將我家列為特困家庭,每月補貼40元錢,

我所在的高中也適當地減免了我的學雜費,我這才得以繼續讀下去。

由於是住讀,學業又抓得緊,我很少回家。父親依舊在為50元打工,

為我送菜的擔子就責無旁貸地落在娘身上。

每次總是隔壁的嬸嬸幫忙為我炒好鹹菜和青菜,然後交給娘送去。

二十公里的羊腸山路虧娘記下來,她每個星期天為我送一次,風雨無阻。

也真是怪,凡是為兒子的事,她一點也不瘋。

除了母愛,我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在醫學上應該怎麼破譯。

2003年4月27日,又是一個星期天,娘來了,不但為我送來了菜,

還帶來十多個野鮮桃,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笑著問她:「挺甜的,哪來的?」

娘說:「我……我摘……」沒想到娘還會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揚她:

「娘,您真是越來越能幹了。」娘嘿嘿地笑了。娘臨走前,我照例叮囑她注意安全,

娘哦哦地應著。送走娘,我又撲進了高考前的最後總複習中。第二天,我正在上課,

嬸嬸匆匆地趕到學校,讓老師將我喊出教室。嬸嬸問我娘送菜來沒有,我說送了,

她昨天就回去了。嬸嬸說:「沒有,她到現在還沒回家。」

我心一緊,娘該不會走岔道吧?可這條路她走了三年,照理不會錯啊。嬸嬸問:

「你娘沒說什麼?」我說沒有,她給我帶了十幾個野鮮桃哩。嬸嬸兩手一拍:

「壞了,壞了,可能就壞在這野桃上。」嬸嬸為我請了假,我們沿著山路往回找,

回家的路上我發現了有幾棵野桃樹,因長在峭壁上才得以生存下來。我頓時明白了那桃子是從哪來的了,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們同時發現了一棵桃樹有枝丫折斷的痕迹,腳下是百丈深淵。嬸嬸看了看我,說:

「我們彎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我說:「嬸嬸,您別嚇我,我娘不會……」

嬸嬸不容分說,拉著我就往山谷里走……

娘靜靜地躺在谷底,周邊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她手裡還緊緊攥著一個,

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我悲痛得五臟俱裂,緊緊地抱住娘,說:

「娘啊,我的苦娘啊,兒悔不該說這桃子甜啊,是兒要了您的命。

娘啊,您怎麼不答應我?您活著沒享一天福啊……」我將頭貼在娘冰冷的臉上,

哭得漫山遍野的石頭陪著我落淚……

2003年8月7日,我在娘下葬後的第100天時,

湖北一家大學燙金的錄取通知書穿過娘所走過的路,穿過那幾株野桃樹,

穿過村前的稻場徑直飛進了我家門。

我神情凜然地把這份遲來的鴻書插向娘親冷寂的墳頭:

「娘,兒出息了,您聽到了嗎?您可以含笑九泉了!」


引自莫言《紅高粱家族》

孫五臉色一變,伸出粗短的手指,捏住大爺的耳朵,說:「大哥,兄弟沒法子……」

父親看到孫五的刀子在大爺的耳朵上像鋸木頭一樣鋸著。羅漢大爺狂呼不止,一股焦黃的尿水從兩腿間一躥一躥地滋出來。父親的腿瑟瑟戰抖。走過一個端著白瓷盤的日本兵,站在孫五身旁,孫五把羅漢大爺那隻肥碩敦厚的耳朵放在瓷盤裡。孫五又割掉羅漢大爺另一隻耳朵放進瓷盤。父親看到那兩隻耳朵在瓷盤裡活潑地跳動,打擊得瓷盤叮咚叮咚響。

日本兵托著瓷盤,從民夫面前,從男女老幼們面前慢慢走過。父親看到大爺的耳朵蒼白美麗,瓷盤的響聲更加強烈。

日本兵把耳朵端到日本官面前,軍官點點頭。日本兵把瓷盤放在日本兵的屍體旁,靜默片刻,又端起來,放到狼狗嘴下。

狼狗收起舌頭,用尖尖的、烏黑的鼻子去嗅那兩隻耳朵。它搖搖頭,又吐出舌頭,蹲坐起來。


以下為轉載,第一次看到時真的心痛了……

高中時候有個男同學,印象挺聰明的,就是話很少,在班上很默默的存在著。

他爸爸很愛買彩票,不上班不幹活,就靠著家底和他媽媽的工資玩彩票。

後來他媽媽跟他爸爸離婚了,他跟了他爸爸,他生活費都還要靠他自己去兼職賺出來……

有次我問他「你為什麼不跟著你的媽媽呢?」

他說「如果那樣的話,妹妹就得跟著爸爸了……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見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眼呢?

我怕得有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婊子合該在床上有情,戲子,只能在台上有義。

每一個人,有其依附之物。娃娃依附臍帶,孩子依附娘親,女人依附男人。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床上,離開了床即又死去。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台上,一下台即又死去。

一般的,面目模糊的個體,雖則生命相騙太多,含恨的不如意,糊塗一點,也就過去了。生命也是一本戲吧。

折子戲又比演整整的一本戲要好多了。總是不耐煩等它唱完,中間有太多的煩惱轉折。茫茫的威力。要唱完它,不外因為既已開幕,無法逃躲。如果人人都是折子戲,只把最精華的,仔細唱一遍,該多美滿呀。

帝王將相,才人佳子的故事,諸位聽得不少。那些情情義義,恩恩愛愛,卿卿我我,都瑰麗莫名。根本不是人間顏色。

人間,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

——《霸王別姬》李碧華


1.深情即是一樁悲劇,必得以死來句讀。

——簡嫃 《四月裂帛》

2.人與人接壤,能述說的僅是片面辰光,一兩樁人情世故而已。能說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獨。

——簡媜

3.我不是一個會哭哭啼啼挽留別人的人,也不擅於用華麗的言語裝飾人際關係。我只會很笨拙地把思念埋在發間,讓野風吹拂,雷雨浸潤,看著它恣意抽長,直到承受不了,一把剪去滿頭的思念,然後在日漸冷清的年華里,看它重新糾纏。

——簡媜 《舊情復燃》

4.如果,有醒不了的夢,我一定去做 。

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 。

如果有變不了的愛我一定去求 。

如果,如果什麼都沒有。那就讓我回到宿命的泥土 。

讓懂的人懂,讓不懂的人不懂 。

讓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繭。

——簡媜 《美麗的繭》

5.想人想的厲害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像餓了許多日的人聞到炊煙,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簡媜

6.道理上講得通的東西感情上未必講得通,你所思考的與內心想要的並不一樣。有時候明知是正確的,但是心裡卻在抗拒,有時明知是錯誤的,卻拚命想把其正當化。互相磨合,互相妥協,把不滿敲成小碎片,讓這些不滿嵌在平平淡淡的每一天中,唯唯諾諾地過日子。

——京極夏彥

7.這個世界上肯定有另一個我,做著我不敢做的事,過著我想過的生活。 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旅行,一個人做很多事。一個人的日子固然寂寞,但更多時候是因寂寞而快樂。極致的幸福,存在於孤獨的深海。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生活里,我逐漸與自己達成和解。

——山本文緒

8.這就是世界結束的方式。並非一聲巨響,而是一陣嗚咽。

——托馬斯·艾略特

9.笑,全世界便與你同聲笑,哭,你便獨自哭。

——張愛玲 《花凋》

10.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黃景仁《綺懷》

先這樣吧,有看的再更。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是說:

  「阿!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總覺得被什麼擋著似的,單在腦裡面迴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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