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金閣寺》有一些疑問,拿來請教大家,見笑。首先是作者安排的戰爭背景究竟是何意圖?
從小說開始作者就開始講戰爭要結束了,也有與戰爭有關的人物安排,比如說與有為子相好的那個逃兵,「我」和鶴川在寺廟裡看到的軍官和那個插花女子,以及來金閣寺參觀的美國士兵和妓女等等。我相信三島對這些人物和情節的安排都是有細緻和精妙的構思和寓意的,只是我還不是很明白。第二,南泉斬貓這一故事在書中多次提到,最初是老師講解,後來又被柏川分析,其用意是什麼,作者想借這個故事僅僅來表達美學哲理嗎?第三,鶴川作為小說中唯一一個看似正常而且陽光的少年,為何在故事最後道出其與柏川的交往,柏川就像黑夜,而鶴川是晴天啊,這兩個站在對立面的人物為何會在一起?第四,每當「我」為惡之時,金閣就會浮現在眼前,金閣對於「我」而言象徵著人性為惡的美,那種快感和滿足,可是為何最後要把金閣摧毀呢?就算要把它摧毀,而「我」為何又沒有和金閣一同毀滅,而是選擇了活著?
《金閣寺》是我看的第一部三島的作品,大學時讀的唐月梅的譯本。受當時的流行哲學影響,我讀了很多類似哲學類的小說。所謂哲學類的小說,就是不是單純的敘事,而是夾敘夾議的,抒發作者觀點的小說。昆德拉的書都是這樣的。這樣的手法流行於現代小說、電影之中,就好像給旁白這個發明,讓畫面的無序變得有序。唐月梅的《金閣寺》譯本可以說是最差的譯本,很多地方讀不通順不說,錯譯、漏譯也很多。不過這都是之後的發現。但是第一次讀的就是唐的譯本,並且想找其他三島的書來讀。因此唐的譯本還不算完全不可取,至少她在中文的陌生化這件事上,走的很遠...離題了,正式說說這本書。
我認為鶴川也好,柏木也好,其實都是溝口的化身,讓他的自相矛盾的哲學辯解得到喘口氣的機會。就好像整本書都是溝口的告白一樣,顯得貧乏,這種做法到後來的《鏡子之家》發揮到極致。可以說,鶴川、柏木、我,這三個人都是三島的話筒。對於美這件事,把他形容為蛀牙,而溝口認為,鶴川是自己的亮面,何嘗不是真實的自己的一面呢?內八字的柏木,更像是溝口的妄想的產物:做了一切自己不曾做的事情。而小說中段讓鶴川死掉,也是不足輕重的做法。處理兩個人比處理三個人簡單多了。而有為子、無名軍嫂、妓女,這三個女性顯得符號化許多。三島的書里的女性,都特別奇怪,好像性格都不豐滿似的。只是扁平的、為了故事而特別設置的女性符號。這些女性,更像是男性慾望的象徵,有為子的殉情、無名軍嫂的哺乳、妓女受美軍侮辱,沒有男性,這些女性難以成形。
小說的情節很簡單,我進入鹿苑寺學習——我遇見朋友師長——我邂逅幾位女性——我不幸犯了中二病——我自甘墮落——我燒掉金閣寺。這麼簡單的情節,中間卻夾雜了大堆大堆哲學性的辯論。而且很多都不太容易讀懂,更像是三島思考的過程,卻拿不出結果。但是陌生化的用語,日式的盆景式的描寫加上三島清新旖旎的文筆,和洋溢著佛教的感覺,讓整本小說變得可讀性很強起來,因為實在是太浪漫太耽美太憂鬱了,難怪《金閣寺》會成為三島小說群里的金字塔頂端作品,雖然和一般的小說比起來也是艱澀難懂,但是整本書的藝術性、邏輯性、故事性融合的很恰當,十章小說長短適宜,恰到好處。
《金閣寺》里中後段開始,也就是溝口自甘墮落,開始旅行的那些,反而變得純真質樸起來,彷彿是三島的告白:溝口和柏木辯論的那段,三島借溝口的話說:「使世界變貌的絕不是認識,使世界變貌的是行為,沒有別的。」三島也許寫《金閣寺》的時候,就在心中埋下了自殺的念頭,雖然寫完過了20年才付諸於實踐,也是拜《金閣寺》結局所賜:活下去吧,我想。因此寫完《金閣寺》,三島暫時拋卻的死的念頭,也就是說,他還要實踐一堆東西,他自行把死亡推後了。小說三次提到《南泉斬貓》,反而是最後一次,借柏木之口,才說清楚三島借用此公案的意圖,概括論之,就是說,美都是人的認識造就的,只有斬斷認識,美也就不存在,美本身只是虛妄。而在這裡,溝口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認為,美已經成為自己的仇敵。
虛妄和美的幻影。這是三島哲學裡重要的部分。他的很多小說,都用浪漫主義的筆調,描寫小說人物的一個個妄念。到了終曲《豐饒之海》四部曲,發揮到了極致。《天人五衰》的結局,把一切事情一切發生都歸咎於妄念,根本是什麼也沒發生,都是角色自己的幻影。這樣的做法,可以說從《金閣寺》開始就未曾改變過。三島哲學,就是一直貫徹在他的小說中,直到他自殺為止,可以說三島生涯有幾個轉變,但是那都是行動上的。而認識上,思想上,他沒有任何改變,他一直堅持自己的信/妄念。
三島自殺前的晚上,打電話給母親,說的是:「截至目前為止我對我想做的每件事都感到無能為力。」在他死的那年夏天寫的隨想裡頭也有這樣一句話,「回想我所活過的其中二十五年,那空虛感至今仍令我訝異,我幾乎可以說沒有【活過】,只不過是捏著鼻子穿越這一切 。」
我有時也很想三島由紀夫如果不死的話會怎樣。就好像列儂不死的話會怎樣。在這個時代,他們一定會繼續吐槽自己的哲學吧。好在他們都死了,都變成不朽了。因此也沒有變的更差勁的可能性了。也許三島不死的話,只會寫一些言情小說,給婦女雜誌投投隨筆,或者冠名做一些右翼活動、拍一些自戀寫真集和電影吧!可是他還是死了,他不屬於這個時代,他一定在墳墓里嘲笑這個時代。
這些問題提的挺好的,這本書我也只是在上課的時候粗略地看過,
突然看到這個問題就簡單地回答一下和戰爭背景相關的問題吧。
「我」一直是把金閣寺看作是美的絕對象徵,而將自己看作是醜陋,卑劣,永遠不能和金閣寺這類絕美事物站在同一邊的東西。對於這種絕美的事物的妒嫉使得「我」產生了毀滅金閣寺的念頭。「我」自認為作惡永遠都有天助,戰爭是毀滅金閣寺最好的助手。所以「我」不只一次地想像金閣寺被炸彈炸毀的情境,甚至想要與金閣寺一起毀滅在這場戰爭中,滿足「我」終於能和絕美事物一起殞落的扭曲念頭。
然而戰爭的中止使得「我」的美夢破滅,最終導致了「我」不得不親手毀滅金閣寺的這個結局。戰爭的結束是這場大火最根本的導火線。先看假面吧,了解作者基本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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