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比較容易的讀懂翻譯的西方人類學、社會學著作?
例如薩林斯的《文化與實踐理性》。為什麼感覺讀的特別慢而且很多不懂在說什麼,整理不出邏輯,才看了前言和第一章,都快讀不下去了。
那本書入手起來太難了。你讀過的最精彩的人類學作品是什麼? - 社會學下有我的回答,主要其實回答的是這個問題。如果感興趣,可移步到這裡看看我的回答。補充一篇文章。我也在其中穿插一點自己的看法(以「補充:」的方式;表達)。我的看法應該基本比較中立(不中立的內容我肯定會有「我認為」之類的前置)和簡單(廢話-_-|||,肯定簡單,畢竟只是愛好者),此外,這裡面列出來的文章,大都不算好讀。
將結論提前一下。人類學專業建議基本閱讀書目:
《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塗爾干)(補充:我認為,如果覺得太厚,《原始分類》未嘗不可,塗爾乾的人類學觀點總的來說基本都在這本書和《原始分類》里了)
《西太平洋的航海者》(布勞尼斯婁·馬林諾夫斯基)(補充:《一本嚴格意義上的日記》已經有中文版,搭配觀看,風味更佳。《日記》同《憂鬱的熱帶》、《納文》、《摩洛哥田野作業反思》等著作一起,推動了人類學在二戰後的長期反思,直到《寫文化》等著作出版,給予人類學新發展方向之後,人類學一度」消聲「)
《禮物》(馬歇爾·莫斯)(補充:要想更全面的了解莫斯的人類學觀點,要看《社會學與人類學》)
《阿贊德人的巫技、神諭和魔術》(埃文斯-普理查德)(國內翻譯為:《阿贊德人的巫術,神諭和魔法》)
《嫉妒的制陶女》(列維-斯特勞斯)(補充:我認為,《面具之道》和《猞猁的故事》也都可以,這三本都是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能基本翻完了)
《等級人》(路易·杜蒙)(補充:台灣的翻譯為《階序人》,上下兩冊。主要是研究印度種姓制度的書。「路易·杜蒙」在大陸翻譯為「路易·迪蒙」。我認為,對所有研究印度的人而言,這本書都應該看看,至少應該大概知道其中的思想脈絡(其實是因為我沒看過))
《緬甸高原的政治制度》(愛德蒙·利奇)(補充:中文正式名稱:《緬甸高地諸政治制度》。特別一提,王築生在「The Jingpo: Kachin of the Yunnan Plateau」中的觀點(此人英年早逝,太可惜了),對利奇的觀點提出了質疑,也很有意思)
《儀式過程》(維克多·特納)
《尼加拉:十九世紀巴厘劇場國家》(克利福德·格爾茲)(補充:或者《文化的解釋》。《尼加拉》里有的理論,《文化的解釋》都有;只是,沒有那麼細緻的民族志考察)
《歷史之島》(馬歇爾·薩林斯)(其實我倒是覺得他之後反駁奧貝塞克的《「土著」如何思考》也很有意思。正好《庫克船長日記》在國內也出版了。搭配觀看應該感覺很不錯(我還沒有搭配觀看))
[按語]
2007年4月27 日下午,由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人類學理論與方法研究中心召集的「中國人類學閱讀書目」圓桌會議在中協賓館舉行。會議由中心副主任王建民教授主持,參與討論的學者有王銘銘(北京大學、中央民族大學)、庄孔韶(中國人民大學)、羅紅光(中國社會科學院)、Mary Scoggin(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朱曉陽(北京大學)、潘蛟(中央民族大學)、潘守永(中央民族大學)、梁永佳(中國政法大學)。
王建民(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今天大家一起來開一個討論會,討論主題是人類學的碩士、博士學科點應該讓學生讀什麼樣的書目?我們邀請到各個高校的導師來合作進行研討。各位導師平時對這個問題也都有考慮,在不同的機構也都有實踐,我們今天特別邀請大家來做研討。今天清華大學的兩位老師,景軍和張小軍都在出差,郭於華下午有課,沒辦法過來。社科院民族所的翁乃群也早就約好了有別的國際項目在談。除了這兩個單位的老師沒辦法過來,其餘的在京的單位都來了老師。我們通過網路收集了一些高校研究生教學時列的人類學閱讀書目。這些推薦書目的程度參差不齊,僅作為參考,供大家討論。我們要探討的問題的實質是人類學專業應該怎麼樣去閱讀。
王銘銘(北京大學、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我先介紹一下民族學人類學理論與方法研究中心對一系列會議的想法,這是我們的第二次圓桌會議。上次會議的議題是「關於人類學的公眾形象」,我們覺得僅討論這個還不夠,因此決定再召集一次會議,討論一些更具體的問題。
人類學這個學科跟國內其他學科不同,還沒有建立一個共享的、有共識的「經典認識」。成為人類學家,要不要讀過一批共同的書籍?對這個問題要不要有一個共同共識?這本身值得討論,是我們今天關注的重點。但是,我們不主張提出具體的結論,不主張提出一個具體的必讀書單。我們僅僅是想討論該讀什麼書。
我覺得,我們的學生有三批必須要讀的書,首先應該閱讀西方人類學的原著,第二批該讀的書是針對學生所研究的地區的中外著作,第三類是別的學科的有一般影響的作品,還有方誌類的著作,人類學的田野志、民族志離不開地方性的描述,而中外的每個地方都有「志」的傳統,因此有大量的地方性描述的文獻需要閱讀。
我們安排曾窮石等收集了一些簡單的書目,主要是一些大學的原著選讀的書目,這僅供參考,不要具體討論書單。我們的本來目的只在於把問題談開,不一定要制定出什麼書單,即使有,也只不過來提供給大家參考。
在這次會議之後,我們中心接下來還會召集一次會議,主題是人類學該不該有一套共享的基本的概念。請大家參加。
庄孔韶(中國人民大學教授)(補充:現在去浙江大學「養老」了):
1996年我主編的《人類學通論》按照章節,在腳註中給出了不同專題的參考書目,當時參照的體系是兩本百科全書的分類體系,大體上按照人物、概念來區分,每一章節後邊都有圍繞這個主題的推薦書目。10年後,我重新編《人類學概論》,相比較10年前的《人類學通論》,學科已經有了發展,出現了新的閱讀書目,我們也加入了這些新的書目。
我認為,討論閱讀書目是很有意義的。在我們的教學中對本科生和研究生的閱讀要求應該區別對待。本科生給予一個概論性的課程,類似於美國人類學的教科書,在書的後邊,有個很詳細的按英文字母排列的書目,引導閱讀走向更細部,在引入細部的過程就到了研究生階段。研究生閱讀的書目可能跟本科生的有些重複,但會更深入。研究生的閱讀跟他的老師的研究的側面有關係。比如我的研究有三個部分:漢人社會研究,人類學電影,公共衛生研究,我在給學生選漢人研究的書目的時候,除了選擇人類學的,還要選擇交叉學科的,比如歷史學家和漢人社區相關的。到了研究生階段,因材施教是個很重要的方法。
再有一個讀書的情況是,要重視多學科的交叉合作和學科模糊性。比如最近這幾年很多人都研究農民工進城,民族學、人類學、社會學都在研究,如果從學科的角度看問題,會發現有的文章根本不能分辨是什麼學科的(補充:我認為,現代的社科研究大多有這個特點,不是人類學一個學科的事情)。
人類學的一些基本原則,比如說「整體性」,在研究生的入學考試經常作為名詞解釋,但是誰也沒有細琢磨,就成為考試的原則了(補充:整體性,既是人類學的整體性,更是整個社會的整體性。以前人類學老強調整體性,而現代的社科研究也大多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比如在做公共衛生項目的時候,這個項目本來大家也不熟悉,那麼人類學的基本原則怎麼結合進去新的課題呢?公共衛生涉及到人的身體,人性,文化以至跟生物人類學這個分支的相關性,這些人類學的基本原則顯然要用上。考慮到這些,讀書的時候要從整體性的原則出發。在馬林諾夫斯基的時代,整體性是鳥瞰式的,對一個海島全息的,從功能主義的思想,一點不剩地每一個角度都研究,這實際上是不可能做到的。還有另一個角度的整體性,人的生物性跟後天的文化個性的組合,是一個重要的整體性。人類解決自己的難題,從方法論上不只是科學主義的,應該還有人類學整體性的理念(補充:人類學一直存在著是「社會科學」還是「人文學科」的兩個傾向。我認為,在這個問題上,人類學其實可以算作一座溝通「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的橋樑)。在公共衛生的主題裡面好多都可以使用這個理念。學生讀書的時候就沿著這兩個方面去讀。
中國的人類學本科生應該讀的書,不只是國外的著作,中國自己的人類學著作還得挑一點。到了研究生這一階段,很多學生有不同的興趣,從本科、碩士到博士最多能佔三個學科,比如有歷史的,考古的,等等相關的學科背景出身的學生,這種學生的狀態是相當好的,不要把他們原有的知識浪費了,他原有的知識又是一個看問題的角度。因此老師要考慮不同的學生的知識背景,給他們提供一個指導。
Mary Scoggin(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副教授):
庄老師說的我非常贊同。人類學的教育可能要分一些做法,把對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培養區分開來。本科是給學生培養興趣的階段,培養一些出色的學生,使他們有更好的前途。本科需要閱讀課本,接觸經典,訓練動手能力。因為時間的關係,本科階段的經典是讀不了多少的。研究生也要區分不同的層次,有碩士畢業就參加工作的,有繼續讀博士的。後者的閱讀就要偏向學術性了。就如剛才王銘銘教授說的,不同的國家的人類學著作要閱讀,不同的分支也要讀,但我並不贊成各個分支分得太清楚,人類學就是人類學,人類學最大的特點是它會「跳」。研究生在剛剛開始起步的時候,中國基本功的傳統就有效了,這是比較核心的。在研究生的頭幾年,得教他們讀經典。本科生學會跑,研究生得學會走路了,慢一點,一步一步把握人類學的基本常識。這個階段結束後,就不能細分分支學科,研究生成熟以後就得做課題,比如我本來是做媒體的,後來在北加州做印地安人的符號學,做他們的公路研究,我得把握所有的殖民地對的公路的概念,這好像是在改行,但因為有了基本功,學起來也很快。所以研究生的後期,我們得學會跳。經典閱讀,就集中在研究生的頭三年。這樣的閱讀分工,是比較有效的。
潘蛟(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人類學專業有很多課程,各個課程的參考書都是不一樣的。比如「人類學導論」這門課的參考書目,學生是應該看理論還是看中國研究?這樣按照課程區分開來談的話可能更好一些。我倒覺得閱讀的難處不在於書多,而是在於怎麼樣給出一個最少的閱讀書單,不同的課程給出不同的書單。書當然是讀的越多越好,但是時間有限。我贊同庄老師說的,讀書讀到最後,做專題的時候,人類學根本不夠,得跳到其他學科去,得學新的知識。當然也並不是說以前學的就沒用,以前學的是基本素養,基本功。
梁永佳(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
我們政法大學的人類學研究生剛剛才招生,進來的學生我們打算只按照一個方向培養,只走一條路,因為時間有限,老師的能力也有限,這樣才能比較專一。
我經常在想,人類學的學生,不同的學校,甚至是不同的國家的學生見了面,憑什麼說我們是人類學?到底有什麼樣的共同的知識(補充: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甚至是社會學這四個學科,在不同的國家,其名稱不同,研究的內容也有差別,但總的來說,各國都有一群在做著類似於中國「民族學」和「人類學」這個學科之研究的人存在,只不過學科名稱不同,或者研究的範圍和議題稍有不同)?我覺得有三塊是從人類學研究生階段就得培養的東西。
第一塊是社會理論。社會人類學是真正的社會學,而不是現在的社會學。它還是有社會理論基礎的,經典的東西。作為一個人類學的碩士畢業生必須應該知道的,馬克思,韋伯,塗爾干是社會學理論的三個脈絡,這三個脈絡缺一不可,都多多少少要了解一些。另外是中國自己的社會理論。民國時期有一批人對中國的未來和走向進行過思考,這批人的書是必讀的。
第二塊是中國人類學史上的經典文獻。這也要分兩部分,一是剛剛去世的老先生,如費孝通先生(補充:費孝通的研究分兩個階段,文革前,文革後。再細分前一個階段,又分為嚴肅的學術系統著作如《江村經濟》,和非論文性質的研究探討如《鄉土中國》,《生育制度》;而文革後大多由論文構成,主要是學科重建,發展趨勢和方向,對以前內容的再反思等)、林耀華先生(補充:除了教材《民族學通論》外,還有可能算是小說的《金翼》(庄孔韶翻譯了這本書,他還沿著這本書做了一次重訪,取名《銀翅》P.S:是不是以後還會有人來本《銅翅尖》:-D)。當然,還有本《涼山夷家》)等的著作。另外就是在座的老師的著作。這樣做能夠給學生一些學科史的感覺。也是區別於其他國家的人類學的根本所在。
第三塊是民族志,這就是王建民教授剛才說的人類學的「手藝」的問題。現在有很多經典的民族志,但是同學不知道這些民族志幹什麼用。他們也許會說,那麼遠的部落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覺得不僅是看那些民族怎麼樣,更重要的是培養學生怎麼將自己調查出來的東西寫成文本,或者拍成電影。我自己培養學生很重視這一塊。我和趙丙祥商量好了,要開一門民族志的課,就是要把經典民族志一本一本地讀下去,這些民族志雖然跟中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但是我們就是要教學生看它們是怎麼寫成的,怎麼樣製作出來的;它們可能是一些人類學的模版。我覺得以上這三塊,可能是最需要的,而且是一個研究生培養出來後他應該具備的知識,否則的話即使一些題目再吸引人,自己的手藝都還沒有,這樣就會使你弄不清楚自己跟別的學科到底有什麼區別。
還有兩個問題,我也想順便提一下,就是教材和區域作品。因為我們的研究生大多是學別的專業出來,改學人類學的,那麼他應該讀一些教材,但是這些教材不應是老師指導用的,而應該是自己去讀的,屬於自學的部分,能給他一個總體的感覺。現在的問題是每個點都有自己的教材,如社會人類學、文化人類學之類的,最近這些年是越出越多了,可能是跟中國這個學科的建設方針有關係,要求每個博士點要自己寫一個教材。但是我覺得這沒有太多的意義。教材有幾本好的就夠了。比方說庄孔紹老師的《人類學通論》,王銘銘老師的《人類學是什麼?》(補充:同《人類學通論》一樣,寫得太散了。王銘銘很多時候想寫出那種類似於費孝通那樣的,讓人讀起來很有「感覺」並且能給予你啟發的那種風格,但遺憾的是,由於他本身文筆的問題(應該是很多時候寫的東西沒怎麼潤色就出版了,導致中文讀起來特別彆扭,很多句子寫得就如病句一般),加之現在的很多文章討論的內容相比較費老而言比較時髦,所以對於很多人而言比較難以理解。費老的《鄉土中國》和《江村經濟》等大量經典作品並沒太多二戰後的理論在裡面;而就如現在很多人已經能接受100年前梵高的藝術一樣,我們在理解現當代的內容時,肯定要比理解過去的內容要難很多。事實上,二戰後的人類學理論,確實要更難「吃透」),我覺得大家讀這些就夠了,不要每個人都寫一本教材,那有點浪費時間。最經典的教材我們把它突顯出來就可以了;大家就看這樣一些書,就可以掌握一些比較基本的全面的知識。
第二個問題,就是區域作品,包括分支學科。比如說,我是做民間宗教的,或者將來要做公共衛生。不管你做什麼問題,這是老師指導下的問題,未必是必讀的東西。還有區域作品,你可能是研究西南的,他可能是研究西北的,那其他人可能是研究海外的,每個人的研究題目不一樣,你自己要讀的區域作品是不一樣的。這些東西,我想是他在學習研究中要完成的任務,而不是在學習最基本的知識、打基礎的時候要讀的東西。因此,我覺得最基礎的還是三塊:社會理論、中國人類學史的核心文獻以及民族志經典。這三塊是人類學研究生應該具備的三種知識。
王建民:
剛才聽了三位的討論,有很多點可以提出來思考。其實不光是書目的問題,也包括人類學專業在碩士階段應該有哪些主幹課程。也許有了課程以後,我們才好進一步討論這個問題,剛才梁永佳也提到了課程設置。庄老師以前在民大的時候,有導師組以後就在琢磨,得開哪些課。我想各個學校各個點都有一些經驗。這不僅是關於文獻閱讀,還跟我們的課程設置、教學體系是聯繫在一起的,其實文獻是服務於我們的這個體系的。還是請庄老師說說,人大現在人類學碩士生和博士生開些什麼課?為什麼開這些課?您對此有什麼想法?
庄孔韶:
我們人民大學人類學專業現在的人比較少,開的課不大實用。你們民大的老師比較多,有本科生又有碩士生,選取你們學校這塊為藍本討論比較合適。別的學校也許只有幾個人,它將來最大的發展可能,就是你們這種狀態;有一個比較全的狀態的學校,在這個基礎上來討論這個事情。多年前我們一直在說課程設置的事情,但是什麼叫合理,什麼叫不合理,這還是需要繼續討論。
王建民:
我們現在碩士點的建設,基本上有4門必修課。這4門課,我們基本上是這麼做的:學生一進校的時候,先是學「人類學通論」或者是「人類學理論與方法」,即通論這塊;然後是「人類學名著選讀」,這是第一個學期給碩士生開的兩門課。第二個學期,一門是「人類學研究方法」,一門是「當代人類學研究理論」。可能「人類學名著選讀」讀的是一般意義上的人類學經典,以國外為主,輔助一些國內的經典著作。一次課讀那麼一兩本,每周一次,這4門必修課都是每周3節、共54個課時的。這樣第一學年讀完以後,從第二學年開始,就可以讓學生上選修課了。因為有的學生的田野調查會安排得早一點。選修課的時候,基本上是每個老師根據專業方向,開一到兩門課。就是看每個老師自己的興趣。比如,潘蛟可能是「族群理論」,潘守永可能是「文化遺產」或者「博物館」,而我可能是「藝術人類學」,學校現在規定這種課是36課時。我們原來商量的是,這些課是作為方向的必修課,專業的選修課,在你的這個研究方向上,你必須修你導師的一到兩門課,同時這些課也是打開給你同專業的其他方向的學生選修的。這樣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來參加。現在實踐的情況是,每個老師,他主講哪門課,都會有一個書單。我自己在做的時候,就有一個矛盾,這個書單得要多大?有的時候,列上40、50本,學生根本讀不了。比如你告訴學生說藝術人類學這幾十本書都很重要,其中還包括一些個案性的研究,但到最後你會發現,即便對那些很有興趣、讀書很踏實的碩士生來說,他也根本讀不了那麼多。一門課頂多就能讀10本書左右,那就算很好的學生了。我們現在授課都是seminar的方式,提前指定哪個學生讀哪個星期的書,結果他就只讀他那個星期需要看的那一本書,就是說列出10本書,其實他只看了1本,其他兩三本最多簡單地翻一翻。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不知道其他的老師有沒有一些經驗或者想法?
潘守永(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我覺得跟咱們的體制有關係,一個方面是因為咱們的學生太多了,各個老師給研究生開的課,被強行規定成為全校的公共選修課。一個課可能會有二十多個人,我們自己的學生可能只佔其中很小的比例,所以你沒法照顧到自己的學生,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本來咱們教學培養方案裡面有最低限度的閱讀書目,實際上同學根本沒有時間看,因為他本身沒有多少時間看書,本科生讀書就更差。我統計了一下,他們最少的一個學期,是上17門課。17門課實際上在學校的時間只有3個月。17門課上三個月,考試課程佔了8門或9門,每個課都要寫作業,最後他能給你從網上下載一個文章已經不錯了。有的乾脆就連標點符號都是錯的,下載的繁體字改都不改就交給你。這種學校讀出來的本科,我覺得基本是廢的。一個班裡最多有在5個念書的好學生。其他的也許在別的方面,比如賺錢做買賣做得很好,但不是讀書讀得好的好學生。再者,現在教學方面,學校的權力似乎越來越大了,老師們的意見越來越弱,這就成為它管理上的一個弊端。老師成為填表格的,成為教學環節的一顆小螺絲,怎麼給放到這兒放到那兒,這已經是教學當中一個很大的弊端。像研究生階段,每個學期每個老師給學生指導的時間只有8個小時,如果你按照教學方案(計算工作量),就會發現學生沒法帶了,8個小時我怎麼指導他啊?我連他的基本情況都沒弄清楚呢。實際上人類學專業的學生,在兩年內他要出去做田野的,那他在學校的時間裡必須密切和老師接觸,特別是在開題前後。
王建民:
按照學校管理的工作量來計算,對碩士生來說,三年是16個小時,博士生三年是24個小時。新生算你一半學時,一年只有4個小時。二年級算你8個小時,三年級又只有4個小時。當然它也有另外一個計算辦法,就是指導論文另外給你計算十幾個小時。
王銘銘:
那你們每周都指導學生,有office time,這些都不算工作量?
王建民:
都不算,都是自願的,業餘的。
潘守永:
其實老師付出的遠遠不止是8個小時。比如學生寫了一個文章,你幫他看,覺得可能還有點意思,就會告訴他怎麼改,這樣反覆多少次,不是用這個時間可以計算的。學校不是按照實際,而是按照學生的數量,給你定好每個學生多少時間,讓你往裡面填空。
王建民:
我覺得另一方面讀書的情況可能是這樣,就像剛才潘守永說的,有我們自己的學生,也有其他老師的學生來聽課,如果為了提高效率,想要給自己學生上一回,給其他學生上一回,但是那不實際,你更受不了。所以可能有另外一個問題是,其他的學生是一個標準,而讀你這個專業、你這個研究方向的學生又是另外一個標準。你自己方向的學生,你有沒有可能會要求他讀那10本書?比如,藝術人類學定了10本書,那你是否會要求這個方向的學生要把它們都看完?
王銘銘:
現在有個關鍵的矛盾是,老師之間共同點比較少。比如,你的藝術人類學讓學生看的書,別的老師不一定會認同。現在存在把博士生當本科生培養的傾向,學校缺乏共同的讀書風氣。一些老師拚命在讓學生讀書,但有的老師反對這些老師指定學生讀的書。一個本來是國際通行的人類學書目,多數老師沒讀過,這個比較嚴重。剛才王建民教授和潘守永教授都談到了我們的教育體制問題,在條件的約束下,我們這個學科很難辦。學生要修的學分太多,而院系一般沒有共同的閱讀和研究方式,更談不上共同的授課方式,這就導致學生可能上過10門課,結果只有一門課是讀過10本書的,其他課都只讀一本教材。學生的積累明顯不足。
潘守永: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們中心可以複製一些書。我們可以找一些不太容易找到的書,做10本複製放在閱覽室,誰都不能拿走,只能在那裡看,而且不對專業以外的人開放,這樣就避免版權的問題。因為有些轉專業的人,包括一些博士生在內,想看一些書,但是找書很不容易;圖書館書也不是很多,他們就會到老師那裡借,東借一個西借一個,我們老師經常會發現,自己買了書就不知道在誰手裡了,已經被借了好幾圈了。所以還不如我們中心就做10本放在那兒,誰都只能在那裡讀,你拿了最多一個禮拜必須還回來。
王銘銘:
那咱們可以做一個10本書的書目,然後把它們都裝訂起來。
王建民:
對,每門課可以做一個10本書的書目。把它們放到圖書館,每個人包括老師借都不許超過3天。
潘守永:
對,每個人借的時候,老師給你取出來,然後把一個條子放在架子上。這種辦法我們可以借鑒。
王建民:
老師借不可以超過3天,學生讀就更加有限,乾脆只能在那兒讀,不許帶走。
王銘銘:
我們可以做幾個精裝版,做一個硬封面,然後寫上reserved。
潘蛟:
我倒是比較好奇,像你們北大,博士生的課程和碩士生的課程是分開的嗎?
王銘銘:
遺憾的是,二者不分。北大是1996年開始想到要申請人類學碩士點和博士點的,而且是同時申請,大概1998年就申請下來了。我們的培養計劃基本上是按英國的而不是美國的方式來設計的,內容上有理論的課「社會人類學理論與方法」,這是基礎。有兩門「原著選讀」,一門是我們政府要求的「馬克思主義人類學(馬克思主義人類學曾經在上世紀70年代引領了一段時間的潮流)原著選讀」,這個是學校文科都必須要有的;第二個是「西方人類學原著選讀」。也就是說第一個層次是理論方法,第二個層次是原著選讀。第三個層次,我們開的是幾個分支領域的專門的課。比如最主要就是親屬制度、宗教人類學、政治、法律人類學等。我們也設計了經濟人類學,但是到現在為止已經沒人教了。我們一向都有宗教人類學、法律人類學,而且現在還有人教。剩下的好像都是比較偏門的。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還可以設置新課,即可以在培養方案裡面申請。這種申請一般都會出現在比較小的領域裡面。
Mary Scoggin:
那你們還是比較靈活的。我在北大也教過語言人類學,但是那是臨時申請的。其他誰來都可以這樣嗎?
王銘銘:
實際比較難。你和金光億老師的課起初都不算教務處正式批准的課,至少我知道,金光億老師就面臨過審批問題。不過,如果是在職的老師,那麼,就比較容易在原有課程的基礎上拓展新課。北大人類學專業碩士生和博士生還有一個要求,就是關於他的田野工作和實習課。我們的規定是碩士生要有3個月,博士生要有6個月的時間田野經驗。經費不是由專業來出,而是由導師的課題來出。這樣,學生可以配合導師做一些事(補充:現在對田野的要求要比西方短很多。當然,現在西方普遍也不要強制要蹲好幾年了)。
北大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問題,實際困難還是有的。我們人少,開的課也少,這樣,人類學專業的學生就要聽社會學的課,而社會學開的課有的與人類學相關,有的並非如此。我們現在最關鍵的難題在於,北大人類學跟民族大學相比,特別不重視對中國傳統的學科史的閱讀。民族大學這方面做得很好,它有學科史研究的傳統。
潘守永:
民族大學還有一個問題是,它現在把老師的基本工作量定在216個課時上,這是一個很壞的規定。因為它對待你研究者和教公共英語、教馬列主義的老師是一樣的,都按照216個課時來算。其實100多個課時就可以了。
梁永佳:
我們正教授是108個課時,副教授是144個(課時)。我覺得200多個超過太多了。
潘守永:
對,這是一個很大的弊端。如果老師沒有上夠216個課時,你的崗貼是拿不到的。我們把教授、副教授和講師都放在同一個水平上,都是216課時來卡著。而那些「雙肩挑」的行政人員則可以免一半。這些人員一般是指處級領導,實際上就是給他們自己定的一個方便。這些規則不是由教授來制定的,而是由行政人員來制定的。再說,學生為什麼沒有時間看書?它一個學期給你安排十幾門課,最多的時候是22門課,考試會考到11門或12門,這樣學生是不可能有時間看書的。
王建民:
也有另外的問題,就是教輔設施不夠。學生要是不上課的時候,你讓他到圖書館借書,圖書館都沒有那麼多可讀的書。
朱曉陽(北京大學副教授):
那就是來「聽書」的。
王建民:
對啊,那我們上課就變成說書的了。我們讀完了以後說給學生聽。
羅紅光(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我今年要招一個經濟人類學博士,但是沒有人報。沒有人報的原因有很多,我估計是這個大學本科和碩士這邊不成系統,沒有這個基礎,所以沒有人報。我們的知識本身可能就不是一個系統,就是游擊隊。我非常贊同Mary的觀點,本科時候的公共課程可以盡量地讓它系統化,選一些哲學社會科學裡面的經典,比如韋伯、塗爾干、馬克思之類的。實際上現在的人類學跟韋伯貼得比較近。只是人類學更早的時候,沒有多樣性,只有一個進化論,所以所有老師都可以是一樣的,但是因為現在人類學本身包容力越來越大的時候,老師確實有各自的特色。我覺得這也體現了它的公共性。可能有兩個部分要關注,一個是在本科三、四年級的時候,學生可能本來上公共課,只讀文史哲,他對人類學這方面的書可能沒讀過,但是我們也需要引導他們一下。另一個是碩士階段,我覺得也要閱讀相當一部分公共性、系統性的東西;到了博士,估計大部分學生自己已經可以獨立地去讀自己專業化的部分了。我覺得可以在知識上做這麼一個大致的劃分。我覺得我們學生最大的問題在於,複述別人的學說還行,但是不會思想,這也可能是老師造成的。你讓他講福柯,他可以講,但是講完了,你問他自己怎麼想,他說不出來了。我做《社會學研究》主編的時候,其中有一個指標就是看引文。有的文章當你把它的引文都刪掉後,就會發現他其實什麼也沒說??這種文章當然也有很漂亮的。我不是說反對讀書,但是我覺得不能讀了半天,你最後什麼也沒有。應該教學生如何思想,這個是很重要的。說書那個階段可能不是這樣的,因為老師儘管自己並不喜歡這本書,但是在公共課上還是要原汁原味地講這本書。而到了博士階段就不一定了,學生對這些書會有批判的,而且是很嚴肅的批判,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地學會思想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說要有一個知識的系統,二是要劃分一下這些知識會比較好些。在咱們這個書目裡邊,像韋伯、塗爾干、馬克思,這些書都沒有,我覺得是一個缺失,實際上這才是基礎,後來才有衍生出來的社會學、人類學等百花齊放(補充:一談及社會理論,就會演變成社會學理論。我認為,其實這個「社會理論」的概念應該要更廣泛一些。類似於G.希爾貝克的《西方哲學史:從古希臘到二十世紀》的思想史概念,或者耶魯大學的空開課:「近代社會理論的基礎」那種東西,每一個學社科的都應該看看。就我而言,收穫頗多)。還有一點要補充的是,從碩士開始的讀法,我認為不能採用放羊式。本科生是捏著學生讀,到了研究生還是需要跟緊點,到了博士生可以讓他自由,因為他自己會獨立思想了。在研究生階段,我提倡用seminar的形式,大家都到seminar上去,就讀一本書,而且是不是能跨單位(來組織)?咱們現有的單位都是一種壁壘。就因為你們中心比較活躍,所以我們才來了,但是有的單位他不,他認為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我覺得如果可以做一個這樣的老師和同學一起參與的seminar,挺好的。
王銘銘:
按我的看法,北京所有的人類學家加起來,就夠一個強大的、有國際水平的人類學系。
潘蛟:
Arthur Wolf就曾有這個觀點:中國的人類學家加起來能組一個不錯的系。
朱曉陽:
實際上整個中國人類學裡頭本來就缺乏本科的這個教育,只有很少的學校如民大、中大有本科。所以碩士生上來就是一個五馬六道,實際上夾雜著各種各樣的路徑學出來的,有民大、中大的那種正宗地學了幾年出來的,也有從別的地方來的。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比較起英國、澳大利亞等,我們在學校層次上少這麼一個可以過渡性或者變通性的環節。比如你如果是在英國系統中,從本科上來的,要做master research,那就可以開不同的課程了。實際上在這個學科的學術研究,是一個師傅帶徒弟的手工活。那麼這些是對於有基礎的,悟性很高的人來說的。而對於另外一些學生,他們沒有經歷這種工廠化的本科教育,沒有上好多課程,只是對學科有一點了解,而且又沒有悟性的話,那麼碩士階段還是要有一部分人做master course work的這一部分。我們現在等於把by course和by research兩部分人都塞在一起,有一些學生就覺得很難受,他需要這種坐堂式的、師傅帶徒弟式的手把手教育,而有一些學生他需要的是大規模的產品生產式的,實際上我們沒有這個環節,而且我們又沒有辦法變通。在其他的國家,導師有一定的權力,他如果覺得哪位學生好,那個學生已經上了足夠多的課,有了基礎,他就可以決定讓學生繼續做何種研究。
王銘銘:
英國的情況是這樣,如果你本科讀了人類學,那碩士就不需要讀,可以跳過直接讀博士。而如果你讀了考古,你要讀人類學博士,你就必須讀人類學碩士(補充:所以,很多時候,英國的碩士只有一年,就是因為這個master course work是一年制的;而master research往往是連著Ph.D的概念在裡面)。
朱曉陽:
是啊,這是一樣的,我課程做的是社會學,本來想著去做人類學博士研究,但是人家說,你一點人類學的課程都沒做過,所以你還是需要再做人類學碩士。這個是系裡頭說了算,導師可以說了算,但是我們這裡沒有這個規矩。所以,體制上我們如果有這個權力,才能做到因材施教。
Mary Scoggin:
與美國比較,從大的環境來說,我覺得國內很容易忽略本科。當然本科的感覺是要捏著讀書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引用。中國在這個階段傳統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這樣說妥當與否??諸如錢鍾書,他做的是一種中國式的很傳統的人類學,這是很自然的;那麼在這個階段,我們可以灌輸一些諸如此類的觀念,介紹這些看法,然後引起思考和討論。這種引用(引介)還是比較好的。這樣,人類學就如同從草根發芽,長起來。
潘蛟:
羅紅光說的還是有道理。我們如果開個課程,就叫「社會理論」,把馬克思、塗爾乾和韋伯(補充:就我所知,最早將這三個人並列定為社會學三大基礎的人,因該是社會學學者安東尼·吉登斯1971年的著作《資本主義與現代社會理論》。很明顯(也很遺憾),這裡的「社會理論」概念,似乎又成「社會學理論」了)都講講。這門課要開,因為一講人類學理論,學生如果沒有這個基礎,還是不好講。我們的研究生和本科生,對馬克思的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築,他都熟悉;對資本再生產這些,他也熟悉,你要把他扳過來很不容易。所以我們不管叫什麼人類學,都應該有這麼一個課程,叫「社會理論」,這就是一個共識。
梁永佳:
其他的社會學理論,不管是哪個分支學科,實際上都是從這兒來的。
王銘銘:
上個學期民大博士課程「當代人類學理論」,與我們中心的講座結合,效果不錯。今後我們可以用半個學期的時間請專家來講這些經典社會理論的東西,或者就乾脆把這門課改名為「社會思想基礎」,引導學生掌握基本社會理論思想。
潘蛟:
可以把北京地區有名的社會理論家都請過來為學生們講講。
梁永佳:
很多學科的人對人類學的誤解都與此有關,他們都覺得人類學只是做個案、做田野研究的,而不做理論研究工作(補充:就民族學和人類學而言,民族志是基礎,其學科理論通常是圍繞著民族志展開的)。如果人類學自己也這樣無所作為的話,我們將失去一個與其他學科對話的平台。所以,社會理論課對於我們特別重要。
王銘銘:
我也有相同的感覺。如果開了這門課我們可以分社會學家來講,比如馬克思設三講,請專家來授課。
潘守永:
我覺得閱讀書目還是有必要編一個,因為我發現許多學生都是在瞎看書,這樣還不如不看書。
王建民:
我從自己帶學生的經驗中也有這樣的感受。比如一個學生做少數民族區域研究,他會找來一大堆相關書籍看,但是結果你會發現原來給他講過的人類學理論的東西早被他看沒了,腦子裡只留下一些關於民族概念實質化的東西。
梁永佳:
從王老師講的這個案例我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是,我們應該如何去讀區域研究或是分支學科研究的作品。
潘蛟:
對,這也是個問題。比如碩士論文寫作,學生完成了這篇文章的時候,實際上他會變成這個領域的一個小專家,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涉及人類學以外的研究。比如一個學生對非政府組織在中國的歷史感興趣,對這個問題研究就要涉及到對代議制的理解,這是人類學訓練中沒有給他的知識,聰明的學生可能會找到路徑去研究,但是很多學生未必能做到。
梁永佳:
還有一個問題是,我們給學生打了社會理論的基礎以後,一些學生很容易寫出直接要和韋伯、馬克思或是塗爾干對話的論文,這個實際上是一個重大的問題。其實這些東西都是該讀不該引的,它們只能融於你寫作的背景下,不能成為你論述的對象,而你的討論對象應該是你要研究的那個區域或是分支學科中的問題。
王銘銘:
這就是說學生還沒有把學養和自己的專業研究區分開來,一直都認為讀一本書就要用一本書,否則就浪費了。話說回來,儘管我們不主張「統一讀書」,但還是可以先討論一個大概。比如,能否有一個人類學十本必讀書的書目?
潘蛟:
我想《努爾人》應該算一本吧,還有馬林諾夫斯基的《西太平洋的航海者》,莫斯的《論饋贈》、《原始分類》(補充:這本書是同塗爾干合著的)都行,塗爾乾的《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這些都是比較紮實的東西。
潘守永:
列維-斯特勞斯的讀哪一本?
羅紅光:
好像還是應該讀kinship那本。(補充:kinship說的是列維的「初心」作品《親屬關係的基本結構》。這本按他自己的說法是「向摩爾根致敬」。這本書是個大磚頭。應該是有望能在近期看到中文版。)
王銘銘:
這本書還沒有譯出來,他的東西現在就除了這本以外其它都有中譯本了。(補充:其實還有些散的論文沒有翻譯,不過不重要了)
潘蛟:
列維-斯特勞斯的東西中有幾篇文章是很不錯的,可以讀這些。
王銘銘:
他最好的文章是《嫉妒的制陶女》(補充:列維的很多著作同王銘銘一樣,內容寫的比較「散」,論述比較具有「法國特色」(思維特別「跳躍」);但是《嫉妒的制陶女》,同《面具之道》和《猞猁的故事》一樣,算是列維第二好讀的作品,順便一說,讀起來最輕鬆的肯定是《憂鬱的熱帶》。列維的那三本書,其最難得的地方是,它們是為數不多的,列維論述比較「完整」(不「跳」)和緊湊的書籍),就讀這篇吧。我覺得迪蒙《等級人》也不錯,這樣就有六本了。我們先考慮有中文版的作品吧。再加一本《緬甸高原的政治制度》,它和《等級人》台灣都已經出了中文版。接下來關於Geertz,是讀《文化的解釋》還是《尼加拉》?我看後者比較具體,可能更好一些。《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民》(補充:關於這本書,我覺得,《想像的共同體》也很好,當然這本書就不能再算是馬克思注意人類學著作了)我覺得也不錯,是不是也考慮一下?
潘蛟:
薩林斯的東西也應該列進去。(補充:薩林斯除了歷史人類學,還有一些在經濟人類學中的貢獻)
王銘銘:
我建議薩林斯的選《歷史之島》就好了。
梁永佳:
可以把《原始分類》去掉,因為它裡面的東西和《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重疊。(補充: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著重探討了圖騰問題,並細化了其中的很多內容。我覺得,其實可以先擱置《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優先讀《原始分類》)
羅紅光:
書目看來比較偏田野。
王銘銘:
偏現代派的,不要後現代的東西了,因為它沒有了學科色彩。(補充:其實薩林斯和格爾茨可都算是半個後現代的了)
羅紅光:
我覺得這些書為學生打基礎挺好的。
王銘銘:
我覺得為了讓學生有個完整的研究概念,所以暫時先不考慮純理論作品,而上面列的書不僅是具體研究,同時也是理論作品,這樣應該更好一些。(補充:關於偏理論作品,我認為,一定要讀的有以下幾本:《社會學與人類學》,《原始社會的結構與功能》,《野性的思維》,《結構人類學》(這本我沒翻過),《儀式過程》,《文化的解釋》,《實踐感》(當然《實作理論綱要》可能更好,只看過學長複印的一個封皮,所以還是不評價了,不過貌似和《實踐感》一書有重複?)
Mary:
Victor Tuner呢?
王銘銘:
對,有中文本了,是庄孔韶老師編的,就選《儀式過程》(補充:現在還多了一本很重要的書,《象徵之林》)吧?不過,加上這本,就有十一本了,不如把《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民》先去掉,而我又覺得《努爾人》有些「太膩」(補充:我猜王銘銘的意思是「重複論述太多」?),乾脆把它換成《阿贊德人的巫技、神諭和魔術》這本吧。
羅紅光:
這裡有結構主義的東西了嗎?
王銘銘:
就是那本《嫉妒的制陶女》。本來還有一本《野性的思維》(補充:這本書同圖騰制度一樣,即使對於列維自己而言,也是「獨特的」。因為從這本書尤其是後一本書開始,列維開始擴展自己在《親屬關係的基本結構》中的結構主義議題,較為細緻的討論了結構轉化的問題,將結構主義拓展到哲學層面上,並在後續通過四本神話學的著作完善了結構主義哲學)。
羅紅光:
不,不,《野性的思維》這本書有點太野了,有點後現代的感覺了。
梁永佳:
讀《野性的思維》不如先讀《圖騰制度》。
關於區域研究和分支研究的閱讀書目還應該另找時間來談談。
王建民:
好的,我們剛才說的這些只是一個基本的民族志閱讀書目,實際上還沒有包括分支學科和中國的研究,等下次我們再找時間來一起討論吧。
讀原版吧,表示最近讀what kinship is and is not ,比中文不知道方便多少倍,另外不要買英文原版,不要買,不要買,太貴了,去淘寶買個電子報列印啦,很便宜的
來來來叫我這個社會學專業的小白幫你解決。
最近在上文化人類學和國外社會學理論。就推薦書目而言。文化人類學去看王銘銘的《西方人類學思潮十講》2005年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的。夏建中《文化人類學理論流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黃淑娉《文化人類學理論方法研究》廣西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可以給你推薦個小說林耀華的《金翼》,去看三聯版的吧。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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