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清初推行剃髮易服激起了漢人激烈的反抗?

普遍認為是儒家氣節或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之類的理由,然而題主並不認同。

當時國都亡了,異族皇帝都登基了,這些人並沒有激烈反抗,這叫民族氣節?國都亡了,已經是大不孝,還敢說「受之父母」?

其實這個問題的潛台詞應該是,為什麼漢人對剃髮令和清滅亡明的反應差別這樣大?


有亡國,有亡天下;

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亡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

亡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這就是後世常說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剃髮易服,是亡天下。


從左至右分別為清前期、清中期和清後期辮子樣式

開始的時候應該是這樣。。


樓上知友@仗劍的白衣少俠所說的「主要是士人群體」,其實是有問題的。

國家易主,刺激最大者為士人;易服斷髮,是對漢文化的斷裂。《說文解字》釋「發」為「根」,頭髮在彼時可是漢人的自我象徵。

清廷斷髮令下來的時候,許多已經被征服的地方奮然反抗,江南尤甚。因為人文昌盛之地,上至土人,下至百姓,對衣冠文物是格外尊重的。

貼一段我的讀書報告吧。

明末江陰縣抗清義事,與「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同稱「南明三慘」。其事廣為流傳,故略為敘述。

順治二年,隆武、宏光兩政權立,清廷南下伐之,過江南如秋風掃落葉。清廷於六月二十八日嚴令江陰縣薙髮。江陰軍民寧死不從,於閏六月一日倡義守城。其後與清軍周旋,互有勝負。一日至二十一日間,雙方於鄉鎮交兵,清兵於二十一日圍城,並燒略諸鄉。七月一日起掃清諸鄉,專意攻城。兩方兵戎相加,計謀互博,其間死傷甚劇,清軍亡三王,十八將,江陰軍民死傷過半。江陰縣城於八月二十一日城陷,閻公應元書「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率眾死戰,皆戮力忘生。二十三日清軍屠城,以東門出者不殺,十三歲以下不殺,然男女老少,皆死節,投水、投火、自刎者不計其數。至全城殺盡,僅存五十三人匿於寺中,城內外死者十七萬有餘。

江陰軍民以死抗清,早為世人所傳,而其抗清非為明亡故,乃為抵制薙髮。在此之前,江陰已經歸降。《江陰城守紀》:

亨入空署,耆老八人入見。亨曰:各縣已獻冊,江陰何以獨無?耆老出,遂諭各圖造冊,獻於府,轉送於南京,已歸順矣。

然後薙髮令傳至江陰,軍民寧死不從,繼而倡義。《江陰城守紀》:

諸生許用等大言於明倫堂曰:頭可斷,發決不可薙也。適府中檄下,有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之語。

存發,實乃衣冠文物為民族認同之象徵,只是士人可以言之有物,而百姓日用不知。許慎《說文解字》釋「發」為「根」,以其為人身「命根」所寄。此點前人多有論述,但是如此集中而堅決的反抗,只發生在了江南地區,令人震驚,試為一述。

江南士大夫之氣節早為歷代傳頌。明末抗清最為激烈之地於斯,清初遺民多半於斯,明清學術文化中心於斯,即使寡廉鮮恥而素有聲名者亦甚多(如常熟錢謙益,鄞縣謝三賓等)。

但是士節與民節不可同日而語。士人風節由讀書、入學、交遊增長砥礪,而百姓風節只能由耳濡目染來培育。說得直接點,民節由士節來催長(當然也有地理環境的因素),民風由士風來推動。李顒《匡時要務》:

夫天下之大根本,莫過於人心……然欲醒人心,惟在明學術,此在今日為匡時第一要務……天下之治亂,由人心之邪正,人心之邪正,由學術之明晦。

南宋亡時民眾不似明末般拚死抵抗(雖然蒙元未勒令薙髮,然其殘暴更甚滿清),我認為王學的傳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清初諸儒皆將明亡歸咎於明末學風空疏,遊學無根。顧炎武《日知錄》:

孰知今日之清談,有甚於前代者?昔之清談談老莊,今之清談談孔孟。……不習六藝之文,不考百王之典,不綜當代之務,舉夫子論學論政之大端一切不問……以明心見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實學。股肱惰而萬事荒,爪牙亡而四國亂,神州盪覆,宗社丘墟。

明末王學末流固然束書不觀,「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顏元)之論甚為恰當。但是王學也給予了知識分子強大而豐富的精神世界,其教「人人皆是聖人」,亦不全是輕薄無根。

這一點可以與明末江南士人抗清相互印證。

王學自陽明故去之後,王學派別林立,而其中以泰州王學、浙中王學和江右王學最有著名,亦最能代表王門。黃宗羲《明儒學案》述《江右王門學案》9卷,《浙中王門學案》5卷,《泰州學案》5卷,均為王門學派最多,可見學術傳統。

江右、泰州、浙中三地連起來,便能涵括江南地區。王學流風所披之地,雖是大夫無行,卻是生民有節。然而更為直接的原因,我則認為是無錫東林學院之功。抵牾東林者,蓋其壁壘森嚴,為黨論是,致黨爭日甚,國破家亡。而其時黨爭,非東林一己之過,閹黨於上,秦晉齊楚浙各黨於下,攻訐抵牾,壁壘之嚴亦無可奈何;至若所收黨人非盡善類,有「東林未必皆君子,魏黨未必皆小人」之語。而東林黨扶持正義,排斥邪惡,始終不渝。黃宗羲有確論曰:

今天下之言東林者,以其黨禍與國運終始,小人既資為口實,以為亡國由於東林,稱之為兩黨,即有知之者,亦言東林非不為君子,然不無過激,且依附者之不純為君子也,終是東漢黨錮中人物。嗟乎!此寱語也。東林講學者,不過數人耳,其為講院,亦不過一郡之內耳。昔緒山、二溪,鼓動流俗,江、浙南畿,所在設教,可謂之標榜矣。東林無是也。京師首善之會,主之為南、少壚,於東林無與。乃言國本者謂之東林,爭科場者謂之東林,攻逆奄者謂之東林,以至言奪情奸相討賊,凡一議之正,一人之不隨流俗者,無不謂之東林,若似乎東林標榜,遍於域中,延於數世,東林何不幸而有是也?東林何幸而有是也?然則東林豈真有名目哉?亦小人者加之名目而已矣。論者以東林為清議所宗,禍之招也。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則坊與,清議者天下之坊也。夫子議臧氏之竊位,議季氏之旅泰山,獨非清議乎?清議熄而後有美新之上言,媚奄之紅本,故小人之惡清議,猶黃河之礙砥柱也。熹宗之時,龜鼎將移,其以血肉撐拒,沒虞淵而取墜日者,東林也。毅宗之變,攀龍髯而蓐螻蟻者,屬之東林乎?屬之攻東林者乎?數十年來,勇者燔妻子,弱者埋土室,忠義之盛,度越前代,猶是東林之流風餘韻也。一堂師友,冷風熱血,洗滌乾坤,無智之徒,竊竊然從而議之,可悲也夫!(明儒學案卷五十八 1375頁)

其時矯江南王學之弊,公推東林為學壇主盟,乃至為天下首目。(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21頁)東林書院去江陰不足百里,學風所至,侵染甚深。我鄉里有老人雖不識字,卻聽說過東林黨人,可以想見。

江陰彈丸小城,忠義之事,子孫相聞,未嘗忘卻。許重熙《江陰守城記》文末有言:江陰野史曰:有明之季,士林無羞惡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為得意,而封疆大帥無不反戈內向;獨閻、陳二典史,乃以一城見義。向使守京口如是,則江南不至拱手獻人矣。時為之語曰: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頭可斷血可流髮型不可亂!」

「...你真要殺我啊,好吧,我剃。今年流行什麼款式我看看...」

「卧槽,你還是殺了我吧!」


1,丑。

2,儒士煽動。

3,清軍手段粗暴。

例外,剃髮易服造成的反抗其實很小。南明幾個王爺的軍事活動,隨便哪個都更大。


以下是《趙園:明清之際士大夫研究》中的節選——

題主觀察很准,歷史中所謂【氣節】的展現,主體基本為士人群體,因而如果我們看待您所說的易代問題的時候,政治環境其實是最需要關切的因素。

上面的論述大概闡述了明代政治的氣象,尤其在明末,妖風滾滾,士心異化。

士人群體殉國者也不在少數。

但是整體來講,對於士人群體,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解脫,這個群體在明代的對待實在是。。所以如果以題主所說的氣節論,士人或者更多表達著易代的痛苦,而未必都是對明朝的哀悼。

廣大民眾其實也受到了易代的戮害,如【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同時庶民群體之所以對於剃髮易服非常反感,我認為也是處於對於傳統的維護,置於君君臣臣,他們關心的更是父父子子。

道德約束在兩個群體的形態是不同的。

故而我認為這個事情需要把士人和庶民群體分開分析。

淺薄之論,如果您想了解更多,建議看看我開頭說的那本書,會非常有幫助。


看到電視上演的辮子戲就噁心


感覺這兩個事件很難類比,一個是留髮不留人,一個是亡國了。


國家興亡,匹夫無責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大明的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想要就拿去吧。

頭髮可是長在我頭上,你他媽怎麼能亂動?

明末的士紳,官員普遍都是這麼想的。


因為這不僅僅是亡國,這是亡族

漢人不是不能接受異族統治的,實際上在剃髮令之前漢人已經接受了清廷派來的官員,如果把時間放到更遠的遼朝,我們也可以看到契丹人統治下漢人對遼主的認可

但是剃髮易服就是試圖讓漢族滿洲化,這點誰也沒法否認,如果按照滿人的意願,他們希望漢人不僅用滿人衣冠,還要用滿人文字語言呢

滿人力有不逮而已

哪怕到了清朝中後期,漢人對於剃髮易服也是反感的,只是被社會高壓所限制而不能、不敢表達而已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寫道:「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棰楚受辱,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

「易服斷髮」涉及到個人身上尚且為辱,更何況清朝將其擴展到整個民族,是辱漢,是亡國,這是在用羞辱的方式告訴漢族:「你們的漢天下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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