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欣賞現代舞？

01-20

有答案表達每個舞蹈都有自己的理解，但這種理解必有一個門檻。否則作為門外漢必然只能將任何一段舞蹈都理解成為一系列毫無邏輯的動作堆砌。
所以這個問題一再提問，如何達到這個門檻？是否存在一些基本動作在理解上經常有其常見含義？

先一句話總結——好的現代舞，審美門檻是非常低的。只要別逼著自己「看懂」，跟著直覺走，你會很容易地爽到。

拋卻歷史意義，現代舞是我能想到的，最慎重，也最肆意對待身體的舞蹈。其它任何舞蹈形式，都很難像一場優秀的現代舞那樣，讓人那麼強烈而直接地感受到「人體」所天然帶有的，無與倫比的美麗。

認識很多完全有能力從看現代舞中獲得很多樂趣的人，因為對「舞」刻板性的距離感，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這個選項，一直覺得很可惜。

雖然自己也是門外漢，但感覺還是可以站在「毫無基礎人群」的角度，來講講：

我是怎麼作為吃瓜群眾來看現代舞的。

第一次看現代舞，是讀書時候的當代音樂欣賞課。

聽過學院派當代音樂的同學大概會知道，當代音樂這個東西吧，基本已經告別「旋律」和通俗意義的「優美」了……閉著眼純聽的話，特別容易聽著聽著就當成白噪音睡過去，況且這門課還在中午……所以老師無比睿智地挑了好多著名當代音樂做配樂的現代舞給我們當課堂範例。

時隔多年，現在能記得的也就只有Jiri Kylian的現代芭蕾了。

上個視頻鏈接 Black And White (Jiri Kylian)芭蕾 Part2 - 舞蹈視頻

當時的第一感覺是——原來一種抽象的藝術，可以用另一種抽象的藝術來詮釋，這世界也太可愛了吧！

因為跳脫了傳統的和弦音律和曲式結構，在聽當代音樂的時候，非專業聽眾只能非常直覺化地去感知音樂的舒緊、情緒。而現代舞把這些聽眾自己都說不出所以然的抽象感受，用視覺的方式翻譯、傳達出來，而且通過行雲流水的肢體把「爽」的程度給N次方了。

這是我對於現代舞的第一次「不明覺厲」的感嘆。

於是大三的暑假，我申請了台灣雲門舞集的實習（大學讀的藝術管理）。

面試的時候，給我們看了一個短片，是雲門的舞者去到台灣各個城鎮鄉村，去田間草地給市民跳舞，甚至帶著大家一起跳的場景。看到小朋友和阿姨媽媽笑得特別歡快的樣子，那一瞬間有點感動到想哭。

我們平時一直說要做好普通觀眾的「藝術導賞」，但做法大多仍是把藝術放在一個高的位置，然後給大家一把梯子，說「來我帶你往上爬」。

但云門第一次讓我知道，所謂的「高雅藝術」同樣可以自己從梯子上下來，走到大家身邊，說「來我們一起玩」。

後來我很幸運地成了可能是雲門第一個大陸實習生。

我那位對所有未知事物都極有好奇心、做了大半輩子音樂導賞的論文導師，非常霸道總裁地給我改了畢業論文方向：「你去雲門學會怎麼做現代舞導賞，回來拿這個寫論文吧~」

所以我是帶著和題主一樣的問題，開始我的實習的。

挑兩個我在雲門接觸過的項目講講，我也是在這個過程中開始理解，應該以怎樣的心態去看現代舞。（因為是11年的事情，不確定現在的情況是否有改變）

【一團戶外公演】

雲門一團是他們的門麵糰，只跳藝術總監林懷民的作品，常年在國外演出，但每年會在台灣做兩場免費的大型戶外公演。

我去的那年是在台北的自由廣場，和嘉義體育場，演出的舞作是《屋漏痕》。

在此之前我完全無法想像這樣的場景：四五萬路人毫無聲息席地而坐，在夜空下看一場極慢極靜的現代舞。

觀眾都是無預約免費入場，尤其在南部的嘉義，街邊的大叔，做雞肉飯的阿媽，樂呵呵地三五成群坐在地上，如同等著舊時戲台開演。簡直就是普通群眾藝術普及的完美案例啊！

我以為林老師會向大家循循善誘，他那如同打了一整晚太極的舞，想要表達什麼，應該從哪些角度來理解，哪些動作代表了什麼。

但是……完全沒有……沒有任何關於舞作的「欣賞指導」。

雖然觀眾都看得極入神，全程幾乎沒人中途離場。但大家真的能看得懂嗎？如果get不到舞蹈想要傳達的思想精髓，不是很浪費嗎？

演出結束我去問工作團隊的同事姐姐，得到非常理所當然的回答：「為什麼要『教』人欣賞？不同的人感受到不同的樂趣不是很好嗎~」

相同的問題後來我也問過林老師，他給了同樣的答案：「我不需要觀眾完全理解舞作的意義，我希望他們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二團進校園】

上面得到的回答，一開始並沒有說服我。畢竟聽交響樂的時候，常常是被老師如同賽事直播般全程講解下來，才得以理解樂曲精髓。那時的我無論如何沒法想通，任由觀眾「盲看」會是好的欣賞模式。

直到跟著雲門二團去台科大上舞蹈課。

和雲一不同，雲二的重心是植根台灣（這幾年也開始嘗試向外走了），在民眾間傳播現代舞，跳的多是青年編舞家的作品（會說我其實更偏愛雲二的舞么）。

雲二每年會選幾所大學，開設為期兩周的現代舞選修課（每天一整個上午）。

課看起來格外「友善」，沒有拉筋下腰，對身體的胖瘦軟硬也沒有任何要求。

先是學習感受自己的身體，每一塊部位，每一個關節，感受它們的舒張和緊縮，感受它們與全身的聯結。

然後出門，閉上眼感覺風，感覺樹，用身體感知周圍的一切。

當你熟悉你的身體，你開始能自在地，不羞澀地運用它。

當你和你所感知的環境、情緒融為一體，自然而然就會知道，肢體要隨著空氣怎樣流動。

這麼「隨心所欲」的舞蹈，怎麼捨得讓它被「統一答案」束縛。

學生們的畢業展示，都是他們集體創作的現代舞。有好玩的，也有深情的。

不同於初上課時的羞赧束縮，經過現代舞洗禮的學生們，即便動作稚嫩，也在無比莊重而自信地，用自己的身體，闡述他們想要表達的思索和情感。

現代舞其實和當代藝術很相似，編舞家關注的是自身的想法，舞者展示的是自身的存在。因此作為觀眾，編舞家和舞者究竟想要表現什麼真的完全不重要，這個時候把自己交給直覺就好。

就像在吃美食的時候，暫時關掉大腦分析功能的「靠這也太好吃了吧！」，才是最舒暢的狀態呀~~

4年前看完雲二的《斷章》，我矯情兮兮地在朋友圈寫「好的藝術總能讓人更愛這個世界一點」

去年看以色列巴切瓦舞團的《十舞》，鬼使神差想起這句，只是又多了個想法「好的藝術會讓人感動於人類的偉大。」

然後就是我的畢業論文最後還是寫了其它東西，畢竟「現代舞真的不用導賞啊」╮(╯_╰)╭

如何欣賞？

這個問題在我每次看完現代舞之後我都會有這個疑問。

我第一次看現代舞是在我大一時候，我們學校每年畢業季就會有舞蹈學院的畢業彙報，舞蹈學院有昆舞、舞蹈教育、民間舞、舞蹈表演、舞蹈編導，大概這幾類，每個專業會有個自己的畢業演出，其他專業我看完都會覺得，好贊！唯獨現代舞讓我困惑，應該是讓所有我這樣的非專業者感到困惑。

我記得我和小夥伴第一次路過學校小劇場，當時不知道是哪個專業舞蹈演出，反正我們被吸引住了，站著看到結束，第一次現場感受到舞蹈的魅力。此後每一場舞蹈演出我都會安靜看完，唯獨看了舞蹈編導的畢業彙報，看一半看不下去了，因為好糾結，看不懂。很多現代舞，並不像我們一般人所認識的舞蹈，也就是說不是傳統那種美。沒有芭蕾舞的優雅高貴，沒有昆舞的韻味，沒有民間舞的民族特色。

現代舞也常常沒有華麗的服裝，沒有華麗的舞美，可能都沒有穿舞鞋，樸素的衣服，就能演一齣戲。

你看，這樣就是一齣戲。

朱贏椿先生的展覽，舞者們有塊空地就能演出，演的各種昆蟲，在室內，或者室外，都可以，也沒有華麗複雜的裝扮。

這樣演出來的，在我看來是真真切切。

但是我還是會困惑，不知道這樣欣賞是否正確，也很想看專業的同學是怎麼欣賞的。

昨晚看了一齣劇《風之谷》，純現代編舞，我看的一頭霧水啊。身邊小夥伴也表示不懂啊！終於忍不住去問一個舞蹈的學姐，說俺看不懂，太糾結了，求解釋。

學姐說現代舞就是很難看懂，然後跟我說了很多劇中的故事，囧，我很多都沒看出來。

但是大的方向大家都看出來了！就是故事中的正派反派角色。

我看到這些角色會想這是啥！這到底是啥啊！是人，還是植物，還是神馬動物。就是我會控制不住往具象事物上想，我會將其往現實中已經有的事物上套。

（看這一個個怪異形象我就會想這是啥...）

而學姐說，並不是這樣，只要知道他們裡面有一方代表反派就行了，有些地方不能往具象想。

這讓我想起了朱自清的談美。裡面談到在面對藝術欣賞的時候，基本有三種情況，一種人是科學家，喜歡看到事物的本質，就是比如科學家看一棵樹，看到的是樹的元素構成。商人看到樹，看到的是背後的價值利益。而只有藝術家看到的是樹的姿態美，沒有任何利益關係和感情影響，這是第一印象美，而後可能會再產生出和個人情感相交融的美。

所以，對於非專業人士，用在欣賞舞蹈藝術上，大概也是感受舞者帶來的氛圍就夠了，有些地方不要往具象上想。

就好像我雖然不懂風之谷中的那些角色是個啥，是人還是物，但是我們都能感受到裡面的愛情、感受到悲，感受到喜，這就夠了。

至於如何評價一部劇好與壞、學姐解釋說看一部劇要看結構，看舞劇表達的意思清不清楚。就和看文章一樣，每一台晚會，每一個舞蹈都有故事。

另外是否有特定的一些動作意義，在繪畫上一般叫符號語言，例如畫中出現狗一般代表性，達利的畫中有成群的螞蟻，那是力量的象徵。而舞蹈也一樣，也是有特定的一些符號語言。

說到底，如果面對自己並不了解的藝術，都可以用自己五感去感受，只有能get到那種感覺就可以了，哪個一瞬間讓你悲或喜，或者震撼了，就可以了。因為作者想表達出的，往往也就這些動人心鉉的情感。

多看吧！看多了可能某天就觸景生情，瞬間懂了。人一生能感受的悲歡離合有限，只有從戲中尋～

正如文字對於小說，色彩對於水墨畫，肢體是舞者抒發意境的工具。與之不同的是，前兩者打開的是單一感官，而一場舞劇包含肢體表演、音樂、燈光、舞美等，需要打開五官去體驗，感知到的一切，便是這部作品傳遞給你的東西。

現代舞並不是一張規劃圖，舞者跟著路線去走，它更像一個方向，舞者自己走到那裡去。主觀的接受與被動的接受最大的差別在"尊重"二字。由於心念相通，它常常締造出一種舞者呼吸一致的場面，很奇妙。這是其它舞種所感知不到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