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出一段好的場景描寫?

如題,怎樣寫好一個單獨的場景,不加入議論抒情,只是單純描寫?


我一直覺得下面這段是我看過小說場景描寫的經典。。。事件轉折。心理描寫,出場人物,都十分到位,唯有天龍八部最後折箭一段可以比擬。

另外就是基督山恩仇記里的場景描寫,一個字牛

劉正風微微一驚,抬起頭來,只見大門口走進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這四人一進門,分往兩邊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這人手中
高舉一面五色錦旗,旗上綴滿了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許多人認得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凜:「五嶽劍派盟主的令旗到了!」那人走到劉正風身
前,舉旗說道:「劉師叔,奉五嶽劍派左盟主旗令:劉師叔金盆洗手大事,請暫行押後。」劉正風躬身說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那漢子道:「弟子奉
命行事,實不知盟主的意旨,請劉師叔恕罪。」劉正風微笑道:「不必客氣。賢侄是千丈松史賢侄吧?」他臉上雖然露出笑容,但語音已微微發顫,顯然這件事來得
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歷陣仗之人,也不免大為震動。那漢子正是嵩山派門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達,他聽得劉正風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號,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
身,道:「弟子史登達拜見劉師叔。」他搶上幾步,又向天門道人、岳不群、定逸師太等人行禮,道:「嵩山門下弟子,拜見眾位師伯、師叔。」其餘四名黃衣漢子
同時躬身行禮。定逸師太甚是喜歡,一面欠身還禮,說道:「你師父出來阻止這件事,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說呢,咱們學武之人,俠義為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
去做甚麼勞什子的官兒?只是我見劉賢弟一切安排妥當,決不肯聽老尼姑的勸,也免得多費一番唇舌。」劉正風臉色鄭重,說道:「當年我五嶽劍派結盟,約定攻守
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氣,遇上和五派有關之事,大伙兒須得聽盟主的號令。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在下今日金盆洗手,
是劉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規矩,更與五嶽劍派並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約束。請史賢侄轉告尊師,劉某不奉旗令,請左師兄恕罪。」說著走向金盆。


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千叮萬囑,務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師父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師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嶽劍派的情誼,亦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好。」

劉正風道:「我這可不明白了。劉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請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長函稟告左師兄。左師兄倘若真有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
勸止?直到此刻才發旗令攔阻,那不是明著要劉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爾反爾,叫江湖上好漢恥笑於我?」史登達道:「我師父囑咐弟子,言道劉師叔是衡山派鐵錚錚
的好漢子,義薄雲天,武林中同道向來對劉師叔甚是尊敬,我師父心下也十分欽佩,要弟子萬萬不可有絲毫失禮,否則嚴懲不貸。劉師叔大名播於江湖,這一節卻不
必過慮。」劉正風微微一笑,道:「這是左盟主過獎了,劉某焉有這等聲望?」定逸師太見二人僵持不決,忍不住又插口道:「劉賢弟,這事便擱一擱又有何妨。今
日在這裡的,個個都是好朋友,又會有誰來笑話於你?就算有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譏評,縱然劉賢弟不和他計較,貧尼就先放他不過。」說著眼光在各人臉上一
掃,大有挑戰之意,要看誰有這麼大膽,來得罪她五嶽劍派中的同道。劉正風點頭道:「既然定逸師太也這麼說,在下金盆洗手之事,延至明日午時再行。請各位好
朋友誰都不要走,在衡山多盤桓一日,待在下向嵩山派的眾位賢侄詳加討教。」便在此時,忽聽得後堂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喂,你這是幹甚麼的?我愛跟誰在一
起玩兒,你管得著么?」群雄一怔,聽她口音便是早一日和余滄海大抬其杠的少女曲非煙。又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著,不許亂動亂說,過
得一會,我自然放你走。」曲非煙道:「咦,這倒奇了,這是你的家嗎?我喜歡跟劉家姊姊到後園子去捉蝴蝶,為甚麼你攔著不許?」那人道:「好罷!你要去,自
己去好了,請劉姑娘在這裡耽一會兒。」曲非煙道:「劉姊姊說見到你便討厭,你快給我走得遠遠地。劉姊姊又不認得你,誰要你在這裡纏七纏八。」只聽得另一個
女子聲音說道:「妹妹,咱們去罷,別理他。」那男子道:「劉姑娘,請你在這裡稍待片刻。」劉正風愈聽愈氣,尋思:「哪一個大膽狂徒到我家來撒野,居然敢向
我菁兒無禮?」劉門二弟子米為義聞聲趕到後堂,只見師妹和曲非煙手攜著手,站在天井之中,一個黃衫青年張開雙手,攔住了她二人。米為義一見那人服色,認得
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氣,咳嗽一聲,大聲道:「這位師兄是嵩山派門下罷,怎不到廳上坐地?」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號令,要看住劉家的眷屬,
不許走脫了一人。」這幾句話聲音並不甚響,但說得驕矜異常,大廳上群雄人人聽見,無不為之變色。


劉正風大怒,向史登達道:「這是從何說起?」史登達道:「萬師弟,出來罷,說話小心些。劉師叔已答應不洗手了。」後堂那漢子應道:「是!那就再好
不過。」說著從後堂轉了來,向劉正風微一躬身,道:「嵩山門下弟子萬大平,參見劉師叔。」劉正風氣得身子微微發抖,朗聲說道:「嵩山派來了多少弟子,大家
一齊現身罷!」


他一言甫畢,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後院中、前後左右,數十人齊聲應道:「是,嵩山派弟子參見劉師叔。」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
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驚。但見屋頂上站著十餘人,一色的身穿黃衫。大廳中諸人卻各樣打扮都有,顯然是早就混了進來,暗中監視著劉正風,在一千
餘人之中,誰都沒有發覺。定逸師太第一個沉不住氣,大聲道:「這……這是甚麼意思?太欺侮人了!」史登達道:「定逸師伯恕罪。我師父傳下號令,說甚麼也得
勸阻劉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劉師叔不服號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便在此時,後堂又走出十幾個人來,卻是劉正風的夫人,他的兩個幼子,以及劉門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後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劉夫
人等人後心。劉正風朗聲道:「眾位朋友,非是劉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師兄竟然如此相脅,劉某若為威力所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左師兄不許劉某金盆洗手,
嘿嘿,劉某頭可斷,志不可屈。」說著上前一步,雙手便往金盆中伸去。史登達叫道:「且慢!」令旗一展,攔在他身前。劉正風左手疾探,兩根手指往他眼中插
去。史登達雙臂向上擋格,劉正風左手縮回,右手兩根手指又插向他雙眼。史登達無可招架,只得後退。劉正風一將他逼開,雙手又伸向金盆。只聽得背後風聲颯
然,有兩人撲將上來,劉正風更不回頭,左腿反彈而出,砰的一聲,將一名嵩山弟子遠遠踢了出去,右手辨聲抓出,抓住另一名嵩山弟子的胸口,順勢提起,向史登
達擲去。他這兩下左腿反踢,右手反抓,便如背後生了眼睛一般,部位既准,動作又快得出奇,確是內家高手,大非尋常。嵩山群弟子一怔之下,一時無人再敢上
來。站在他兒子身後的嵩山弟子叫道:「劉師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殺你公子了。」劉正風回過頭來,向兒子望了一眼,冷冷的道:「天下英雄在此,你膽敢動我兒
一根寒毛,你數十名嵩山弟子盡皆身為肉泥。」此言倒非虛聲恫嚇,這嵩山弟子倘若當真傷了他的幼子,定會激起公憤,群起而攻,嵩山弟子那就難逃公道。他一回
身,雙手又向金盆伸去。


眼見這一次再也無人能加阻止,突然銀光閃動,一件細微的暗器破空而至。劉正風退後兩步,只聽得叮的一聲輕響,那暗器打在金盆邊緣。金盆傾倒,掉下
地來,嗆啷啷一聲響,盆子翻轉,盆底向天,滿盆清水都潑在地下。同時黃影晃動,屋頂上躍下一人,右足一起,往金盆底踹落,一隻金盆登時變成平平的一片。這
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瘦削異常,上唇留了兩撇鼠須,拱手說道:「劉師兄,奉盟主號令,不許你金盆洗手。」


劉正風識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的第四師弟費彬、一套大嵩陽手武林中赫赫有名,瞧情形嵩山派今日前來對付自己的,不僅第二代弟子而已。金盆既已
被他踹爛,金盆洗手之舉已不可行,眼前之事是儘力一戰,還是暫且忍辱?霎時間心念電轉:「嵩山派雖執五嶽盟旗,但如此咄咄逼人,難道這裡千餘位英雄好漢,
誰都不挺身出來說一句公道話?」當下拱手還禮,說道:「費師兄駕到,如何不來喝一杯水酒,卻躲在屋頂,受那日晒之苦?嵩山派多半另外尚有高手到來,一齊都
請現身罷。單是對付劉某,費師兄一人已綽綽有餘,若要對付這裡許多英雄豪傑,嵩山派只怕尚嫌不足。」費彬微微一笑,說道:「劉師兄何須出言挑撥離間?就算
單是和劉師兄一人為敵,在下也抵擋不了適才劉師兄這一手『小落雁式』。嵩山派決不敢和衡山派有甚麼過不去,決不敢得罪了此間哪一位英雄,甚至連劉師兄也不
敢得罪了,只是為了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前來相求劉師兄不可金盆洗手。」此言一出,廳上群雄盡皆愕然,均想:「劉正風是否金盆洗手,怎麼會和武林
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相關?」果然聽得劉正風介面道:「費師兄此言,未免太也抬舉小弟了。劉某隻是衡山派中一介庸手,兒女俱幼,門下也只收了這麼八九個
不成材的弟子,委實無足輕重之至。劉某一舉一動,怎能涉及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定逸師太又插口道:「是啊。劉賢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綠豆官
兒,老實說,貧尼也大大的不以為然,可是人各有志,他愛升官發財,只要不害百姓,不壞了武林同道的義氣,旁人也不能強加阻止啊。我瞧劉賢弟也沒這麼大的本
領,居然能害到許多武林同道。」


費彬道:「定逸師太,你是佛門中有道之士,自然不明白旁人的鬼蜮伎倆。這件大陰謀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
都會大受毒害。各位請想一想,衡山派劉三爺是江湖上名頭響亮的英雄豪傑,豈肯自甘墮落,去受那些骯髒狗官的齷齪氣?劉三爺家財萬貫,哪裡還貪圖升官發財?
這中間自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群雄均想:「這話倒也有理,我早在懷疑,以劉正風的為人,去做這麼一個小小武官,實在太過不倫不類。」劉正風不怒反笑,說
道:「費師兄,你要血口噴人,也要看說得像不像。嵩山派別的師兄們,便請一起現身罷!」只聽得屋頂上東邊西邊同時各有一人應道:「好!」黃影晃動,兩個人
已站到了廳口,這輕身功夫,便和剛才費彬躍下時一模一樣。站在東首的是個胖子,身材魁偉,定逸師太等認得他是嵩山派掌門人的二師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卻
極高極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鶴手陸柏。這二人同時拱了拱手,道:「劉三爺請,眾位英雄請。」丁勉、陸柏二人在武林中都是大有威名,群雄都站起身
來還禮,眼見嵩山派的好手陸續到來,各人心中都隱隱覺得,今日之事不易善罷,只怕劉正風非吃大虧不可。定逸師太氣忿忿的道:「劉賢弟,你不用擔心,天下事
抬不過一個『理』字。別瞧人家人多勢眾,難道咱們泰山派、華山派、恆山派的朋友,都是來睜眼吃飯不管事的不成?」劉正風苦笑道:「定逸師太,這件事說起來
當真好生慚愧,本來是我衡山派內里的門戶之事,卻勞得諸位好朋友操心。劉某此刻心中已清清楚楚,想必是我莫師哥到嵩山派左盟主那裡告了我一狀,說了我種種
不是,以致嵩山派的諸位師兄來大加問罪,好好好,是劉某對莫師哥失了禮數,由我向莫師哥認錯賠罪便是。」費彬的目光在大廳上自東而西的掃射一周,他眼睛眯
成一線,但精光燦然,顯得內功深厚,說道:「此事怎地跟莫大先生有關了?莫大先生請出來,大家說個明白。」他說了這幾句話後,大廳中寂靜無聲,過了半晌,
卻不見「瀟湘夜雨」莫大先生現身。劉正風苦笑道:「我師兄弟不和,武林朋友眾所周知,那也不須相瞞。小弟仗著先人遺蔭,家中較為寬裕。我莫師哥卻家境貧
寒。本來朋友都有通財之誼,何況是師兄弟?但莫師哥由此見嫌,絕足不上小弟之門,我師兄弟已有數年沒來往、不見面,莫師哥今日自是不會光臨了。在下心中所
不服者,是左盟主只聽了我莫師哥的一面之辭,便派了這麼多位師兄來對付小弟,連劉某的老妻子女,也都成為階下之囚,那……那未免是小題大做了。」


費彬向史登達道:「舉起令旗。」史登達道:「是!」高舉令旗,往費彬身旁一站。費彬森然說道:「劉師兄,今日之事,跟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沒半分干
系,你不須牽扯到他身上。左盟主吩咐了下來,要我們向你查明;劉師兄和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暗中有甚麼勾結?設下了甚麼陰謀,來對付我五嶽劍派以及武林中一眾
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時聳然動容,不少人都驚噫一聲。魔教和白道中的英俠勢不兩立,雙方結仇已逾百年,纏鬥不休,互有勝敗。這廳上千餘人中,少說也有
半數曾身受魔教之害,有的父兄被殺,有的師長受戕,一提到魔教,誰都切齒痛恨。五嶽劍派所以結盟,最大的原因便是為了對付魔教。魔教人多勢眾,武功高強,
名門正派雖然各有絕藝,卻往往不敵,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更有「當世第一高手」之稱,他名字叫做「不敗」,果真是藝成以來,從未敗過一次,實是非同小可。群雄
聽得費彬指責劉正風與魔教勾結,此事確與各人身家性命有關,本來對劉正風同情之心立時消失。


劉正風道:「在下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魔教教主東方不敗一面,所謂勾結,所謂陰謀,卻是從何說起?」費彬側頭瞧著三師兄陸柏,等他說話。陸柏細聲細
語的道:「劉師兄,這話恐怕有些不盡不實了。魔教中有一位護法長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劉師兄是否相識?」劉正風本來十分鎮定,但聽到他提起「曲洋」二
字,登時變色,口唇緊閉,並不答話。

那胖子丁勉自進廳後從未出過一句聲,這時突然厲聲問道:「你識不識得曲洋?」他話聲洪亮之極,這七個字吐出口來,人人耳中嗡嗡作響。他站在那裡一
動不動,身材本已魁梧奇偉,在各人眼中看來,似乎更突然高了尺許,顯得威猛無比。劉正風仍不置答,數千對眼光都集中在他臉上。各人都覺劉正風答與不答,都
是一樣,他既然答不出來,便等於默認了。過了良久,劉正風點頭道:「不錯!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識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霎時之間,大
廳中嘈雜一片,群雄紛紛議論。劉正風這幾句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各人猜到他若非抵賴不認,也不過承認和這曲洋曾有一面之緣,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魔教長老
是他的知交朋友。費彬臉上現出微笑,道:「你自己承認,那是再好也沒有,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當。劉正風,左盟主定下兩條路,憑你抉擇。」劉正風宛如沒聽到
費彬的說話,神色木然,緩緩坐了下來,右手提起酒壺,斟了一杯,舉杯就唇,慢慢喝了下去。群雄見他綢衫衣袖筆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動,足見他定力奇高,在這
緊急關頭居然仍能絲毫不動聲色,那是膽色與武功兩者俱臻上乘,方克如此,兩者缺一不可,各人無不暗暗佩服。費彬朗聲說道:「左盟主言道:劉正風乃衡山派中
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時誤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輩均是俠義道中的好朋友,豈可不與人為善,給他一條自新之路?左盟主吩咐兄弟轉告劉師兄:你
若選擇這條路,限你一個月之內,殺了魔教長老曲洋,提頭來見,那麼過往一概不究,今後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群雄均想:正邪不兩立,魔教的旁門左道之士,和俠義道人物一見面就拚你死我活,左盟主要劉正風殺了曲洋自明心跡,那也不算是過分的要求。


劉正風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凄涼的笑容,說道:「曲大哥和我一見如故,傾蓋相交。他和我十餘次聯床夜話,偶然涉及門戶宗派的異見,他總是深自嘆息,認
為雙方如此爭鬥,殊屬無謂。我和曲大哥相交,只是研討音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歡吹簫,二人相見,大多時候總是琴簫相和,武功一道,從來不談。」他說
到這裡,微微一笑,續道:「各位或者並不相信,然當今之世,劉正風以為撫琴奏樂,無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曲大哥雖是魔教中
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潔,大有光風霽月的襟懷。劉正風不但對他欽佩,抑且仰慕。劉某雖是一介鄙夫,卻決計不肯加害這位君子。」


群雄越聽越奇,萬料不到他和曲洋相交,竟然由於音樂,欲待不信,又見他說得十分誠懇,實無半分作偽之態,均想江湖上奇行特立之士甚多,自來聲色迷
人,劉正風耽於音樂,也非異事。知道衡山派底細的人又想:衡山派歷代高手都喜音樂,當今掌門人莫大先生外號「瀟湘夜雨」,一把胡琴不離手,有「琴中藏劍,
劍發琴音」八字外號,劉正風由吹蕭而和曲洋相結交,自也大有可能。


費彬道:「你與曲魔頭由音律而結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左盟主言道:魔教包藏禍心,知道我五嶽劍派近年來好生興旺,魔教難以對抗,便千
方百計的想從中破壞,挑撥離間,無所不用其極。或動以財帛,或誘以美色。劉師兄素來操守謹嚴,那便設法投你所好,派曲洋來從音律入手。劉師兄,你腦子須得
清醒些,魔教過去害死過咱們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鬼蜮伎倆的迷惑,竟然毫不醒悟?」定逸師太道:「是啊,費師弟此言不錯。魔教的可怕,倒不在武功陰毒,
還在種種詭計令人防不勝防。劉師弟,你是正人君子,上了卑鄙小人的當,那有甚麼關係?你儘快把曲洋這魔頭一劍殺了,乾淨爽快之極。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千
萬不可受魔教中歹人的挑撥,傷了同道的義氣。」天門道人點頭道:「劉師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只須殺了那姓曲的魔
頭,俠義道中人,誰都會翹起大拇指,說一聲『衡山派劉正風果然是個善惡分明的好漢子。』我們做你朋友的,也都面上有光。」劉正風並不置答,目光射到岳不群
臉上,道:「岳師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這裡許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賣朋友,你卻怎麼說?」岳不群道:「劉賢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輩武林中人,就為朋
友兩脅插刀,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但魔教中那姓曲的,顯然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設法來投你所好,那是最最陰毒的敵人。他旨在害得劉賢弟身敗名裂,家破人
亡,包藏禍心之毒,不可言喻。這種人倘若也算是朋友,豈不是污辱了『朋友』二字?古人大義滅親,親尚可滅,何況這種算不得朋友的大魔頭、大奸賊?」群雄聽
他侃侃而談,都喝起彩來,紛紛說道:「岳先生這話說得再也明白不過。對朋友自然要講義氣,對敵人卻是誅惡務盡,哪有甚麼義氣好講?」


劉正風嘆了口氣,待人聲稍靜,緩緩說道:「在下與曲大哥結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最近默察情勢,猜想過不多時,我五嶽劍派和魔教便有一場大
火拚。一邊是同盟的師兄弟,一邊是知交好友,劉某無法相助那一邊,因此才出此下策,今日金盆洗手,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劉某從此退出武林,再也不與聞江湖上
的恩怨仇殺,只盼置身事外,免受牽連。去捐了這個芝麻綠豆大的武官來做做,原是自污,以求掩人耳目。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廣大,劉某這一步棋,畢竟瞞不過
他。」群雄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心中均道:「原來他金盆洗手,暗中含有這等深意,我本來說嘛,這樣一位衡山派高手,怎麼會甘心去做這等芝麻綠豆小官。」劉
正風一加解釋,人人都發覺自己果然早有先見之明。


費彬和丁勉、陸柏三人對視一眼,均感得意:「若不是左師兄識破了你的奸計,及時攔阻,便給你得逞了。」劉正風續道:「魔教和我俠義道百餘年來爭鬥
仇殺,是是非非,一時也說之不盡。劉某隻盼退出這腥風血雨的鬥毆,從此歸老林泉,吹簫課子,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自忖這份心愿,並不違犯本門門規和五嶽
劍派的盟約。」費彬冷笑道:「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危難之際,臨陣脫逃,豈不是便任由魔教橫行江湖,為害人間?你要置身事外,那姓曲的魔頭卻又如何不置身
事外?」


劉正風微微一笑,道:「曲大哥早已當著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師爺立下重誓,今後不論魔教和白道如何爭鬥,他一定置身事外,決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費彬冷笑道:「好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我們白道中人去犯了他呢?」


劉正風道:「曲大哥言道:他當儘力忍讓,決不與人爭強鬥勝,而且竭力彌縫雙方的誤會嫌隙。曲大哥今日早晨還派人來跟我說,華山派弟子令狐沖為人所
傷,命在垂危,是他出手給救活了的。」此言一出,群雄又群相聳動,尤其華山派、恆山派以及青城派諸人,更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華山派的岳靈珊忍不住問
道:「劉師叔,我大師哥在哪裡?真的是……是那位姓曲的……姓曲的前輩救了他性命么?」


劉正風道:「曲大哥既這般說,自非虛假。日後見到令狐賢侄,你可親自問他。」費彬冷笑道:「那有甚麼奇怪?魔教中人拉攏離間,甚麼手段不會用?他
能千方百計的來拉攏你,自然也會千方百計的去拉攏華山派弟子。說不定令狐沖也會由此感激,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咱們五嶽劍派之中,又多一個叛徒了。」轉頭
向岳不群道:「岳師兄,小弟這話只是打個比方,請勿見怪。」岳不群微微一笑,說道:「不怪!」

劉正風雙眉一軒,昂然問道:「費師兄,你說又多一個叛徒,這個『又』字,是甚麼用意?」費彬冷笑道:「啞子吃餛飩,心裡有數,又何必言明。」劉正
風道:「哼,你直指劉某是本派叛徒了。劉某結交朋友,乃是私事,旁人卻也管不著。劉正風不敢欺師滅祖,背叛衡山派本門,『叛徒』二字,原封奉還。」他本來
恂恂有禮,便如一個財主鄉紳,有些小小的富貴之氣,又有些土氣,但這時突然顯出勃勃英氣,與先前大不相同。群雄眼見他處境十分不利,卻仍與費彬針鋒相對的
論辯,絲毫不讓,都不禁佩服他的膽量。


費彬道:「如此說來,劉師兄第一條路是不肯走的了,決計不願誅妖滅邪,殺那大魔頭曲洋了?」


劉正風道:「左盟主若有號令,費師兄不妨就此動手,殺了劉某的全家!」費彬道:「你不須有恃無恐,只道天下的英雄好漢在你家裡作客,我五嶽劍派便
有所顧忌,不能清理門戶。」伸手向史登達一招,說道:「過來!」史登達應道:「是!」走上三步。費彬從他手中接過五色令旗,高高舉起,說道:「劉正風聽
者:左盟主有令,你若不應允在一個月內殺了曲洋,則五嶽劍派只好立時清理門戶,以免後患,斬草除根,決不容情。你再想想罷!」劉正風慘然一笑,道:「劉某
結交朋友,貴在肝膽相照,豈能殺害朋友,以求自保?左盟主既不肯見諒,劉正風勢孤力單,又怎麼與左盟主相抗?你嵩山派早就布置好一切,只怕連劉某的棺材也
給買好了,要動手便即動手,又等何時?」費彬將令旗一展,朗聲道:「泰山派天門師兄,華山派岳師兄,恆山派定逸師太,衡山派諸位師兄師侄,左盟主有言吩
咐:自來正邪不兩立,魔教和我五嶽劍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劉正風結交匪人,歸附仇敵。凡我五嶽同門,出手共誅之。接令者請站到左首。」


天門道人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到左首,更不向劉正風瞧上一眼。天門道人的師父當年命喪魔教一名女長老之手,是以他對魔教恨之入骨。他一走到左首,門
下眾弟子都跟了過去。岳不群起身說道:「劉賢弟,你只須點一點頭,岳不群負責為你料理曲洋如何?你說大丈夫不能對不起朋友,難道天下便只曲洋一人才是你朋
友,我們五嶽劍派和這裡許多英雄好漢,便都不是你朋友了?這裡千餘位武林同道,一聽到你要金盆洗手,都千里迢迢的趕來,滿腔誠意的向你祝賀,總算夠交情了
罷?難道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嶽劍派師友的恩誼,這裡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併加將起來,還及不上曲洋一人?」劉正風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岳師兄,你是讀
書人,當知道大丈夫有所不為,你這番良言相勸,劉某甚是感激。人家逼我害曲洋,此事萬萬不能。正如若是有人逼我殺害你岳師兄,或是要我加害這裡任何哪一位
好朋友,劉某縱然全家遭難,卻也決計不會點一點頭。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是不錯,但岳師兄何嘗不是劉某的好友?曲大哥倘若有一句提到,要暗害五嶽劍派中
劉某那一位朋友,劉某便鄙視他的為人,再也不當他是朋友了。」他這番話說得極是誠懇,群雄不由得為之動容,武林中義氣為重,劉正風這般顧全與曲洋的交情,
這些江湖漢子雖不以為然,卻禁不住暗自讚歎。岳不群搖頭道:「劉賢弟,你這話可不對了。劉賢弟顧全朋友義氣,原是令人佩服,卻未免不分正邪,不問是非。魔
教作惡多端,殘害江湖上的正人君子、無辜百姓。劉賢弟只因一時琴簫投緣,便將全副身家性命都交給了他,可將『義氣』二字誤解了。」


劉正風淡淡一笑,說道:「岳師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語文字可以撒謊作偽,琴簫之音卻是心聲,萬萬裝不得假。小弟和曲大哥相交,以
琴簫唱和,心意互通。小弟願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擔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卻無一點一毫魔教的邪惡之氣。」岳不群長嘆一聲,走到了天門道人身側。勞德諾、岳靈
珊、陸大有等也都隨著過去。


定逸師太望著劉正風,問道:「從今而後,我叫你劉賢弟,還是劉正風?」劉正風臉露苦笑,道:「劉正風命在頃刻,師太以後也不會再叫我了。」定逸師
太合十念道:「阿彌陀佛!」緩緩走到岳不群之側,說道:「魔深孽重,罪過,罪過。」座下弟子也都跟了過去。費彬道:「這是劉正風一人之事,跟旁人並不相
干。衡山派的眾弟子只要不甘附逆,都站到左首去。」


大廳中寂靜片刻,一名年輕漢子說道:「劉師伯,弟子們得罪了。」便有三十餘名衡山派弟子走到恆山派群尼身側,這些都是劉正風的師侄輩,衡山派第一
代的人物都沒到來。費彬又道:「劉門親傳弟子,也都站到左首去。」向大年朗聲道:「我們受師門重恩,義不相負,劉門弟子,和恩師同生共死。」劉正風熱淚盈
眶,道:「好,好,大年!你說這番話,已很對得起師父了。你們都過去罷。師父自己結交朋友,和你們可沒幹系。」米為義刷的一聲,拔出長劍,說道:「劉門一
系,自非五嶽劍派之敵,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哪一個要害我恩師,先殺了姓米的。」說著便在劉正風身前一站,擋住了他。丁勉左手一揚,嗤的一聲輕響,一絲銀
光電射而出。劉正風一驚,伸手在米為義右膀上一推,內力到處,米為義向左撞出,那銀光便向劉正風胸口射來。向大年護師心切,縱身而上,只聽他大叫一聲,那
銀針正好射中心臟,立時氣絕身亡。劉正風左手將他屍體抄起,探了探他鼻息,回頭向丁勉道:「丁老二,是你嵩山派先殺了我弟子!」丁勉森然道:「不錯,是我
們先動手,卻又怎樣?」


劉正風提起向大年的屍身,運力便要向丁勉擲去。丁勉見他運勁的姿式,素知衡山派的內功大有獨到之處,劉正風是衡山派中的一等高手,這一擲之勢非同
小可,當即暗提內力,準備接過屍身,立即再向他反擲回去。哪知劉正風提起屍身,明明是要向前擲出,突然間身子往斜里竄出,雙手微舉,卻將向大年的屍身送到
費彬胸前。這一下來得好快,費彬出其不意,只得雙掌豎立,運勁擋住屍身,便在此時,雙脅之下一麻,已被劉正風點了穴道。


劉正風一招得手,左手搶過他手中令旗,右手拔劍,橫架在他咽喉,左肘連撞,封了他背心三處穴道,任由向太年的屍身落在地下。這幾下兔起鶻落,變化
快極,待得費彬受制,五嶽令旗被奪,眾人這才醒悟,劉正風所使的,正是衡山派絕技,叫做「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眾人久聞其名,這一次算是大開眼界。
岳不群當年曾聽師父說過,這一套「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乃衡山派上代一位高手所創。這位高手以走江湖變戲法賣藝為生。那走江湖變戲法,仗的是聲東擊
西,虛虛實實,幻人耳目。到得晚年,他武功愈高,變戲法的技能也是日增,竟然將內家功夫使用到戲法之中,街頭觀眾一見,無不稱賞,後來更是一變,反將變戲
法的本領滲入了武功,五花八門,層出不窮。這位高手生性滑稽,當時創下這套武功遊戲自娛,不料傳到後世,竟成為衡山派的三大絕技之一。只是這套功夫變化雖
然古怪,但臨敵之際,卻也並無太大的用處,高手過招,人人嚴加戒備,全身門戶,無不守備綦謹,這些幻人耳目的花招多半使用不上,因此衡山派對這套功夫也並
不如何著重,如見徒弟是飛揚佻脫之人,便不傳授,以免他專務虛幻,於扎正根基的踏實功夫反而欠缺了。劉正風是個深沉寡言之人,在師父手上學了這套功夫,平
生從未一用,此刻臨急而使,一擊奏功,竟將嵩山派中這個大名鼎鼎、真實功夫決不在他之下的」大嵩陽手」費彬制服。他右手舉著五嶽劍派的盟旗,左手長劍架在
費彬的咽喉之中,沉聲道:「丁師兄、陸師兄,劉某斗膽奪了五嶽令旗,也不敢向兩位要脅,只是向兩位求情。」


丁勉與陸伯對望了一眼,均想:「費師弟受了他的暗算,只好且聽他有何話說。」丁勉道:「求甚麼情?」劉正風道:「求兩位轉告左盟主,准許劉某全家
歸隱,從此不干預武林中的任何事務。劉某與曲洋曲大哥從此不再相見,與眾位師兄朋友,也……也就此分手。劉某攜帶家人弟子,遠走高飛,隱居海外,有生之
日,絕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丁勉微一躊躇,道:「此事我和陸師弟可做不得主,須得歸告左師哥,請他示下。」

劉正風道:「這裡泰山、華山兩派掌門在此,恆山派有定逸師太,也可代她掌門師姊作主,此外,眾位英雄好漢,俱可作個見證。」他眼光向眾人臉上掃
過,沉聲道:「劉某向眾位朋友求這個情,讓我顧全朋友義氣,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定逸師太外剛內和,脾氣雖然暴躁,心地卻極慈祥,首先說道:「如此甚
好,也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丁師兄、陸師兄,咱們答應了劉賢弟罷。他既不再和魔教中人結交,又遠離中原,等如是世上沒了這人,又何必定要多造殺業?」天門
道人點頭道:「這樣也好,岳賢弟,你以為如何?」岳不群道:「劉賢弟言出如山,他既這般說,大家都是信得過的。來來來,咱們化干戈為玉帛,劉賢弟,你放了
費賢弟,大伙兒喝一杯解和酒,明兒一早,你帶了家人子弟,便離開衡山城罷!」陸柏卻道:「泰山、華山兩派掌門都這麼說,定逸師太更竭力為劉正風開脫,我們
又怎敢違抗眾意?但費師弟刻下遭受劉正風的暗算,我們倘若就此答允,江湖上勢必人人言道,嵩山派是受了劉正風的脅持,不得不低頭服輸,如此傳揚開去,嵩山
派臉面何存?」定逸師太道:「劉賢弟是在向嵩山派求情,又不是威脅逼迫,要說『低頭服輸』,低頭服輸的是劉正風,不是嵩山派。何況你們又已殺了一名劉門弟
子。」


陸柏哼了一聲,說道:「狄修,預備著。」嵩山派弟子狄修應道:「是!」手中短劍輕送,抵進劉正風長子背心的肌肉。陸柏道:「劉正風,你要求情,便
跟我們上嵩山去見左盟主,親口向他求情。我們奉命差遣,可作不得主。你立刻把令旗交還,放了我費師弟。」劉正風慘然一笑,向兒子道:「孩兒,你怕不怕
死?」劉公子道:「孩兒聽爹爹的話,孩兒不怕!」劉正風道:「好孩子!」陸柏喝道:「殺了!」狄修短劍往前一送,自劉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窩,短劍跟著拔
出。劉公子俯身倒地,背心創口中鮮血泉涌。劉夫人大叫一聲,撲向兒子屍身。陸柏又喝道:「殺了!」狄修手起劍落,又是一劍刺入劉夫人背心。


定逸師太大怒,呼的一掌,向狄修擊了過去,罵道:「禽獸!」丁勉搶上前來,也擊出一掌。雙掌相交,定逸師太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鮮血涌到了嘴
中,她要強好勝,硬生生將這口血咽入口腹中。丁勉微微一笑,道:「承讓!」定逸師太本來不以掌力見長,何況適才這一掌擊向狄修,以長攻幼,本就未使全力,
也不擬這一掌擊死了他,不料丁勉突然出手,他那一掌卻是凝聚了十成功力。雙掌陡然相交,定逸師太欲待再催內力,已然不及,丁勉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壓到,定
逸師太受傷嘔血,大怒之下,第二掌待再擊出,一運力間,只覺丹田中痛如刀割,知道受傷已然不輕,眼前無法與抗,一揮手,怒道:「咱們走!」大踏步向門外走
去,門下群尼都跟了出去。陸柏喝道:「再殺!」兩名嵩山弟子推出短劍,又殺了兩名劉門弟子。陸柏道:「劉門弟子聽了,若要活命,此刻跪地求饒,指斥劉正風
之非,便可免死。」


劉正風的女兒劉菁怒罵:「奸賊,你嵩山派比魔教奸惡萬倍!」陸柏喝道:「殺了!」萬大平提起長劍,一劍劈下,從劉菁右肩直劈至腰。史登達等嵩山弟子一劍一個,將早已點了穴道制住的劉門親傳弟子都殺了。


大廳上群雄雖然都是畢生在刀槍頭上打滾之輩,見到這等屠殺慘狀,也不禁心驚肉跳。有些前輩英雄本想出言阻止,但嵩山派動手實在太快,稍一猶豫之
際,廳上已然屍橫遍地。各人又想:自來邪正不兩立,嵩山派此舉並非出於對劉正風的私怨,而是為了對付魔教,雖然出手未免殘忍,卻也未可厚非。再者,其時嵩
山派已然控制全局,連恆山派的定逸師太亦已鎩羽而去,眼見天門道人、岳不群等高手都不作聲,這是他五嶽劍派之事,旁人倘若多管閑事,強行出頭,勢不免惹下
殺身之禍,自以明哲保身的為是。


殺到這時,劉門徒弟子女已只剩下劉正風最心愛的十五歲幼子劉芹。陸柏向史登達道:「問這小子求不求饒?若不求饒,先割了他的鼻子,再割耳朵,再挖
眼珠,叫他零零碎碎的受苦。」史登達道:「是!」轉向劉芹,問道:「你求不求饒?」劉芹臉色慘白,全身發抖。劉正風道:「好孩子,你哥哥姊姊何等硬氣,死
就死了,怕甚麼?」劉芹顫聲道:「可是……爹,他們要……要割我鼻子,挖……挖我眼睛……」劉正風哈哈一笑,道:「到這地步,難道你還想他們放過咱們
么?」劉芹道:「爹爹,你……你就答允殺了曲……曲伯伯……」劉正風大怒,喝道:「放屁!小畜生,你說甚麼?」史登達舉起長劍,劍尖在劉芹鼻子前晃來晃
去,道:「小子,你再不跪下求饒,我一劍削下來了。一……二……」他那「三」字還沒說出口,劉芹身子戰抖,跪倒在地,哀求道:「別……別殺我……我……」
陸柏笑道:「很好,饒你不難。但你須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劉正風的不是。」劉芹雙眼望著父親,目光中儘是哀求之意。劉正風一直甚是鎮定,雖見妻子兒女死在他的
眼前,臉上肌肉亦毫不牽動,這時卻憤怒難以遏制,大聲喝道:「小畜生,你對得起你娘么?」劉芹眼見母親、哥哥、姊姊的屍身躺在血泊之中,又見史登達的長劍
不斷在臉前晃來晃去,已嚇得心膽俱裂,向陸柏道:「求求你饒了我,饒了……饒了我爹爹。」陸柏道:「你爹爹勾結魔教中的惡人,你說對不對?」劉芹低聲道:
「不……不對!」陸柏道:「這樣的人,該不該殺?」劉芹低下了頭,不敢答話。陸柏道:「這小子不說話,一劍把他殺了。」史登達道:「是!」知道陸柏這句話
意在恫嚇,舉起了劍,作勢砍下。劉芹忙道:「該……該殺!」陸柏道:「很好!從今而後,你不是衡山派的人了,也不是劉正風的兒子,我饒了你的性命。」劉芹
跪在地下,嚇得雙腿都軟了,竟然站不起來。群雄瞧著這等模樣,忍不住為他羞慚,有的轉過了頭,不去看他。劉正風長嘆一聲,道:「姓陸的,是你贏了!」右手
一揮,將五嶽令旗向他擲去,左足一抬,把費彬踢開,朗聲道:「劉某自求了斷,也不須多傷人命了。」左手橫過長劍,便往自己頸中刎去。便在這時,檐頭突然掠
下一個黑衣人影,行動如風,一伸臂便抓住了劉正風的左腕,喝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去!」右手向後舞了一個圈子,拉著劉正風向外急奔。


劉正風驚道:「曲大哥……你……」


群雄聽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道這黑衣人便是魔教長老曲洋,盡皆心頭一驚。


曲洋叫道:「不用多說!」足下加勁,只奔得三步,丁勉、陸柏二人四掌齊出,分向他二人後心拍來。曲洋向劉正風喝道:「快走!」出掌在劉正風背上一
推,同時運勁於背,硬生生受了丁勉、陸柏兩大高手的并力一擊。砰的一聲響,曲洋身子向外飛出去,跟著一口鮮血急噴而出,回手連揮,一叢黑針如雨般散出。丁
勉叫道:「黑血神針,快避!」急忙向旁閃開。群雄見到這叢黑針,久聞魔教黑血神針的大名,無不驚心,你退我閃,亂成一團,只聽得「哎唷!」「不好!」十餘
人齊聲叫了起來。廳上人眾密集,黑血神針又多又快,畢竟還是有不少人中了毒針。混亂之中,曲洋與劉正風已逃得遠了。


之前專門給新人寫過一個教程,複製黏貼如下:

理論放前面,速成的方法放後面。

一、要素

關於如何描繪一個場景,首先是可以描繪些什麼。

首先是視覺,如果把一個動畫定格,就能看到有前景(近景)、後景(遠景)和人物。

例如(來自幻世青衣抄,夜時燈行):

……………………

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立花北枝

連綿的陰雨天氣不禁讓人心生倦意店裡的生意也變得比前些日子冷清了許多。

店裡還沒有顧客。我坐在靠著書架的椅子上。默默打著盹。曾揚站在吧台後習慢性地擦著瓷杯,白鈺與他小聲地聊著天。

……………………

這個場景就包括了遠景:連綿陰雨;近景;沒有顧客的店。和人物:我、曽揚和白鈺。這就是一般場景描寫中,最簡單的三個要素。但因為真實的世界比動畫要豐富,因而還能聽到聲音,聞到味道,有時候還有冷熱軟硬等觸覺。因此可以進行更多元素的描繪。變成:遠景、近景、人物、聲音、氣味、觸覺六個元素。

例如:(來自天之落英第一卷):

…………………………

空中雲霧縹緲,不知何處,傳來一個男聲。

「哎呀,連遺言都不聽完,真暴躁呢。」

濃濃的嘲諷,在語調中清晰可聞。曉月瞬間臉色一變,順著聲音抬頭,望向空中。

淺淺灰藍色的天空下,星辰閃耀。只見一個白髮的男子,在空中緩緩顯形。身姿輕柔的飄落下來。

他看起來很年輕,皮膚細膩,白如鵝紙,容貌不到百歲。細如柳葉的長眉下,是一雙明媚的丹鳳眼。鼻樑高翹,弧度優美。嘴唇輕薄,下巴平滑。左眼下一點淚痣,讓他笑起來時,莫名多了一種妖艷的氣質。

披散下的長髮,襯著綉金邊的紅色長袍在風中飄搖。紅的衣,白的發。一時艷麗無雙。

隨著他的出現,空氣中瀰漫出濃烈的香味。有飄散的花瓣,粉紅淡紫,青黃幽藍的,不知從何處起,紛紛揚揚墜落下來。形成鮮嫩亮眼的花瓣雨,隨著那抹奇異的身影,一同落在了地上。白凈的地板一時五彩斑斕。

貌美如花,那人笑的風情萬種。跟前就是森嚴戒備的曉月。但他看都不看一眼。只彎下腰去,一邊向紙蓉伸出手,一邊拋了個媚眼。

「對待女生要溫柔啊,何況還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

……………………………………

這段描繪除了景物(包含遠近)和人物之外,還多了說話聲和花香。描繪的要素就更多了一些。當你覺得場景描繪單薄時,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增加一些描繪要素。寫寫聲音,氣味之類的,一般場景就會豐富不少。

練習題(來自女大學生的校園日常):

…………………………………………

陽檯面朝西方,正對著不遠處大片的麥田,麥田裡的麥子蕩漾著金黃色的波浪。幾台收割機來來回回,如同畫卷上的點睛之筆,轟鳴聲傳到遙遠的彼方。

從麥田裡吹來的風帶著一股清甜的香味,太陽西斜暖暖的黃光照亮整個空間。

令人感到舒適的風景。

但是……天快黑了。

美好的感覺總是一縱即逝,濃雲一旦掩住太陽,四周便暗下來。

雙手扶欄杆看著看著突然後背感到一陣異常的涼,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頭上竟出了些冷汗。

………………………………………

請指出上面例子包含多少個要素,並將此場景擴充到五個要素。(要是有人有興趣做練習的話,寫完可以發到我郵箱的說……到時候也可以把例子補充進來)

練習題2(來自全世界的妹我只控一個):

…………

視野中的景物在極速的奔跑中劇烈地抖動著,如果是在現實中的話,一定能夠聽到掠過耳際的呼呼風聲。

敵方的旗子所在地—一棟矮小的兩層樓房,就在不遠處了房子的大門毫無防備地開著;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看起來像是發動了總攻動員了所有人員去強攻我們的旗子所在地了呢。

此刻我方防線也如想像中的一樣已經潰不成軍,不斷有突破防線的敵人衝過封鎖線朝藏著旗子的地方跑去。不過隊友也有做一定的安排,分兩條防線,所以此刻衝過第一防線的敵人仍然會遭遇第二防線的隊友的阻擊。

………………

請指出例子的場景描寫包含多少個要素,並嘗試使用六個要素描繪一個類似的場景。

另外,要素的多少並不能完全決定場景描繪的好壞。有時候,要素過多會顯得又長又累贅,只精鍊的描繪幾個要素反而能達到不錯的效果。方寸的拿捏和詳略的掌握,需要在寫作的過程之中不斷摸索,才能找到自己最喜歡的描繪方法。但對於內容總是太單薄的新手來說,先練習擴充總是沒有錯的。但在寫作進階之後,應當適當的練習文字精簡。比如下面,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場景描寫。

練習題3(來自螭龍傳的楔子):

………………

頭上有些冰涼的東西落下來,我漸漸蘇醒過來。又是一場難得的大雨。

久眠而醒我不知道這一覺又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睡到了什麼時候。我的視線清晰過來,滂沱的大雨使全世界都籠置在了一層水幕之中。我又閉上了眼睛沐雨而立。

那麼,她在哪裡?在近我之途,還是遠我之路?

………………

指出例子中有多少個要素,並將例子中的要素擴充至六個。然後進行前後對比。看看多了些什麼,又或者是少了些什麼?

二、順序

有了要素之後,就是關於如何編排要素。在描寫場景的過程中,因為要素眾多,如果只是隨意堆砌,很可能會造成混亂。所以一般都會有一定的描寫順序。

比如(來自祝死):

………………

喝,這倒還真是你平時的作風。」周轉注視著外面的鐵路。

原本應該透明無色的玻璃牆,因為八年漫長的時光而變成了灰色。

曾經光潔白亮的停泊站台,也早就被拆去了表面的白磚。

破碎的彎頂,雜亂的坐椅,不會再發出通知的音響還有如同行屍走肉的人。

看不見星光的深黑夜晚,破損的白熾燈泡發出虛假的黃光。

兩道光柱從深黑色的夜空里照射過來,周轉仔細聽著、那裡還有輕輕的蒸汽聲。龐大的金屬怪物在夜色之海中向它們這些可口的餌食靠近。

嘰一一一嘰一一一滋一一一

一陣提神醒腦的尖利摩擦聲,宣告著它的到來。

車站裡,人們抱著各自不同的心思拽緊了自己的行李紛紛擾擾的向同一個方向進發。

周和羅也混在其中,好像忘掉了自己來的目的。

當然,其實倆個人都沒有忘掉。

…………………………

比如這一大段的場景描寫,先寫灰色的玻璃牆,然後是沒有白磚的站台,再是頂部、座椅、音響和人。最後是大環境的黑和燈泡光。如此一來,完全梳理不出作者的描寫順序。乍一看下來,給人以一種目光隨處亂晃的感覺。而且不同的意象,都用分段間隔,似乎略散亂了。

練習題:梳理此段場景,思考有沒有更好的描寫順序。

關於場景的描寫,要採取怎樣的順序。這個答案,應該由作者在寫作之路上自行尋找探求。但一般來說,常見的描寫順序有以下幾種

1、從大到小,從整體到細節。

例子(來自變成女孩的我不可能這麼可愛)

………………

天陰沉沉的,周圍冰冷的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哀愁。女孩默默的望著空,蒼彎之下,雲墨翻湧狂風四散。

一道閃雷划過天際,終於,下雨了。

狂風呼嘯著穿過山谷,掠過森林,如同鬼魅一般嬉笑著,最後彙集到懸崖方,詭異地扭動,交錯升騰。

傾盆的雨幕狠狠的壓在女孩瘦弱的肩上,浸濕了她的衣發。狂風狠狠的拍打著那單薄的身影,像是要將她推下懸崖,徹底撕碎。

女孩靜靜的佇立在雨幕里。任由風雨來襲,鬼魅哭嚎,她弱小的身影在雨幕里晃動著,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該隱就在她身後,靜靜的看著。

……………………

這例子大致上是由大到小的描寫順序。先大範圍的描寫景物,再集中到人物身上。

再比如

例子(來自天之落英第六卷):

……

天水城,位於梅里雪山東南邊,常住人口2800人,是天之落英第一大主城。最有特色的便是城周自然形成的護城河。從雪山上奔騰而下的流水,順著地形繞了天水城一周,而後幾乎是從來的方向流開,造就了近乎圓形的河道奇觀。又因著天水城在沖積平原上,城內便土壤肥沃。並著氣候溫和,水源充足,致使天水城山清水秀,一年五季花繁似錦,連年美不勝收。

此時,正值一年之初的誕生季,大朵大朵的雙子花點綴在城內,或藍或紫,幼嫩鮮艷。趁著天邊的一輪血月都不免柔和了起來。而楓葉和紅豆一落地,便是站在了城主府的門口,近十米寬的階梯蜿蜒而上,道旁遍掛金桔,植滿香木。微風拂來,便帶著陣陣濃郁的花香果香。伴隨簌簌葉響與陣陣鳥鳴,都眾星拱月般的捧著那高立在台階頂端的城主府。

階梯上端空無一人,沒有衛兵侍者,只有洒掃得乾乾淨淨的台階,雕刻著簡單的水紋。天水城的功過祠,則立在階梯右側,彷彿在為城主府看家護院。

落地後,那小小的城主歡脫的跑快幾步,站在階梯前敞開雙臂,回首想楓葉笑道,「歡迎來到天水城!」

…………

這裡的描寫順序,就是從整體概述到具體細節的方式,首先寫天水城在整個大陸的方位和特色,然後是這個季節的天水城景色。再到人物出現後,看到城中的一點,再自然的帶到人物動作。

其中夾雜著,遠景、近景、人物、聲音、味道。也是從遠到近的描寫順序。

練習題:用從整體到部分的方式,摻雜四種要素描繪一個場景。

2、感官順序

通過人物感受到的順序,來描寫場景。

例子1(來自時間旅人)

…………

你所看見的最遠的距離是多遠?

這次我來的地方是這個地方一個有名的畫家的房子。

這是一棟位於一座山下的別墅。

如果不是走進去你都不會發現這裡有這麼大一棟房子。

從外面看房子的外壁都是白色沒有一丁點的瑕疵,而在綠草和鮮花的映襯下,這裡看起就像,沒錯,看起來就是天堂。

我來到了鐵門的外面。

「請問有人在家嗎?」我對著裡面喊道。

片刻後,隨著腳踩在草地上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碎花裙的女子,一頭黑色的長髮就這麼隨著微風輕輕飄揚。她隨機微笑著說道:「我就是這裡唯一的人,請問先生有什麼事嗎?」

……………………

人物從遠處來到山下,再走到門前看到房子外壁,然後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穿插著人物的感想的場景描寫,一般是按照感官順序來編排的。

例子2(來自天之落英第五卷)

……

古色古香的木門被推開。發出一聲沉悶的響。那雕了四大神獸銜枝賀禮的門扇敞了開來,露出了裡面寬闊的正廳。

光線從門外投了進去。裡面迎面便是一屏半壁石雕。刀工深深,橫貫正廳。

上面也沒繪什麼九龍戲珠之類的浮華圖案,而只是一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的舉枝相望。交錯縱橫的枝條,參差著貫穿了整個石壁。

葉形圓滑,子葉成雙。根系發達,盤虯卧龍。無細刻,無浮雕。它如同一副蒼穹有力的水墨畫,猛地映入眼來,便透著一股放蕩不羈的神氣。

命義樹……嗎。

紙蓉從未見過那麼大棵的命義樹,也未曾見過拿命義樹做石雕擺件的。

命義無端不由人,世上之事不如意的總是十有八九。命義樹因著某種難解的原因,雖不算是樹木中最高的,卻是最常被落雷擊中的。因而就算它平日里枝繁葉茂的,看著鬱鬱蔥蔥。人們依然覺得這樹不太吉利,富貴人家也總是避諱著,不願種它。

如今這樹,卻擺在這正廳的入壁上,也真是怪了……

「……」楓葉不動聲色的推了紙蓉一把。紙蓉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對著這石壁愣神太久了,趕忙轉開了眼神。

在偌大的石壁前,是兩樹盆栽,並一張正椅。正椅兩側,有兩排副椅,於石壁呈九十度直角延伸開來。一邊十張,加起來二十張。

副椅之間有茶几,香爐,杯具擺設等一應俱全。椅背把手上,有光滑磨痕,似乎很有一些年份了。看起來這就是平常的議事正廳了。

白衣侍者把眾人領進去後,一福身就轉身離去了。

…………

按照人物的視覺、聽覺或者感覺到的順序來寫。簡單的就是她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先看到就先描寫看到的,先聽到就描寫聽到的。因為人的感官敏銳度不同,所以一般先寫看到的,然後是聞到的和聽到的。先描寫主要的,然後再是細節。

…………

除了從大到小,還有遠到近。除了感官順序,還有時間順序。種種排列方式,不能一一列舉。只是提醒大家在描寫場景時,可以多注意一下如何編排手中的素材。

最後的練習題:

還記得最開頭的那個例子嗎。

………………

喝,這倒還真是你平時的作風。」周轉注視著外面的鐵路。

原本應該透明無色的玻璃牆,因為八年漫長的時光而變成了灰色。

曾經光潔白亮的停泊站台,也早就被拆去了表面的白磚。

破碎的彎頂,雜亂的坐椅,不會再發出通知的音響還有如同行屍走肉的人。

看不見星光的深黑夜晚,破損的白熾燈泡發出虛假的黃光。

兩道光柱從深黑色的夜空里照射過來,周轉仔細聽著、那裡還有輕輕的蒸汽聲。龐大的金屬怪物在夜色之海中向它們這些可口的餌食靠近。

嘰一一一嘰一一一滋一一一

一陣提神醒腦的尖利摩擦聲,宣告著它的到來。

車站裡,人們抱著各自不同的心思拽緊了自己的行李紛紛擾擾的向同一個方向進發。

周和羅也混在其中,好像忘掉了自己來的目的。

當然,其實倆個人都沒有忘掉。

…………………………

你覺得應該用什麼順序?

或者,可以都試試看?比較一下哪個更好。

三、整合

關於場景的切換和移動。

在事件當中,場景不可能是完全靜止的,因此會需要切換和移動。

1、切換。也就是話分兩頭。

例子(來自天之落英第五卷):

……

於是律就回身倒了杯茶水遞給暗喚,讓她坐在書櫃前的椅子上慢慢喝。而他自己,則坐回床邊,也不催她。自顧自的就動手給茶壺中加了幾味茶葉又或者是草藥什麼的,再燒了一壺水來。

也不知道是律的茶中有安神的成分,還是在日常的氛圍中,暗喚終於緩了過來。總之坐下喝了茶之後,小暗喚總算是沒那麼慌亂了。

一杯暖茶喝完,她總算能夠好好的說出自己的來意。能夠清粗的告訴律,她是為了白天在典禮前發生的那場衝突,代替喵可來給律道歉。希望律能夠放寬心,不要太計較這件事。

雖然話還是說得有些條理不清,但好在是能夠讓人聽懂了。

說完之後,暗喚便一身輕鬆。總算是說出來了,有种放下了心中大石頭的感覺。

屋外林葉沙沙,寒風凌冽。入了夜的凋零季,越發冰冷刺骨。映在天邊的斜陽,也光芒昏暗,讓人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有點點潮濕的水氣,在溫熱的屋內窗前,結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映著亮白的燈光,迷迷濛蒙的,遮掩住屋外的暗色夜景。

聽完暗喚的來意,律訝異的睜大了眼睛。

「替她道歉?」他一怔後,微笑著搖搖頭,「不用啊,她只是不喜歡我而已,並沒有做錯什麼。何況這件事說起來,也是我引起的。」

「我就是看那貨不順眼,他今天根本就是在找茬,你知道嗎!」偌大寬闊的王宮中,另一邊,喵可也在跟幻意吐槽這件事。

房中清凈,屏風繪一支竹。吊了紗帳。再往後一拐,便能看到喵可和幻意兩人,一起坐在房間正中的地毯上閑聊。從盤中的一堆瓜子殼和點心紙來看,他們已經聊了好一會了。

各人回房休息後,喵可很快就找上了幻意。兩人從明義大典聊到往事雲煙,從天南聊到地北,終於聊到了律的身上。

「這傢伙打從開始一進來,我就看他不順眼,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跟他過了招了,還用等到現在?看人不爽就能決鬥,誰輸了誰退隊的話,那他早退隊退了八百回了!!」喵可義憤填膺的這麼說道。

「……」幻意不知該怎麼接,只好在一旁苦笑著。

房中的火爐熊熊,蒸起一團熱氣來。另一邊的房中,又是不同的一番景象。「她和幻意要好,自然是一直對我有意見。」那邊,律也在解釋以前的事。小搖椅上,八卦之魂熱烈燃燒的暗喚,便兩眼放光的拄著臉認真聽。口裡嗯嗯嗯的映著,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而且我還害她受過傷。」律提到這件事時,稍微猶豫了一下,但看到暗喚充滿好奇的眼神,也就繼續說了起來。

「哎,你還記得打血夜的那次嗎。」喵可貓尾巴豎起,盤腿坐在地毯上,一邊啃著貓耳朵一邊說。

「記得。」幻意點點頭,想扯開點什麼,「那是……」但他想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喵可一拍地板磚,活生生的給打斷了。「去他xx的,想起來就生氣。老娘在前線拼死拼活,死命守著陣地,兩隻爪子都划出了血,肋骨也折了半根。就是為了護著他。他倒好!時間沒到就跑了!還跟我說什麼……什麼……窺探系就是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我xxx的,xxxx放他xxxx的屁,他站上去自己保護一個給我看看?沒三秒鐘就被人給活撕了我跟你說。」

「……」喵可一激動,什麼粗口都出來了。幻意在一邊就只能苦笑。他一邊伸手給喵可遞水,一邊想著怎麼說點緩和氣氛的話。但喵可手一揮,說得更來勁了。

「這就不提了吧。我最看不慣的,是隊長離隊後的那事!你說吧,大家要不跟著隊長,要不跟著他那雙胞胎兄弟,也算是人各有志,我不好說什麼。但也總得爽快著點兒吧。磨磨唧唧的,說什麼要調查清楚,最後退的也不乾不淨的。不進內閣,還在什麼內閣下屬的兵團里任職?這牆頭草!!風一刮就兩邊倒!」喵可說到這,死命的翻了個大白眼。

「……」幻意無奈的聽著,一邊笑,一邊感到了棘手。

她好像……越說越生氣了啊。

「所以說……師父受了傷,但是任務卻沒完成?」暗喚那邊,律剛剛講完往日競選時,那場和血夜的對戰。喵可因此而身受重傷,往後的日子裡都留下了病根,只能卧床療養無法上場。直到下次死亡重塑才恢復健康。

「嗯。」律點頭道:「任務的失敗確實是我造成的,但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採取保守的策略是十分合理的。」

…………

除了直接的場景切換之外,可以用邏輯相關、景物相似、人物相似等辦法切換。比如前面的例子,兩個場景都是在敘述同一件事,所以是以邏輯相關的方式切換。

…………

景物相似(來自天之落英第三卷):

…………

頭頂上有樹枝搖動的響聲,而後清脆的鳥啼。是畫眉鳥伸展著棕褐色的羽翼。啪嗒一聲,又鑽進了樹叢中。

紙蓉看看天,看看身旁的人。輕輕出了一口氣。

「你很討厭幻意師兄嗎?但他又沒……殺過你。」紙蓉猶豫了半天,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

因為她實在是不太明白。

畢竟以往的那些……並不是他的錯不是嗎。

只是族人手中沾血,幻意本人……沒有濫殺無辜過啊。

況且他們都在一個戰隊里了,還是團結一點比較好吧。即使不能和睦相處,並肩戰鬥。

何至於表現出那麼強烈的厭惡與排斥呢。

事情……都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啊……

紙蓉很不解。

有什麼仇恨需要延續幾百年嗎。

尚年幼的小紙蓉,無法理解這種綿延數百年的情感。

畢竟她也才二十歲。

有生以來經歷過最長的時光,也就二十年罷了。

鷹羽閃爍,空中湛藍。不知何處,有蟬兒脆脆的叫了一聲。律抬起頭來,一束光便毫無遮攔的傾瀉而下,灑在他臉上。映得他眼前一片明亮。

那是暖融融的星光,燦爛又清亮。

猶如一切,都有著嶄新的希望。

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被奪取第二十五條命的那一天。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幻意。

那時,前朝未滅,選舉未開。內閣無力,朝野衰頹。

大家大族間,終日互相攻訐,征戰不休。

律不願與家族們同流合污,便離開各大都市小鎮,獨自在荒郊野外躲藏求生。久而久之,就因此練得了一身隱秘行蹤和探尋物件的能力。同時,也因著他的在領受禮習得的定位技能,讓他在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一顆稀世罕見的千年蓉芝。

千年蓉芝,千年都難得一見啊。

這種珍稀藥草,大補,大毒。藥性變幻莫測,是七十幾味藥方葯膳所必需的材料。同時上了言氏和化雪族的公開懸賞榜。

那時,連風頭最盛的化雪族,庫房內都沒有這種藥材。可見其罕見程度之高。

適時,正逢前朝建國七百載。雖內閣傾頹,但禮仍未廢。代君昭告天下,將召開國之慶典,舉國皆歡。

慶典在即。律又正好尋到了這珍惜的千年蓉芝。便想著向內閣獻上這賀禮,約莫可換來一些實用的高級法器。

讓他在這亂世中尚有一物可防身。

這話說來也是艱辛。因著窺探系在四大系派中實屬異類。既無保護罩,也無攻擊能力。就算再怎麼努力修行,終其一生,都無法依靠能力保護好自己。

所以他也就把安身立命的根本,寄托在了認主法器上——寄托在這顆千年蓉芝上。

他曾想。或許這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

讓他可以在亂世中尋得一件法器旁身。

接下來,也許就不用那麼躲躲藏藏的了……

那時的律,這麼希冀著。

但可惜。終究也是無望。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一個人得到了和他能力不相稱的寶物時,也就是他招來禍患之時。

因為這顆千年蓉芝,律竟招來了化雪族第一順位繼承人,當時還是化雪族大小姐的寒清,傾力追殺。

天羅地網,劍拔弩張。在長達半個月的追捕之下,律終於倒在了天水城郊外的一個小樹林里。

渾身血污,動彈不得。

當時也是這樣晴朗的天,也是這樣潔白的雲。但他倒在樹根繁葉的陰影里,卻照不到一分一毫的光亮。

明明那光亮唾手可得,看起來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夠碰得到的。

但林葉細密的交織著,投下陰影來。把他死死的籠罩在了裡面。

………………

這是以相同的景物勾起回憶,進行切換的方式。至於人物切換,所有的回憶方式都是人物切換,不需要太多解釋。

…………

2、場景移動

一般來說,場景的移動都是根著人物的移動而移動的。

例子(來自幻世青衣抄)

青燈約我見面的地方是一片河岸的草坪,記得小時候過年時我經常在那裡和朋友一起放鞭炮,不過現在已經好久沒去過了。隨著離那裡越來越近,人煙也越來越稀少了,背後是都市閃亮的霓虹,耀眼得像是夏夜滿天的螢火。

突然發現,這裡真好。

腳踩在柔軟的泥土上,我看到了青燈。

既是那個女孩,也是一盞小小的青色燈籠,在長木條的前端搖晃著,閃爍著忽隱忽現的光。好漂亮,她換上了青色的長衫,盤起了頭髮,就似詩里乞巧的姑娘,天階夜色涼如水」,倒真是應了詩里的景。

她輕輕笑了起來,像是螢火蟲般閃耀:「你來了呀。」

「來了。」

她跳到我的旁邊,挽起我的手說

「那我們走吧。」

我們從草坪上開始走,走進了河畔的街道小巷,古老民居上覆蓋著破碎的黑瓦,坑坑窪窪的青石地面上帶著泥土的氣息,周圍斑駁的牆壁在黑暗著顯得有些陰森,路上只有幾盞掛在檐上的燈泡。然而在黑暗的道路上,青燈手上的燈籠亮著溫和的光,照著崎嶇的道路,奇怪地讓人莫名安心。

「我們要去哪兒?」

青燈把燈籠舉高,卻問:「老闆小姐還記得『百物語,是怎樣的遊戲嗎?」

我說:「不用叫我老闆小姐了……叫我青依就好了,當然,那是一個大家聚集在一起講鬼故事的遊戲吧。」

「是啊,當講了很多鬼故事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小鬼就會把所有人帶走。」青燈帶著可愛的一臉認真說:「而那小鬼,就叫做青行燈呢。」

莫名地,我全身一顫,我說:「不過,像鬼怪什麼的……是不可能存在的吧。」

青燈轉過頭,在柔和的光線下看著我的臉,調皮地將食指放在了嘴唇之前,說:「別這麼說。」

然後她拉起了我的手,開始小跑了起來,她說:「別害怕,就快到了。」

我感到這個世界在起霧,大霧吞沒了我和青燈,但是燈籠的光線依然那麼明亮,明亮得那麼漂亮,那麼乾淨。我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面不再是青石的地板,而是更柔軟的土地,我大喊停下,但抓住我的那

只白哲纖細的手卻越來越緊。

我看見霧的那片出現了無數光點,有紅色、有綠色、有黃色、有紫色,那些光點移動著,閃耀著,如同夜空的繁星,如同時光長河裡埋藏的金沙。

然後霧散去了。

我和青燈站在人流中,空氣里煙霧的熱氣彌散,食物的香氣瀰漫,各式華貴的燈籠掛在木杆上。小販們的哈喝聲此起彼伏,高高的木閣樓上妖艷的女子在唱著悠長的調子,矮小的孩子們拿著糖葫蘆從我們旁邊跑過。

夜色里,燈紅酒綠,車水馬龍。

「玩的開心,青衣。」

有人說。

…………

例子(來自天之落英第四卷):

……

傍晚時分,泛紅的星光從城主府大門外照進來。在台階上刷了一層粉彩。麥色短髮的小女孩,面無表情的站在那。提完要求後,就再也不開口了。只平靜的望著幽吟的臉。毫無妥協與商量的餘地,似乎只要他拒絕,她便轉身就走。

「…………………………」

「…………………………………………」

這一上來,就要總隊長的東西。幽吟也是難辦得很。

幽吟沉思了片刻,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說:「我需要向上稟報一下。」

「請便。」江之夢回。

於是幽吟轉身入內。繞過迎客廳的屏風。離開大廳後,他走過一段長長的階梯,來到一個閣樓里。

閣樓內一片黑暗。幽吟朝著屋內椅子上坐著的人,行了個禮。他單膝跪地,恭敬的開口。

「隊長。」

金爐香燼漏聲殘,翦翦輕風陣陣寒。城主府的閣樓里,是一片開闊的黑。所有繁複的傢具擺件,雕琢精美的玉石木畫,全都悄無聲息的隱沒在這種無色的灰暗中。就算再怎麼仔細看,也看不出原本華貴的樣貌來了。

………

例子(來自天之落英第三卷):

幻意聞言,嘆氣。幻肢一動,把葯碗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他知道律肯定不可能從他手裡接葯的。

「師父和前輩不可能來。可可姐不喜歡你。」幻意說:「小輩們又跟你不熟,不敢貿然進屋來送葯……」

幻意說著,伸手在律身邊推開了一扇窗。

幻肢發動,無聲無息。那扇窗就像是被風忽的吹開一樣。輕輕的嘎吱一聲,就帶進屋外的清風和星光。

若有若無的桂花香,透過窗扇看出去,窗外,是天然卷和紙蓉在花園夜色中。

「師妹還在下面練飛行,她覺得對不起你。」幻意說:「你怎麼怨恨我也好,其他人總是沒有錯的。」幻意的聲音很低,像是要沉到夜色中去。不仔細聽似乎就只是喃喃細語。

其他人總是不該被牽連的。

幾句話說完,幻意便轉身離去了。沒有再勸律喝葯。

而律望著底下,努力學著天然卷拍翅膀的紙蓉,良久,終是回身,端起了葯碗。

……該死。

這葯真難喝。

庭院中,努力練習飛行的紙蓉,拉著天然卷,沿著花園小徑飛了個來回。因為肩膀酸痛,她便使不上勁來,比早晨時,飛得更加七歪八扭了。

………………

通過人物的行走,或是視覺來移動場景。是最常見的移動方式了。

練習題:把之前寫過的場景練習,進行移動和切換。

四、提升

關於文筆的提升。一般來說都只有多看多寫兩條路了。

多看,要多看別人的場景描寫,進行模仿。比如說在前文中如果提到的場景描寫中,有你特別喜歡的。可以考慮把整本書看一遍,把場景描寫摘抄下來,進行模仿。(強烈推薦《幻世青衣抄》)

再來就是在生活中,看到好的場景時。就想一想如何轉換成文字,進行描繪和表達。

至於多寫,也不用多說了。多練習場景描寫,特別是對自己的場景進行修改。寫多了改多了。就能胸有成竹,下筆有神了。

…………

以上就是關於場景的理論部分。那如果有人說,我現在寫著寫著文,遇到一個場景要描寫了。我又沒有空去好好練習,怎麼辦呢。

那就來點速成的。

一,畫面。

去網上搜一副和自己想要的場景類似的圖片,比如說想描寫海灘的,就去搜一副海灘的圖,看著先描寫一遍。什麼沙灘啊,海浪的波紋啊,人群啊景物什麼的。看著具體的圖,就會避免不知道寫什麼的尷尬。

二,換詞

搜索「描寫海灘」,在網上就會出來一堆好詞好句。選幾個喜歡的辭彙用進去。

三,詩詞

把關鍵字「海」和「詩詞」放入搜索,就會出來很多描寫海的古詩句。選自己喜歡的套用,或者化用,或者原封不動的引用進去。

四,改幾遍

這樣大致上就會出來一個稍微能看得過眼的景物段落了。多練習的話,慢慢也就能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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