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琵琶記》中書生赴試和奉親的兩難困境和脫困之道?

這個本來是我戲曲公選的討論作業,但是發現挺值得討論和思考~


在《琵琶記》中,高明一再申述,蔡伯喈的不幸遭遇與他的個人品性無關,而是由外在的社會權威造成的,這就是所謂「三不從」,即辭試父不從、辭婚相不從、辭官君不從。然而問題在於,無論是蔡公強試,是牛相強婚,還是皇帝強官,都不是把蔡伯喈往火坑裡推,而是把他往「陽光道」上引,為什麼反而造成蔡家的悲劇,尤其是造成蔡伯喈「虧心短行」的悲劇呢?對其中的原由,蔡伯喈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只能怪罪文章,怪罪功名:「畢竟是文章誤我,我誤爹娘」,「畢竟是文章誤我,我誤妻房」(第三十七出【解三酲】及其二);「何如免喪親,又何須名顯貴?可惜二親饑寒死,博換得孩兒名利歸。」(第四十二出【一封書】其二)

就蔡伯喈個人的心愿而言,他當然可以不試、不婚、不官,過著雖然貧窮潦倒、但卻逍遙自在的田園生活。但是,就中國古代社會的現實而言,要改變自身的、家庭的社會地位,要實現士人的社會價值,要繼承深厚的文化傳統,蔡伯喈憑什麼可以不試、不婚、不官呢?因此,「三不從」和「三被強」的意義在於,它們趨使蔡伯喈陷入違反本心卻又無能為力的被動境地,成為在兩種各有其合理性和不合理性的巨大勢力擠壓之間,進退失據、不可自主的悲劇形象。這正是「病梅」之所以為「病梅」的最深沉的根源。

蔡伯喈強烈地感受到,如果背棄自身隱居、孝親、守義的人生選擇,就不能不陷入踐踏倫常、違背道德、逃避責任的窘迫境地。但是道德的自覺和良心的自警卻又遠遠不足以堅定他的主體意志,驅使他同社會現實和傳統文化做出孤注一擲、鋌而走險的決裂。於是,他只能一方面屈辱地匍伏在社會權威的重壓之下,因循苟且而又強顏歡笑地享受著榮華富貴,一方面經受著來自倫常準則和道德力量的靈魂拷問,滿腹牢騷而又忍氣吞聲地咀嚼著悲苦哀怨,從而成為一個矛盾性格的組合體。正是:「好似合針吞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第十二出)從蔡伯喈形象的身上,我們既看到了中國封建社會後期士人懦弱的性格、沉淪的個性和扭曲的人格,也感受到一個無法把握自身命運的生命個體的生存困境、心靈痛苦和理想失落。

引自:郭英德《病梅——《琵琶記》蔡伯喈形象的文化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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