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監獄裡為中國人當翻譯是怎樣一番體驗?


今年8月份,在網上應聘了一個翻譯公司的派遣工作,工作內容是做書信審查,也就是所說的翻譯。地方有點特別,某某刑務所,看著日文還以為是警局之類的地方,未了拿著合同到家一翻字典才發現刑務所就是中文中的監獄,這也算是迄今為止工作過的最奇葩的地方。

這是監獄大門,查了一下居然還是明治年間有名人設計的。

監獄在關東地區,之中關押的都是L1類犯人,也就是說10年以上初犯人員。平時還會進來一些未判刑犯罪嫌疑人。由於地靠日本某大機場,所以經常有些賣白面的進來喝茶,外國人也比較多,中國,墨西哥,美國,台灣,韓國,新加坡,香港,基本上叫得上名字的國家和地區的人都有,「業務」比較繁忙,所以需要常備翻譯。除了漢語,還需要西班牙語翻譯一名。

監獄工作規定很多,日本人管理監獄還是比較靠譜的。監獄分兩個區,普通的和關押區,我工作在關押區域,上班的時候還要經過一道門,需要密碼和指紋才能通過,平時門不能同時開啟。進去之後就是犯人關押區域之中不能帶手機,任何記錄工具都不能帶。防止信息泄露以及手機等通訊工具遺失後的事故,(被犯人撿到了就麻煩了)。

監獄工作其實挺正常的,完全不像是想像中的一樣,我的工作主要是翻譯中國犯人的信件,以及探監的時候充當旁聽翻譯,反正是同中文有關的都需要負責。但主要業務也就是信件翻譯,那些給家裡寄的信,給中國大使館寄的信等等。上班第一天腦袋裡想的全是《越獄》和《肖生克的救贖》裡面的情景,想著犯人突然暴動我該怎麼逃。到後面一兩個月之後才發現全都是錯的,準確來說這裡面算是另外一個社會,一個受限了的社會,生活在裡面的人也都是正常服刑人員,沒有那麼多內幕。裡面獄警一個個和藹可親,說話低聲細語,很難讓人想到這裡是監獄,若不說出來,感覺與一般辦公室相差不大。而在這裡面,說實在的主角還是這些服刑人員,翻譯信件多了,看了他們送給家裡的信件,才發現他們都是有故事的人,上世紀90年代,中國大批移民來到日本,很多人因為各種原因犯了罪,被關押在監獄裡,由於這間監獄關押的都是10年以上的重刑犯,其中很多還是無期。有些人從20年前就被關押在此了,回想起來,筆者才4歲……曾經翻譯過一封一位服刑人員的信,信中描寫監獄生活如《桃花源記》中所說的: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他們的時間感覺被停止了…當然還有更多關於他們的故事,下次詳細介紹,中午休息時間完了,我又要進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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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嚇尿了,繼續寫下去吧,感謝諸位!

其實在監獄工作也快結束了,來年就換人了,像翻譯這種派遣工作都是簽半年,為何簽半年?一個是沒錢,監獄算是個燒錢的地方,幾乎都是用的納稅人的錢,裡面管著又都是需要特殊關照的「小朋友」,所以人員配置是按照2:1的比例,也就是2個犯人配一個管理人員。比我們教授帶的學生比例都小……犯人平時雖然做工作,但日本這邊人道主義高揚,居然還給工資,一日100日元,突然想起來若是節約點,一個關押20年的犯人出來的時候還可以攢那麼幾十萬日元。加上包吃住,生活及其規律,從來不加班(加班就是非人道行為,服刑人員是可以上告矯正管區長的)。嚴格遵循早九晚五,法定假日和休息日全休,平衡膳食,你說建這麼一個地方怎麼不耗錢。

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防止工作人員與服刑人員接觸,所以與服刑人員接觸不得超過半年,另外半年也正好是犯罪嫌疑人從抓進來到判刑的時間周期,也是防止對全程判決過於清楚(判決書都是俺翻譯的),所以控制在半年之內。但來的早不如巧,我的工作周期內正好有位香港人跟我一起進來,從三方會談到上訴,都是我陪著的,所以我對他的所有案件詳情完全了解,包括他的fb賬號,和她女朋友一天做幾次,他女朋友什麼罩杯我都知道(死心眼,全寫給女朋友的信上了....)。平心而論,我還是覺得挺可惜的。而有關這位我打算在將來有機會開專欄的時候一位一位敘述。有人說這太挑口味了,但是請諸位明白的就是,我閱讀了他迄今為止的所有人生。而且不止他一位,所有我翻譯過的都一樣。信件是個好東西,可能也算是迄今為止了解一段人生和一個故事的最好的手段了。現在想起玩《生化危機》的時候那一封封的長信,才覺得只有通過信件才能敘述請這麼長的一個故事或者人生。

其實最想說的就是,監獄這個環境。對於這個環境幾乎是沒什麼人接觸的(廢話,誰想接觸。)而接觸過後的人又不願意講述這段歷史(廢話,誰願意告訴別人我蹲過。)所以都有些誤解。或者曲解,筆者在這之前也是看《基督山公爵》,《肖生克的救贖》,《越獄》過來的,但進了監獄之後,啊……不對,是通過在監獄工作之後才發現這個地方只不過是社會的縮小版。正常,平凡,可以以小見大。監獄人員可以與外界接觸的方式就兩個,信件和探監。探監不經常來,信件算是給外界唯一有效,頻繁的手段了。翻譯了很多信件,從而也發現裡面一些現象,也同樣是存在這個社會上的現象。

那些長期,或者無期的服刑人員,信中比較多的是對生活當中的事情描寫,包括吃飯,睡覺什麼的。這種東西在我們常人看來無聊到爆,而且又長,有時還來幾張,給爸的,給媽的,給哥的等等,我看到這些之間就是複製粘貼,看都不看。但是其中一張信中有這麼一句話打動了我:一握りの幸せを摑まんばかりに手紙を書いている。為了抓住那麼一點點幸福而寫信。對於他們來說,信件就是微博,就是朋友圈,可以說這是唯一讓人注意到自己,不讓人被遺忘的工具,也是讓他們能夠活下去的希望。回想起來,感觸最深。

今天暫時寫到這裡,打算不定時更新,因為裡面故事太多了,絕不是一兩篇能講述完的。若是有知乎大v能抬舉,想開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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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諸位支持,開專欄之前就在這邊敘下去吧,裡面有關個人信息和內容將全部使用化名或者不進行描述,敬請諒解。並在此聲明,在這不是打算給這些人樹碑立傳,而是想通過這些例子去了解一些我們很少了解的地方。

在這工作當中有太多的第一次了,所以打算用「第一」來開頭,這第一篇就權當為「第一日」吧。

工作如上所說,是從八月份開始的,準確來說工作內容就是審核中國籍服刑人員的信件,將他們平時用中文寫成的信件翻譯成日語交給獄警審查,其中查看是否有不良信息。像以下幾類就是需要上報的。

1、有涉及越獄或者相應事項的。

2、暗號或者與犯罪相關的。

3、恐嚇他人的。

4、涉及自殺的。

大約就是這麼幾項,其實翻譯的工作也只是將中文信件翻譯成日語供獄警審查而已,具體判斷這封信能不能發,還是獄警來判斷。有人說這太沒隱私人權了,是的,來到這裡之後你必須要放棄這一些權利。剛來的,或者犯罪嫌疑人,由於不知道這些事項,所以比起在裡面蹲了幾年的人,信里寫的東西要具體些,故事成分也多一些。他們都不知道信件需要審查,所以什麼東西都往裡面寫。而已經在裡面待了很久的人員由於「業務」都熟悉了,所以通過信件能了解的東西也就不是很多,都是一些家庭瑣事,但有時候從透露出的一點點東西,也可以連點成線,看出一段故事。

除了信件翻譯,還有書類,媒體審查(看裡面人看什麼書什麼影視,是看紅樓夢還是蒼老師),以及探監旁聽(探監時有時候需要說中文,但其中需要人在一邊旁聽,看你們說了什麼內容)等事情需要做,但主要業務還是翻譯信件。而第一日上班也主要是審查翻譯信件。

監獄建在郊區,下了電車還要走大約三十分鐘才能到。也難怪,誰會在鬧市建個這玩意呢。但佩服的是,周圍都是民宅,與監獄就隔著一個圍牆,第一次來還擔心這要是有越獄的翻個牆鑽民宅裡面不就找不到了嗎,可是後來才發現,是我多慮了。

第一天來這裡,算是業務最繁忙的一天,大約堆積了10多封信件。其中還有一張是中國大使館的來信,在這半年當中一共也就收到過兩個國家大使館的來信,另一個是新加坡,還有一個類似大使館性質的旅遊觀光代表處的來信(聰明的知友應該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原則上大使館的來信可以不檢查,但以防萬一,所以在這邊依舊要我翻譯。第一日翻譯的中國大使館的信件,是有關案件審理的。相關犯人就是我說的那個和我幾乎同時進來的香港人,啊,不對,是在我工作開始時間的時間段內正好被抓進來的香港人,罪名是(覚せい剤取締法違法),也就是帶白面來日本了。被抓進來的同時,通知了大使館,而這封信就是大使館的回函。信中說:大使館已經收到了消息(已通過香港旅遊入國管理局通知了您的家屬),並說有啥事兒只管說(如有任何問題,我們將在職務範圍之內提供幫助)。而平心而論,這三家使館當中,中國的還是挺靠譜的。聯繫家屬,尋找律師,過來探望,往裡面稍東西,都還算迅速。那些剛被抓進來的人,環境的巨大變化,再加上緊張,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而且是國外,所以都把大使館當作親媽,有歇斯底里瘋狂寫信求來探望的,也有一個勁要求換律師的,也有兩者兼有的。兩個月之後來的一個香港人(靠,怎麼又是香港的,是啊,我也不知道,但似乎香港的來日本做白面生意的挺多的),就是一個勁的給大使館寫信,要他們過來看看,一周十二封,頗有點當年宋高宗十二道金牌催岳飛退兵的架勢。這個情況下,大使館做事還是有原則的,一概不予答覆。所以那香港人在這之後也就消停點了(是啊,估計寄信的錢都沒了)。總的來說吧,未服刑人員與已服刑人員的信件內容還是很不一樣。這也是我第一日的感受。環境的變化是一個方面,而我感觸最深的則是時間的推移。如同我之前所說的,在監獄當中時間彷彿被人為的停止了。就如同那位在這服刑21年的服刑人員在信中所描述的一樣: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而那些剛進來的未判刑的人員,這個方面表現的更為典型。拿那先後進來的兩位香港人來說吧(抱歉了哥們),這二位都是因為販毒在機場被抓的,在這裡的外國人十之八九都是這樣進來的,有蓄意的也有無意的。在此特別叮囑一句,在機場千萬不得隨便接受,或者幫別人看管行李。如果在看管過程中警察來盤查,而裡面有什麼違禁物品被查到了,不管這箱子是不是你的你都死定了。也不要在出國的時候隨隨便便幫人帶不知道的東西,過關的時候被查到了你也死定了。這兩位中的其中一位感覺就是被這麼利用了,所以在這個事情上一定要堅守原則。

而這兩位,在前後兩個月間被抓進來後,都不約而同的給自己女朋友寫信,內容都出奇相似,開頭都是;老婆,妻子(事實上都沒結婚),

其中一個人說;等我回來我們兩結婚,另一個說:等我回來我們就去領證吧、我現在能叫你老婆嗎。

一個人說:之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來日本。

另一個說:我做錯了,求你原諒我。(宜家都系吾滴錯,冇要離開我)

一個人說:你不要跟別的男人走了,一定要等我。

另一個說:我求求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一個人:我給你寫首詩吧,裡面代表了我對你的愛。

另一個說:下面這些歌詞就是我送給你的愛,希望你能接受。

可惜的是,他們的信都沒寄出去。犯罪嫌疑人被抓進來之後一段時間不得與外界除大使館,律師等法律關係人以外任何人聯繫(接見禁止)。等到公審日之前幾天才解除,所以他們給女朋友的信全都在我這兒給扣了。

看完他們的信,雖然笑點一大堆,但頗有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味道。這兩位都挺花的(我知道他們倆的fb賬戶和line賬戶,裡面全是約炮紀錄)。現在被抓進來了,看樣子不喝個十年八年的茶估計是出不出去的,兩個人一個29一個26,女朋友估計年齡相仿,屆時出獄的時候估計都快四十了,就這樣要人家女孩子等你這麼久,說實在的我的確沒想到這兩位的邏輯。

而在此期間,跟女朋友去看了場《星際穿越》,看到裡面主角從引力場回來時,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年,女兒已經比自己年齡都大的畫面而哭泣的時候,漸漸的也就明白了他們兩位的心思。監獄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引力場。裡面的生活,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都不可能改變,他們如同被施加了《火影忍者》當中的伊邪那美幻術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一種生活。而在我們看來,就像時間被停止了一樣,而等他們出來時,外面的世界已經時過境遷,朋友離去,原來的戀人已經遠嫁他人,家人或許也過世了幾位,而他們就如同剛抓進去一樣,連衣服都是當年的樣子。而這兩位寫的給女友的信,則是希望在外面的女友與自己一起進入這個時間停止的「引力場」。可試問一下,誰會來?有些人可能會說,沒有人會來。可在我翻譯過的一位無期的服刑人員,他的「引力場」中真的有這麼一位女朋友。願意與他一起將時間「停止」。而關於他的事,我們下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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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回國了,顛沛了幾個地方,都沒有wifi,瞬間感覺回到了石器時代,與世隔絕一般。再加上路上要處理的事兒多,更新耽誤了,向諸位道歉。

很多人談到了隱私問題,這種問題是否應該公布在網上?是否應該告訴大家?之前也考慮到了這些,當初合同協議當中對這些也有顧慮到了這些。對個人信息有很嚴的保護。但對於工作內容以及感想之類的話也不是說完全不可告知。監獄每年會召開一次「矯正展」,邀請外面的人進來參觀體驗。所以說這也不是一個完全封閉不可告知的世界。寫作當中我一定也會顧及到這些的。已經開始了,那就開始下去吧。

此篇叫:第一個故事

來久了之後,翻譯信件也就漸漸的多了起來,除了未判決人員的信件還有些好看的故事之外,那些以及在裡面待了幾年(幾乎沒有),十幾年(有那麼些),二十幾年(這個比較多)的人的信件基本上也就比較乏味了。之前也說過,此監獄是關押有期徒刑十年以上的人員,沒有什麼重大新聞事件,一般是不會請到這裡來喝茶的。反過來說,能到這裡來的,基本上可以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個人認為在這裡關押這麼久,還不如來個「花生米」痛快。曾經翻過監獄名冊,無期徒刑人員在其中還佔到了多數。中國籍當中,除了兩人是18和20年之外,其餘的都是無期徒刑。都犯了什麼罪?強盜殺人和強姦。其中一個人強姦罪,是因為一個案件被抓。結果檢查DNA時發現,你老兄居然還操過另外一個女的。那就兩個一起辦吧。結果平時最多10年,由於他算性質惡劣,刑期18年。其父親母親工作還算體面,有家業,他又是家中獨子,所以信件當中父母對他頗有期待,一會兒張羅著改名字,一會兒讓他好好表現回來繼承家業。信中內容也比較豐富。即使沒有什麼事情,由於是有期徒刑,對外面還是有所期待,信中也算是服刑人員當中比較有內容的人。相比起他來,無期徒刑的人員,信中更多的也是對日常生活的描述和興趣愛好的交談,其中最佳明顯的地方就是不會出現:不孝子,加油,回去這些字眼。而之前那位信中卻全是這些信息。他的信感覺像是,出家讀書的幼子——幼稚,充滿希望。而無期的卻像是成人之間的交談——成熟,平淡無奇。無期這一詞將他們的生活希望擊碎得粉碎。使他們不敢擁有出去的奢望,只希望安安穩穩地生活在這裡面,有趣地生活在裡面。《肖生克的救贖》當中描述的人與牆的那一層關係(這一層牆開始你討厭它,想擺脫它,可到後面你慢慢開始適應它,離不開它。),看完電影之後感覺頗深,可真在這生活過成當中才發現,向安迪說的那句話是錯的,即使是生活在高牆當中也是有離開這裡的希望的。而使你想離開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那些自己的家人,還有,你所愛的人。即使,是無期徒刑的人。

同做翻譯的人還有一個西班牙語的,他翻譯的信件當中有很多內容都是寫給自己的愛人的,當然少不了一些我愛你,你也要愛我的詞句。每每他與我講到這些,深覺得此類類似的事兒,很少發生在自己翻譯的信件當中,因為中文寫信的對象當中,父母永遠第一位,兄弟朋友第二位,而最少的則是自己的妻子或者女朋友,而與西班牙語翻譯交談當中發現他的翻譯的信件的對象的多少則是和我的完全相反的,開頭永遠都是親愛的最多。朋友第二,父母最少。這讓人感觸良多。那是不是中文當中是不是沒有寫給女朋友的了?不是,有這麼一位。

而這一位,我能把他的故事完全了解還是通過一封信,之前我已經讀過他數封信了,但都是平等無奇的內容。今年是他服刑的第二十一個年頭。本來我對他的事兒知之甚少,甚至於不知道他因何而進來的。每天也有不少信件,時多時少。所以也沒有刻意去了解這些人的過去。這位每次寄信對象也只有幾個,叔叔,父母,阿姨。其中偶爾會向那麼一位女性寄信,開頭以kiss me,結尾以miss you。內容上看很容易感覺得到:這位對於他來說是一位非同一般的人。在最後幾周當中,我收到了關於他阿姨的一封信,其中內容是探聽入獄的具體原因。由於進去已經21年了,按道理早應假釋,但日本法律這幾年一變再變,從十年到十幾年再到二十年,最後到三十年。眼看假釋遙遙無期,他阿姨想了解詳情,為他翻案。當這封信寄進去一周後,他回了一封長信,其中寫明了詳細有關事件的所有事情。再加上之前閱讀後的所有信件,一幅故事卷慢慢地展開:

他是1994年進來的,當年是隨著90年代那一批日本打工潮過來的,罪名是殺人。具信中所述,他和另外一個中國人同時喜歡上姐妹兩人,在日本一直住在一起,關係也一直不錯。妹妹在スナック(那種店)工作,客人當中有那麼一位有錢的老頭,出手大方,打算包養妹妹。數次來到家中邀請一起出去旅遊,交談當中透露出當年戰爭中在中國殺過幾個中國人。聽到這些,這位和妹妹的男朋友國讎家恨交織在一起,於一日下午殺了這個老頭。最後,這位和妹妹的男友被抓入了監獄,雙雙無期。兩姐妹回到了中國,妹妹另嫁,姐姐去了他國,迄今未婚。信件當中發現,她還在一直等著他。雖然出獄時間一拖再拖,但似乎她也還沒有放棄的意思。i still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原話)。

到現在他已經進來二十一年了,到現在還有兩位大學朋友和這位女朋友不定期同他寄信。想必作為朋友這一角色他應該是很不錯吧,不然也不會在這二十多年之後還有朋友願意與他聯繫,也不會有女朋友願意等候他這麼久,並將會繼續等下去。也不會與朋友一起關押在監獄裡了。性情中人必有性情中的故事吧。

夏目漱石的《草枕》當中有這麼個名句:

智に働けば角が立つ、情に棹されば流される。意地を通せば窮屈だ。兎角に人の世は住みにくい。

用巧智必樹敵,用情深必被情所淹,意氣用事必陷入絕境。總之,在人世間不容易生存。

其中說的就是這一位吧,被情所困,以至於意氣用事,最後陷入牢獄。離開了這個不容易生活的世間。卻受到了那些朋友的友情和懷念。

三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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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這答案已經是我三年前寫的了,一直放在這兒,任由它」太監「著,中途有很多次想修改,想添加,但之後還是每每只是想想就放棄了,一方面總感覺自己不夠格,沒有知乎上大牛那麼多人生經歷,那麼多閱歷,所以在多年之後學會了閉嘴比發言更重要這一個道理,亦或者是·····

只是懶罷了·······

今日是2017年12月,也正好是三年前我從監獄翻譯工作離職,結束了這一段不平常的工作經歷,而三年後的今天恰恰是日本法院宣判江歌案的日子,七分鐘前有位網友寫下了評論,看完之後覺得,是該寫點什麼了,嗯,寫點什麼了,把尾巴續起來吧,也算是對等了這麼久的大家有個交代。

關於在日本的那些事:

我和江歌同為法政大學的,校區在同一個地方,只不過由於上課地方不同,所以沒有什麼交集,更不認識。或者在那上下課的潮流中有那麼幾次照面,只是都沒注意吧。而,如果這一切都順利,如果這一切都照常,如果一切都沒發生什麼的話,她也應該手拿著畢業證,在今年4月份坐在這武道館的座位上,一起畢業吧。

法政大學每年的入學和畢業典禮都在這武道館

每個人都會拿到這一張畢業祝詞

在自己身邊發生了這樣的事,內心當中除了感慨,有時候想起來又有很多恍惚。日本的生活挺簡單的,在大學的時候,最多的也只是操心生計和畢業之事,無暇顧及很多事情,周遭的同學朋友生活也都差不多,大家都在似乎已經設定好的軌道上運行著,並不會起太多的漣漪。每天交談最多的,也是在日本生活當中對周遭的瑣碎,以及對未來的希望和不安。儘管周圍噁心事接踵而至。如此還是在向前走著。

可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呢?

其實,在日本的生活有時候自己也會忘記要做什麼。

細數下來,自己的經歷和江歌,劉鑫,以及陳世峰是相似的,也是在國內經歷過大學,然後轉到日本來讀研究生,這可以說是日本留學當中最便捷的一個道路,也算是最快的一條道路罷。所以他們直接發生過的一些,我能感同身受許多。在國內讀完大學之後,以一個成人的方式過來,可能比較容易生活下去,至少我想大家應該都是這麼想的吧。

然而有些事情並沒有想像當中的那麼簡單,到了一個新的國家,才發現自己之前歷經二十多年所學的一些東西全部都幾乎一掃而光,在國內通用的一些人情世故,以及歷經二十多年才學到的一些社會理則,來到這邊才發生,已經全部都被清零了。我來這的第一個月的時候感覺,我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孤兒,什麼都需要重新理解,重新認識。而且缺少身邊的父母教導,致使在某些地方碰的一鼻子灰,心理上面的被清零以及社會上的再教育,讓人會變的極度的自卑和膽小,但在國內的經歷以及大學的教育,又讓人對這些充滿了憤慨,再加上生為獨生子女的一些傲骨,亦或者叫做傲氣的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讓人每每會陷入這樣的思維漩渦:

為何我學了這麼多,有了這麼多知識,到頭來卻只能做這些?

為什麼每個人都似乎在為難我?

要是在中國,以我的經歷······

再加上每個人經濟上的原因,幾乎每個人都在這個漩渦當中掙扎過許多吧。

我在日本,與之前幾乎所有交際的朋友都產生了分歧,環境的變化,再加上之前在大學從未有過的壓力,讓人在這邊的思維模式發生了一些很極端的變化。大學的摯友因為合租,成為幾乎互相要提刀相見的地步。同樣也是大學的摯友,因回國攜帶Iphone的事,而鬧到了永世不願相見的地步。曾經在國內一起做翻譯兼職,一起賺了300塊,卻花200塊火車票錢跑到我所在的城市,特意給我送那另一半150塊,而且還請了一餐飯的好友,也因為在日本酒桌上的一句玩笑話而分割開來。

為何為這樣?

曾經有一次,在遭受到朋友連續的打擊之後,自己躲在房間裡面放聲大哭,實在無法理解這是因為日本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本身的原因。是環境造就了這樣的我,還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現在經過多年後回看,日本可能僅僅是一個引燃,而真真正正的恰恰是這個自己。孟子說的那句: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可能是我個人在這幾年當中感觸最深的了。

所以,我理解江歌,因為我也曾經在日本收留過來自國內的朋友,畢業之後需要回國留宿東京的朋友,以及在國內和女朋友吵架,需要搭深夜航班的朋友。因為感同身受,因為同在異鄉為異客,因為和他(她),你可以說鄉言,你可以說漢語。之前20多年的教育,已經讓你深深的拷上了中國的所有的印記,不可能因為一時一地而改變的。人群而居,這些從基因裡面帶來的東西是沒辦法改變的。

所以,我也理解劉鑫,因為我在找不到打工的地方,幾乎第一個想到的問就是曾經同居的朋友那邊是否還需要人,就如同在外收到傷害就回家找自己父母一樣,那些收容自己的,和自己一起同居的,和自己一個地方的。從這些種種方面來說,自己對他們的信賴無論何時都比其他因為語言,以及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有所不同的日本人要高很多。而從這件事來看劉鑫也是選擇對了,雖然僅僅是個老鄉,但江歌所給與的恩情可謂是再造父母。另外,有關劉鑫為何將門鎖上這件事上,有一絲同情,也有更多的惋惜。自己在日本這些年裡,在身邊發生了太多自己可能在國內二十多年都沒碰到過的事情,在很多緊急情況下,我所能做,且必須要做的,是需要保障自己的存在,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挽救到更多。如果我自己都不在了,那我任何的忙都應該已經幫不到了。

但我同時也為劉鑫惋惜,遠離家庭,在日本居留這麼久,只有在這邊才真真正正地理解了,承擔,這二字。自己作為獨生子女,在小時候很多時候都是父母幫忙出面就行,這已經成為了我們的日常了,可來了日本之後,才發現,作為一個人來說,承擔和改過這才是一個人成人的標誌。人恆過,然後能改。劉鑫來日本似乎並沒有學到這些。

在日本這邊,會將你的弱點,缺點放大到無限,同時也會將你的長處,優點鞏固至極限。身邊有不少人因為種種原因去過原宿拘留所。平時在國內都可算是很平常的人,為何一在這邊就發生了這些了呢?在陌生環境中,獨居久了,人可能都會變吧。亦或者,自己本身是這樣的,只是因為被出生環境的掩護,在不知不覺當中被周圍的欺騙了20多年。其實我們都還沒有真正正式自己罷了,因為有時候承認自己的過錯,會比扒開自己皮還要難。

The focused mind can pierce through stone.

不要被驕傲,遮蔽了雙眼。

寫在最後

關於日本監獄,曾經想寫在微博評論下,可是發現人們都被情緒充實,所以想了想還是選擇閉嘴罷。在監獄工作的這半年,讓我真正了解到監獄對於重刑犯的用處,與死刑相比,它同樣是用一種很殘忍的方式剝奪了人這一生最寶貴的東西:時間

在異國他鄉的監獄生活數十年,實際上算是和自己之前所有的人生做道別吧,在那裡面你會失去夢想,失去希望,失去自由。幾乎算是行屍走肉般地度過,別看這些辭彙看似不痛不癢,想想抑鬱症的患者的話吧,有時候,監獄的作用,就是人為地製造那麼一個環境,縱有千般繁華,這個世界對於你只不過是鏡像罷了,時間將會是一把劃刀,在你內心以及你的肉體上面划上每一刀。以及在你40多歲重返社會之後,也會讓你格格不入,痛不欲生。

在微博上有人議論20年最多也就是幾年放出來了。以我在那邊地經驗來看,近十年,在日本服刑的外國人的減刑基本上不可能,並且近年來,日本處罰外籍服刑人員的處罰從嚴了,90年代無期徒刑也只有10年左右的刑期就假釋回國了,而現在似乎已經改到了30年,所以表現良好刑期減刑的情況似乎不太可能。

我想起我在那邊工作期間,第一次探監翻譯的事,對方是一位強盜殺人的無期服刑人員,服刑已經超過24年了,探監的時候,老父一個勁的磕頭,說自己都快90了,平生最大願望就是希望兒子能在自己活的時候回到家一起吃次飯,而這位隔著玻璃板沉默不語,可能這也是死刑和徒刑的區別吧。殺了你,20年後也就忘卻了,留著你,能讓你在痛苦和自責中了此殘生。


那個男人,是因為殺人而入獄的。

從他和家人來往的信件得出,他犯的是殺人罪,而且是為情所殺。

在異國殺人的話,大概下場便是孤立無援吧,他也被判了整整長達10年的有期徒刑。

個子消瘦、頭髮蓬亂、眼神有點頹廢的他,要讓人相信他是殺人犯的話,倒是有點為人所難。

若不是我作為監獄的翻譯官,也不能因為往前的經驗來判斷吧。

一開始的幾個星期,是信件最多的一段時期。

來來往往的信件堆砌起來幾乎可以佔據半張案桌,幾乎全是家人予以的失望和被害家屬的恐嚇。

不過那些恐嚇信件的話,由於法律原因,也不得給他閱讀,只好擱我這,我萬般無聊之際,也會翻閱幾番。

監獄裡的犯人是沒有這類的隱私權的,所以我通過來往的信件也大致了解了那個男人的一生。

也算是帶有悲慘色彩的過往吧,更加令人絕望的是,後來,竟然連家人親戚都拒絕給他回信了。

而他也不以為然,繼續對著蒼茫的大海,投擲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拾起的漂流瓶。

這樣的行為持續到第三個月時,我開始忍耐不住了,翻譯後在原件下面給了他一個建議

————「既然不會被回信的話,不如隨便寄向不知道的地方吧,幸運的話,還能交到筆友呢」

我帶著嘗試的心情寫下這段,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領情。

結果他竟毫不猶豫地按著我說的做了,開始在寄送一欄里填上奇怪的、似乎是從記憶里抽出,然後改一下門牌號的地址。

我在谷歌查過地址,並沒有找到類似的地方。

然而他卻彷彿抓住了稻草般,歇斯底里地,傾盡一切希望般地寫。

在我看來,他大概是徹悟了吧。

監獄裡的十年,幾乎是永恆。

被外界拋棄、一無所有的他,只得在這個名為監獄的繭不斷地重複著一樣的生活,為期是十年。

而這十年並不是普通,充滿色彩的愉快時光。

這個黑白漫無天窗的孤獨世界,就像異世界般維持著自己的法則,而外界則正常地運行著。

給人一種時間彷彿靜止了般的感覺、生命也好,其他也罷。

後來,男人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筆友。

他開始迷戀上了這種交流的感覺。

用他的話說,這是「一種特別的、異同一切的奇妙感覺。」

男人的世界被切開了兩半。

這邊是他,在小小的,黑白色的箱子里靜止著。

那邊是正常世界,是彩色的,裝著很多、很多人的大箱子。

維繫兩者的,是一條透明的細線,

———信件。

時間慢慢地流逝。

他愛上了那個每隔一個星期就和他交流一次的筆友。

他也開始厭倦灰白,開始嚮往彩色的世界。

他的世界似乎不再黑白,而角落有了一口可以傾瀉光明的孔。

他說:「我從來沒有懺悔過,即便是犯下罪行時。但是為了她,我開始禱告。」

一次交接之時,我問他「你向什麼東西禱告。」

他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她寫信的時候最後總是寫一個相同的圖案,我雖然不懂英文,但那應該是『阿門』的意思吧!我覺得她是個基督教徒」

我對他的這番認識感到汗顏。

在這十年間,我有時也會出去做點兼職,但是好奇著事情的發展,於是還是駐留了下來。

和他一樣的人也有很多,不同國家的、不同地域的外國人都和他一樣用著這樣的方式維繫著岌岌可危的【relationship】。

就這樣十年過去了,最近家裡又開始勸我找對象,可是那些女孩子我都看不上。

在這種地方工作,也難免不被影響,天天面對著封閉的世界,我都快以為我有神經病了。

而他看起來還是那個他,依然消瘦、頭髮倒是沒了,不過有也會蓬亂吧,他這人生理衛生的確也不怎樣。

我記得他離開的那一天,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走了,謝你了啊,要不是你當初告訴我,我可能現在早就自殺了吧。」

「為什麼?」

「沒意思,幸好交到了個筆友,我喜歡了她快十年,也是時候出去找她了吧。」

我裝著震驚的樣子,他並不知道我是翻譯官,以為我只是個送信的。

我們最後握了握手,然後分離了。

這個監獄又恢復了平靜。

而我似乎開始感傷起來,像是少了什麼似的。

他的話,應該是回到正常的生活,然後開始努力適應,尋找著他的筆友吧。

而我,則是穿插於兩個世界的人,為著兩個世界的交流而存在著。

我有很多次都後悔自己選擇了這份工作。

於是便沒有什麼理由就幹下去了

雖然很好奇,但是最後也沒有向那個男人要來聯繫地址。

三天後,我辭了這份工。

最後一天收拾東西時,我看到了案桌旁、被檯燈壓著的一封信。

我拾起來,發現那是他最後寫的一封信,大意就是筆友明天我出獄啦,你等著我哦。

沒有送出去是因為這信要拿去檢查後才能寄出去,他並不知道這個,算漏了,不過在前幾封他也已經交代了大概,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於是我嘆了口氣,提起筆,開始寫一封永遠也寄不出去的回信。

落款處也不忘簽上我的名字,雖然也沒啥意義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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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為何這麼蛋疼 ヽ(′?д?`)?


雖然不大一樣,不過我在日本的時候也做過有點類似的翻譯,就一次,在日本警察局。一個中國姑娘偷渡過來打工被抓了,啥都不知道不明白,就是想出來賺點錢。日本警察局幫她找了不需要她付錢的律師和翻譯。隔著個鐵窗子,我們在外面,她在裡面。姑娘完全不懂法,被抓了很惶恐,不論問什麼都會在回答了或者沒回答之後反覆地說我知道錯了,似乎以為認錯了就可以回家了。

日本律師是個年輕人,問一些很專業的問題,很隱晦的希望能夠從專業角度幫到她,比如會問到是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偷渡來的,問一些過程,但是,姑娘什麼都不懂,提示也聽不懂。後來律師也不知道該怎麼問了。問答結束後我們出來,我問律師她這種情況會怎麼樣,律師答,一般來講,會處以3年以上(?這個地方我記不大清,反正比我以為的要重)的有期。。。。。無知也是罪吧。。。。


看了下面烏煙瘴氣的答案我就納悶了,知乎什麼時候不允許自問自答了?


仔細的都看完了 感謝分享 真是美妙的人生體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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