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時期的日本儒學家在當時社會裡是什麼角色?
日本江戶前中期似乎有不少。但日本沒有科舉,也不能為「將軍大名」師吧。好奇日本儒學家的思想在當時有什麼作用,他們在社會裡扮演怎樣的角色?他們靠什麼為生,寫書嗎?
簡單理幾個思路。
江戶時期的儒學逐漸擺脫了中世僧侶的影響。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江戶初期,侍奉德川家康的林羅山,是受了家康的命剃了度,以入道者的身份示人,依然循例中世武家文事諮詢僧侶之慣例。而到了其子林春勝之時,五代將軍便允其還俗。儒佛脫離,江戶的儒者們開始走向「職業化」。
接著上面的這一變化,掌握漢文解讀能力的公家和僧侶,在歷經古代、中世之後逐漸衰弱,而隨著江戶幕府武家勢力的整體抬頭,漢文解讀的技術也滲透到了武家社會的各個階層,不再為公家或僧侶壟斷。這便或是題主提到的「日本江戶前中期似乎有不少(儒學家)」了吧。
「職業化」後的儒者與幕府的文官化相輔相成,這反映在幕府設計的政治架構中,能見到儒者身影的,如「御儒」和「奧儒」。「御儒」定員6人,祿二百俵,役十五人扶持。當職者除了世襲的佐藤、尾藤、古賀家之外,也有僅職一代的儒者,是在林家學問所擔當教授的其他非林家儒者(林家指林羅山所創之湯島聖堂的林家)。平日授學,每月赴江戶城負責講釋。若有朝鮮使者來訪,則承擔外交文書(漢文)的處理;「奧儒」定員2人,布衣,為將軍的近講者,由成島家世襲。這一類型的儒者類似「官方儒者」,直屬幕府的為直臣,隸屬各藩的則為陪臣(藩儒)。也有從陪臣升格為直臣的例子,譬如新井白石。武家大名掌權力主導,儒者們更似高級秘書(政治顧問),雖然無法直接參与政治,但也有可能或多或少會對政局起到作用(將軍、大名的諮詢,或晉獻意見等,但被不被接受無法保證)。
相對於上述儒者,體現了漢文解讀技術滲透到武家社會各階層的表現,還有活躍在城下町,以開塾講學謀生,或周遊四方行講釋的「町儒」及「村儒」(「民間儒者」),將儒學或者漢文作為一種「技藝」行諸道奉公。並伴隨著江戶時代出版業等行業的興盛與發達,與諸媒體相結合,作開講、出版等活動。這使得漢學得以在市井階層中向橫向擴展。能舉上名的,譬如脫藩武士中江藤樹、町人伊藤仁齋等。這裡還要一提的是,儒醫不分家,當時很多儒者還以儒醫的身份出現。
因為日本沒有科舉,所以一定程度上儒者能夠自由地開展自己的學術活動,特別是相對於「官方儒者」的「民間儒者」。反對朱子學聞名的徂徠學,風靡一世,連訪日的朝鮮通信使都佩服不已,便是一證。但寬政年幕府頒布了「異學之禁」——在行使幕臣旗本、家人教育的湯島聖堂,禁止朱子學以外的一切學派授課講學,並限定在以朱子學行官吏登用考試(幕臣)的「學問吟味」。這裡要留意,幕府只針對幕臣,並只限江戶一地,但影響了各藩紛紛效仿的聯動,使得包括朱子學在內的儒學、漢學在全國範圍得以普及(如各地藩校的建立)。而且就算是湯島聖堂的教授們,白天在學校教授朱子學,晚上回到自己的私塾又以各自的學派教導學生。所以,以漢學為基礎的,還與其他諸學發生了互動,譬如蘭學(荷蘭語的學習模仿漢文訓讀、荷蘭語的書籍翻譯為漢文等)。漢學一度成為了各類學科的基礎。
與在大陸和半島涉及生死祭祀的儒學(教)不同。日本有自己的原始信仰來填補心靈上的空缺,而漢學·儒學在江戶思想市場的身份,卻更像是成為其他諸學(國學、蘭學等)開花散枝的血骨。儒學為它們提供了天然的養料(仁、禮等各類專門術語)和世界觀。儒學在江戶初期拚命擺脫佛教的桎梏,取得了自己的獨立。而其他諸學在之後又借儒學所帶來的營養,再從儒學的知識體系之中或以之區別(如國學)、或以之類比(如蘭學)找到自我。而儒學留給江戶的日本的是,滋養在整個權力階層、知識階層的漢文研讀能力。而那些散落在市井的儒學者們、漢學者們,還通過翻譯、出版漢文白話小說等努力,從另一方面刺激了國文化(和小說等)的繁榮。
憑記憶所寫,未能校對史料、細節,如有錯誤,還煩各家斧正。對日本儒學家不甚了解,只聽說過朱舜水,由於反清復明而流亡日本的中國文人,在日本受到德川光國的禮遇,被視為「國師」,講學傳播自己的儒學思想,對日本水戶派影響深遠。單從他在日本的經歷來看,他作為儒學家扮演了大名的導師和智囊的角色,順便替藩主編寫《大日本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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