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許鞍華導演電影《女人四十》?


到如今,許鞍華出道已逾三十年,幾乎經歷了香港電影由衰至盛,由盛轉衰,再從困境中開闢新篇的發展輪迴。在此期間,港片佳作群集,導演輩出,留給觀眾咀嚼不盡的精神食糧,而許鞍華則以其多產、多獎、多元的創作歷程,成為個中楚翹。

作為一位藝術與商業並重,類型片模式與作者氣質兼備的創作者,許鞍華經年來求新求變,似乎難以在其作品列表中尋找到一貫的內在母題和表現風格。她既沒有像同輩中的徐克那樣全力傳承武俠動作類型,也沒有像後來的王家衛一般拍出個性鮮明的影像風格。從某種程度上,許鞍華是「拒絕被定義,拒絕風格化的」。似乎在她看來,風格容易導致僵化,而順其自然才是拍片的不二法門。

當然,自然並不意味著風格完全無跡可尋,有時候多變亦是一種風格。何況許鞍華的作品中本就分布著許多相互照應的主題元素,如鬼怪靈異、家國情懷、女性關注、文學改編等等。就《女人四十》之前的十一部影片來看,其創作脈絡是相對清晰的。

處女作《瘋劫》和緊隨其後的《撞到正》如同一對題材相仿、風格相反的姐妹篇,前者顯示出中式鬼魅與西方悲劇相融合的奇異魅力,後者則展示了佛教、民俗等豐富的文化內涵。其作為新浪潮的開篇之作,突顯出導演對於形式感和創新性的刻意追求。

然而從《胡越的故事》開始,這種形式上的現代主義突然中斷了。許鞍華將視線從虛妄的鬼魅轉投至殘酷的現實,他突破了本土的地域性,轉而將鏡頭對準東南亞華僑的慘淡人生,真實描寫了上世紀七十年代越南排華運動的血雨腥風。加上早期的電視作品《獅子山下》和隨後的《投奔怒海》一作,「越南三部曲」以「鐵肩擔道義」的堅定姿態橫空出世,不但獲取了評論界的擊節讚歎,更是拿下了1500萬元的票房紀錄。這是許鞍華回歸現實主義的成功之作,其在主題上,也初步形成了「失母」和「漂泊」的身份意識,接續了前作的女性關注之路。

此後,許鞍華的創作出現了些許起伏。無論是《書劍恩仇錄》、《香香公主》這樣的武俠動作題材,還是《傾城之戀》、《今夜星光燦爛》等愛情文藝片,幾乎都反響平平。評論界看不到其藝術的獨到之處,觀眾也得不到純粹的娛樂體驗,唯獨1989年半自傳體的《客途秋恨》情感真摯,深刻自然,體現出導演一貫的中國情懷。總的來說,這段徘徊於商業題材和藝術風格間不知所終的歷程延續了整整十年,直到《女人四十》再次發軔,交出金馬四獎、金像六獎和「十大華語片之首」的優異成績,才標誌著許鞍華重回巔峰。

回首這十數年間的創作歷程,如果說從《瘋劫》到《撞到正》的求新求異是「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那麼從《胡越的故事》到《投奔怒海》的家國情懷就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而從《客途秋恨》到《女人四十》,則是洗盡鉛華,返璞歸真,正所謂「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女人四十》將一位平凡的中年婦女阿娥推到了前台,連帶把燈光聚焦在阿娥身後千千萬萬個普通的香港婦女身上,關注著她們的生活壓力、情感困境,以及平凡外貌下的非凡而質樸的美德。

阿娥雖然有名有姓,但在更多時候,她被人喚作孫太、媽媽和大嫂,即一個妻子、一個母親和一個對長輩負有扶養義務的人。她熱愛繁瑣的工作,認為「它帶給自己最大的快樂」,但當工作和家庭形成衝突的時候,她還是堅定的選擇了後者——對於傳統的中國女性而言,家庭屬性總是要重於社會屬性的。

同時,阿娥又區別於傳統倫理題材中任勞任怨、逆來順受的主婦形象。她是利落、潑辣、慧黠而充滿活力的。從全片看來,阿娥幾乎構成了家庭中快樂和穩定的根源,以她為中心,影片輻射出老人問題、中年危機以及青少年挫折不斷的愛情經歷,而這些困境,幾乎都在她的巧妙周旋和全力應對下得到了緩和和化解。影片沒有做作的愁苦和過分的煽情,女性形象如阿娥、霞姨,甚至婆婆、阿蘭等,都擺脫了傳統影片中男人視域下的女性想像。這是一曲真正的女性讚歌。

影片關注的是一個家庭,但小品般的格局卻折射出幾分時代的寓意。影片開始不久,一向疼愛阿娥的婆婆猝然離世,再次照應了許鞍華一貫的「失母」的主題,隨後老爺患上老年痴呆症,一家人在接連的打擊下幾乎無法招架。而在公司里,以新興科技和年輕貌美為武裝的女秘書迅速上位,也日益對阿娥構成威脅。家庭和工作問題一為突變,二為漸變,但無疑都是負面的。這在某種程度上,呼應了港人「XX」來臨前的危機感,以及危機之下惶惑不安的心態。

然而影片的態度並非一味迷茫,而是以善良的人格,積極的心態努力面對,這既是影片所作出的良性指引,亦是港人百年來頑強拼搏的精神寫照。從這個角度來看,阿娥可謂是香港精神的某種化身。

相比之下,喬宏所飾演的老爺一角也十分耐人尋味。許鞍華對這一父輩形象的刻畫細緻而生動,令人聯想起李安《父親三部曲》中的父親角色。對比之下,後者在家庭中是父權和傳統的象徵,作為一個過時的領導者,總是在與子女的對抗,以及更深層次上與西方文化的對抗中敗下陣來,因而李安的「父親「總是既威嚴,又脆弱。而許鞍華所塑造的「老爺」形象由於罹患老年痴呆症,其作為家長的威嚴一面隨之不存,取而代之的是孩子氣和荒誕感。

如果說「父親三部曲」中的父親經歷著權威的受挫,那麼《女人四十》里反倒講述了一個父輩尊嚴失而復得的故事。影片開頭強調了他的頑固、蠻橫和不通事理,隨後,才逐步顯現出老人強壯外表下的怪誕、稚氣和彷徨無助,完成了先抑後揚,由庄至諧的轉變,更在諧趣中生出幾分凄涼之感。直到在影片最後,觀眾才突然發現,父親真的是當年戰功赫赫的空軍英雄,只不過在這個「總統也沒有,班長也沒有」、背井離鄉的孤島之上,他的歷史早已被人遺忘。

本片的英文名Summer Snow來自於片中阿娥老爺從養老院接回家中的情節。途中老爺看到木棉花飄下,恍然間以為落雪,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這隱晦的寄託了對故土的思念,亦標誌著老爺與阿娥之間的終極和解,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香港本土文化接納中國傳統身份的象徵。在那個人心惶惶的年代,這種和諧共融的理想表達無疑如一股動人的暖流,撫慰著眾生的的迷茫和不安。

在整體風格上,一方面,《女人四十》擺脫了了以往那種現代主義的敘事方式,回歸了傳統單線敘事、起承轉合的經典模式,而另一方面,影片又以一種反類型化的表達方式,營造了充滿拼貼感和荒誕性的故事情節。它充分發揮了商業元素的作用,注意用有機的笑料來結構劇情,從而將這樣一個沉重坎坷、關乎生死的重大命題表達得舉重若輕、亦莊亦諧,營造出一個悲喜圓融的感人故事。

這部影片似乎是一個新的開端,意味著許鞍華終於在藝術與商業、類型題材和作者氣質中找到了完美的平衡。更加重要的是,它預示著導演對待社會、人生態度的一次轉變,由此,她由批判現實,轉向積極的關注、參與進現實,這無疑是意義重大的。

此後,許鞍華繼續秉持著家國意識和女性情懷,其佳作如《姨媽的後現代生活》和《天水圍的日與夜》等,都以或誇張、或寫實,或大起大落、或波瀾不驚的敘事手段,延續著《女人四十》里的質樸的關懷。表現風格銳意創新,而人文情懷卻始終如一,這變與不變之間的奧義,或許正是許鞍華電影中作者因素的所在吧。


阿娥是一個最平常女人的真實代表,電影是一部最接近戲如人生,人生如戲的影像日誌。

「你知道人生是怎麼樣的嗎?很有趣的。」 阿娥的公公在片尾如是說。

人到中年,和所有進入四十歲的大多數平凡女人一樣,左手家庭,右手事業,父母垂垂老矣,子女正經青春期。為家庭生活精打細算,拿麻將當業餘愛好,在公婆與丈夫的微妙關係中周旋。阿娥的人生是三千弱水中的一瓢,在質樸的鏡頭中娓娓流淌。

一蔬一飯,一言一語,《女人四十》某些部分很像《飲食男女》,用生活的細枝末節撐起同一屋檐下矛盾與祥和兼存的家庭關係。公公對其的冷眼,婆婆對其的寵愛,三人的三角結構在電影開頭埋下伏筆。該結構的坍塌始於婆婆去世,公公突變痴呆,眼裡只認阿娥一人。人物情感於是突然逆轉,曾經的寵愛已灰飛,過往的冷眼變依賴。

阿娥在這種重塑的人物關係中,展現出莫大的隱忍和堅強。這是一個四十歲的女人被人生歷程所賦予的才幹。

即使面對弟妹弟媳兩家推卸照顧公公,以及老公提出讓其辭職在家專程照顧爸爸的建議。阿娥跳著腳發泄不滿,對老公咆哮出「放你的春秋大屁」。

這也是一個四十歲女人被人生歷程中的重要一環—家事的瑣碎繁縟所賦予的氣質,潑辣以及口是心非。

無法要求一個女人在不惑之年仍保持著優雅。被柴米油鹽、夫妻關係、妯娌心計、兒女教育、事業疲軟所包圍的精緻女人,在瑣碎面前均會敗下陣來。在這裡需要重新定義,女人四十的蠻狠勁被男人們所不理解,還被曲解為不再可愛。

糙老娘們,都是被婚後的細節打倒的那一類族群。

撒潑賴皮就能用50元能買到一條魚,就不要用150元去買一個端莊的儀態。

不爭是不過會日子。

阿娥與老公爭執後,仍盡心力照顧著公公,也迎來事業上的拐點。

年紀輕,技術好的女孩伊薩貝拉殺進阿娥的工作領域,一步步瓦解著阿娥的職場地位。力求家庭與事業平衡的阿娥,被公公的老年痴呆症反覆折磨,驚擾鄰居、舉止幼稚、慣性出走。送進老人院的過程里也煞費周章。阿娥在努力應對的同時,伊薩貝拉在工作上的表現讓阿娥深感失利,進而提出辭職。

電影前半部,阿娥向老公咆哮:「上班是我人生的最大樂趣,我嚴重警告你,我怎麼樣也不會放棄。」

電影后半部,阿娥辭職後在路邊專心吃著烤串的間隙,給老公復機:「我在你左邊,我接你放工吃飯,以後多些時間在一起。」

到這裡,也敘述了一個很淺顯的道理:我們的勁敵往往不是後輩,是因一顆慣性操勞之心為家庭付出的沉沒成本。真是因為停不下來操持家事,和家庭掰扯能潛移默化揉碎女人的芳華。

而影片中阿娥和公公的關係,是很值得細品的。從起先不肯為公公換拖鞋、帶他去醫院檢查時數落他沒站好隊、給公公洗澡時抱怨他穿著衣服…..,到後來哄著公公入睡、哄著公公半夜從天台下來、以及公公出走後滿街急尋、和哄著公公好好洗澡……阿娥展現了一個充滿韌性的時代女性魅力,於是也有了影片尾聲的點睛之筆。

阿娥去探望養老院的公公,發現公公臉部受傷,無奈接公公回家。倆人回家路上經過一片花樹,花瓣紛飛,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公公返老還童般特別興奮,阿娥笑看一切。女人四十的英文譯名《Summer Snow》,在這一刻得到印證。

年輕曾有過輝煌,年老卻突變痴呆,公公活在空軍隊長的回憶里,與日子打著戰,這是個大英雄式的小人物。

也造就了兒媳化平凡為堅強,肩負起公公的虛擬世界,試圖使其與現實世界和平共處。這種英雄行為造就阿娥在其四十歲,成為大人物。

兩個人的互相成就,於雙方都是無憾的一生。

對這部影片,我有最痴迷的兩個地方。

一個是不得不說的隱喻:白鴿

公公罹患老年痴呆症後,腦中只記得年輕時的事。突然變得迷戀天台,幻想著自己養了白鴿。開飯時用手挖了電飯鍋一手飯,聲稱要去餵養。兒子一次哄爸爸回屋,也是陪老人對著空氣模擬喂白鴿。公公善在的日子,白鴿始終沒有來,而待公公去世,阿娥登上天台時飛來好大一群白鴿,「原來爸爸說的白鴿,真的有啊。」鏡頭定格在阿娥充盈著歡喜的臉上,影片就此結束。

回過頭來看公公,白鴿貫穿地,是他不死的英雄夢想,是他曾年輕的有力標杆。這種符號的象徵手法是我非常痴迷的,陳果導演的《香港有個荷里活》也比較推崇這種方式,實在很有深度。

另外一個是不得不說的一個人物:霞姨

霞姨的人物設定很奇妙,作為輔線對全片起到了推波助瀾的兩個作用。一是劇情輔助,幫助並影響阿娥的人生軌跡。包括幫找養老院的負責人安插公公落腳,包括養老院里耐心對待自己的另一半,包括不幸得胃癌讓阿娥意識到身邊的人最重要。二是立意,霞姨以自己獨有的關愛主張,張揚了女人特質:幾經歲月沉澱,女性對待苦痛上的韌性可以無限延展。

洗盡鉛華呈素姿,這也是《女人四十》的深刻表達。

獻給我和妳們未來的四十歲。

當腰身壯闊,生活內憂外患。

即使兒子搞大女同學的肚子,丈夫酒醉偷腥嫖宿加嘴硬,父母中風病倒卧床不起。

我們能笑出來,並發自內心地怡然自得。

「人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趣啊。」

(自行腦補人物調度:我們正面的中景,沖著鏡頭笑,景深是烏七八糟的家庭,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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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匡靖


看這部電影是沒法帶著邏輯理性思維看那些劇本結構人物設置的,跟生活太貼近了,所以那些潸然淚下的點都絲毫不會讓你感到煽情刻意設計,而是普通人平日生活一定聽過或所說。

不想談論女主人公,因為實在情結太深,只能由主觀感受來說,提全片三個讓我看到哭背過去的點。

【一】阿公第二次被兒子送到敬老院,百般抵抗,甚至可以說是粗魯胡鬧害怕被兒子留下,卻在兒子說再拖下去返工會遲到時瞬間停止,低著頭說工作重要,你快去……這應該就跟家人生重病最後時刻還要說讀書重要不能耽誤上課拚命趕走我們,卻不知道我們上課也是在發獃睡覺吧。

【二】阿公衝到樓上抱怨婆婆,不做飯光偷懶也不答話要把她趕回鄉下,家人察覺不對勁跑下樓看才發現,婆婆是真的透支消耗殆盡走了,看起來婆婆走的委屈,生前受盡阿公使喚還不得回報,操心勞累一輩子,做完飯都不讓吃一口餓著肚子就又聽吃飽喝足要出去的阿公使喚,為他累死了還要被說沒用要被趕回鄉下。感情是對等的,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非人沒尊嚴的生活婆婆沒有拋開一切離去,也許並不是所謂女人的隱忍和對婚姻的忠誠和責任,也許只是年輕時那個人對你的百般寵愛和照顧,讓你覺得作為被愛護的依賴的人這麼多年,依靠的人倒了,一直在背後的人要馬上堅強起來去撐著他。

【三】霞姐胃癌晚期對老年痴呆不認她的老公的最後交代。有略微煽情意味不過也情理之中,仍不能阻止被它感動。

家庭之中有一個老人患阿爾茲海默症都是對整個家庭里每一個人的巨大考驗吧。我始終覺得在非大難大悲大喜的平日生活里,子輩成年之後家庭之中每個人的關係其實是趨於淡泊疏遠的,因為子輩人性本質對社會屬性的需求日益明顯追求越來越高,分散了一部分關注於社會角色即子女的精力,那種強烈的依靠感和被需要感也會慢慢弱化,有的時候甚至會有種關係的維繫僅依靠慣性和維繫社會關係的道德和責任。

而這樣一件需要共同面對和承擔的悲劇性事件發生時,那種歸屬感宿命感家庭成員之間的聯繫會瞬間激起。也許回到話題這部電影的成功之處也在於此,看這部電影總會跳戲到《一一》和《飲食男女》,共同之處在於都講述一家人各自牽扯互相影響宿命相連的故事,且都能把家庭之中每個成員的發展線相互交織纏繞又根根條理清晰,所著筆墨各有輕重又恰如其分。

總而言之太多理由愛它


《女人四十》。年過四十的阿娥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性格火爆卻心地善良。隨著婆婆的突然離世,公公患上了老年痴呆症。面對互相推諉和逃避責任的弟妹,阿娥和丈夫只能主動扛起擔起照顧公公的擔子。

《女人四十》的風格比較貼近於《天水圍的日與夜》和《桃姐》,同樣的市井生活,同樣的苦中作樂。不同之處在於,許鞍華在影片中採用了一種浪漫、幽默、達觀的拍攝方式,去講述一個本有些沉重與悲情的主題,常常令人看著看著,笑著笑著,不覺間已潸然淚下。

影片伊始即是香港普通市民極為生活化的一幕。阿娥去集市買魚,為了用低價買好魚,她急中生智,趁老闆不注意將一條活魚拍死。回到家後,她將魚大卸三塊,再將頭尾相接,中間部分則冰凍起來,留著下頓吃。這一幕場景將她精打細算、勤勞持家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但生活對她的考驗不僅如此,很快,她就得挑起比一日三餐更為沉重的負擔。

影片的優秀之處不僅在於對一位年過四十的女人細緻入微、渾然天成的生活刻畫,它同時反映了導演許鞍華對現代香港社會狀況的敏銳洞察。80年代的香港迎來重大轉型期,經濟和文化都處在飛速的發展與變更之中,這種變化反映到阿娥這樣的中產女性身上,則體現為家庭主婦和職業女性這兩種身份之間的失衡。平日從工作中獲得樂趣和成就感的阿娥,不得不常常請假照顧公公,而公司新上任的年輕女孩伊莎貝拉,正日益威脅著阿娥原本在公司穩定的地位。女人四十,面對的不僅僅是家庭的一地雞毛,就連如日中天的事業,也會因為傳統而陳舊的工作方式遭到現代化的挑戰和衝擊。

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涉及到香港導演格外熱衷的一個主題:身份尋找。在本片中,阿娥在職場女性和家庭主婦的困境中不斷調整和尋找自己新的身份:她是母親,是兒媳,是員工,是變得日漸衰老的女人。最有代表性的一幕,是她在公司接到丈夫的電話,說超市的大米打折。她上一秒抱怨著工作忙不去買,下一秒鏡頭一切,她提著兩袋米去擠公交。在這樣的身份轉化中,阿娥有著無處可訴的焦慮。阿娥的丈夫,雖然在幾個兄弟姐妹中是最有孝心的人,卻個性懦弱,怕老婆,怕老爹,怕惹事。面對弟妹和妹夫的不近人情,他只能滿懷憤懣到歌廳買醉。但就算唱首老歌,也會遭到年輕人的嘲笑和諷刺。想要裝裝年輕談談女人,歌廳里陪酒的小姐都比他的孩子年輕。顯然,屬於他的時代已經過去,兒子在不經意間說的一句話更道出了生活的殘酷,「爸,如果你老了也會像爺爺那樣,那我寧願你少活幾年,何必讓大家都辛苦?」他在歌廳喝到酩酊大醉,回家借著醉意質問阿娥,「誰才是家裡的一家之主?!」他也一直在尋找一個身份,當父權的地位在家中喪失殆盡,當兒子的身份被老年痴呆的父親遺忘,甚至被父親當做小偷打傷,他比阿娥更需要一個身份來重拾男人的尊嚴。比起阿娥和丈夫,公公的身份尋找則更顯荒謬和諷刺。乾脆,他忘了整個世界,也被世界遺忘了。唯一記得的人是阿娥,唯一記得的身份是自己年輕時做過空軍軍官。病入膏肓之後,他活得越來越像一個老頑童,深更半夜爬到屋頂,「駕駛」著一柄破傘,說是要殲滅敵軍。借著老年痴呆症,他得以一廂情願活在過去的榮光之中,這是他最想延續的身份,因為當他被送到老人院後,他只是一個丟失了身份的遊魂,是一個沒有家的人。

通過公公反覆出入老人院這個折騰的過程,導演許鞍華也在拷問著當時香港的社會福利制度。人滿為患的公立老人院常常需要提前2-3年申請才能得到一個床位,而普通的看護所里則只有簡陋的設施和倦怠的護工。當公公哀求著阿娥帶他回家,他們一起穿過空曠的林蔭道時,盛夏的空中突然飄起了紛紛揚揚的楊絮。公公像個孩子一般,歡呼著「下雪了!下雪了!」,這是阿娥和公公達成和解的時刻,也是影片譯名summer snow的來由。通過這個極致溫柔和極致浪漫的場景,導演迴避了生活中一眼看不到頭的心酸和孤獨,這或許是她的不忍。一生未嫁的許鞍華,大半輩子都在拍著小人物的喜怒哀樂,拍著社會、家庭、個人之間的種種矛盾。本質上,她是一個悲觀的人,只是她將片中的矛盾都化作了小幽默,化作了炎炎夏日裡一場清涼的雪。事實上,她一直在想像衰老,恐懼衰老。拍這部電影的時候,許鞍華48歲了,她是將衰老和死亡剖開給自己看。從開篇被拍死的魚,到猝死的婆婆,患胃癌的霞姨,以及最後離世的公公,衰老和死亡的主題一直在推進影片。據說,膝下無子的許鞍華,在拍過《桃姐》之後,曾在養老院給自己也買了一個床位,聽來何其噓唏。

比起拔不出喉間一根刺的《男人四十》,《女人四十》的故事更閑散,更家常,也更令人動容,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生活感。《男人四十》里,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是丈夫和妻子,男人與情人。而《女人四十》里,男人與女人的關係則不僅是丈夫和妻子,公公和兒媳---它超越了普世的情感,更像是戰友,或是相依為命的戀人。阿娥給公公洗過澡,公公給阿娥送過花,他們共賞過一場雪,甚至在影片最後,象徵公公靈魂的白鴿落在了阿娥家的陽台……他因為一次意外變成一個老頑童,而她因為這次意外走進了他的歷史。人生是什麼樣的呢?就像公公不經意間說的那樣,人生是很過癮的啊!刁鑽無常的生活容不得她逃避,也不容她撼動,於是她選擇了去順應生活。這就是世間普通人的生活姿態,既柔軟又卑微,卻還是為了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而堅韌地活了下來。


說到香港女性導演,不得不提的就是這部《女人四十》的導演——許鞍華。許鞍華格外關注女性話題,除了家長里短的《女人四十》,還有母子關係的《天水圍的日與夜》、個人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桃姐》、《黃金時代》等。

《女人四十》榮獲金像、金馬多項大獎,更是一舉摘下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女演員。

影片分為三個部分,展現四十歲女人的生活常態、產生問題與解決問題。

第一部分表現出的四十歲女人,她會精打細算:在魚攤為了能用死於價格買新鮮點的魚,愣是等活魚死了,還給魚來了一巴掌;家族聚餐也捨不得燒條全魚;聽到打折商品,一定會趕去買;拒絕無用的祭品推銷。

她會家庭事業一把抓,左右顧全:四十歲的女人事業穩定,業務嫻熟,上班還能接個丈夫的電話,記得買兩袋大米。除了兩手各一袋米,還有好幾袋生活必需品,拎起來就是大步流星。若是二十齣頭的新婚小娘子完全做不到這些,光說力氣就不夠,更不用說「生活需要分擔,重物應該由丈夫來提」這樣的思想了。

沒有自己的娛樂生活:下班、買菜、回家、做飯,連停下和大媽們打局麻將的工夫都沒有。而且家裡還多了一位需要照顧、麵包包裝都撕不開的老人。

上有老,下有小:老的得了老年痴呆,小的正值青春期,連「與女朋友帶帽了沒有」都要操心,反而被兒子反駁說改去養老院了(意思是「老了管得寬」)。

四十歲的女人都是生活鍛鍊出來的,只能在人前掙著,在背後偷偷哭泣。比起丈夫來,她才是家裡的頂樑柱。

第二部分麻煩堆積。老人因為老年痴呆,經常製造麻煩,發生危險事件。兒媳和兒子要上班,孫子要上學,沒空照顧也不想照顧。她累死累活地照顧老人,放下手頭急事,回去找走失的老人,但還是被外人誤會與指責,不被理解。

其實痴呆老人就和嬰兒一樣,需要時時刻刻的照顧。但很奇怪,為什麼不會把嬰兒安排在託管所,卻會考慮將老人安排在養老院。同樣是託管性質的場所,人們會更安心地把老人託付出去。假設家裡沒有長輩幫忙照顧嬰兒,那又會怎麼樣呢?人們對老人的要求更高一些,你還會走,還能自主進食,託管大概是沒有問題的。人年紀大了,捱著病,要死不死。姑姑才會說出「人道毀滅」這個詞,如同今年3月份瓊瑤給兒女的公開信:不要阻止「自然死亡」,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四十歲的女人在公司里也遭受到了競爭威脅。相貌上不如年輕女人花容月貌,思想不比她們跟上時代潮流。新來的小姑娘在男同事中間混得如魚得水,電腦替代了人腦。即使她提出的聚餐地點更為公司省錢,也沒人樂意去了。她說:「上班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在令人厭倦的家庭瑣事的攻擊埋沒下,工作是最體現她人生價值的事情。然而這件樂趣差點被剝奪,因為新人的競爭與家庭重擔。有意思的是,她管小姑娘叫「什麼都拿」。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魯迅提出的「拿來主義」,西方「送來」了電腦技術,我們應該顧全禮節,「送去」點什麼,主動「拿來」點什麼。「拿來」也要「拿得好」,我們控制電腦,而不是電影控制我們。

孫太和丈夫的床頂的天花板上,貼滿了過去的老照片。他們在燈會上唱著《青春舞曲》,懷念著過去。中年男人們話題從「波、女人、車」變成了「健康」。即使想刻意回到以前的話題,也意識到自己老了,不合適了。只有直直地將一切煩惱混著久一飲而盡。年輕的時候,妻子只繞著丈夫轉。喝醉了,讓妻子照顧便是,而今妻子要顧及的太多,自己闖的禍只得自己收拾。人到中年,生活磨得愛情觀也變了:從「如果你不幸早死,我一定會自殺」到「如果你又老又丑又不死呢,我會死給你看」和「如果你又老又不死,我便先把你殺死」。

最後第三部分,事情一件件迎刃而解。老人轉去了新養老院,大家也齊心協力一起照顧。公司電腦故障,孫太憑藉嫻熟的工作,地位自然提升。夫妻之間也是和諧相處。老人在此時,點出了人生真諦:人生呢,很過癮的。

影片最突出的矛盾,是與公公之間的相處。一開始就說了孫太不喜歡公公,因為常被罵。老人空軍出身,有自己的硬氣和傲骨。但從日日夜夜的相處和照顧中,公公信任她,只認得她。孫太也從略帶不耐煩的態度轉變為迎合老人的思維、觀念。老人要打「空戰」,就哄他進防空洞;老人要抓壞人,就說那是俘虜,要被槍斃;老人要「喂鴿子」,丈夫也就陪著「喂鴿子」。誰知,老人離世後,鴿子真的來了。鴿子象徵「戰爭與和平」,是老人腦海中的最深刻的記憶,甚至把自己老婆忘了都忘不掉這段當兵的日子。鴿子能自由地飛翔,也是老人所嚮往了。退伍後,接觸不到戰機,只有將鴿子作為念想。

至於孫太與婆婆之間的關係:婆婆作為女人,走過她正在走的路,明白她所承受的苦,有一樣的觀念和重擔。孫太又有婆婆的疼愛和體諒,緬懷想念婆婆是自然的。女人四十,無疑是繁華叢中最堅韌的一枝女人花。

「好好地幹嘛走爛路?」

「路不爛,你怎麼會拖著我啊,慢慢走。」

首發於公號「秦仲影視」,每周五更新


明年,我也40了。雖然沒看過這片,但看了網友的解讀,感覺也是自己正面對的人生。學會了獨擋多面,快速轉換角色,在工作中家庭中。很累,也更發現自己的韌性如此之強大…沒什麼大不了的。

2.16.12.13補,我就是這麼勇敢,嘻嘻。剛剛離開13年的單位,轉行做律師小白了。


上上周剛看了&<女人四十&> 和 &<男人四十&>,香港許鞍華導演的兩部代表作。

要是我是先看的&<女人四十&>,大概不會相信兩部作品是出自同一個導演之手。這麼說吧,&<男人四十&>是一部看看也無妨的電影,而 &<女人四十&> 是一部值得一看的好電影。對許鞍華並不太了解,只記得她在採訪里說過,好的電影,哪怕表現的內容是悲情的,表達的方式卻可以是戲謔的甚至愉快的。所以這就是&<女人四十&> 好看的原因。都是中年危機的題材,從 &<女人四十&> 到 &<男人四十&>,鏡頭推移到了更小的地方,卻沒有挖掘更深層細微的東西,這種本來是世情題材最打動人的地方,&<女人&> 有,&<男人&> 沒有。

所以對 &<男人&> 沒什麼想說的,除了歌神貢獻出了最高的演技之外。噢,有一點,拍到梅艷芳回憶起老師在自己懷孕時提出分手那裡,我覺得鏡頭可以再晃一點,老師的聲音處理為細若遊絲更好,人物內心世界崩塌的狀況完全可以透過畫面傳達出來。

&<女人&> 刷新了我對蕭芳芳的印象,原來她也可以梳一個鋼絲球一樣的頭髮,著俗氣的髮夾和衣衫,著急時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非常真實而不體面,瀕臨邊緣的中年。我非常喜歡這電影里的一些細節。老年痴呆的孫老爺(粵方言中「家公」的意思)甩開女兒跑到街上如入無人之境,女兒便在後面提著高跟鞋,邊追邊罵。蕭芳芳的婆婆待她很好,她也一直習以為常。可婆婆去世後,照顧痴呆的孫老爺的重擔便落到了她身上,某天她在天台晾衣褲時忽然回想起婆婆對她的好,便蹲下大哭,臉也皺得和濕的衣褲一般。

不過我最喜歡的一處是,窘迫的丈夫約弟弟一家在餐廳商量照顧老人的事,他只要了一碟西炒飯,還分成了兩份給鋸牛排的兩位侄子。多尷尬!每個細節都在提醒,這確是世上某處真實存在的日子。故事雖然隔了年代,但那種生活爬滿背部的酸軟無力感卻從未褪去,歷久彌新。

看 &<女人&> 時,我常感覺沒有多餘的鏡頭,每個鏡頭都是流動的生活。包括去世的孫婆婆遺給子女當歸,還有痴呆的孫老爺抱著小食店裡的大黃狗時,都讓人感動,愈是這種不經意展現出來的真實愈是打動人。也在這些平淡有巧思的鏡頭裡,才體現出導演的取捨與閱歷。

霞姨與老年痴呆的老公深情話別時,我沒有哭,甚至覺得有點麻痹。直到蕭芳芳從老人院接回孫老爺,倆人在路上遇到落花如雪的一幕,我才覺得喉頭被哽住了。或許是生活有太多的苦吧,也或許我們一直在等這樣的時刻,所謂的 Summer Snow(&<女人四十&> 的譯名)。它可能是一場輕飄飄的戀情、一次事業的巔峰、一個無比溫暖的黃昏。總之等到了,前面的日子就值得了,後面的日子也有盼頭了。迎面飛絮萬點金,安靜地落到頭上身上,在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是屈指可數的。令人目眩的金光,是對我們長久忍耐的獎賞。這個鏡頭令我意識到,也許沉重是容易接受的,反而一些輕盈的時刻會教我們哭得止不下來。

電影的調子也由此轉為溫情,此前蕭芳芳一家辛苦地為老人痴呆的孫老爺折磨的日子被抹乾凈了,一切得到和解。蕭芳芳和丈夫結婚多年後,仍可以在傘下挨著慢慢地走。她為家庭放棄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但不是受某種壓迫,而是出於對家人的愛。有人照顧了,孫老爺也好多了,一家人去鄉下玩,他還四處採花送給兒媳和女兒。等他也走後,一家人終於在天台上發現了他常說起的鴿群,原來孫老爺說的鴿群真的存在啊!於是我便想到馬爾克斯在自傳里寫到的:愛真的存在,幸福真的可能,死神也會敗在幸福手下。

不管是 &<女人&> 還是 &<男人&> 都抓住了生活中忍耐的一面,有人說中國人最擅長的就是忍。一個老年痴呆的題材,一個師生情的題材,都蠻沉重,而且因為導演寫實的風格,更令觀眾窒息。但我喜歡許鞍華客觀,也許因為她受了張愛玲影響。電影結束後,回頭去看,都是有韌性也軟弱的血肉之軀,不會令人愛極或恨極。每個人都有他的選擇和原因,因此可以被全盤接受,甚至會給觀者一點支撐的力量,可能這就是平淡的好處吧。我尤其喜歡蕭芳芳的兒子見一,陽光可愛不造作,現實題材里總將年輕一代塑造得頹爛痞,其實年輕人給的愛與包容一點不比想像的少。

(演員丁子峻,上圖最右,我喜歡的類型哈哈)

當然這電影在我看來還是有一些時代遺病的。比如前半段孫老爺和女兒在菜市場追逐,被表現得非常浮誇。我猜導演是想增加一些商業元素,但沒有與全片的文藝氛圍平衡好,呈現在影片里就很糾結。高於生活的浮誇本來可以處理為好的幽默,但很可惜被設計為一味去引人發笑,變成了乏味與不知所云的情節。

影片末,孫老爺和蕭芳芳在鄉下關於仙女的那段對話是我全片的最愛,此處不劇透了,留待大家自己去看。他們坐在農田前閑聊,孫老爺問,你知不知道人生是怎麼一回事?我想這部影片已經說出來了:生活嘛,幽默只有一點點,還是要忍耐很多的。若是回頭想想,則啼笑皆非,但你會忍不住說,生活是有趣的。

以上嘛。


上周看的 看到一半學生生病 送去急診室 回來繼續看 看完只有一種感覺 就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就要接受它擁有的一切可能性


《女人,四十》是一部現代家庭倫理電影,許鞍華根據自己特殊的生活經歷,將歷史、城市、日常三個層級的況味不動聲色地編排開來,在阿娥這位中年女子身上由憤世嫉俗到隨遇而安,不是說教,而在點滴生活細節。

影片開始不久,阿娥的婆婆就過身了,留下了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公公,於是照顧老人的責任便落在了阿娥這房身上,因為她的丈夫是長子。俗話說「久病無孝子」,當家裡出現一位身患絕症的老人,整家人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更何況家裡有人患了老年痴呆症,視周遭眾親友如陌生人,又忘記事情,不能照顧自己,一家人很快就身心疲累了。這是《女人,四十》的戲劇構造。

時光流逝的生活現實,帶出點點滴滴終極關懷,帶出實實在在愛的奉獻。我們尊重生命,哪怕是一個不能再為社會貢獻的人,同樣擁有生命的尊嚴。然而一個走向死亡的生命,不能治療,卻得你悉心照料,有沒有死亡的尊嚴。?通過霞姐這個角色,《女人,四十》肯定了這一點。她得了胃癌晚期,依舊耐心地照顧痴呆不遂的丈夫,對死去的朋友情深義重。她在走向死亡時,堅持付出,活得有尊嚴,因而死得亦受尊重。從霞姐身上散發出生命和愛的光輝,並不奪目,但直入人心,這些都深深影響了阿娥。這場戲許鞍華讓李屏賓用了一個長鏡頭,把觀眾代入到影像中,能真切地體會到其中的真情意味,是香港電影中的典範。鏡頭先拍到霞姐在輪椅前照顧丈夫,再通過緩緩的移鏡頭,從老伯身後呈現後景中靜靜感受的阿娥,以及前景中情誼深厚的霞姐,霞姐平靜地與愛人道別,再通過慢速搖鏡頭聚焦阿娥凝淚的特寫。這場戲之後,我對影片前半段的厭煩和疲累開始有了轉變。劇情中一家人的感覺,比之前更強了。阿娥接老人回家,步過小樹林時飄來似鵝毛一樣的木棉花,一片綠色前有千百點躍動著生命的雪花,要真是雪就是神來之筆了,畢竟那是在六月,而香港又與落雪基本絕緣,老爺子又是北方人,多年未歸家,多年沒看雪,開心得像個孩子。在香港鋼筋水泥的森林中,只有越來越現代化的都市,生活里很少有綠色,不過是「詩人感物,聯類無窮」。因為有情,雖不知所起,卻可以超越凡俗,見雪於六月,其實是印證了電影的英文名《summer snow》。

在影片結尾,一家人團圓,到了郊外,放風箏,搓麻將,下地勞動。回歸大自然,老人顯得格外精神,他拾撿鮮花送給兒媳婦,又跟她說約了仙女在後山幽會,而後山上,恰是墳場。這一場戲,我們可以看到許鞍華內心對生命極為尊重。她把一直對老父親厭煩的二女兒阿蘭注入了新的精神魅力,她並不想觀眾憎惡這個角色。羅冠蘭飾演的二女兒只是一個平常人,身為兒女知道要盡孝道。所以在遠嫁台灣後,亦會趕回香港奔赴母喪父危。這些都是常人的倫理義務,即便這不一定出於她的愛,但是她仍然會渴望得到老父親的認可。許鞍華讓我們看到了二女兒可愛的一面,她年輕時候應該是家裡的好幫手。因為她懂勞動,墾地的動作熟練,勞動後的她在陽光下抹汗,笑容自然、美麗,把之前費力用衣著、脂粉來美化自己的那一份俗氣也抹去了。這個鏡頭之後,老人終於記起了她,並送她一枝花,贊她漂亮。這是影片中老人離世前最後一次與人溝通,與前面的那場戲組接到一起,我們看到的是老人和導演樂觀的心態。

細細品味,從「越南三部曲」到《黃金時代》,許鞍華從新浪潮的旗手蛻變為最具人文社會關懷的華語片導演,從類型片翹楚發展為如今高度作者風格化的導演。有人認為《女人,四十》其實就是《桃姐》的前傳,然而蕭芳芳在《女人,四十》里的哭法,正是學自她家裡的清潔女工哭泣身世時的姿勢。該片中已經完全看不到蕭芳芳本人的高雅氣質,所有的形態動作,都無一不是阿娥這個角色的。阿娥肯定是一個有名有姓的人,然而我們聽到更多的是「孫太」、「阿媽」、「大嫂」這些稱謂,說明了影片傾向於她作為中國傳統女性的家庭屬性,並非不提倡女性的社會契約身份,而是做一個好兒媳,好妻子,好母親確實是目前更多傳統女性的理想選擇,或許說這些我的直男癌晚期會被許多人噴,不過就事論事,至少阿娥是這麼想。片中她的工作崗位受到現代技術和人才的衝擊,不過她依然得到倚重,就跟她自己一樣,證明從舊時代明星制度走過來的人,同樣會在今天找到重生的生命力。

電影里出現的鴿子形象不同於吳宇森的暴力美學,更像是當過空軍校尉老爺子的化身,也是電影的寓意標籤:哪裡有溫暖?那是親人,是家。

在《女人,四十》里,年輕的我們可能會看到了歲月成熟時,真的會為自己的四十歲情難自已。可能電影太貼近於生活,很多煽情都情不自禁,那就索性在感動中一點點感悟:你知不知道人生是怎麼一回事?人生,是很過癮的。


這一部電影拍的很真實,彷彿看到了我青春期時我母親的影子


很不錯


個人還是偏愛踏實講生活日常的影片,比如侯孝賢的《童年往事》、李安的父親三部曲,還有這部《女人四十》,得知是女導演的作品,其實看之前有點小擔心,怕影片處理得過於煽情。
  還好,《女人四十》不是。

  故事分析

  女人四十,光看題目,我會想到什麼?中年危機,女性在社會和家庭中處於尷尬的位置,一定有諸多麻煩事等著她們去解決。有可能是工作上的,有可能是家庭的,也有可能是自身的,影片的有趣之處就是選取了兒媳和公公這樣一對矛盾體進行切入,一個長輩,一個晚輩,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化學效應就此產生。
  故事的主要矛盾是公公得了老人痴呆症,在外部力量都不能伸出援手的情況下,兒媳要如何克服困難照料老人。伴隨著主線發展,隱藏的故事脈絡其實是兒媳與公公的矛盾如何慢慢消解,這位40歲的女人如何跟生活達成和解。

  激勵事件1:婆婆突然去世,留下神經兮兮的公公
  激勵事件2:公司來了個年輕女同事,威脅自己的事業地位
  激勵事件3:查出公公得了老人痴呆,其他家人都不願意照顧
  激勵事件4:因為照顧老人,影響工作、生活
  激勵事件5:公公出走,第一家老人院不願再接收
  激勵事件6:公公在第二家老人院生過得不好
  激勵事件7:公公洗澡時突然昏倒

  正是上述的激勵事件逼迫著主人公一次又一次做出反應,而她在這些困難面前所做的抉擇,構建起我們心中的孫太。

  人物分析

  孫太(蕭芳芳飾)
  在賣魚檔前的討價還價,回家做菜時的省吃儉用,嘴巴上說著不再上當轉頭就去買了2袋特價大米,簡單幾個場景的刻畫,就將一個在生活中斤斤計較、市井氣十足的女人勾勒出來,同時也交代了他們一家收入並不富足,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另一方面,工作上的孫太卻是一個獨當一面、雷厲風行的職場女性,繁瑣的工作內容全都記在她的大腦中,而且能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她自己也說,工作是她最大的人生樂趣。
  家庭關係中,孫太最親近的是婆婆,最不想對付的是公公,偏偏婆婆早死,留下不得不照顧的公公,但是人前她依舊要保持克制處理家中大小事物,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脆弱的一面,這脆弱的一面甚至都不會在先生面前表現出來。難怪先生醉酒回家後發飆:到底誰是一家之主?孫太當時只想著處理爛攤子,都沒空搭理先生的胡鬧,估計她當時的O.S是幼稚吧,哈哈。
  要說看後還有一些建議的話,我希望,孫太這個角色可以設計得更有張力,特別是前半部分,她與公公的矛盾,還有生活徹底打亂了她的節奏,都可以表現得更激烈些。因為目前看來其實孫太還是很愛她公公的,雖然嘴巴上罵著老公說把最麻煩的東西丟給她,但是從始至終她都是發自內心想要照顧好老人的,而生活的瑣事好像她也能處理得遊刃有餘,觀眾總是壞的,希望故事主人公再慘一些,這樣當他們戰勝命運的時候,我們就會更加歡欣鼓舞。

  公公(喬宏飾)
  其實全片我最喜歡的人物就是這位老爺爺了,如果他還在世,一定比王德順還要火,身材和外形都無敵棒啊!
  生活類文藝片很容易就拍得過於嚴肅或者過於煽情,《女人四十》好就好在添加了不少幽默作為佐料,讓故事充滿了生活的趣味,而公公這個角色就是全片的幽默擔當。人物設定就使得他要像一個孩子一樣,做一些胡鬧事,說一些孩子話,還要一本正經那種。有幾場孫太為了哄不消停的公公,配合著說軍營的對話,甚是有趣。也是在這個時候,孫太嘗試著走進公公的世界,而公公也用自己世界的經驗引導孫太走出工作困境。在這裡,他們達成了某種默契。
  從影片一開始就交代,公公誰都不認得,只認得大嫂(孫太),其實老爺子打心裡知道誰對自己最好,都是口是心非的一家子啊。

  其他人就不多分析了,最後再說說影片給我印象最深的兩處地方吧。第一個是孫太把公公從老人院接出來,他們走在一條鋪滿綠蔭的路上,突然樹上飄下很多飛絮,老爺爺說「太棒了,下雪了」,這一幕真的很美,聯想到宮崎駿的漫畫。還有最後公公和孫太並坐著,公公說:你知道人生是什麼嗎?人生是很過癮的。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那一刻也許公公是清醒的,這是他回顧過往一生得出的總結,伴著遞到兒媳手中的花,一同贈送予她。


絕對的好電影。市井生態的真實寫照,同時也反映了時代的變化。


女人四十,虎度門。拍出來人生


喜歡男人四十里的張學友,

壬戌之秋,

  七月既望,

  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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