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中的佳句,是作者偶得的多,還是反覆錘鍊的多?
蟹妖。
我要說多偶然得之,肯定皆大歡喜。
很可惜不是的⊙▂⊙
很多情況下,某人看著是平常之筆偶然得之,讓你來一個你就是來不了。
這種情況下,很多人會歸咎為,我不是「天才」,他是。
這個「他是」的名單,我們可以列很長。
為什麼就不能承認,是他愛看書肚子里的貨比你多,坐卧起居思考的比你多,坐冷板凳練的比你多呢?
簡而言之,所謂的偶然得之,是要有地基支撐的。更何況更多的情況,偶然都偶然不來,還得朝夕諷詠,閉門覓句,捻斷幾根鬍子煉好一個字,某老頭子老了還得自矜一把晚節漸於詩律細。
以上。更不必談看得見佳句看不見全篇這種事情了。偶得的不是詩句,是那一剎那0.018秒之間的所思所想,或者說是靈感。比方說,我不可能想寫詩就能寫,得要有個機緣。平時感悟生活,多看書,為的就是能在緣起後的那一剎那,有所感悟。於是才能得到句子。一個不感悟生活,不看書的人。是抓不住那0.018秒的。
「天才的盛名背後,那是巍巍如山的草稿」
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個人比較傾向於「厚積」之後的「偶得」,容易出名篇。
喜歡千錘百鍊的詩人也有,最著名的當屬兩位「苦吟」派詩人,賈島和孟郊。尤其賈島的「推敲」,已經成為不得不提的一個梗。
但是苦吟往往著眼於局部意向,鍊字多於鍊句,鍊句多於煉意,往往用局部意向來帶活全篇。
比如宋祁的「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這個「鬧」,宋祁改了很多遍,果然驚艷了幾百年,反而把體現整首詩立意的「肯愛千金輕一笑」壓製得沒那麼出彩。
那麼公認站在頂端的那些詩人,李杜王白,拿他們的名篇來看的話。
李白,有很多甚至是酒後隨性做的。
杜甫倒是一個喜歡反覆修改自己作品的人,「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就是他自比的。所以他的詩風格總是很緊緻,總感覺一口咬過去,嚼不動。反而年輕時的作品透著一股子意氣風發。
王維不太清楚。
有個故事說,白居易年輕的時候也是反覆修改自己作品,先讀給不識字的婦女聽。先不說白居易有沒有那麼閑,確定那些婦女不識字嗎?
這個故事好像是來自於《冷齋夜話》這種筆記小說裡面,後人不斷開發引用,真實性已不可考。白居易一些反應民生的作品本身是寫給百姓看的,所以需要強調大家都能看懂這一點,其他的可真沒必要。
《琵琶行》的詩前小序:
元和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然有京都聲。問其人,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於穆、曹二善才,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遂命酒,使快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這一千古名篇確是有感而發,一揮而就的。
這一千古名篇確是有感而發,一揮而就的。
另外,更加典型的,還有一篇。
都閃開,放大招了!
王勃——《滕王閣序》!
公元675年(唐高宗上元二年)為慶祝滕王閣新修成,閻公於九月九日大會賓客,讓其婿吳子章作序以彰其名,不料在假意謙讓時,王勃卻提筆就作。閻公初以「更衣」為名,憤然離席,專會人伺其下筆。初聞「豫章故郡,洪都新府」,閻公覺得「亦是老生常談」;接下來「星分翼軫,地接衡廬」,公聞之,沉吟不言;及至「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一句,乃大驚「此真天才,當垂不朽矣!」,出立於勃側而觀,遂亟請宴所,極歡而罷。
簡直網路小說主人公常用橋段。
扮豬吃虎,裝逼打臉,一氣呵成,帥不帥?
但有一個前提:
你知道人家為了裝這一次,背後寫廢了多少稿紙?︿( ̄︶ ̄)︿
所有的作品,其誕生都基於:一靈感,二思考,三修改,四抄襲。
者在沒有定義佳句,沒有統計之前,怎麼回答你。而且非當事人可以印證的統計,也是不能做答案的。拿今人做比喻,他發了一首詩,有一兩句非常不錯。旁人如何確定他這兩句是否偶得和錘鍊?所以,單說非此即彼,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但人類的經驗是用心做才能做好,而偶得就像瞎貓死耗子,儘管有時候莫名其妙的東西往往讓人大吃一驚,精彩絕倫,但是大家只當是小概率事件。其實真的是這樣嗎?我覺得需要統計和考證。沒有進行,憑印象無法回答。
我只能拿自己的經驗去說。個人的東西,偶得好的,遠遠大於所謂錘鍊的。當然,個人的東西未必多麼好。但可備參考。畢竟是真實的案例。另外,還有一點需要指出的是錘鍊的東西,往往都是不完美的。為什麼呢?因為既然他需要錘鍊琢磨,那麼說明他本身就有諸多缺點,既然如此,那把所有不足瑕疵全都打磨成完美無瑕的概率是多大呢?偶得的這種隨機事件,卻往往無懈可擊。所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按照這個去推,雖然不能說明佳句那個得來的多,但是可以看出,偶得得到的句子會更完美。想到高中學校有間實驗室黑板上,不知道哪位寫了蒼虯有力的八個大字:厚積薄發,得逞一時
我認為佳句創作可分為三個層次,每進益一個層次便達到一種高度: 第一個層次拼的是天資,佳句來得既妙且易,回覓來路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這是老天爺賞飯吃,旁人奈何不得,比如「春草碧色春水淥波」,比如「黑雲壓城城欲摧」,比如「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第二個層次拼得是人生,詩詞一字一句都被反覆錘鍊過,但卻有渾然天成的氣質,比如庾信文章老更成,比如出師一表真名世,比如「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比如「寒甚更無修竹倚,愁多思買白楊栽。」
第三個層次便入了大音希聲大象希形的境界,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這拼得是佛性是境界,不歷經千錘百鍊不可得,拿不起人生甘苦不可得,歷經了拿起了卻放不下也不可得,比如「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比如「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比如「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推敲
個人經驗,凡佳句背後多有不凡的際遇或者深厚的生活經歷,只待某時某刻觸發出來。因為那種豐富的內涵與層次,抑或奇思妙想,是這世界本身,絕不僅是語文中的邏輯。
很久之前看到一個段子。
看國慶閱兵要抓緊去學習一下知識,為什麼呢?
因為有文化的人會說威武雄壯,氣勢磅礴,聲勢浩大。沒有文化的人,只會說「卧槽!牛逼,哇擦,這個厲害,這個厲害,快看!那是導彈!」所以,你以為偶有所得的背後,不是背後的積累。
沒有背後積累的知識詞句,你偶有所得的東西,跟牛逼,卧槽又有什麼區別?
以上原因,我個人傾向於千錘百鍊得比較多,平日里沒少弄這個,只是適當時候情景,抒情出來罷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你說是「妙手」比較重要,還是「偶」比較重要?
我突然想到這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首先肯定是肚子里貨多了。然後我想大概有兩種情況。靈感來了,反覆寫,反覆改。靈感來了,我草,這句太好了。
太 陽
沿著古舊的城郊,一排排破房
拉下遮蔽秘密淫蕩的百葉窗,當酷烈的太陽反覆地、不斷地轟擊著屋頂、麥田、原野和城市,我將獨自把奇異的劍術鍛練,在各個角落裡尋覓韻的偶然,絆在字眼上,就像絆著了石頭,有時會碰上詩句,夢想了許久。這是養育之父,萎黃病的仇敵,
在田野上把蟲兒和玫瑰喚起;它讓憂愁升上天空四散飛揚,
讓大腦和蜂房裡都灌滿蜜糖。是它使扶拐者重新變得年輕,像少女們一樣快樂而又溫情,它還能命令穀物生長和成熟,在永遠想開花的不朽的心裡!它像詩人一樣地降臨到城內,
讓微賤之物的命運變得高貴,像個國王,沒有聲響,沒有隨從,走進所有的醫院,所有的王宮。——夏爾·波德萊爾
推敲見功力,靈光一閃是天才。真正決定藝術水平的高低的,就是這靈光一閃。這很殘酷,所以藝術家很少,佳作很難。
好的作品都是改出來的!
煙鎖池塘柳 深圳鐵板燒
偶得之後 反覆錘鍊。。。。不過從杜甫的影響之大來考慮,應該是錘鍊的詩多,畢竟天才式噴薄而出寫詩的是少數,後天習得是多數,宋詩受杜甫影響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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