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小說的特點?
我讀張愛玲的小說不算很多,更多的是沉溺於其中的韻味,下面我試著從人物塑造,行文結構,景物烘托以及寫作技巧談談我的一點粗鄙之見。
首先,一部小說要想獲得讀者的親睞,鮮活的人物形象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夏志清採取中西比較的方法,給張愛玲以正面的評價。他認為張愛玲的創作雖受西方影響,但受傳統影響最大。其作品最成功之處在於對人性的深刻描寫。」夏志清先生認為,張把握住中國古典小說的思想精粹,挖掘中國傳統美學的內涵,承襲傳統話本中說書人的特點,採用全知的視角,描述人物深刻豐滿精緻。其實張還借鑒了西方意識流的寫法,深入描繪了人物的心理空間。
中國傳統的美學特別重視色彩的參差對比,這點似乎完美的重現了紅樓夢中的服飾描寫,特別明顯的例子是在張的代表作《金鎖記》,曹七巧的出場簡直就是另一個王熙鳳,極盡詳細介紹人物穿著。「窄窄的袖口裡垂下一條雪青洋縐手帕,身上穿著銀紅衫子,蔥白線香滾,雪青閃藍如意小腳褲子」再加上「一隻手撐著門,一隻手撐了腰」的動作,活脫脫一個嘴巴尖刻的怨婦形象,僅僅這樣描寫也還罷了,至少還是鮮亮的顏色,七巧的內心還是有所渴望的。可是分家後,再加上打跑了唯一所愛的姜季澤之後,七巧的裝束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只見門口背著光站著一個小身材的老太太,臉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團龍宮織緞袍,雙手捧著大紅熱水袋,身邊夾峙著兩個高大的女僕。門外日色黃昏,樓梯上鋪著湖綠花格子漆布地衣。」
紅色本來應該是喜慶的,可是襯托上那清灰的顏色,莫名的感到一絲暗淡骯髒,何況還是背光站立,這時的七巧似乎是地獄深處猙獰兇狠的惡鬼,難怪「世舫直覺地感到那是個瘋人——無緣無故的,他只是毛骨悚然」
類似的描寫還有「她摸索著腕上的翠玉鐲子,徐徐將那鐲子順著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輕的時候有過滾圓的胳膊。就連出了嫁之後幾年,鐲子里也只塞得進一條洋縐手帕。」這段頗有晴雯去世時候的味道,人走向死亡,即將油盡燈枯,留下的只是金晃晃的鐲子,可是再鮮亮的鐲子也得需要滾圓的胳膊相配,骨瘦如柴的近似骷髏的胳膊,透著難以言盡的悲涼。
關於張愛玲描寫心理活動,許多人選擇的是曹七巧和姜季澤再次重逢那段,既然前面寫到的是張作品中的女性,這次我們換一個男性形象,選擇《茉莉香片》中聶傳慶,聶傳慶喜歡幻想,這些幻想集中在他早逝的母親身上。任何一個從小失去母親的孩子或許都會對母親有著一種近乎理想的幻想吧。
「可是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天快黑了——已經黑了。他一個人守在窗子跟前,他心裡的天也跟著黑下去。說不出來的昏暗的哀愁……像夢裡面似的,那守在窗子前面的人,先是他自己,一剎那間,他看清楚了,那是他母親。」
這完全是小男孩尋找母親的心理,如果僅僅是尋找也算是正常,偏偏帶著那麼一絲幻想,
「她在那裡等候一個人,一個消息。她明知道消息是不會來的。她心裡的天,遲遲地黑了下去。」
是母親在等別人,還是小小的聶傳慶在等著母親?母親和聶傳慶似乎融為一體,到底是現實的天黑下來,還是幻想中母親看到的天黑了下來?
其次,小說人物要鮮活起來,重要的因素是文章的結構,張愛玲喜歡用一種講故事的語調,將事情娓娓道來,行文的開頭結尾往往加上一個「套子」,這應該是借鑒三言二拍的形式,
金鎖記中美輪美奐的月亮自然不必贅述,咱們看看張的成名作《沉香屑 第一爐香》的開頭「請您尋出家傳的霉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完了。」「霉綠斑斕」透著幾分陳舊,香煙繚繞,讓讀者的心靜了下來,說的就是一個故事,您聽的也只是一個故事。再比如《傾城之戀》,開頭點出白公館生活在陳舊的時代,跟不上現在的形勢,"上海為了"節省天光",將所有的時鐘都撥快了一小時,然而白公館裡說:"我們用的是老鍾,"他們的十點鐘是人家的十一點。他們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把白公館比作跟不上生命的胡琴,在胡琴的咿咿呀呀中講述著蒼涼的故事「胡琴咿咿啞啞拉著,在萬盞燈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不問也罷!」
行文的結尾往往添上一句「抖機靈」的話,比如《傾城之戀》的結尾,作者猶嫌前文介紹的不夠清楚,加上這麼一句「范柳原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白流蘇覺得,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表示她完全把她當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
張愛玲小說中電影蒙太奇技法的借用,嫻熟自如, 不著斧痕。
以下就是傅雷曾以「節略法」為名列出的《金鎖記》中的片段:… …風從窗子里進來, 對面掛著迴文雕漆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 磕托磕托敲著牆。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 鏡子里反映著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 望久了, 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 翠竹帘子已經褪了色, 金綠山水換了一張她丈夫的遺像, 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這裡空間轉換是藉助實物鏡子來完成的, 通過居室場景的相似, 風吹鏡搖, 鏡中的物品轉眼間換了樣貌, 從「翠竹帘子」到「褪色的翠竹帘子」,鏡里的「山水屏條」換了「遺像」, 通過蒙太奇剪接, 七巧在姜公館生活的10年時間被省略去, 10年的生命竟是一剎那的定睛之間, 可見, 這10年竟是日復一日重複同樣的生活的10 年, 10 年的壓抑和寂寞, 她犧牲掉了生命中最美麗豐饒的日子, 扭曲了情慾, 扼殺了情感, 終於得到了金錢。
這是一個極大的藝術空白, 直趨主人公凋零變態的生命, 大大精簡了文本的篇幅。傅雷指出:「這是電影的手法:空間與時間, 模模糊糊淡下去, 又隱隱約約浮上來了。巧妙的轉調技術。
其次,張愛玲對於景物的描寫有其獨到的特色,從人物的視角看待景色,景不再是孤立的景色,而是主人公的情感的外在表現,為人物活動營造一種和人物性格、心境相和諧的氛圍。
比如《沉香屑 第一爐香》,葛薇龍,一個極普通的上海女孩子,剛剛到香港,通過她的視角,看到的姑媽家的花園。
草坪的一角,栽了一棵小小的杜鵑花,正在開著,花朵兒粉紅里略帶些黃,是鮮亮的蝦子紅。牆裡的春天,不過是虛應個景兒,誰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牆裡的春延燒到牆外去,滿山轟轟烈烈開著野杜鵑,那灼灼的紅色,一路摧枯拉朽燒下山坡子去了。杜鵑花外面,就是那濃藍的海,海里泊著白色的大船。這裡不單是色彩的強烈對照給予觀者一種眩暈的不真實的感覺——處處都是對照;各種不調和的地方背景,時代氣氛,全是硬生生地給攙揉在一起,造成一種奇幻的境界。
香港的中西合璧對於上海的傳統女孩子,是如此巨大的衝擊,外面的花花世界,湧進這個未經世事的女孩的心理,讓她應接不暇。
最後,談點張愛玲寫作技巧上的一些特色
1.比喻的新奇,張愛玲的比喻和別人正好相反,一般人比喻,通常是用自然景觀來描述生活中的物品,張恰恰相反,
當《沉香屑第一爐香》中主人公薇龍,受到梁太太的奚落, 這令她難以忍受。這時她看到的日落,竟然用到了這樣的比喻,落日「倒像雪茄煙盒蓋上的商標」一樣, 「滿山的棕櫚, 芭蕉」也頗有點「像雪茄煙絲」。月亮升起之際, 「煙樹迷離, 青溶溶的」, 給人一種壓抑恍惚之感,
其次,張往往從動作的相似出發,化靜態的客觀事物變為動態的生物,
例如《沉香屑第二爐香》結尾,毛立士飽受打擊,「煤氣的火光,像一朵碩大的黑心的藍菊花,細長的花瓣向里拳曲著。他把火漸漸關小了,花瓣子漸漸的短了,短了,快沒有了,只剩下一圈齊整的小藍牙齒,牙齒也漸漸地隱去了,但是在完全消滅之前,突然向外一撲,伸為一兩寸長的尖利的獠牙,只一剎那,就「拍」的一炸,化為烏有」
將煤氣的火光比喻成藍菊花,還算一般,後文竟然變為「小藍牙齒」,那種被咬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慄。
2.張愛玲具有靈敏細緻的感受能力, 善於憑藉意象來襯托、渲染氣氛, 營造出小說的意境。
在《金鎖記》中具有象徵性的月亮意象反覆出現,在故事的開頭張愛玲就以詩樣的語言向讀者展示了對月亮的描繪:「三十年前的上海, 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 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 陳舊而模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 比眼前的月亮大, 圓, 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 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小說結尾處關於月亮的描述同樣精彩:「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 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 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開頭透著幾分古樸,幾分清冷,幾分孤寂。結尾則縈繞著韻味,故事仍然沒有完,類似的事情仍然在上演,是你,是我,還是他。
再看看酸梅湯的作用
姜家分立門戶後, 季澤向七巧示愛,季澤對七巧坦陳多年來深藏的愛, 說「 橫豎我們半輩子已經過去了, 說也是白說, 我只求你原諒我這一片。我為你吃了這些苦, 也就不算冤枉了,七巧心裡是感動的,可是「他想她的錢--她賣掉她的一生換來的幾個錢?」轉念又想「就算他是騙她的,吃一點而發現不好么?」酸梅湯寓意著七巧的情感,酸梅湯酸中帶甜,七巧戀著季澤, 但又怕與他接近, 怕他謀走了自己的錢財, 七巧多年來在姜家大戶里看慣了明爭暗鬥, 看多了虛偽欺詐, 也就學會了自我保護, 處處小心謹慎,可是內心的酸楚中滲透的是一絲絲的喜悅,被騙又怎樣,至少被愛過啊。
七巧識別了詭計,憤怒之餘,打跑了姜季澤
季澤走了。丫頭老媽子也都給七巧罵跑了。酸梅湯沿著桌子一滴滴朝下滴, 像遲遲的夜漏— 一滴滴 · · · ·一更, 二更· · · · ·一年, 一百年。真長, 這寂寂的一剎那。
酸梅湯一滴滴落下, 既是實景的描寫, 又是七巧情感的暗示, 好比七巧辛酸的眼淚和心口劃傷後的血滴。酸梅湯滴滴落下,和夜漏形似,顏色意象轉化為形體意象,轉化為遲遲的夜漏,轉化為時間的記錄器,七巧對季澤這麼多年的感情,一點一點消散,生命隨著時間慢慢消逝,一聲嘆息,幾多蒼涼。
3.張愛玲是大俗大雅的,她的雅不是俗的包裝,而是俗的徹底,坦坦蕩蕩,俗反而是表面,而雅則是內部,所以有人說到張愛玲的小說不好懂,恰恰是只注意表面,為深層挖掘。
姜季澤和曹七巧吵架,叔嫂兩個言語不合,瞧瞧七巧的表現。
她順著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臉枕著袖子,聽不見她哭,只看見髮髻上插的風涼針,針頭上的一粒鑽石的光,閃閃掣動著。髮髻的心子里扎著一小截粉紅絲線,反映在金剛鑽微紅的光焰里。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了下去。她不像在哭,簡直像在翻腸攪胃地嘔吐。
讀到這段,讀者大可只關注叔嫂的你爭我吵,仔細探究,七巧風涼針上的鑽石,還有那不像哭而像是嘔吐的痛苦,背後是七巧對於親情的冷漠,對於金錢的渴望。
我是張愛玲的書迷,對她的小說愛得不行,但是我也承認,我對張愛玲本人的了解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我的這個答案,是脫離了作者本身的,只說作品本身。
首先,有那麼多精準的一擊而中。比如那一段著名的「白月光和硃砂痣」;比如「男人徹底懂得了一個女人之後,是不會愛她的」;比如「這一點愛,結婚也許夠了,許多號稱戀愛結婚的男女,不過都如此罷了」……諸如此類,讀起來或醍醐灌頂,或黯然神傷,拍案叫絕。有些句子,簡直是完全的理智,好像可以刺破一切虛情假意,無論現實多麼的冰冷,也要撕開。
其次是人物的塑造。語言神態心理的描寫就不多說了。還有一點,我覺得張愛玲筆下有一些病態的人,比如聶傳慶、曹七巧,而他們的病態,一定程度上並不是他們自身的錯誤,這種無奈,是更深的悲哀。
還有就是張愛玲各種精妙至極的描寫,這一點可能與前兩點略有重複。那種感覺就是,看到了文字,把自己代入進去,會覺得「場景是這樣的」「我也會這麼想」「太傳神了」,但是我們自己,卻無法寫出這樣的文字。
就我個人而言,張愛玲小說的特點,總結起來,就是精準二字。
精準的描寫,精準的塑造,精準的總結。這就是我對她的文字如此喜愛,甚至膜拜的原因。願意發表拙見。
這算得一個寬泛的問題。而我希望從淺層剖析,從而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若想要了解她的小說,可試著讀一下《傾城之戀》《金鎖記》《紅玫瑰與白玫瑰》等早期較為著名的小說,也可有個初步的了解。讀後也許會想她對於人情世故很是熟稔,一個二十餘歲的平常女人是難得有這番才情的。希望您再去看看她的《自己的文章》,這是她為自己的《連環套》作辯的一篇文,雖然後來自己也是承認了那部小說寫得壞,但拋開這點,我們需要從她對自己的小說乃至對所有小說的見解和評析來了解相關方面。她說:
我發覺許多作品裡力的成份大於美的成份。力是快樂的,美卻是悲哀的,兩者不能獨立存在。『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沒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壯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對照。但它的刺激性還是大於啟發性。蒼涼之所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
從這裡看出張愛玲的小說是追求著一種美感的,不愛乾脆有力的敘述,反而是婉轉充盈的描寫,她希望自己的作品予人蒼涼的感受,剩下富有美感的回味,同時也多少能看出她對於比喻的運用算得信手拈來。她也在文中寫道:
我喜歡參差的對照的寫法,因為它是較近事實的。《傾城之戀》里,從腐舊的家庭里走出來的流蘇,香港之戰的洗禮並不曾將她感化成為革命女性;香港之戰影響范柳原,使他轉向平實的生活,終於結婚了,但結婚並不使他變為聖人,完全放棄往日的生活習慣與作風。因之柳原與流蘇的結局,雖然多少是健康的,仍舊是庸俗;就事論事,他們也只能如此。
她從個人的角度評論自己的 《傾城之戀》,透露自己喜歡參差的對照的寫法,舉出白流蘇和范柳原的例子,體現自己的風格————不愛平鋪直敘,更願採用參差對照的藝術手法,從而通過描寫現代人的機智與裝飾中去襯出人生的素樸的底子,她是喜歡素樸的。
柯靈說:
偌大的文壇,哪個階段都安放不下一個張愛玲。
也足見其精妙與魅力。她說:
我的作品,舊派的人看了覺得還輕鬆,可是嫌它不夠舒服。新派的人看了覺得還有些意思,可是嫌它不夠嚴肅。但我只能做到這樣,而且自信也並非折衷派。我只求自己能夠寫得真實些。
她追求真實,而個人獨特的眼光和見解使她在新文學的發展時期處於一種不新不舊的尷尬地位,雖然看得出她確是享受的。傅雷斥她用一些鴛鴦蝴蝶派和黑幕小說家都不使用的惡俗字眼,責她讓自己的聰明才氣反成了前進的絆腳石。聽聽她的本意:
寫上海人心目中的浪漫氣氛的香港,已經隔有相當的距離;五十年前的香港,更多了一重時間上的距離,因此特地採用一種過了時的辭彙來代表這雙重距離。
她是善於營造意境的,視覺想像華麗多姿,縱使會顯得矯情。
小說是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通過完整的故事情節和環境描寫來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體裁。張愛玲的小說中豐富反覆的意象,華麗的視覺想像,深刻的性格揭示,強烈的歷史意識,細膩的心理描寫,對人情風俗的得心應手,對人物關係的圓熟處理,營造了一個因新舊文化衝擊而顯得光怪陸離的世界,這與她對《紅樓夢》的情有獨鍾密切相關。她在少年時期創作了《摩登紅樓夢》,又耗了十年寫就《紅樓夢魘》,其對《紅樓夢》的喜愛也由此可見一斑。《紅樓夢》中的紛繁,華麗,冷酷,瑣碎,奢侈,心酸,悲涼在她的小說中盡有體現,顯出了她對於人清冷暖,榮辱興衰的失落與感懷,使得她的小說總有一種荒涼之感,又能在富麗的雕飾中揭示了事物素樸的本質。無怪周汝昌說:
只有張愛玲,才堪稱雪芹知己。
她的小說世界有著眾多幽麗迷人的景觀,《紅樓夢》當記一功。
讀過《天才夢》,則定會知道文章的結尾: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
彷彿一句漫不經心的行筆,卻使人心下一寒,透出了她對世事的洞明。這也成了她所有小說的基調,無情地扒去富麗堂皇的外衣,露出人性的殘缺與醜惡給讀者看,冷酷決絕,驚世駭俗,又能抽象地道出她筆下所有女性生命的本質。從另一方面來看,也能發現她對比喻運用的得心應手,雖看似漫不經心,卻總是一語破的。細膩精妙的比喻,傳神地勾勒了一幅幅舊中國的社會風情畫。只舉一例————《金鎖記》的開頭:
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細膩的文筆,凄涼而酸楚,能將月比喻得如此具有朦朧縹緲的美感,怕是只有張愛玲了。
小說的精髓在於細節描寫,張愛玲依然可以把握得爐火純青。舊上海浮華殘忍,風情萬種,光怪陸離,她居住在這個冒險家的樂園,以其獨特的視角細緻地觀察,通過藝術加工,生動別緻地描寫出那個年代的物質生活。西方的電車,電話,電影,進行曲,東方的書卷,大煙,胡琴,指甲套,都在她的筆下鮮活呈現出來,東西交匯,別有一番風情。《花凋》中的鄭先生長得像廣告畫上喝樂口福抽香煙的標準上海青年紳士,舉一例即可。她的小說,一方面受Sigmund Freud和西洋小說的影響,另一方面又得益於舊小說的潛移默化,運用各類暗示,鋪墊,意象,對照,融合古典主義與現代主義,對環境事物外貌的描寫達到了John Keats的境界,內容構思也可與GuydeMaupassant媲美,也算創新了小說藝術。
我也就只有這樣一些淺層的分析,有些散亂,但確是很認真的。張愛玲的小說至今尚存有大片的空間供我們探尋,因我向來較為崇奉張愛玲,所以只揀了些她的所長來論,還願您能辯證地看待。
在這裡引一句元好問的詩:
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
動人的細節描寫。 還記得紅玫瑰與白玫瑰中 腳踝處有痱子粉的痕迹」 大意如此 當時看的時候簡直如臨其境 哭的衝動都有
張愛玲不寫三偽文學,經當時在美國大學任教的文學評論家夏志清極力推崇,夏志清抓住了張愛玲反三偽文學這一傑出文學成就反覆渲染,重點宣傳,引起世界性關注,因世界文壇的主流一直是反三偽,張愛玲因其作品不寫三偽文學,得到當時一大批世界級文豪的推崇,從此成為具有世界影響的作家。夏志清其實推廣了好幾十位作家,只有張愛玲一人產生了影響。
寫愛情的同時揭露一點人性之私。
寫情話的高手。
《半生緣》里:我也不知怎麼老惦記這些,自己也嫌啰嗦。隨便看見什麼,或是聽別人說一句什麼話,完全不相干的,我腦子裡會馬上轉幾個彎,立刻就想到你。
《小團圓》開篇就是九莉在紙上寫下:雨聲潺潺,像是住在溪邊。寧願雨一直下,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張愛玲善於對愛情做貼切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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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張愛玲對炎櫻說的「我不喜歡一個人和我老是聊幾十年前的事,好像我是個死人一樣」這句話?
※《金鎖記》里「美麗的蒼涼的手勢」是什麼意思?
※張愛玲哪些作品有英譯版?
※如果拍《張愛玲》,該怎麼拍?誰導演?誰主演?
※張愛玲母親黃素瓊對張愛玲有怎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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