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發掘並破譯的甲骨中,有哪些包含重要歷史信息的甲骨呢?
現在已發現的甲骨是浩如煙海,數十萬片。由於商人的迷信特點,大多甲骨都記載的是一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今天天氣如何,今年收成如何。有沒有一些甲骨的記載包含了非常重要的事件呢?有的話是哪些?
不曾間斷、有明確紀年的中國歷史文獻,只能上溯到公元前841年,也即西周厲王被大臣趕走以後的【共和元年】,(詳參: 公元前841年_百度百科) 。
那麼,公元前841以前的紀年就失去絕對標尺,這是重視記載歷史的華夏文明所不能容忍的缺憾,所以,古往今來都有不少學者,都曾通過文獻考證、天文星象推理,試圖還原這個【失落的年表】,但兩千多年來,陸陸續續一共有一百多種從未取得一致。
(關鍵標尺是【武王伐商】的年份,最新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取BC1046年,目前教科書上也是取BC1046)
在殷墟和甲骨文沒有出土以前,除了漢代儒家整理、集結的先秦文獻,如:《尚書》,我們完全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商代的存在,不但寫《史記》的司馬遷找不到可靠史料,所以在寫夏商歷史言明其態度是:信則傳信,疑則傳疑。就是連東周時代的殷商皇室後裔:孔子,都感慨「殷禮能言不足征」,故孔子「述而不作」,也就是說:東周時代就已經沒有了關於商代可靠文獻資料,只有一些零星的口口相傳。
所以,文獻上記載的商朝是否存在,不光是國際學界還是中國學界,都是持懷疑態度的,存疑從無,因此只將「商代」視為傳說。
而殷墟甲骨的出土,說是三千年以來最偉大的歷史發現,一點都不過分,王國維曾說:
自漢以來,中國學問上最大之發現有三:一為孔子壁中書,二為汲塚書,三則今之殷虛甲骨文字、敦煌塞上及西域各處之漢晉木簡、敦煌千佛洞之六朝及唐人寫本書卷、內閣大庫之元明以來書籍檔冊。此四者之一已足當孔壁、汲塚所出,而各地零星發見之金石書籍,於學術有大關係者,尚不與焉。
殷墟甲骨讓商代成為信史,第一次毫無疑問印證了中國公元前841年以前的歷史文獻之可靠性,意義非常重大。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可以證明,先秦、秦漢歷史文獻和出土文物的契合程度很高。在學術上,「疑古」歷史觀和思潮被打破,歷史學、漢字文字學的研究方法也發生了範式轉移。
民國以章太炎為代表的《說文》學派開始不承認甲骨文,認為是偽造,但最後還是最後閉上了嘴巴。甲骨文的出土讓現代文字學跳出了《說文》的桎梏,加上清末的西學東漸,「賽先生」帶來了全新的研究方法,單純以文獻、音韻為憑的訓詁學,以及文獻學、金石學的研究都發生範式轉移,
即轉為由王國維提出的「二重證據法」:地下文物和地上文獻互釋、互證、互勘。陳演恪進一步闡述為「二重三證」:地上和地下、漢族和少數民族的文物、文獻互證,中、西研究方法相結合。「二重證據法」讓傳統訓詁學者的研究成果(包括許慎、大小徐、乾嘉學派、《說文》四家等)與現代古文字學平滑的銜接,成為釋讀古文字的「鑰匙」,是今天中國古文字學、考古學歷史學的基本研究方法。中國第一次嚴格意義上的現代考古,就是從殷墟發掘開始的,並且幾乎扭轉了歷史學的研究思路,今天顧頡剛那一類的「疑古」歷史學研究,幾乎邊緣化。
美國原子彈爆炸的時候,物理學家費米在原子彈試爆現場附近,在氣浪來臨之前、之中、之後各灑了一把碎紙片,並根據紙片飛出的距離,就計算出原子彈的當量。同理,甲骨文中看似都是記載的一些「芝麻綠豆」小事情,但也能見微知著,以小見大。
**********************************************************************************************************
我認為下面一些甲骨卜辭包含了非常重要的歷史信息:
1、周祭祀譜:還原「商王譜系」的刻辭
在甲骨卜辭中,存在著大量「祀譜」,記錄的是祭祀先祖的時間、祭祀方式、祭品數量等內容,這些祀譜嚴格按列祖列宗的次序排列,可看作是一種「變相家譜」。正是根據甲骨「祀譜」證明了《史記 殷本紀》的可靠性。
1917年王國維發表了論文《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和《續考》,以「二重證據法」力證《史記?殷本紀》所記商王譜系除了有些次序有些錯誤,其他都非常可靠。王國維主要依據下圖中兩塊刻有「祀譜」甲骨論證:
《甲骨文合集》32384(《殷契粹編》112)、32385
兩片甲骨的釋文:
根據甲骨文和傳世文獻互勘修訂後的「商王世系表」:
(早商和中、晚商以「盤庚遷殷」為界,年表依據和考古學成果(《夏商周斷代工程》)、傳世文獻共同修訂)
2、宰豐骨 :甲骨中的《蘭亭帖》
宰豐骨是中國國家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契文刻於商王「帝乙」或「帝辛六年」的一塊記事肋骨,兩行共28字,記載帝辛將獵獲的犀牛賞賜「宰豐」之事,另一面刻獸面、蟬紋和虺龍紋,並嵌有綠松石。具體用途目前還不明確。
目前大約發現十幾萬片刻有文字的商代甲骨,有圖案花紋的甲骨大概只有兩、三件。另一件與「宰豐骨」 非常相同的是商紂王獵虎記錄的虎骨。
從文字學和書法史的角度來看,「宰豐骨」可以稱得上甲骨文中的《蘭亭》,公認藝術性非常高。而且上面的文字兼有甲骨文和金文的特點。商代金文是比較正式的文字,因為在骨頭上刀刻書寫困難的原因,甲骨文必須化圓為方,化象形為抽象,有比較大幅度的簡化,算一種「簡體字」,換句話說這片甲骨印證:商代有兩種字體,刀筆契文(甲骨文)是「俗字」,金文是「正字」。
宰豐骨
商紂王獵虎記錄(虎骨鑲綠松石)
「宰豐骨」是赭紅色爪哇犀牛骨料製作,宰豐骨以及其他甲骨文中也有犀牛的象形字「兕」,今天在河南看見犀牛恐怕比看見外星人還讓人驚奇,但是,在上古中原看見「犀牛」就像今天遇到兔子一樣平常。這也可以推斷出上古中原氣候是非常溫和的。
除了動物「犀牛」和「兕」字的互釋互證。還有一個案列就是「大象」和漢字「為、豫」。
殷墟中還出土了「亞洲象」的骨頭,一部分卜辭就是刻在象的骨頭上,商周陶器也有很多大象圖騰,另如這件造型優美的《商代子母象尊》:
從甲骨文的「爲」字,就是還可以推斷上古商人曾經馴化過亞洲象,象曾經用來運輸、耕作。
《說文》牽強的解釋「爲」字是從「爪、母猴」之形,甲、金文出土以後,可以看出是「象」之形,大象的鼻子非常明顯:
羅振玉《增訂殷虛書契考釋》:「爲」從「爪」從「象」,絕不見母猴之狀,卜辭作手牽象形……意古者役象以助勞。
傳世文獻記載有類似神話故事的典故「象耕鳥耘」如:《傳》:舜葬蒼梧,象為之耕。
《呂氏春秋》記載商人有大象組成的軍隊。漢朝人就提出過懷疑,可見在漢代,大象在黃河流域基本滅絕,這與史書記載是一致的。《漢書》和《後漢書》多處記載蠻族進貢大象,今天甲骨文、出土文物和文獻、可以互證這是可信的。
這些證據說明:上古河洛地區河流湖泊眾多,氣候溫和濕潤,原始森林覆蓋,自然環境非常好,大象、犀牛非常常見,古中原人馴化大象如同牛馬。河南稱為「豫」就是這個原因,「為、豫」等字都是遠古記憶的遺存。學者徐中舒認為「想像」的詞源正是來自於此。
所以,甲骨卜辭中的一些信息是研究古氣候學、古生物學、古地理學非常重要的證據。比如氣候學家竺可楨先生的那篇非常著名的論文《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探究》(考古學報, 1972 ),在分析上古氣候時候就引證過甲骨文的「豫、象、為、竹」等字,他的結論是:
近五千年中,最初二千年,即從仰韶文化時代到河南安陽殷墟時代,年平均溫度比現在高2℃ 左右。在這以後,年平均溫度有2一3℃ 的擺動,寒冷時期出現在公元前一千年(殷末周初)、公元四百年(六朝)、公元一千二百年(南宋)和公元一千七百年(明末清初)時代。漢唐兩代則是比較溫暖的時代。
五千年氣候的波動變化如下圖:
黃仁宇「大歷史觀」假設:歷史偶然事件其實鑲嵌在有著必然性的歷史大趨勢中,「氣候、地理」因素能夠推演歷史大趨勢。
那麼,這個數據與中國「穩定」和「動亂」週期大致吻合。
也就是說:也許商朝滅亡的原因,並不是紂王有多壞,很可能是氣候變化帶來的農業問題導致天下大亂。
儒家很多經典都認為商紂無道,周人克商,天命所歸。牧野大戰,奴隸陣前倒戈,周人以少勝多,取勝很輕鬆。但是有些文獻記載則完全相反,如《尚書·武成》:
「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會於牧野。罔有敵於我師,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
孟子在看到「血流漂杵」以後,認為周人是「三個代表」的正義之士,不可能如此,孟子很反感這個說法,並說:
「盡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致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流漂櫓也!」
此外,《竹書紀年》也記載牧野大戰是相當慘烈,血流成河,商人的抵抗相當頑強。
所以,牧野大戰周人取勝輕鬆是非常值得懷疑的,紂王昏庸無道也可能是「中宣部」宣出來的。
另外,周人的遷徙以及依靠農業的興起也可能與氣候變化有關。
周人原來與戎狄混居,周人祖先「古公亶父」從豳地(今陝西旬邑縣)遷徙周原(今陝西岐山縣),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遷徙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氣候變化帶來的環境的惡化。
這跟歷史上因為氣候變冷,蒙古高原上生存環境變得惡劣,蒙古人南下侵宋、滿族人南下侵明是相同的道理。
滿族南侵,《明史》記載得相當詳細,氣候原因導致農業問題非常明顯。袁崇煥被殺的罪名之一,就是賣糧食給蒙滿。
現在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提出的「2度閥域」:全球氣溫上升如果超過攝氏二度,將足以造成我們周遭正常環境的重大改變,人類無法承受。我個人認為:
雖然地球溫度升高的確於人類活動有關(IPCC第五次報告顯示可信度95%)。但是以2攝氏度為臨界點應該值得懷疑。歷史表明,氣溫升高2-3度並不是不好,而是相反。
當然IPCC的結論也有很多學者質疑。尤其搞地質學、統計學的學者。
河姆渡遺址就有發現十幾頭豬的遺骨,但從甲骨文的「家、豖、豕」字可以看出,中國大概是世界上最早把野豬馴化為家豬的國家。
豬的繁殖能力強,不挑食吃嘛嘛香,生長快速,能提供非常穩定的肉食,是人類定居生活的標誌。
甲骨文中有「種豬」和「肉豬」之別,豬的甲骨文即「豕」,「種豬」就是在「豕」字中,下加一筆表示生殖器。甲骨文「豖」字則表示閹割後的公豬。可見當時對豬的馴化程度非常之高,殷商時代可能家家都養豬。
甲骨文中「牢、(宀羊)」是常見字,屬於商人的「犧牲」,祭祀宰殺的牛羊,一般宰殺上百頭,記錄最多是殺一千多頭牛祭祀,商人貴族是不用豬的。
學者有推斷,可能早期商人是遊牧民族,所以頻繁遷都,而且商人也善於經商,在遷徙的過程中與其他方國、部落也頻繁的進行商業交換,有一種意見認為,漢語中的「商人、商業」的詞源即來源於此。
商代「牛」是貴族的祭品,羊是巫師的祭品,豕是士庶以下普通平民的祭品,「陳豕於室,合家而祀」這正是「家」字的本意。「家」字的出現,標誌「遊牧」向「農業」的過度。
3、商代女漢子婦好
大河南第一女漢子婦好鎮樓:
(婦好手持象徵王權的「鉞」的想像復原雕像,甲骨文「王」字就是「斧鉞」之象形)
我們對商代諸王的了解非常有限,婦好是唯一一個能立體全方位的了解的商人。婦好名氣完全蓋過老公商王武丁,從出土文物來看婦好過著相當精緻奢靡的生活,墓中各式各樣的青銅器、玉器幾百件。古代「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婦好都有參與,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一位多產的母親,馳騁疆場的武將,主持祭祀的大祭司,久經考驗的政治家、軍事家,,,,,,,,1976年婦好墓在安陽被發掘,回過頭看殷墟卜辭中有記載婦好:征戰、占卜、懷孕、分娩、感冒、長蛀牙的記錄有二百多處,最知名被人引用最多的就是英國牛津大學所藏甲骨卜辭,記載了婦好帶領一萬三千人馬兵征戰:
(《英國所藏甲骨集》,中華書局,1982,著錄號150正)
從左至右從上到下的釋文:
辛巳,卜,貞,登婦好三千,登旅萬,乎伐?
這幾個字很好認,幾乎不需要古文字知識:
登:從「豆」和「雙手」,「登」通「徴召」之「徴」。
婦:本字「帚」字殘缺,甲文中「帚」「婦」本一字。好:女、子三千:是一個合文,旅:「旗幟下有二人」之形為「旅」,萬:「萬」字是「蠍」之象形,假借為表數。乎:「乎」是「言乎(呼)」的本字,假借為疑問虛詞。伐:「伐」從「人、戈」,造字本義為「砍頭」。這片甲骨的亮點就是「三千」和「萬」,這是目前卜辭中所見最大的軍隊規模。最在三千多年前,一個女人帶領一萬三千兵馬征戰是個什麼概念?相信商朝的常備軍應該遠在這之上。差不多同一時期的古埃及的拉姆西斯二世大帝與赫梯人的戰爭中,聯合了幾個部落加上僱佣軍,才組成兩萬人的部隊。
一萬三千兵馬所需要的後勤補給,兵器製造.......憑這個有限的信息,可以推斷商王朝的國家動員組織能力、國家實力,戰爭中的戰術等等信息。
「深藏功與名」的婦好一出,花木蘭弱爆了!遺憾的是,傳世文獻中有武丁卻沒有婦好的記載。
4、兒姓族譜:最早的家譜
《英國所藏甲骨集》這本書絕版,非常難買,所以網路上沒有「兒姓族譜」清晰圖片,上個「高清無碼」圖:拓片:
(《英國所藏甲骨集》,中華書局,1982,著錄號2674)
釋文:
英國所藏甲骨知名度最高的除了上面說到的「婦好率一萬三千人征戰」,還有一片就是「兒姓族譜」,現藏不列顛圖書館。
這片甲骨的被古文字學、社會學、人類學學者的引用率非常高。但是,要注意的是: 真偽存在爭議,是有名的公案,郭沫若等人認為是偽造的,李學勤等人認為是真的。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至今未能達成共識。
如果這份家譜是真的,可以看出在商代是父亡子承,兄終弟及,周承商,然後將其進一步制度化成為「嫡長子制」。
這片甲骨最早著錄在《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收藏者方法斂與庫壽齡是歐美學者,兩人本來就收藏了很多偽刻甲骨,為什麼這片有個「貞」字,有一派學者認為就是因為偽造者缺乏專業甲骨文知識。
早期甲骨文出土的時候,全世界的文物販子、學者蜂擁而至,造假也就開始了。
河南有個農民,偽刻甲骨文開始騙了不少文物販子和慕名而來的外國,但由於文化程度不高,卜辭語義問題很大,會露出破綻。
這個「貞」字很有可能就是造假者不懂刻上去的。甲骨卜辭的文意,對於沒有國學根底的外國人,幾乎是分辨不了,收藏甲骨的加拿大傳教士明義士也受過很多騙,買回去的龜殼,放一段時間後變臭了,才知道是假的。
爭議詳情見維基詞條「參考資料」的引用文獻: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85%92%E6%B0%8F%E5%AE%B6%E8%AD%9C%E5%88%BB%E8%BE%AD這片甲骨至今還是一個懸案,因為可能性很多:
說不定開始這片甲骨是用來占卜的,所以刻了一個「貞」字,後來再用來記家譜。
也可能是真假參雜,是農民為了多賣錢加刻上去的(因為當初甲骨文是以字數論價的)。
還有可能這個家族是一個「貞人集團」(貞人在商代的權力很大,相當於羅馬教廷)。
4、商代就有毛筆和簡牘
《尚書 》:唯殷先人,有典有冊。
雖然沒有出土文物證明,但是,甲骨文中的「典、冊、筆、建」可以證明商代主要的書寫工具應該是毛筆和簡牘,這一點應該得到了學者普遍承認,之所以沒有商代簡牘沒有出土,和可能就是簡牘都爛掉了。
甲骨文中的「筆」「書」字的初文,像「手執毛筆」之形:
甲骨文的「冊」「典」很明顯就是象形「繩子串聯簡牘編成的書」:
董作賓將「冊」釋為「籬笆」和「柵欄」的象形,是「柵」的初文,但是,沒有辦法解釋「典」字,很明顯「冊」就是簡牘,我認為董作賓是錯誤的,「柵」字從「刪」省聲,省去了「刀」部。
有些甲骨上有毛筆墨水書寫的字: 還有少數出土的甲骨是毛筆書寫,然後再用刀刻。
5、習契:世界上最早的練習文字記錄
甲骨刻辭中有些一個字重複刻好幾個,方向有正有反,有些很明顯是兩個人的筆跡,起初讓學者大惑不解。郭沫若認為是是商人在學習甲骨文的書寫,這類甲骨刻辭叫做「習契」,如果是這樣,這種甲骨恐怕是世界上最早的「小學生作業本」。如:《合集》22533:字體是否歪斜不正,行款顛亂。很明顯是在學習,《合集》27041:為兩個人書寫,一個老師,一個學生,非常明顯的臨摹痕跡。
暫時想到了這麼多,有時間再繼續更!!其實甲骨文有非常多的信息,如何解讀、推理,這就需要相關專業的學術背景。
甲骨文期末作業寫不下去了 /(ㄒoㄒ)/~~
有圖,慎入。雖然我知道沒人轉載但是還是禁止轉載。其實……商人那也不算是迷信。
在一個生產力水平極其落後的時代,人們對於未知的事物是感到恐懼的,於是求助於鬼神,便有了占卜。說正題。
甲骨文就內容而言分成兩個部分,一為大家所熟知的「卜辭」,即具備「前、命、占、驗」四部分的問卜之辭。除了這些卜辭之外,還有一些與占卜無關的辭例,其作用不在於問疑,而在於「記錄、備忘」。其甲骨周邊沒有卜兆痕迹,刻寫位置也與問卜之辭有所不同,這類甲骨文辭被稱為「記事刻辭」。非常出名的「干支表」也算是記事刻辭的範圍。如圖:再說一些比較出名的:「兒氏家譜刻辭」:如果這一版是真的,那麼它就會是世界上最早的家譜記錄。學界對它的爭議主要出現在那個「貞」字上……因為貞是占卜之辭的顯著標志,並不是記事刻辭的習慣。但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它是真的,然而它並不在我國。; )維基給封了,我竟然還要從我的課本上拍圖……「帶刻辭鹿頭骨」:講的是打完仗以後順便打個獵,然後祭祀一下祖先,把功績記錄一下。
待補充。終於看到一個能力範圍內的題目了,興奮來答題~~其實很多甲骨文中記載的芝麻綠豆的小事,放到今天來看也是有很大的研究價值的~畢竟時間久遠,我們需要從這些小事中,才能推測出殷商時期的社會文化風貌。所以就挑小事來舉個栗子吧~︿( ̄︶ ̄)︿這是我在博物館拍的一張照片,博物館給的名字是伐土方卜骨,當然我覺得這並不太準確╮(╯_╰)╭甲骨上是三條卜辭,釋讀出來是:
壬子卜,確貞,
方出,不隹我有作禍,五月乙卯卜,爭貞,沚馘
冊,王從伐土方,受有佑
壬子卜,確貞,
方出,隹我有作禍
打不出來的字只能用圖片,可是圖片又不能插在字中間,三排字就變成了這樣……題主請將就著看吧……(⊙ ︿ ⊙)這個字,有學者把它念作「工」,為了整齊也就暫時寫作「工」吧這個字,為了後文方便,用「爯」代替吧。這片甲骨第一條和第三條是一對卜辭和驗辭,都是用來占卜工方會不會作亂的。正著問一遍,再反著問一遍,提高占卜的準確性。每句句首的天干地支是用來記日的,更是可以一跳而過的小事吧~但是有學者通過將所有出土的關於戰爭甲片分析整理,推斷出了殷商與周邊各方國發生戰爭的具體日期、次數和持續時長,這就是從小事中推測出來的非常重要的事件。不過這類分析需要非常大的數據支持和長時間的詳細分析,題主要是有興趣的話,我記得復旦大學的甲骨文研究中心有出過專題論文,可以找來看看~我覺得這塊甲骨其實有一點點難讀,因為它的排列並不是那麼整齊,特別是最下面一排字和那個旁逸斜出的「五月」,直到認出每一個字後才發現那是寫不下了的卜辭被甩到了另一行……ORZ……所以我想啊,不強求整齊美觀,大概是商王朝即使在占卜這樣的大事上也不形式主義吧……【咳……這是瞎開的腦洞,尚沒有證據支持】這個字,我才疏學淺反正是不認識,連蒙帶猜再反推,才從文獻里找出它,也就是音可能為「工」的這個字。根據卜辭中提到的沚馘,可知這些戰爭發生在武丁時,當時戰爭的敵對方多為工方、土方或者鬼方,鬼和土字早就有確定的釋讀了,所以由此可以判斷出這是工方。壬子與乙卯時隔僅三天,於是我們可以知道這片甲骨中描述了對土方和工方的兩場戰爭,商朝曾經陷入過兩線作戰。第二條卜辭和第一、三條卜辭並不是在占卜同一場戰役,它貞問的是王帶領沚馘討伐土方的戰役會不會受到上天庇佑。
即「馘」,甲骨形為戈下有耳,本義為古代戰爭割取敵人的左耳,用以計數報功。而這裡「沚馘」應為武丁時期的名將沚馘,他在別的卜辭中也有出現,比如:「癸巳卜,貞,旬亡禍。王占曰:有祟,其來有艱。迄至,五日丁酉,允有來艱自西。沚馘告,土方征於我東鄙,災二邑。」可見武丁時期沚馘主要負責對土方的征戰。
即「爯」,是手持、手按、手抓一物的象形。 「爯冊」一詞,常出現在與軍事、戰爭有關的卜辭中,爯是「舉」,冊是所獻的典冊,「爯冊」是殷商時的一種戰前的祭祀儀式。
這塊甲骨比較奇怪的地方是,伐工方的卜辭和驗辭中間,夾雜著伐土方的卜辭,並且伐工方的卜辭與驗辭同是寫於壬子,伐土方的卜辭寫於乙卯,分明與伐工方的卜辭驗辭時隔三天,為什麼還會夾在卜辭和驗辭中間?
范毓周先生在《殷代武丁時期的戰爭》中寫道:「土方、工方後世或稱鬼方,而伐土方、工方一戰或即是指高宗及震伐鬼方一戰」。即指工方、土方為一國的兩稱,後世流傳中改稱了鬼方,所以攻打同一個方國的戰爭當然可以寫在一片甲骨上。但是,我覺得這個大概只能算是一種可能的解釋吧。
我在上文中舉出的另一塊甲骨中有寫到:「沚馘告,土方征於我東鄙,災二邑。」可見,既然土方征的是東鄙,就該在商東邊。或者沚馘所告為土方征沚之東鄙,沚在商之東,土方更在其東,亦該為商之東。而《殷代工方考》中考證,工方為商西邊的方國,兩者不應為同一個國家。
不過為什麼會有這樣神奇的排列方式我現在也還沒想出所以然來,也求大神分析啦~
總之,一片甲骨短短46個字,分析出這麼多東西,我覺得也算包含著很多重要信息吧~
呼……寫起來好累,休息休息再來寫片關於商王做夢的甲骨~( ̄︶ ̄)~
鬼方是殷商的宿敵這種說法現在遭到質疑,因為出土的同期甲骨文卜辭並無記載大規模衝突,而至少在殷商的後期的記載,鬼方變成了殷商的盟友
武丁伐鬼方的事情最早見於《周易·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弗用。」《集解》引虞翻曰:「高宗,殷王武丁。」《正義》:「高宗者,殷王武丁之號也。」《通志》卷三上:「鬼方恃固而擾諸夏,武丁伐之,三年乃克,自是內外無患。」今本《竹書紀年》說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三十四年師克鬼方。」
顧頡剛說:「到高宗時,伐鬼方至三年之久而後克之,可稱是古代的大規模的戰爭,所以作爻辭的人用為成功的象徵。」可是就這麼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在武丁事情的卜辭中竟然沒有記載。卜辭中有「鬼方」這個方國,但是沒有伐鬼方的記錄,反而占卜鬼方「受佑」,如「癸亥貞:旬庚午鬼方受佑……」(《乙》403),說明鬼方是殷商的友好方國,並不是敵國。很疑心《周易》里說的高宗伐的鬼方應該是貢方,貢方是商代西北最強大的敵人,危害最烈,和殷商發生的戰爭最多,但是古書中卻沒有記載,鬼方不是殷商的敵國卻說高宗伐了它三年(「三」應該是很多的意思,不一定就是實實在在的三年),與卜辭不合。
商王武丁時,商王朝空前的強盛,不斷對外用兵。居住在商西部的羌人(三苗余部),便成商朝奴隸主獵殺的主要對象。奴隸作為奴隸主的一種財富,許多奴隸成為人祭、人殉的犧牲品。戰爭中的戰俘是商朝奴隸的主要來源,尤以羌人為多。商王朝是三苗部落處境最悲慘的一個時期,三苗殘部「從失敗走向失敗」的發展中,漸漸從江北(長江)平原消失,余部遷徙到黃河上游的「三危」地帶,成為歷史上的古羌,鬼方有可能是烏孫的前身,和羌人沒有任何關係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