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師(李叔同)後期的書法水平如何?
原題比較簡略,我補充下。
弘一早年(50歲以前)的書法類似於(我個人不熟悉他的作品年表,希望熟悉的人校正):然後後來的作品類似於:特點是筆鋒都被蓄意的隱藏了。至於晚年最出名的這幅 這幅例外,已經不能用常理度量了。
我覺得討論主要還是中期以後,悲欣交集以前的作品吧。
謝邀。。。。
是不是看我說康有為說多了,就覺得我對近代碑派都有研究。。。好吧,我來說說李叔同。
問題來源於懷疑。題主提問,應該是對李叔同的字有懷疑。當然我也不知道是因為題主喜歡還是不喜歡,總之是有些迷茫。在解釋這個問題之前,我先把解釋這個問題的前提說一下。對於書法作品的格調評述,基本上明眼人會有一定的審視,但凡比較大的作品爭議,一般都是審視者在詮釋的過程中出現了和既有思想理論衝突,卻又因某種無法解釋透的審美情緒不敢妄言的結果。
在此,我會花一個比較長的篇幅討論李叔同。
對於李叔同,這種爭議存在了幾十年,我比較難像康有為一樣把他蓋棺定論,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欣賞一下李叔同。
先上結論吧:
我認為李叔同是近代書法成就最高的為數不多的書家之一。在我心目中,那絕對是甩康有為二十條街的人物。
探討這個話題,我們首先要回到書法的一個重要本質:書寫。而書寫的主體是什麼呢?是文章。書法發展到今天,幾乎已經成為了一門純藝術,我們走進展覽館,看到書法作品的時候,第一件事兒看的就是他的線條,氣韻,章法等物。應該是上個月吧,我女朋友在中國美術館看到了一幅她覺得好看的字,拍照片發給了我。
我看了看。直接給出的評價,就是負分。且不說字怎麼樣,因為我發現,他有一處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
竹杖芒鞋輕勝馬,寫成了竹杖芒鞋輕輕勝馬,輕輕你大爺,你丫是結巴么!
在我看,這種錯誤,就是對創作的不尊重。
又比如這幅《蜀道難》,一看就是在二爨上下過功夫的書家,且不說他這篇字寫得怎麼樣,他也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對「疊字省略」的謬用。「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在古文中,兩個難之間是斷句的,而不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書法中是可以用兩個點代替疊字中的第二個字的。比如說,蘇軾的《鷓鴣天 林斷山明竹隱牆》裡面的兩句:翻空白鳥時時見,照水紅蕖細細香,其中,第二個時,和第二個細,都是可以用點代替的。
(此處有爭議,關於重文號的使用方式,下面評論有討論,我就不再這裡展開了。)
上述作品的這兩個錯誤,發生在正書里,說明了作者對作品的不負責任,也直接說明了作者的文學素養相對偏低。當然第一個錯誤更可怕,那簡直就是糊弄傻逼呢。
我之所以談李叔同拐了這麼大的一個彎,只在說明一個問題,看書法的人,您看的是什麼。比如,《蘭亭序》為什麼是天下第一行書。《祭侄文稿》為什麼是天下第二行書。我們先看看這兩幅字吧。
中國的所有書法作品裡,學書法十多年,我最常看的就是蘭亭序。有時候在網上,有時候在書桌前,只要是我閑的沒事兒想看看字,經常拿起來的,就是蘭亭序,可是我從來不寫蘭亭序。但是我從來不否認,蘭亭序是天下第一行書的美譽。縱觀蘭亭序,從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這幾個字開始,王羲之把每個字寫的精緻無比,幾杯酒下肚,越來越放鬆,字體也從非常周正的行書,慢慢變得洒脫與自然,直至: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為了閱讀方便,還是上譯文吧,摘自百度百科:
人與人相互交往,很快便度過一生。有的人在室內暢談自己的胸懷抱負;有的人就著自己所愛好的事物,寄託情懷,放縱無羈地生活。雖然各有各的愛好,安靜與躁動各不相同,但當他們對所接觸的事物感到高興時,一時感到自得。感到高興和滿足,竟然不知道衰老將要到來。等到對得到或喜愛的東西已經厭倦,感情隨著事物的變化而變化,感慨隨之產生。過去所喜歡的東西,轉瞬間,已經成為舊跡,尚且不能不因為它引發心中的感觸,況且壽命長短,聽憑造化,最後歸結於消滅。古人說:「死生畢竟是件大事啊。」怎麼能不讓人悲痛呢?
每次看到這裡,我都會莫名的感動,那句「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經常回蕩在我腦中許久。讓我想起十年前,十五年前,好多歡樂的場景正如蘭亭序所說,難以復現,想想未來也一定還是這樣。一場酒局背後,所蘊含著的魏晉風度,躍然浮於紙上,我曾兩次到過蘭亭,那裡現在已經被修成了一個無聊的旅遊景點,穿過喧鬧的紀念館和滿池子亂游的大鵝,是一條清澈的小溪,能看見附近茂密的竹林。遠離了遊客的喧囂,只聽得見鳥鳴與水聲。我不知道我聽到的是不是和王羲之在將近兩千年前聽到的是不是一類聲音,但我想到的卻是蘭亭序里的那幾句話:
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譯文:
本來知道把生死等同的說法是不真實的,把長壽和短命等同起來的說法是妄造的。後人看待今人,也就像今人看待前人,可悲呀。所以一個一個記下當時與會的人,
錄下他們所作的詩篇。縱使時代變了,事情不同了,但觸發人們情懷的原因,他們的思想情趣是一樣的。後世的讀者,也將對這次集會的詩文有所感慨。蘭亭的審美情趣,只有通書法,又懂古文,你才能真的明白,他的高明之處,不只在於不重複的多少個「之」,與朗讀並背誦全文。
《祭侄文稿》,是一篇更加情緒化的作品。
很多人人云亦云他的好。他到底好在哪裡。我貼一段百度的原文和譯文:
賊臣不(「擁」塗去)救,孤城圍逼。父(「擒」塗去)陷子死,巢傾卵覆。天不悔禍,誰為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嗚乎哀哉!
譯文:
賊臣(王承業)擁兵不救,致使(常山)孤城被圍攻陷氏父親(顏杲卿)和兒子(顏季明以及家族人等)先後被殺。好像一個鳥巢被從樹上打落.鳥卵自然也都會摔
碎,那裡還會有完卵存在!天啊!面對這樣的慘禍,難道你不感到悔恨!是誰製造了這場災難?念及你(季明)遭遇這樣的殘害(被殺後只留頭部,身體遺失).就是一百個軀體哪能贖回你的真身?嗚呼哀哉!看到這裡,看看顏真卿抑制不住的憤怒情緒,塗塗改改的痕迹,再靜靜地把這篇作品一字一字讀完,你會是什麼感受?
震撼。真實。
一個不同於多寶塔的顏真卿擺在那裡。有血有肉。
古人說文以載道,這四個字經常被當代書法家們所寬泛的引用為書以載道。但是,在書法已經喪失了日常書寫的功用時,書何以載道?
我們在審視以毛筆書寫為日常書寫的時代,對所謂神品的態度,也和本身的文字相關,為什麼到了今天,這個審美標準就變了呢?我們評論書法,看布白,章法,結構,線條,卻很少有人再提及文字本身呢?
很多人說書法的格調是一個玄而又玄的東西,再玄的東西都能分析成一個一個的細節來展示,至少一定程度上可以。我們無法用極微觀的角度去評論藝術。但是我們仍然可以把格調拆分成若干個元素,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我們再看李叔同的書法,其恬靜,淡然的藝術成就,就不言而喻了。
尤其是這幅臨終前三天的作品:悲欣交集
在我看,是近代書法藝術作品中的一副巔峰之作,這四個字,蘊含著極為複雜的情緒與風度。一個什麼樣的人,在臨終前,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對於一個有著複雜跌宕一生的人,悲是何物,欣又怎講?悲欣交集這種感覺,是否也曾出現在你自己的情緒中,那種複雜與無法控制,是否,就和你看到的這四個字一樣呢?那麼,我們來看看弘一法師後期的其他作品:
古來抄寫心經人的書法家很多,但是能做到如此淡然超脫格調的,應該只有李叔同一人吧。歸根結底,欣賞評價書法這門藝術,不是為了分出老大老二,而是為了去找出我們應該學的,和應該拋棄的。李叔同在出家以後,多寫佛門偈語,我雖不信佛,但是看得出,隨著他日漸修行,書風的變化,卻也感覺到其苦修背後,直追唐人,魏晉的藝術風采和理想。
很多當代書家都以如何形成自己的風格為苦惱,其實這本身就陷入了兩個巨大的思想陷阱。一是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風格。學習王羲之不是為了變成王羲之,是為了變成你。第二是,風格需要以傳達的思想相匹配。就像本來大篆里沒有的字,你不能為了寫一篇宋詞生造,文字是表達的載體,你不能因為李叔同表達的是佛家思想,你就覺得他書法有問題。
我不用俗家的思想去看佛教,我只是單純的覺得,李叔同的思想以及他對書風轉變思路的探索和發展思路,是符合高藝術成就書法的特點的,也是其高明之處。書法背後有好多好多哲學問題,李叔同給我們解決其中一到兩個,起了極好的示範作用。讓我們重新理解了,書法中,所謂魏晉風度。
在這點上,不知多少現代書家,得說上一句,慚愧呢。
另外,關於李叔同早期作品,和書風的演變,大家也不要一味百度百科,說他取法張猛龍等等,簡單來說,他不但對北碑下功夫很深,對南碑也有涉及,始終是以始平公的筆法入所有魏碑,篆書也曾經取法過天發神讖等石刻,說得上是一個挺典型的碑派書法家。如果有空,大家也有興趣的話,我再找機會專門說說李叔同早年的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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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一下對於弘一章法的一些介紹。
弘一後期的字,在布白上,顯然是經過經營的。
引用 @任天涯 的評論
能不能針對的講下他的章法呢?因為我這樣的門外漢看來,法師的布局無非就是完全等間距嘛,好像沒什麼出奇。
然後能不能講講這個線條如何老道呢?就是說,何以這種線條就是好,和沒練過的人比,如何就能看出功力來呢?
首先別說自己是門外漢,凡是對書法本質能思考的人,我覺得都是符合書法本身背後的哲學內涵的。能走到這步,就比很多人強了。
一般來說,楷書的書法,都是用的相對勻稱的間距。但是隨著時代不同,還是有一些區別。
如你們都知道的顏真卿的多寶塔碑。顏真卿晚年所做顏勤禮碑。
以及柳公權的《神策軍碑》惡。為了找個能說明章法的,於是就找了相對完整的拓片來說明問題。但是再往前看,傳褚遂良寫的《雁塔聖教序》,就有一些區別了。
再看看幾乎屬於同時代的《龍藏寺碑》比起唐楷的豐滿,隋楷在布局上,就顯得舒朗了很多,但是,我們仍還是可以看出,無論是唐楷還是隋楷,基本上,字與字,在獨立佔用空間的同時,還是互有相讓的,筆畫多一點的字,寫的稍微密集一些,筆畫細一些,筆畫少一點兒的字,敦實一些,筆畫重一些,這都是很簡單的技巧,別看這些簡單,但是這就是隋唐楷書的章法。從這幾張圖片我們就可以看出來,楷書章法,這個看起來非常簡單的東西,其實也是有的琢磨的。顏真卿,把整塊碑的布白用的十分的滿,突出整篇的雄偉,渾厚。柳公權也基本上集成了這種章法布局,突出了其字的挺拔。
但是隋朝的楷書就不一樣了,如果你多翻翻褚遂良和虞世南的楷書,你就會發現,他們在字的間距上保持的獨立性更好,更突出了每一個字的精緻與秀美。
這時候我們再來看看
顯然,這種上下,左右,獨立佔用相對大的一塊空間的布白作法,絕對算不上是主流吧。我就不往上貼魏碑了,因為即使是弘一法師寫過的魏碑,也很少有他這種布白的。但其實,弘一法師的布白習慣,並不是一天養成的,從他臨摹的爨寶子碑,就可以看出他不同的審美情趣。
此為爨寶子原碑此為臨摹。
我們可以看出,李叔同故意的改變了一些字的穿插,比如「滄」和整體的取勢,這種風格,肯定不是出子《爨寶子》,其實和他學的比較早的《始平公造像記》比較相似,如下:
旁徵博引這麼多,只是希望說明,僅僅是章法這一件事兒,用這種線條搭配這種舒朗的字間距。那已經是屬於在章法上動過心思了。說到線條,嘗試用這種線條的人,李叔同倒不是第一個。在他之前,比較有名的,就是朱耷了。
朱耷的的字,看起來難免給人以奇怪的感覺,就像他那哭笑不得的名號,八大山人一樣。但是但凡怪字,還能稱得上妙,對線條的錘鍊絕對是一流的。朱耷既能保持線條的粗細的相對統一,又能流暢的行筆,這裡面光提案使轉一樣的技術難度,我想我就不用多說,更何況,線條的統一更加考驗書寫者對結構的雕琢。
通常如果我們把一個字寫的很瘦長,那麼我們就要多利用一個字的上下空間,而少利用一個字的左右空間。這也就是為什麼隸書和魏碑比較扁的原因,因為隸書的蠶頭燕尾,魏碑的左右出鋒,都會給人以,字是扁的的感覺。
舉個例子:
我們可以看看《史晨碑》,有些長的捺筆,幾乎都觸碰到了整行的邊緣。那麼,弘一非不,他非要寫瘦長的字,那麼把瘦長的字寫好,第一件事兒,就是把線條變細,這點,學美術的李叔同肯定知道。於是,他的字,首先把所有的線條都變細。如果你看到了一個腿特別細的姑娘,你除了感嘆一下這個姑娘腿細以外,你會有什麼感覺。
我的感覺經常是,趕緊來陣大風,看看她能不能站得住。
細的線條,就是會有這樣的特點,讓人感覺到輕薄,不紮實。
比如這位,伊秉綬老師的行書。
趕緊來陣大風,把他的常字,渾字,都刮跑吧。而弘一法師的線條,卻又沒有這樣的特點,其中最主要的奧妙,在於他的中鋒行筆,以及對線條首尾的周到照顧。
回過頭我們接著說結體。我們在保證線條質量的情況下要把字寫得瘦長,為的是在左右空間里保持舒朗的情況下,讓整篇字都能給人以清新,高雅的感覺。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對結體有所琢磨。
而結體,其實是書法里的大智慧,尤其是碑派書法里的大智慧。我們就拿無上菩提這四個字來簡單說說吧,這四個字,總體來說,都是給人以瘦長的感覺,為了給人以這種感覺,提的最後一個捺筆,起筆位置偏高,而且角度非常大,這樣既給人一種挺拔的感覺,也不會讓人覺得和右邊的上,有某種呼應關係。更好的是,這個字很好的接應了菩字的結構不穩定,而菩字,這種看起來怎麼都應該非常敦實的字,他也用了非常巧妙的處理方法,首先是把下面的腿變細了。(姑娘腿細都顯瘦)雖說這個腿,是個口,但是他還是盡量把它寫細了,然後他把中間的兩個點,點的非常稀疏,如果他純粹的只把這兩個點點的稀,上面還是正常寫的話,那麼這個字就又 不妙了,就好像一個細腰撐不住一個大腦袋一樣,於是,他把草字頭的兩個點,也變得特別的細,這樣,上下一呼應,這個字,看起來就沒有這麼不合理了。
這,就是結體的智慧。
好了,我說的夠多的了。 @任天涯 希望我講到這個程度,能讓你對碑派結體的美有一些理解,我們去看這些碑派字的時候,更多的時候需要仔細的去想,一個字裡面,每一個小的分布,他是如何搭配的,這一點,是十分費神與費工的,我以上所引用的這些碑帖,其實都是在我自學《爨寶子》期間,為了參透他的結體,仔細看過的,這麼說大概你就知道我們寫碑的難度在哪兒了。如果還是沒有,我也算儘力了。有緣再敘,沒緣那就只能說是可惜了。
和碑派結緣也未必是一件必要的事兒,如果你愣要結,我就給你一個建議。你可以自己去試驗一下:就是去臨摹弘一法師的字。就臨摹他後期的。然後看看,是否能夠真正把握這種字體風格進行創作。寫他沒寫過的字。一路嘗試下來,你就知道他的高明之處了。其實我關注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直到今日向伯父討教許久,才斗膽寫下一些淺見。
@Coke先生的回答我十分讚同,而我也十分喜歡@任天涯先生在書法方面的一些見解,只是這次不太讚同他的回答。我將盡量用平實而易於理解的語言來闡述自己的觀點。
私以為,理解、欣賞、批判一個人的作品,需要瞭解一定的背景。如果不以早期---中期---晚期---臨終作品相互參照,則容易有失偏頗。
正如樓上 @吳墨然 提到,李叔同先生早年以『張猛龍碑』入道。他早中期的作品對筆法十分講究,小動作、技巧都十分精緻。到後面則越來越簡單、本真,以十分簡練的手法寫出字來。說他的後期作品歷盡浮華,返璞歸真,體現出自己的佛學修養,並不是在吹捧他。
為什麼?
比如這幅字(方便閱讀,請點擊zhimg.com 的頁面):
這與題主發的第五張圖是同樣的內容。對比一下題主所發第五張圖(方便閱讀,請點擊zhimg.com 的頁面):
是不是十分相似?這樣的字體看似兒童隨手之作,其實不然。李叔同先生對於字形與間架的要求十分嚴格,同樣的字基本上一樣,筆劃與筆劃之間的距離控制得很巧妙,對字行結構的把握十分精確嚴謹,而細微之處也不顯得刻板或是矯揉造作,筆勢自然,線條質量很高。
而他的絕筆『悲欣交集』則表現得毫無約束。(當然,正如題主所述,絕筆『悲欣交集』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我之前提到,理解、評價一個人的書法作品,最好不要單看一件作品,最好能參照不同時期的作品。參照李叔同曾經的作品與絕筆,我們認為絕筆表達的是一種解脫與無拘無束,而如果有人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寫出了類似的作品,我們則難以評價其為「表現出無拘無束」)
關於僧人的書法,我有更多的要說。
請諸位參閱如下作品:
這是唐朝,鑒真手書。這樣的筆法,看著水平如何呢?這其實就是佛家的抄經筆法,雖然書寫很成熟,其中蘊含的氣韻能體現出他良好的修養,但很明顯,他的字,間架結構與筆畫(即寫字的技法)是未受過系統的書法訓練的,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書法作品。
為什麼呢?
僧人的抄經筆法,要求書寫要快,筆法較為簡潔,本身不把它當成書法。雖然有人可能覺得裡面筆勢有一些變化,但這樣寫是為了達到裝飾效果,讓手抄經書顯得好看,而不是為了藝術創作。它的裝飾性體現在:一橫起筆怎麼起,一捺要怎麼捺,都有一些講究。但這樣的裝飾用筆比較簡單,沒有複雜的變化。
而嚴格意義上的書法作品則不一樣,書法中要求筆法連貫,用筆講究,不是一種簡單的修飾,同樣的筆畫要多變。
比如,同樣是佛家手書,空海的『風信帖』就是相當意義上的書法作品:
有人也許會產生疑問,為什麼說李叔同的字都寫得一模一樣,就說他寫得好,而一個經僧每個字寫得十分相似,就說那樣的字不好呢?這兩者區別何在?
- 李叔同的字是成體系的,故意地化繁為簡,裡面的技法十分完整,每一筆都相當講究。
- 而經僧的字,被修飾過的地方十分明顯,而沒被修飾的部分也更加被襯托出來,這樣的筆法是不完整的,因而能被大家所看出來。
附一些李叔同早中期的作品,可做對比:
李叔同的字,早中期技法精緻,筆法富於變化,是典型的書法作品。而後來他的作品吸收了經僧們的字,形成了獨特而比較單純的用筆方法。本來是很複雜的東西,用一種很簡單的筆道給表現出來,所以說他後期的作品洗盡鉛華,返璞歸真,蘊含著自己的人生體悟與佛學修養,並不是吹捧。謝瑤我是個外行我無法欣賞不管他是弘一法師還是康大聖人。最近我正在努力學習中,以期望我能對他們的作品產生審美。不過就目前看,希望渺茫。==============好吧題主力邀,我再說說外行話法師後期的書法是想表達什麼楊一個境界呢?法師說過法師在38年至馬冬函中說
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靜、沖逸之致也。
怎麼做到這種境界呢?同一信函中法師也說了
朽人於寫字時,皆依西洋畫圖案之原則,竭力配置調和全紙面之形狀。於常人所注意之字畫、筆法、筆力、結構、神韻,乃至某碑、某帖之派,皆一致屏除,決不用心揣摩。故朽人所寫之字,應作一張圖按畫觀之則可矣。不惟寫字,刻印亦然。仁者若能於圖按法研究明了,所刻之印必大有進步。
這大概就是法師後期寫字的宗旨。
我說句老實話,你要說前期法師的字魏碑功力深厚,無可厚非,可你要說後期法師的字什麼天然、恬淡、出世什麼的,那就是捧臭腳了。書法絕非繪畫,不但絕不可能是西洋畫、也絕不同於中國畫。須知當年董其昌、文徵明起初都是擅長繪畫而不善書法而被鄙薄,之後花費巨大努力才在書法上有了成就。書法與中國畫尚且有隔,以西洋畫原則入書法並且摒除傳統而寫字,那算什麼書法?
純以藝術眼光和手段去進行書法實踐,竊以為恐怕是窄化書法內涵。更何況你寫字還有所示,還有那麼多故意摒棄,這怎麼可能符合你的平淡、恬靜、沖逸的境界呢?這根本是造作好不好?用一種造作的故意去寫一幅寓意質樸天然的作品,我真不信!法師的弟子說法師創作是這樣的反正我是沒看出一點寧直率毋安排的意思。且字裡行間,你看到法師對自己字體的期許了沒有?法師還是對別人怎麼看自己的字是很在意的。不能說弘一法師是著名的藝術家,我們就得無原則的喝彩不是?
至今位置並沒有誰能夠就現代碑派到底好在哪裡進行通透明白的闡釋,說的話大部分是雲山霧罩,含混不清,總的來說主題還是我說我寫的是好字那就是好字,你們欣賞不了是你們的問題。
這話有點地圖炮,不過符合我的閱歷。紅學家周汝昌寫過一本《書法藝術答問》,其中有兩句話說玄妙往往是弄不清道理的遁詞。
道理一清,玄妙就破。
說的多好!
===================下面是與 @上泉澪商榷的首先,上泉先生說法師的不同作品的字都挺相似,說明法師的功力,說明法師的字其實是有體系,這個我覺得是站不住腳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筆跡,字跡定型以後,寫同一個字,只要條件大體相同,寫出來差異絕不會很大,反而是經過刻苦訓練的書法家們寫出來的同一個字,不用刻意安排就能寫出各種風貌,耳朵聽出繭子的例子有蘭亭序的之字。我網上隨便找了幅顯然功力不是那麼深的人書寫的字各位看看他的幾個雅字,幾乎相同。為啥?這不過就是因為他的字跡已經形成了,同一個人寫同一個字寫的相似度很高,這跟書法毫無關係,只要會寫字就行。這更加的推不出這其中有什麼技術含量!至於說體系,只要會寫字的人都能自成一體,這還是跟書法毫無關係。所以上泉先生說從相似看出功力是沒道理的。你能給法師的一切讚譽,我都可以毫不違和的送給上面這幅字的作者。至於上泉先生舉出鑒真那個字說不好不是書法作品,那就更沒道理了。鑒真那個便條是寫給某個和尚去請經書的便條,更逸少的姨母帖、大令的鴨頭丸鐵、蔡襄的腳氣帖都是一樣的便條,說他是寫經體,很沒道理。翻過來話一轉說法師的字那就是書法作品好好好,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其實書法是創作出來的嗎?一個畫家畫畫,那個地方不滿意,可以修修補補直到滿意為止,可只要拿過毛筆的人,第一天老師一定會教誨說,一筆就是一筆,不要描畫填補是不是?除了行為藝術,你們見過什麼藝術品是對創作他的手法有限制的?比如我雕刻一個作品,我是大刀闊斧還是精雕細刻,我是直來直去還是歪門邪道,只要最後的作品是圓滿的就好了不是?可是書法可以嗎?一捺下去不好看,你可以用筆尖把這個捺畫的好看點嗎?顯然是不行的!為什麼不行啊?因為這事書法的規定!這規定是什麼?不就是法度之一嗎?!所以書法是藝術嗎?當然我不否定書法一定有藝術性的那一面,但是從它對書寫過程的嚴格限制來看,他顯然更重視你符合法則的書寫過程對你的書寫結果產生的作用,而不是單純的著眼於最終完成的結果是什麼樣的。這個對書寫過程的嚴格限制的重視就是是書法的法度——這才是書法最重要的部分。這也就是為什麼美術字不能稱為書法的道理——否則我以蘭亭祭侄為藍本,修修補補用美術字的方法勾勒創作,那是不是能寫出天下超第一行書啊?這顯然是荒誕的。所以書法是什麼?書法首先是中國文化的重要成分,藝術性只是書法的一個屬性而已。書法首先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然後才能談的上他的藝術性——由此,法師取法西洋畫而作藝術顯然方向就偏了。我講的更明確一點,為什麼我排斥書法的藝術性?因為自打幾十年前杜尚把小便器擺進展覽館後,藝術就成了我說它是藝術他就是藝術的東西——這種東西在當今的書法界變成了許多騙子的遁詞(當然我這裡沒有指責法師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法師在書法一道晚年是走偏了),書法家們動輒說我這是追求本來面目、講究性靈云云,但寫字的本來面目和書法有一點點關係嗎?只要會寫字,寫出來的字就有寫字人的本來面面目在,如果以本來面目當作是作品的訴求,那麼滿足這個訴求根本不需要書法,你哪怕寫字寫成鬼畫符鬼見愁,你的本來面目也在那裡!誰沒有本來面目???性靈亦然。所以這些東西,要我說都是皇帝新裝,沒有什麼實在東西在裡面。以藝術去比量書法,其實是矮化書法而已。私以為,法師後期寫的東西,不再是「字」,不應該再以書法的法度去評判。
我個人認為,欣賞品評書法作品,首要出發點應該是字,然後才到人。常言說對事不對人,我們也應該先對字不對人…觀其墨筆,如見其心,而如見佛法。
入佛門後,與王羲之崇尚「道家」自然瀟洒的精神風格實質其實是比較相似的。超脫到了不在乎書法技巧的水平,筆墨之間直抵內心之境,有一種隨心隨意不隨便的洒脫。推薦弘一法師的著作《中國人的修行》看看你看他的作品,
從文人書法路子慢慢拋棄章法轉變到隨心所欲直來直去,你看他的筆,毛筆在他手中由毛筆變成硬筆最後變成了一根柴禾棍,你看他的行筆,從前期的筆帶隸意個性鮮明到後期的質樸圓潤到晚年的枯瘦。你看最後一幅字右上角的「九月初一日下午六時寫」一行字,是不是有第二幅「此古法捲紙」的風度?很漂亮流暢是吧,這裡我們看見的是作為藝術家的李叔同。可是「悲欣交集」四個字,顯然他是想表達什麼,故意而為之。謝無量的孩兒體可以用「返璞歸真」來形容,而這四個字簡直就是返祖歸嬰。這裡我們看見的是作為佛教徒的弘一。知乎好像有一種為了強調書法的專業性而完全否定藝術性發揮的傾向。我覺得當一個人寫過大體不錯的字(傳統書法說來及格),再往其他傳統書法里沒有的路子上走的時候,評價起來應當慎重一些。就像周作人晚年散文大批量抄清人筆記和日本徘文雜文,被說是文抄公,但是他早年也滔滔駢散自出機杼的。魯迅晚年只寫雜文小說也寫得怪模怪樣,川端康成晚年寫的東西也很奇怪。可是人家晚年那麼寫,是因為早年的那些玩膩了,人家有了人生的新境界,已經不可以和大部分人共享了。小孩子學寫文章寫書法可以先從正道入手,上來學這種「人文俱老爐火純青」(郁達夫)的東西不好。但是你不能用蒙學的標準來要求所有藝術家的晚年。書法也是人造的東西,是為了表達人的心性服務的,書法本身不是書法的目的。用小學作文的話說,既要尊重書法的專業性,也要尊重藝術創作的心性靈性,不可偏廢。李叔同、黃永玉晚年的字,確實有人生境界在裡面,而人家的書法專業水平至少是及格的,那麼我認為我們應該對他們選擇的這條蹊徑有同情之理解。
至於董其昌,晚明那些袖手談心性臨危死報君的文人的標準,不是唯一的標準。看他的「不」字,像一株初生的嫩嫩的植物,這是內心得多麼柔軟,對這個世界多麼慈悲為懷才能發明出這種寫法啊。他後期的字,沒有鋒芒,天真爛漫,給人以美好的想像空間和不忘初心的美感。個人比較推崇書法者的精神內涵,技藝浸淫至令人髮指者如趙孟頫等,境界總是小的。
蟹螯。
我看不懂弘一法師的字。
我覺得不能再用書法技法來看他了。
更多地應該是你看他地字的時候,帶給你的感覺。
安靜、嫩……
我的房間不掛任何人的字,即使是天下第一、二、三行書,也不會掛,我會願意掛弘一法師的字。我越發懷疑「字如其人」這種說法。蔡京是奸臣,他的字被逐出宋四家,趙孟頫是宋朝的皇室卻當了元朝的官,很多人便從他的字里看出貳臣媚氣。但是也有字如美人嬋娟人卻錚錚鐵骨的禇遂良,小楷棉里裹鐵圓潤中和人卻風流倜儻的祝允明。誠然,李叔同先生信佛,恰好又寫了一手具有佛教枯寂氣息的字,然後人們就把他的字與他的身份合而觀之。但是,如果李叔同先生信的是基督教,或者他乾脆什麼都不信,又該如何評價?所以我的觀點是,把人和書法分開,就書論書,書法的美學價值里不應該摻雜其他因素。如果你從一幅書法里看到各種人生,那很有可能是————想多了。差點忘了正題,我的觀點是李叔同先生的書法很有價值,在書法家行列里,他算不得開宗立派的大師,但至少是一位個性鮮明的書寫者。
書法之道也是可以追求個人風格的獨特性的,比如趙佶的瘦金體,啟功的啟功體,像弘一這種也是。和傳統書法完全不是一個風格,但也是自成一派。你可以覺得他不好看,但你得承認他的與眾不同。正如畢加索,吳冠中這些人,猛一看上去,畫的那叫什麼玩意兒,不承認他們的人多的是,但不管怎樣,說他們故弄玄虛也好,說他們欺世盜名也罷,你再不服,人家就是在藝術殿堂里佔據了一席之地。還有我覺得對金石研究深刻的人常常寫出來的字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比如齊白石,朱耷,林散之這些人。但是書法界有一種傾向,就是看到這些人的成功,於是也打算自成一派,寫出來的作品追求怪,丑,奇,這個就見仁見智,因為藝術人文這玩意兒跟物理數學不一樣,前者是沒有民科這一說的,只要能忽悠住人就能站住腳,不存在邏輯矛盾無法自洽的問題。
中間幾幅字看的我心裡這個堵得慌……反而看到最後的悲欣交集,釋然了。
可以參照歷代高僧書法 這是本人平時閑的慌整理的 加入一些道家代表 時代限於漢末至今 不是很全 想到那個就寫上那個了 往上高手太多了 更不容易被接受
1 安道壹 陶弘景 白石神君碑 祀三公山碑 嵩高靈廟碑 天柱山銘{`作者忘記了}
2 北澗居簡 無准師範 道潛 一休宗純 虛堂智愚 大慧宗杲 清拙正澄 3 圓爾弁元 空海 八大山人 馮子振 夢窗疏石 虎關師煉 策彥周良 隠元隆琦 中鋒明本 一山一寧 {這梯隊的人太多了} 4 良寬 慈雲飲光 白隱慧鶴 李叔同[悲欣交集這幾個字]關鍵一點 多數人也不讀讀佛經什麼的 來點恬靜平淡的味道就覺得是禪了 書法這東西即使是高僧 亦能從修為上分一二三等
最後心經抄寫 覺得還是喜歡吳鎮 就是元四家畫畫那個梅花道人 趙孟頫的心經是早年的 要是後期面貌可能會有所改觀
還有個人的書法被嚴重低估 那就是魯迅 我覺得他是個佛學研究及碑學功底很深入的人
最後佛學研究及實踐很重要 否則聊出家人書法那不是扯淡呢嘛對99%的書法家來說,字可以和人分開來看。
但弘一法師,是例外。
好的藝術作品,要和別人不一樣。但這種不一樣,一定要根源於你是一個不一樣的人。
唯有你在人群中卓然獨立,你的作品才卓然獨立。除此之外,一切的矯揉造作,都是惡俗的。
弘一法師做到了。我說的是他晚期的作品。
真正的刊落聲華。
馬一浮的評價,是得當的。
不懂的人,永遠不懂。
書法和佛學沒有關係。但是,要懂弘一的書法,非懂佛學不可。
要讀弘一寫給劉質平,夏丏尊等人的書札,明白弘一的為人,才能懂他的書法。
講個故事作結吧。
夏丏尊請弘一為刻書寫字模,弘一欣然應允。一年後,他複信致歉說此事無法完成。原因有幾個:
丐尊居士:
前奉上二片,想已收到。銅模已試寫三十頁,費盡心力,務求其大小勻稱,但其結果仍未能滿意。現由余細詳思維,此事只可中止。其原因如下:(一)此事向無有創辦者,想必有困難之處;今余試之,果然困難。因字之大小與筆畫之粗細,及結體之或長、或方、或扁,皆難一律。今余書寫之字,依整張之紙看之,似甚齊整,但若拆開,以異部之字數紙,拼集作為一行觀之,則弱點畢露,甚為難看。余曾屢次試驗,極為掃興,故擬中止。(二)去年應允此事之時,未經詳細考慮,今既書寫之時,乃知其中有種種之字,為出家人書寫甚不合宜者,如刀部中殘酷兇惡之字甚多,又女部中更不堪言,屍部中更有極穢之字,余殊不願執筆書寫,此為第二之原因(此原因甚為重要。)(三)余近來眼有病,載眼鏡久則眼痛,將來或患增劇,即不得不停止寫字,則此事亦終不能完畢。與其將來功虧一簣,不如現在即停止,此為第三之原因。余素重然諾,決不願食言;今此事實有不得已之種種苦衷,務乞仁者向開明主人之前代為求其寬恕諒解,至為感禱!所余之紙,擬書寫短篇之佛經三種,(如『心經』之類是)以塞其責,聊贖餘罪。前寄來之碑帖等,余已贈與泉州某師,又新字典及鉛字樣本,並未書寫之紅方格紙,亦乞悉贈與余,至為感謝。余近來精神衰頹,遠不如去秋晤談時之形狀;質平前屬撰之歌集,亦屢構思,竟不能成一章,止可食言而中止耳。余年老矣,屢為食言之事,日夜自思,殊為抱愧,然亦無可如何耳。務乞多多原諒,至感,至感!已寫之三十張奉上,乞收入。舊四月十二日演音上
並不是說,有這樣的心地,字就一定不俗。
要知道,李叔同在未出家時,就是一位精通書法和音樂的藝術家,有極高明的審美能力。
到後期,真可謂刊落聲華,吐露天真。
觀其字,不知其為人,可乎?田蘊章每日一題 每日一字
田先生的大意大概是說:弘一法師將書法視為俗事,寫字一任天真自然,不再講究書法的章法、技巧,超越了對於書法的美的追求,無所追求,四相皆空,超出了書法審視的範圍。他的字脫離了書法的軌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而其精神境界亦遠非常人所能理解,而在無從感悟其精神世界時,我們也已不能再以書法的體系衡量弘一法師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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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先生的說法我也不完全同意,姑存一說。@上泉澪 先生的答案中提到的關於鑒真和尚手書一段論述,恕難苟同。和尚的手札有無書法價值暫且不談,不知怎樣才算做書寫成熟,怎樣才算作受過書法訓練的筆法和結體呢?而有些筆劃變化不大的小楷難道就不算做是書法了么?弘一法師的書法,妙極。
書法練習多年不得其法,然看看啊,也是歡喜的。
本人書法是童子功,高中參加美術藝考,位列非常靠前。現在是平面設計師。扯這麼幾樣是想說,除了直觀的我們這些常年經營書法的老同志眼裡它是美的,每一個字在構圖裡,亦是美的。如果你放下顏真卿歐陽詢王羲之這一類書法的成見,那麼必能見得。
有空我想上個圖逐一分析一下。最後,不懂佛法讀過佛經,今天再看大師的字。悲慟歡喜。每一個字都好像一個枯然端坐講經說法的老僧,像極了當年釋迦,「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弘一法師的書法,妙極。這個問題我小時候拋給好多人
http://www.zhihu.com/question/23026472/answer/23460356現在想說幾句是因為剛才突然想到大學辯論賽練的一個題目:美是不是客觀存在的
美學三要素:主體,客體,關係這裡審視弘一作品的客體是什麼?字?筆畫?技法?還是人生境界?弘一展示的是什麼?審美有標準么?我現在認為個體的審美情趣有,量化的標準沒有。弘一和懷素不一樣。前者是以教印心的和尚,後者是醉僧狂僧的書法家。弘一和李叔同也不一樣。李叔同的作品有才情有高度,金石篆刻、詩歌話劇、油彩素描無所不能。弘一的作品我認為是自我求真,不假外示。引一段馬一浮的評價,正好對題:「大師書法得力於《張猛龍碑》,晚歲離塵,刊落鋒穎,乃一味恬靜,在書家當為逸品。嘗謂華亭於書頗得禪悅,如讀王右丞詩。今觀大師書,精嚴凈妙,乃似宣律師文字。蓋大師深究律學於南山靈芝,撰述皆有闡明。內熏之力自然流露,非具眼者未足以知之也。」
大家說的都好深刻,我只覺得他的書法好稚嫩可愛,心裏面一定住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吧:-)
有人說是藝術矮化了書法,我不這麼認為。如果說英文的書法也是書法,你會說藝術也矮化了它嗎?ps:當然這種話經不起推敲,畢竟我沒研究過英文書法,不能定義中英文書法的好壞異同。但從這裡說明了一個問題,書法高於藝術的定論是有情感偏頗的。這只是一種排斥同類學術的定論。
在我看來,這個定論也等同於設計也是高於藝術的。那設計是藝術嗎?它是,也不全是。設計也有相應的規則,情況跟你所說的書法類似,所以設計領域的人也要說設計高於藝術?
無論書法還是設計,這類學術本身就是在規則與打破中發展起來的,包括繪畫,文學。從原始到規整,再打破規整,然後回歸原始。不好說哪裡是終點,哪裡是起點,藝術是沒有止境的。文學繪畫但且如此,書法可以說只是我們民族的藝術獨類,不能說其不偉大,但也大不必以出類拔萃自居。
我們回到弘一法師,他的字我是喜歡的。不看他有多深厚的功力,而僅僅就是看起來舒服耐看。在弘一法師的年代,也許就是書法的規則需要被衝破的年代,所以就有了弘一法師。就像文人畫的出現一般。說明書法需要發展了。
審美情趣分多個級別,不是畫畫寫字的人審美就一定牛逼的。而是看得越多越廣越深的人才能站在審美的頂端,這就很好理解為什麼黃賓虹能識李叔同,因為黃賓虹除了是山水大家也是鑒定家,藝術眼光的寬容度不是很多人可以並肩的,李叔同是畫家音樂家佛學者,他也有如此藝術的寬容度。
所以為什麼現在很多被譽為大師的畫在當時連很多專業畫者都看不懂,甚至排斥。因為作為一名藝術家,需要的不是呈現藝術形式,而是需要表達自我。然而孤獨的人難尋知己,畫也一樣。就像陳丹青拿著梵高那張未完成的小人畫興喜若狂,甚至比見到倫勃朗的經典大作更加驚喜,因為他找到了同道中人!
所以對於弘一法師的字,看不懂就算了,再細看再研究也是不懂。先看你覺得很好的。看膩了,或許會有頓悟。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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