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過哪些關於「龍」的腦洞故事?

最近在讀馬丁老爺子年輕時寫的《冰龍》。突發奇想,出了此題。各位故事寫手可以探討探討,寫一篇關於「龍」的故事。

無論是東方龍,西方龍,恐龍……總之傳說也好,童話,玄幻,科幻也好,個人覺得,可以發揮的東西很多。不限題材,請大開腦洞。

我自己有空也會來寫一篇hhhh


她認識一隻龍。

頭上有角,家住龍宮的那個品種。

龍去見她總是在雨天——龍最近考上了降雨官,平日都要在天庭當差,只有降雨時,能去凡間走動走動,也算是外派了。

雨天,她一個大家閨秀也不方便出門,只能呆在家裡做女紅。一人一龍,天上地下的,反倒因為這些雨天,從沒有失約過。

雨打濕人間,龍化作一條小蛇,繞過院子里的圓門假山,吭哧吭哧的爬到她窗邊。

這個時候,她就會說:來,張嘴。

小蛇乖乖的把嘴張開,她把線頭拉直,放到小蛇嘴裡,讓它一口咬斷。

小蛇落在地上,變作一個少年。

少年拍了拍頭髮,甩出一些水珠,瞥了她一眼:你在刺繡呢?

她手裡的針線彎彎繞繞:做塊手帕。

她刺著綉,問他: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降雨的?

他說:朝雲里吹氣。

她說:然後呢?

他說:然後雲就會罵我:走開走開。但我一直不走開,雲就哇的氣哭了。

她嘻嘻的笑了一下。

她冷不丁又說:那月中你有空嗎?

他一愣:月中?——有考核啊,一整天都有事。

她說:能脫身嗎?

他說:不行,天上管得嚴。你記得我舅舅吧?少下半滴雨,頭都被砍沒了。

她說:不是你正月剃頭害的嗎?

他說:那不是為了騙你留長發瞎編的嗎?

她說:你竟然是騙我?

他說:我靠,一不小心說出來了。

她哼哼兩聲,刺著綉,沒了聲音。

少年走到窗邊,拿起毛筆,模仿她留下的字跡,抄寫字帖上的字。這也是他來這的一個緣由——跟這位姑娘學寫字。

窗外的樹葉在細雨里搖擺,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雲壓著這片天空,房間里漸漸昏暗了下來。

她放下了手裡綉著的手帕,點起了一盞燈。

她托著下巴,望著他:今天這雨,要下多久呢?

於是他掐著指頭算起來:半個時辰,四萬八千滴......

她說:喂,傻龍啊,月中我就要嫁人了。

他掐著指頭算,算到了三萬二千滴......

他愣了愣。

其實他們很早就認識。

那是十幾年前。他在宴會上喝醉,醉倒在海灘邊。她冒冒失失的從他身邊走過,又倒走回來,捧了些海水,澆在他臉上。

那時他還不是神官,只是個漂在海里的輕浮少年。她也只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家裡住在海邊,沒有大房子,沒有媒灼之言。

那以後,他們便一直是朋友。

還記得,那個小姑娘曾問他:

大傻龍,你怎麼一天天樂呵呵的?

他摸摸鼻子,說:不知道啊,家族遺傳吧。

她說:你爸老揍你......所以你是樂呵呵的挨揍,你老爸樂呵呵的揍你?

他低下眼瞼,說:也不是了。我們是龍,龍一哭泣,人間就是洪水滔天。天神為此修改了我們,我們若是哭泣,掉落的不是雨,是身上的龍鱗。龍鱗脫落,會很痛,那就——只好讓自己天天開心了。

她說:你老騙我,也不知你哪句是真的。

十幾年的時間,對龍來說,真的很短。短到他都沒來得及意識到,眼前的小姑娘也有一天會出嫁。

這讓他不禁有了些逝者如斯夫的感慨:龍要下雨,娘要收衣服,小姑娘要嫁給別人。

他說:你丈夫是誰?

她說:沒見過的,父母相中了,婚事就成了。

他點點頭:恭喜了。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

他該回天上報道了。

她叫住他:月中的考核完了,你會去哪?

他想了想,說:沒意外的話,就是升職了吧。也不用出面降雨了。

她遞給他那塊手帕。

他疑惑的抬起眼睛。

她說:你升職的賀禮。

他化作那條小蛇,咬著手帕,樂呵呵的走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

到了出嫁的日子。

她在屋裡添新燭。

再過幾個時辰,就會有花轎過來。高頭大馬,帶她出嫁。從此,不會有人記得她是大小姐,只叫她一句少太太。

有時她也會疑惑,得知自己要出嫁,那頭大傻龍,會不會不開心。但她又覺得,不會。畢竟,他總是樂呵呵的。

畢竟,他很快就能升職,搏一功名,光宗耀祖。

窗外,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她走出小樓,撐著把傘,來到屋檐下。雨滴順著青瓦,一滴滴落在她腳邊。

遙遠的雲層里,一隻龍的身影若隱若現。

果然,在那一天,雨沒有少一滴,也沒有多一滴。除了雨,沒有掉落任何東西。

但她不知道,那一天,有一隻白龍藏在雲間。

那些雲沒有像往常一樣罵他走開,而是和他一起,幫他撿他掉落的龍鱗。

—end


《配角光環》

我擁有一種超能力。

能看見身邊的人誰頭頂上有主角光環。

聽起來很神奇對不對?但鑒於我生活在一個有會噴火的惡龍以及會痛扁惡龍的勇者的童話世界裡,這項能力也沒什麼了不起。

只是能看見誰有主角光環而已,又不能讓我自己也擁有主角光環。

還不如看不見呢。

那樣我就不會放棄從小也想當一個屠龍者的夢想,而是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混日子的鹹魚。

畢竟,一開始就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殘酷性,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曾見過太多勇者意氣風發地走出城門,去到每一座城市外面都有的那座被荊棘環繞的魔山,進到深不可測的龍窟,向這個世界的大反派,惡龍發出挑戰。

無數的成功與失敗堆積起來,就變成了伴隨城裡每個孩子長大的睡前故事。每個孩子都憧憬著自己長大後,也可以變成手刃惡龍的勇者,成為那些傳奇中的一部分。為了早日達成這個目標,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們,都裝模作樣地舉起了玩具木劍,成天在街巷打打鬧鬧。

我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 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好好練級,鍛造裝備,就能成為那個戰無不勝的勇者,而不是被惡龍吞掉的可憐人。

在傳說當中,這些可憐人被歸類為不好好努力的失敗者,不值得同情,只配充當一個可笑的小配角,供聽故事的人調侃嘲笑。

只有我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他們失敗絕對不是,至少不全是,因為他們不夠努力,不夠上進,就像那些成功者也不全是因為他們夠努力,夠上進。

真正決定性的因素是,看一個人有沒有主角光環。

只要你頭頂上有這個玩意兒,那麼無論你遇到再糟糕的破事,陷入怎樣的絕境,都有好運氣從天而降,獲得幫助,化險為夷,成為一舉擊敗惡龍的勇者,獲得無上的名譽、巨大的財富,或者還有公主的芳心。

但如果你的頭頂上方像我禿頂的二大爺一樣,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哎,那再怎麼掙扎都是沒用的。你會成為一個註定失敗的倒霉蛋,被惡龍擊倒,一口吞掉,順便留下些被後人聊到無休無止的笑談和黑料,把那些他們根本不了解的壞運氣和爛處境都歸因於是你這人不行。

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像我這樣,早早地看清現實,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爭,在這個故事當中安安穩穩當個沒人會記得名字的NPC,也挺好的。

不過話雖這麼說……

要是有誰連續好多年在同一條街上來來回回走,能講的台詞也只有那麼沒營養的兩三句,也是很容易膩。

比如說現在的我。

即便早就看清自己這輩子註定只能當個沒有主角光環的小配角,偶爾也還是忍不住做做美夢,希望至少能跟這個故事的主線產生一點點交集。

比如至少當個主角的朋友,也能多點沾光露臉的機會不是?

於是我的超能力終於派上了用場,我能從人群中輕鬆辨認出那些有主角光環的人,然後跟他們套套近乎,幫忙牽馬拎包,隨帶去到一些普通人去不到的隱藏地圖上,見過一些普通人根本見識不到的大場面,並憑藉自己的異能,在意料到跟有主角光環的人站對立面時及時開溜,保證紛爭不會糾纏到自己身上,完全不用負擔任何責任,面對任何問題。

有時我甚至還能偶爾跟去某座城外的魔山山腳,躲在龍窟口子上,偷瞄幾眼勇者們與惡龍的激烈戰鬥。

當然我從不擔心他們會落敗,他們頭頂上的主角光環早就劇透了我一臉。

看著他們在龍窟里打的乒乒乓乓、焰火亂竄,還挺帶感的。我總是一邊嚼爆米花一邊大聲叫好。

每個戰勝了惡龍的勇者走出龍窟時,都收穫了滿滿的金幣和寶石,在財富的襯托下,頭頂上的主角光環的光芒也都更加耀眼了。

說實話,我有點羨慕他們。

哪怕我知道,自己永遠也成不了他們。

***

但這種當主角小跟班的日子過不了多久,我又不想繼續了。一方面,這個世界上有主角光環的人畢竟是極少數,我有時在不同的城市裡轉悠好多天都未必能發現一個,自己那點兒窮酸的生活費根本不夠這麼揮霍的;另一方面,誰也不是天生就喜歡幫人牽馬拎包的,實在是累的慌,像我這麼沒有追求和毅力的人,這種苦真是吃不來。

但我既然已經出來見過世面,就很難再回到原來那座小城裡,再重複每天日復一日的乏味生活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對了!我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為什麼非得是我滿世界亂跑地去找勇者呢?既然每個勇者的終極使命就是去挑戰惡龍,那我乾脆去龍窟外面守株待兔不就行了!

我被自己的機智感動了,隨便收拾了下的行李,扛著鋪蓋捲兒就上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座魔山。這裡我來過很多次,地界兒挺熟的,知道龍窟旁邊還有個小山洞,冬暖夏涼沒耗子沒蟑螂,把我的窮酸家當鋪裡面搭個小窩正合適。

至於住在龍窟里的惡龍,我一點兒都不怕它。 雖然傳說中總是把它描述的凶神惡煞,又噴火又吃人的,但我見多了,就知道真相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它是會噴火,但接受勇者的挑戰只是這條龍的工作,它並沒有在工作之外還見人就揍的暴力傾向。

關於這一點,我的猜測是,雖然種族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沒有誰會喜歡在下班之後還得加班。無論多暴力的惡龍,一旦得把揍人這件事當做工作,那下班之後就根本碰也不想碰了。

至於害怕被惡龍一口吞掉的擔憂也是多餘。根據我對龍窟外面垃圾坑裡的廚餘垃圾分析,這龍它根本就是個素食主義者!每天最愛吃新鮮的水果蔬菜,對於肉類連碰也不碰。

那些所謂的可怕傳說,多半是挑戰失敗者散播出去的謠言。

畢竟,要是不把敵人描述的窮凶極惡一點兒,自己的失敗顯得多丟臉啊。

哈?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拜託,自從我在這裡搭了窩住下,那些挑戰失敗者們湊到龍窟門口,鬼鬼祟祟商量怎麼統一口徑,打死也不說出自己丟臉事迹的場景,我都無意間撞破十七八回了。

有的落敗勇者甚至決意從此遠走它鄉,再也不回家鄉去,成為所謂的失蹤人口,這大概就是挑戰失敗者會被惡龍一口吞掉的傳言由來。

但我能理解他們這麼做的苦衷。

誰會願意爽快承認,自己辛辛苦苦努力這麼多年,最後關頭卻被沒有主角光環這麼一個無厘頭的理由擊敗呢?

總之在這龍窟門口住著,每天能見識到各種各樣的勇者,聽到從世界各地捎帶來的奇聞異事,還能時不時地免費觀看人龍大戰,日子過的比我原先住的那座閉塞小城精彩多了。

再時不時地把這些見聞添油加醋地寫成稿子,下山賣給城裡的八卦小報,還能賺得一筆小錢,夠我平時過日子用了。

我對這樣的生活表示很滿意。

***

但日子一久,我那口味已經被養叼了的好奇心又不滿足了。 我想見見隔壁這位總是宅在龍窟深處不出門的惡龍鄰居。 雖然之前趴在洞口邊上圍觀過很多次它跟勇者的大戰,但都相隔老遠,看不真切。我希望能跟它面對面地見一見,看清它究竟長什麼樣子,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聊聊天喝喝茶什麼的。

想到這裡,我心頭有點兒小激動。

說不定我會成為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跟惡龍交上朋友的人。 哪怕這輩子沒有主角光環,那也值當了。 在這個循規蹈矩的童話世界裡,這可真是個相當離譜的壞主意了。但我是個有行動力的NPC,決定了的事情就會迅速做起來,選了個最近的公眾節假日,確保惡龍這天不當班揍人,隨手提了盞小燈,悄悄咪咪溜進了洞里。

果然,洞穴前廳辦公區,就是那個惡龍經常和勇者打得不可開交的地方,靜悄悄的,半個鬼影子都看不到,看來今天確實不是工作日。

於是我壯著膽子,穿過前廳,順著走廊繼續往下走。

並假裝對走廊開頭那個「私人宅邸,非請勿入」的牌子視而不見。

我來之前已經做足了的心裡建設,以為走廊深處會是一片黑漆漆的未知之地,呼啦啦的陰風直往裡面灌,沿途都是白骨殘骸什麼的,瘮人的不得了。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走廊里燈光明亮,往下延伸的石頭階梯每一級都打掃的乾乾淨淨,半粒灰塵都找不到。兩側牆壁上還布滿了大紅大綠的塗鴉和標語,內容都特別勵志,像是「每天鍛煉一小時,健康工作五十年」、「存糧如存金,有糧不擔心」之類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到了北邊學士城的食堂入口呢。

走廊盡頭是道門,虛掩著,我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該講點禮儀,輕輕敲了敲門。

「快遞就放門外柜子里。」裡面傳來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還伴著呼嚕嚕的水聲,「謝謝。」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一個沒忍住,就推開了門。

裡面是個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大房間,房間正中坐了個大塊頭的龍,全身上下都是純白色,兩隻小短手正捧著一大碗泡麵,吸溜的呼嚕嚕的。它看見我突然闖進來,有點發懵,面也忘了吃了,半截麵條吊在嘴巴邊兒上晃啊晃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只是直愣愣地盯著我,表情相當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它才弱弱地說了一句:「我今天不上班。」

「我也不是勇者。」我趕緊解釋道,「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真正的勇者都要通過註冊認證考試,領一個資格證別在胸口。那個資格證是用純金鑄成的,錢幣大小,金光閃閃的特別顯眼,用以證明擁有者挑戰惡龍的資格。

像我這種鹹魚,是沒有那種東西的。

「那你是……」龍看起來很困惑,但馬上又換成了驚慌的表情,爪子里抱的面碗都扔了,慌慌張張地抓了個旁邊的傢具過來擋住自己,背過身去,將大尾巴對著我,「抱歉,我得先穿上衣服。」

「啊哈?」我不明所以。

然後就看見它全身的龍鱗從純白色變成了深灰色。

這倒是更像我之前遠遠看見過的模樣。

原來惡龍所謂的衣服就是鱗片上的花紋顏色啊。我正暗自感嘆著又學到一個新知識,惡龍已經轉過身來,皺著眉頭看我:「請問你來有什麼事?」

「我來串門啊。」我大喇喇地回答道。「我是你鄰居,住旁邊那個小山洞裡的。」

這龍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兇惡,反而有點傻不楞騰的,讓人完全害怕不起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就這麼空手來拜訪似乎是不太好,但身上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就厚著臉皮把提來的那盞小燈奉上:「看,我還給你帶了禮物來。」

「哦?謝謝。」惡龍把剛剛打翻的面碗撿了起來,一幅很驚喜又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模樣有點兒憨,「那你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吧。」

儘管很不可思議,但我應該是這個世界裡第一個跟惡龍一起吸溜泡麵的角色了吧。

吃面過程中我與它聊了聊,得知它其實是一條非常年輕的龍,跟我差不多,才剛來這兒上崗沒太久。還有,惡龍們也是有組織有標準的,像勇者要考執業資格證一樣,每條新出生的惡龍都要從小接受嚴格的培訓,等考核合格了才能分配到某一座魔山龍窟里當反派,為某一天能獲得名副其實的「大反派」稱號而努力。

「那些考核不通過的龍呢?「我喝了一口麵湯,好奇地問道。

「那就一輩子連在這個故事裡露面的機會都沒有啦。」它撓撓頭,「根本沒有當上最厲害的反派的機會。」

聽起來跟我們這些平民NPC差不多。

原來連反派角色也是要分主角配角的,就像那些勇者和我們這些NPC……等等,我突然想起來,勇者當中也有很多是註定要當炮灰的。

於是我抬頭認真看了一眼這條惡龍的頭頂。

跟我一樣,光溜溜的,沒有那種叫做主角光環的東西。

我明白了。

這些惡龍就跟那些城裡揮舞著木劍的小孩子一樣,被那個美好的終極目標蠱惑著,都以為自己會是被命運選中的那一個。直到被命運的重拳的揍的哭爹喊娘,才會意識到自己過的可能還不如那些庸庸碌碌的廢材NPC呢。

但白吃了人家的泡麵,也不好說太掃興的話,於是我把話題轉了轉:「像我這種普通人,你們惡龍遇上了,會動手嗎?」

「不不不。」惡龍趕緊否認,「我們有紀律的,不能對普通人下手,跌份兒。」

我算是徹底放心了,喝完碗里最後一點麵湯,抹抹嘴,抬頭看它:「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惡龍盯了我一眼,似乎有點猶豫,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地開口:「吉吉瑪。」

所以我真的成為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跟惡龍交上朋友的人。

並且還能叫它「阿吉「呢。

***

認識久了,我發現阿吉真是一條宅的很徹底的龍。

不像我還時不時跑下山趕個集看個戲什麼的,阿吉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龍窟里。除了工作日里應付絡繹不絕的來砸場子的勇者,它業餘生活中的社交圈子非常有限,基本上僅限於偶爾冒出來的快遞員和送外賣的。

所以我算是第一個主動上門拜訪的人,難怪當時阿吉那麼高興,還請我吃泡麵來著。

並且在我離開時,對著小手指,吞吞吐吐地表達了希望我下次再來的意思。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當然是答應它了。

不過工作日的時候,我還是跟以前一樣,站龍窟洞口上遠遠圍觀,盡量不去打擾阿吉的工作。只有周末時,我才會隨手抓點香蕉蘋果什麼的假裝拜訪的禮物,厚著臉皮跑阿吉那兒蹭個飯吃,東拉西扯地聊一聊我在世界各地的見識。

基本上每次去都能看見阿吉在打掃衛生。

打掃戰場不是件輕鬆的活兒,勇者們都是打完就跑,才不會管身後留下的這些爛攤子。也得虧阿吉這麼有耐心的,才能每周末都要重新打掃收拾一遍,讓龍窟不至於變成傳說中那麼可怕兮兮的地方。

偶爾那一周來的勇者不多,沒太多地方需要打掃的,阿吉就會宅在龍窟盡頭的房間里,打開自己的小寶箱,美滋滋地將箱子里的小金幣,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到每枚金幣都閃閃發亮,笑的眼睛都眯成了兩道縫兒。

這就是阿吉最大的愛好。

我曾問過它這些金幣都是哪裡來的,它告訴我有小部分是組織給發的工錢,但大部分都從勇者那裡贏回來的。惡龍每打贏一個勇者,就能從他們那裡獲得一些金幣,放小寶箱里攢起來。

「每條惡龍通過考核的時候,都給發一個小寶箱的。」阿吉解釋道。

就像每個通過考核的勇者也能獲得一枚金子鑄的資格證那樣。

「龍要金幣有什麼用呢?」我很好奇。以前聽傳說里確實是說惡龍都喜歡守著一堆金銀財寶睡覺,但是這些玩意兒真躺上去只會硬的硌得慌,阿吉平時又過的很節省,從來不網購什麼貴東西,我看不出它存這麼多金幣的必要性。

「攢退休金啊。」阿吉用小短爪撈起一枚最大最圓的金幣,哈了口氣,用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有些惡龍最後也當不了大反派,按規定,它們攢滿一箱子的金幣就可以退休,離開龍窟去過自己的日子。」

雖然退休金都要完全靠自己攢這種事聽起來有點不對勁,但此刻我關心的重點是另一個問題:「惡龍還能退休?」

「是啊。」阿吉抬起頭來,將全身鱗片換成蒼老的灰白色,假裝一幅老態龍鐘的樣子,猛地咳嗽兩聲,費了老勁想噴火,最後卻只吐出一個乾癟癟的煙圈來,「有些惡龍直到老了,打不動了,也沒能當上大反派,再不退休就要被新的勇者打死了。」

我心下一動,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阿吉主角光環這件事,阿吉卻先開口說道:「但只有沒志氣的龍才會這樣想,我以後肯定能當上最厲害的大反派,收集這些金幣完全是出於愛好。」

說著,它把那枚金閃閃的錢幣舉到我面前晃了晃,滿臉都是小得意:「這枚金幣還是限量版的,全世界就只剩這一枚了。」

金幣上的花紋是一條噴火的惡龍,看起來威風凜凜,氣勢如虹。

我把剛剛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

而阿吉則舉著那枚金幣看了又看,一幅愛不釋手的模樣:「它叫大阿寶。」

得,它居然還給每枚金幣都起了名字。

這確實是一條資深宅龍幹得出來的事情。

***

不知不覺間,我跟阿吉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了。

再圍觀它跟勇者們的戰鬥,心裡的滋味就跟以前純粹當個路人時很不同。

以前我都是站勇者那邊,最想看那些有主角光環的勇者們將惡龍揍的落花流水,正義得到彰顯,這樣我寫出去的現場報道才能在八卦小報那邊賣個好價錢。

城裡的吃瓜群眾就喜歡聽這些。

他們才不會管住在這龍窟里的是不是一條沒有壞心眼的笨龍。

只有我清楚,跟勇者們的戰鬥只是阿吉的工作而已。它並不愛好暴力,只是從一出生就註定了要站在被勇者們圍毆的位置,也挺倒霉的。而且它又沒有大反派才會有的主角光環,即使來個能力普通的勇者,也能把它揍的個鼻青臉腫,這工傷慘的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有一次來了一個特別厲害,有著超級主角光環的勇者,把阿吉徹頭徹尾地收拾了一番,連龍窟大廳都被砸塌了半邊,我躲在洞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直到那個勇者徹底消失在山下,才敢摸進去找阿吉。

可憐的阿吉倒在一堆碎石之間,皮也破了,鱗也落了,疼的直哼哼,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給弄回了龍窟深處的房間。

在我幫忙給它的傷口塗藥水時,看它痛的直打哆嗦,眼淚一直憋在眼睛裡打轉兒,耷拉個腦袋可憐兮兮的模樣,便忍不住勸道:「不然這活兒你別幹了吧?好好攢錢等退休不行嗎?你的小寶箱呢?看看還差多少金幣才滿。」

阿吉剛剛憋著的眼淚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來了,嚇得我手足無措。

然後順著阿吉小短爪指的方向,看見牆角里的小寶箱打開著,裡面的金幣比我之前看到的要少了很多,只有委委屈屈一小捧了。

「我的……呃,我的大阿寶……」阿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被搶走了……」

大阿寶是阿吉最喜歡的一枚金幣。

我想起來了,以前每次來了有主角光環的勇者,除了揍龍,走時還會帶走一波金幣。

過去我很羨慕他們既贏了名望,又贏了錢財。

如今卻只覺得諷刺。

***

那次大戰之後,阿吉消沉了很多。

直覺告訴我,這不僅僅是珍藏的金幣被搶走的緣故。

更多的可能是,經此一役,阿吉發現,自己其實不是那個被選中的,註定要成為超級大反派的惡龍了。

這種心情我很理解,真的。

在我發現主角光環的作用,並同時發現自己沒有這個玩意兒,只能狠心將從小的夢想拋棄時,也難受了好一陣子。

我想帶阿吉出去散散心。

在我的各種勸說之下,阿吉總算是答應同我一塊兒出門了。

於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阿吉換上了全黑色的鱗片,在我的再三催促下,一步三回頭地走出龍窟。

時值盛夏,蒼穹之上,晴空萬里,星光璀璨。遠方的城鎮繁茂,燈火搖曳,近處的山林雖然一片漆黑,但林間的蟬鳴、泉涌一同奏響,宛如樂章。夏夜微風浮動,灑在我和阿吉身上,帶來一片清涼。

阿吉望著這番美景,漸漸露出了大孩子般的純凈微笑。

「這個世界真美啊。」它說。

我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被阿吉托在背上,隨著它張開雙翼,於星光中翱翔。

或許是太久不飛的關係,阿吉飛的不太穩當,上上下下,顛來顛去的,嚇的我臉色發白,死死揪住它背上的鱗片不敢放手。

但阿吉看起來卻很高興,一路飛一路說話,說它以前是多努力才通過了惡龍的資格考核,說它收集那些限量版的金幣有多開心,還說最初它也是飛到城堡里去搶過一位公主,結果公主來了,就知道用它小寶箱里的金幣上網買買買,它還得成天幫忙取快遞,最後嚇得它把那位公主往一個上門的勇者懷裡一塞送走,就再也不敢打其他公主的主意……

它自己都被說笑了,笑的翅膀根兒直抖。

抖著抖著,又平靜下來,翅膀撲了撲,落在離城市還有一些距離的農田地里,放我下來。

它先是望著前方那座繁華的大城市,然後又偏著頭看我,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說……我也是這個美麗世界的一部分嗎?」

我用力點點頭。

它垂下了頭:「但我只是個反派,還是挺沒用的那種。」

「雖然其實我們沒有主角光環……」我走過去,輕輕貼著它,「但沒用的反派也好,或者像我這種鹹魚的NPC也好,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哪怕我們只是一記微不可聞的蟬鳴,一顆黯淡無光的星星,或者一道落在泥潭裡的影子,可這個世界也缺不了我們,也需要我們。

「阿吉,你看,流星!」我突然發現一道光芒閃過天際,趕緊指著它叫阿吉看,「快許願!快許願!」

阿吉也有些慌張,磕巴了半天沒說出連貫的句子來,只趕在流星快要消失之前喊出一句:「以後我也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嗯?」我歪頭看它。

「老聽你說外面的世界多有意思,我也很想去見識一下。」阿吉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等我攢夠退休金,請你帶上我,我們一起去吧。」

我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阿吉已經決定放棄當大反派的夢想了。

但它又有了新的目標。

我笑了,伸出手指頭勾住它的小短爪,鄭重地立誓:「一定!」

***

既然阿吉已經下定決心要攢錢退休,那麼硬抗那些有主角光環的勇者就沒有必要了。

我打算幫幫阿吉。

辨別主角光環的異能再次派上用場,我會先跑到山下入口出,注意觀察來的勇者里誰有光環、誰沒有光環,然後迅速跑回龍窟,提醒阿吉,哪個勇者可以打,哪個勇者不能打。

不能打的借口有很多,比如帶薪休假、場地出租、上頭臨時組織衛生檢查之類的,反正瞎編唄,阿吉老實編不出來,我就冒充它的發言人來編,總之把許多帶著主角光環的勇者都給隨便打發走了,剩下那些沒有主角光環的,阿吉打起來就輕鬆多了。

小寶箱里的金幣天天都在漲。

我也被阿吉傳染了一有空就去擦金幣的壞習慣,一人一龍對坐著擦金幣,反反覆複數來數去,數累了再弄碗泡麵吃,有時吃撐了,就撿一把落敗勇者掉下的劍,揮舞著跟阿吉打打鬧鬧,過一把小時候想要實現勇者斗惡龍的美夢癮。

那段日子真的挺美的。

有目標,有夥伴的日子,最好了。

但我畢竟只是個小NPC而已,利用這個世界運行的BUG來幫別人作弊這種事,不可能長久的。

漸漸的,我開始看不清所謂的主角光環了。

它們在我眼中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

這意味著我跟阿吉的通風報信也越來越不準了。有好多次,我說不能打的勇者,卻被別的山頭的惡龍證明只是個弱雞,我說能打的,卻兇悍的能把阿吉揍的生活不能自理。

這種事發生一次兩次還沒什麼,但次數多了之後,遲鈍如阿吉也開始犯嘀咕,看我的眼神中有了幾分不確定。

我也越來越心虛,直覺告訴我很快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這件不好的事,就是有一天阿吉發現了我曾經為山下八卦小報寫的稿子。在那些稿子里,我用上了許多抹黑惡龍,洗白勇者的春秋筆法,編造出一個又一個吃瓜群眾們喜聞樂見的「懲善揚惡」的離奇故事。

當時為了保證賣個好價錢,我甚至把很多在別的山頭見到過的惡龍的破爛事兒也一股腦地扣在了阿吉身上。

我本來以為這些稿子都已經處理完了,沒想到還有些漏網的,被阿吉看到了。

這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掌控者對我作弊行為的處罰吧。

還記得那天阿吉發了很大的火,噴出來的火光把半個山頭的樹林都給燒沒了。它咆哮著斥責我是無恥的騙子,捏造了一套所謂主角光環的理論誆騙它,其實是勇者們雇來的幫凶,只是為了看它出醜。我有試圖解釋,解釋那些稿子只是我在認識阿吉之前瞎編的,懇求它能原諒我過去的無知和愚蠢。

但阿吉看我的眼光當中再也沒有了最初的信任。

我明白,自己已經失去這個朋友了。

背著鋪蓋捲兒下山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那個大塊頭的龍站在山頂龍窟的入口處,隆冬時節,雪花飄灑在它身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像是失去了靈魂的雕塑。

***

我又變成一個鹹魚樣的NPC了。

這回連能看見主角光環的異能都失去了。

在迷茫中,我開始四處流浪,但跟過去那種總是依附著有主角光環的人四處奔波不一樣,這次完全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流浪,決定都是自己下,困難也都是自己扛。在若干年的旅途中,我見到了許多從未想像過的奇景,學到了許多令人驚嘆的技藝。

危險的戰鬥,當然也遭遇過許多次。一開始,這對於再看不見主角光環的我而言是個極大的挑戰,我不知道哪些對手厲害,哪些不厲害,經常被兇殘的對手胖揍的慘絕人寰,但在逆境中摸爬滾打久了,我居然漸漸也能舉著當年從別的落敗勇者身後撿來的一把劍,擊敗一次又一次兇惡的對手,獲得勝利。

我甚至曾很不巧卷進幾場與惡龍的爭鬥,強的弱的都有,但勝利女神卻總是很偏袒地站在我這邊。

大概當年在龍窟里,從跟阿吉的那些玩笑似的打打鬧鬧學到的斗龍技巧,並不是全無作用吧。

打敗惡龍給我帶來了名望。

但我有自己的原則,從來不拿走它們小寶箱里的金幣。

當然我本來也不需要那些金幣,名望已經能給我帶來若干利益上的好處,許多城邦都開始流傳有關我這個「無認證最強勇者」的傳說,聞風而來的挑戰者愈多,我勝利後能獲得獎賞也就愈多。

不知不覺間,我也有了幾乎滿滿一箱的金幣,金光閃閃,異常耀眼。

這就是我最想要的東西嗎?

似乎是的,但又不太像是。

一路走來,我好像早就已經忘了自己的初心。

***

人生就是這麼難以預測。

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我能看見主角光環的能力消失了,分辨不出誰是強大的敵手,在生活的泥潭裡跌跌撞撞,滿身是傷。而在我變得很強、不再需要躲避誰的時候,我能看見主角光環的能力卻又回來了。

並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頭頂上出現了一圈主角光環。

我獨自坐在空曠的山崗上,望著漫天星光,給自己灌下滿滿一壺酒,想起這些年的曲折,還有約定,痛快地笑了,然後突然又忍不住哭了。

為什麼呢?

哎,我也不知道。

***

這次的挑戰者這是個很強的勇者,差不多是我遇到過的對手中最厲害的一個,我差一點點就要落敗。

但畢竟還是我贏了。

看他沮喪地拖著斷劍離開的背影,我正鬆了口氣,卻發現有一枚金幣剛剛從他的衣兜里掉落,滾到我腳邊。

金幣上的花紋是一頭噴火的惡龍,威風凜凜,氣勢如虹。

我愣住了。

過了很久,才彎腰把它撿起來。

又習慣性地拿袖口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我從來沒有去考取過正式的勇者資格,沒有那個純金鑄的資格證別在胸前。

但這一次,我把這枚金幣掛在了胸口。

***

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次來這座山是多久之前了。

應該是很多很多年前了。

以前怎麼沒覺得這山這麼難爬。我心下抱怨道,放下那個死沉的箱子,抹了把臉上的汗,氣喘吁吁之餘,不禁感慨自己也不算年輕了。

龍窟還是那個龍窟,走廊里打掃的乾乾淨淨。

就是牆上的塗鴉和標語都褪了顏色,顯出陳舊的樣子。

走廊盡頭那道門虛掩著,但在推開門前的一瞬間,我卻感到了遲疑。

或者說畏懼。

於是我改為敲了敲門。

「快遞就放門外柜子里。」裡面傳來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還伴著呼嚕嚕的水聲,「謝謝。」

我笑了,推開了門。

裡面是那個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大房間,房間正中坐了個大塊頭的龍,全身上下都是灰白色,兩隻小短手正捧著一大碗泡麵,吸溜的呼嚕嚕的。

我笑的更歡了。

它也認出了我,表情先是驚喜,然後目光又落在我胸口那個金燦燦的圓片上,表情突然垮了下來:「你是來找我打架的?」

我點點頭。

順便拔出了自己的長劍。

「我等了這麼久,你都沒攢夠錢退休,失約的賬該算一算了。」

它放下面碗,站了起來,背好像都有點駝了,笑容里有點苦澀的意思:「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沒辦法。」

它的頭頂依然沒有主角光環,身後的牆角放著那個小寶箱,打開著,裡面空蕩蕩的,一個金幣都沒有,只有一盞小小的燈,銹跡斑斑,看著可寒磣。

我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隨後,我把手裡的劍扔了。

「我不是勇者。」我取下掛在胸前的金幣,朝它走近。

雖然每走一步,我頭頂上的主角光環都變得更加模糊,越來越淡。

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惡龍困惑地看著我向它靠攏,沒動作,也沒吱聲。

直到我把金幣舉到它面前,才猛然大叫一聲:「大阿寶!」

「這是我特意帶來的禮物。」我說。「阿吉,你能原諒我以前乾的那些蠢事嗎?」

「我早就原諒你了!」阿吉兩隻小短爪抱著那個金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走了之後我就後悔了!」

然後這個龐然大物就朝我飛撲過來,一個熊抱差點把老子的肋骨壓斷,疼的我齜牙咧嘴的,嚷嚷著讓它趕緊起來,氣的根本不想告訴它,還有滿滿一整箱金幣放在門口快遞箱里,今天就可以是它退休的好日子。

但最終我還是告訴了它,並跟它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

大概是因為又幫阿吉作弊的關係,這個世界的掌控者降下了新的處罰,讓我的主角光環完全消失了。

可有什麼關係呢。

我只是告訴阿吉,這個世界真的很有意思,以後它可以跟著我,到處去漲見識。

這是我們的約定。

在我們開始旅途的第一天清晨,我看見一道新的光環同時出現在我和阿吉的頭頂。

沒有主角光環那麼耀眼,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平淡,但卻很親切,很溫暖,好像有了它,即使沒什麼大起大落,也可以踏踏實實地走下去。

我在之後和阿吉一起的旅途中,在許多普通人的頭頂上都看見了這樣的光環。

也正是這些普通人,連我和阿吉一起,組成了這個奇妙的世界。

我所熱愛著的,滿是配角光環的世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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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洗龍》

1、

「三爺,您這身鱗,可真是世間罕見啊!」

我揉搓著澡巾,站在洗龍池裡嘖嘖稱讚。

三爺緩緩挪動碩大的龍頭,半睡半醒的眯起眼看我,老神在在的打趣說:「嗨,我也就是沾了出生在東海的光,不像那些北島上的,打小就從泥漿里泡著。」

我點頭稱是,順帶拍了拍他的龍脊,說:「轉個身兒,給您搓搓肚子。」

三爺慢悠悠的翻身,青亮的龍鱗摩擦起一陣水霧,朦朧中,露出白花花的柔嫩龍肚。

「小泥鰍啊,使點勁兒。」

他又懶洋洋的閉上雙眼,四爪朝天,龍角觸地,咧開一張密布獠牙的大嘴,模樣別提有多舒坦。

「請好吧您嘞~!」

我吆喝著,彎起胳膊肘蹭去額頭的汗,再將雙掌疊放在他的龍肚上,開始賣力搓動。

片刻後。

「三爺,行了。」

我抖落掉澡巾上的污垢,拍了拍三爺的肚皮。

他打了個哈欠,足有數丈之長的龍身輕靈一躍,便順勢落入沸騰翻滾的浣龍泉之中。

下一刻。

龍頭率先出水,再是龍身,龍尾。

通體青綠如玉,凈無瑕疵。

三爺懸於空中,轉頭對我呲牙一笑:「走了,小泥鰍啊,下回爺來了,還找你搓背。」

我揮手與他告別,陪著笑臉兒說:「我隨時恭候大駕,三爺,慢走啊!」

下一刻。

一條青龍,扶搖直入九霄。

漫天揮灑纖毫細雨,雲海之中,雷霆滾滾。

隱有龍鳴不止。

2、

我叫年余,小名泥鰍,做的是堂倌營生。

且不要小瞧了這「堂倌」二字,雖然民間俗稱「搓澡」,但我這一行截然不同。

因為我只給龍搓背。

整間澡堂不大,只有洗龍池與浣龍泉兩座池子,可洗龍手法卻甚是考究。

首先,要順著龍角下三寸,搓洗掉角根污垢,再用刀具將龍角刮擦雪亮,力求煥然一新。

其次,龍鱗間隙易進灰塵,尤其是三爺這種東海青龍,整日翱翔於雲空,沾染的風塵多,更是容易顯臟,需要我用手指伸進每片龍鱗下,細心揉搓,才能將頑固泥垢盡數清除。

最後,勁兒不能差。

一身龍鱗堅硬猶如金甲,非自小練就的特殊掌力,常人只怕用手指輕輕一觸,便會被鋒利如刀的龍鱗划出一道血口子。

總而言之,洗龍這份差事不易做。

但我堅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只要用心,哪怕是條北島上的臟龍。

我也能給他洗的乾乾淨淨,保管他龍顏大悅。

下回還來。

3、

於我而言,經手洗過的龍不少。

也曾有地蛟來此找我搓澡,想成龍前洗去一身疲憊,好精神抖擻的去赴那九雷天劫。

但平心而論,一身龍鱗不論質地優劣,個中出類拔萃者,又當屬三爺最佳。

三爺化龍前,曾是東海的一隻蛟。

古語有云:

蛟,龍之屬也。

池魚,滿三千六百,蛟來為之長,能率魚飛置笱水中,即蛟去。

大意是說,嗯。

三爺很厲害的意思。。。

他成龍前,便常在我這洗澡,一來二去相談甚歡,言語間就與我少了許多生分。

不像那些腥氣熏天的北島地龍,個個遍體泥濘不說,就連脾氣都和圈養的母豬一般臭。。。

由此說來,顧客里,我最親近的還是三爺。

可等修夠了年歲,化作青龍後,三爺卻很少來了。

原因我從來不問,只是在他的龍角之下,曾發現過縷縷血跡。

龍的廝殺,不像凡人所想那般神通廣大,更多拼的是一種蠻力。

像山羊,以角相懟。

為的自然是贏取母龍芳心,勝者可與母龍耳鬢廝磨,共譜一段佳話。

而敗者,必要自斷龍角,千年內不能騰空,哪怕駕一朵雲,也要遭眾龍恥笑,不復昔日威嚴。

但我想,如三爺這般清心寡欲的龍,應該不會為了母龍而奮力廝殺吧?

因為他曾跟我說:

「小泥鰍啊,你可知成龍後,哪怕天天有母龍圍著你轉,但最鬧心的事情是什麼嗎?」

我當時懵懵懂懂的搖頭反問:「是什麼。。?」

三爺嘆了口氣,像獸吼卻又尖銳刺耳,從斗大的鼻孔里噴出兩條白煙。

他仰天望日,只說了三個字:

「寂寞啊。。」

4、

這天,三爺突然造訪。

他化作人形,扶著門框顫巍巍的進來,像喝多了酒。

我趕忙上前扶住他,關切的問:「三爺,您這是怎麼了?」

「泥鰍,先別問,給爺去泡壺茶。」他擺擺手,一屁股墩坐在地板上,震的房梁落灰不止。

我剛要欠身去找茶壺,突然驚覺三爺身後,拖拽著一條觸目驚心的猩紅血跡。

「三爺,這血,血,是您的?」我的嗓子發抖,別過頭問他。

誰知三爺喘起粗氣,面色驟然蒼白如紙,他咬著牙說:「泥鰍,爺的話你信不信?」

我毋庸置疑的點頭:「信。」

他俊朗的臉頰抽搐著,好似痛苦萬分,「若信,你就別問!」

我怔怔看著三爺頹然的背影,他的脊樑中正不斷湧出股股血液,頃刻間染紅了翠綠長衫。

情況似乎比我預想的還要複雜萬分。

我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去尋茶壺,卻在轉身的剎那間,聽到一聲悶響。

再回首,三爺倒在血泊之中。

我邁步衝過去,一把將他抱起,厲聲呼喊:「三爺,三爺,您醒醒?!」

三爺睜開混沌的雙眼,再無往日調侃時的神采奕奕,囁喏著說:「泥,泥鰍,再給我搓一次澡吧。。」

我分不清是突發眼疾,還是心思所致,凝望著三爺竟讓我淚如泉湧,剎那間模糊了視線。

「三爺,您到底是怎麼了?」

三爺遲疑的搖頭,艱難的抬手指向北方。

「北島龍亂,神,神派我去平反,不料地蛟傾巢而出,將我圍困在島上,抽,抽了我的。。」

他說到這,竟哽咽的厲害,一排潔白牙齒,似要硬生生咬碎。

我失聲追問:「抽了什麼?!」

三爺低下頭,臉上的悵然愈發濃郁,他緩緩伸手摸向後背,低聲悲吼:

「龍筋!」

5、

夕陽半輪如墜池中,待微風縷縷吹過,水裡便漾開了層層疊疊的晚霞。

沸汽瀰漫,三爺幻化回龍,安靜的躺在洗龍池邊。

我端起木盆走近,將熱水緩緩淋在三爺的身上。

「三爺,燙不燙?」我問。

三爺眯著眼,龍頭搖動間,輕聲呢喃:「正好。。」

我拿起澡巾,擼起袖子,沉聲說:「今兒就不那麼用勁了。」

「別。」三爺打斷我,咧著嘴角說:「搓一寸,是一寸的勁,一分都不能少。。」

「那您可要撐住咯。」我抬起頭,深呼吸,盡量平復焦躁的內心。

這恐怕會是最後一次給三爺搓背。

旋即,我按部就班的拉開架勢,伸出手指輕輕掀起三爺的一片龍鱗。

夕陽下,薄如蟬翼的龍鱗幾近透明,依舊不減絲毫鋒利,只是沾染上一層淡淡的褐紅,分不清是映照的晚霞,還是血。

我注視著三爺龍脊上撕裂的傷口,遲遲不肯下手。

三爺虛弱的問詢悠悠傳來:「泥鰍,怎麼愣著不動啊。。?」

我如實回答:「三爺,我,我下不去手。。」

「泥鰍,你別害怕,我不打緊,人命由天,真龍亦然,我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我卻是不信的。

老天爺要收誰,便好似何時颳風下雨,全憑他一人說了算。

人也好,龍也罷,不都是要渡劫才能成就正果?

三爺已經度過天劫,可這死劫,又該如何度?

我想不通,索性不再多慮,將雙手繞過三爺的龍脊傷口,輕輕疊放在一側。

雙臂蓄力,迎鱗而上,我搓的異常沉穩。

一寸勁,不多也不少,恰如其分。

但三爺的聲音卻漸漸羸弱,彌留間,他的龍脊處血流成河,斑駁的龍頭暗淡無光,好似僅卧在池邊,就耗盡了他的全身力氣。

有誰真正見過,一條龍是如何死去的嗎?

像冬雪,春來時無聲消融。

又像窗欞上的白霜,一夜凝結,卻在日出時分,不復朦朧。

我用力的搓著,時而小心翼翼的掀開龍鱗,拿指尖輕輕撩去灰塵。

時而又摸出刀具,替三爺颳去龍角上的污垢。

他的龍尾聳拉無力,而龍頭處,柔順的兩根龍鬚貼在地上,軟塌塌的毫無一絲靈氣。

他緊閉著雙眼,就連露出蒼涼的目光,似乎都成了一種奢侈。

不知過了多久。

我搓著搓著,雙手之下,除了澡巾,再無一物。

我愣在原地,想起三爺的笑容,想起他飛入雲霄時的壯闊。

一瞬間,心如石墜。

等我回過神來,只見繽紛的白碎如素湍一樣徐徐飛過。

漫天都是三爺。

6、

我在洗龍池邊靜坐了整整一夜,於破曉時分,才悵然若失的起身。

只見面前的洗龍池內,龍血摻雜進水,早已混餚不清。

我凝望著滿池的紅湯,恍惚中又覺得這是三爺遺留的眷念。他生而為蛟,修鍊千年化身成龍,卻在拼殺中被硬生生抽去龍筋。

若論龍之奇恥大辱,莫過於此。

但我又能做什麼?我不過是一介凡人,只是會點兒給龍搓澡的本事罷了。

難不成要拿肉身,去跟堅硬的龍軀相抗?

想到這,我笑了,仰止不住的瘋癲大笑。

可我笑著笑著,又突然想哭。

所有顧客里,只有三爺曾厚待我,其他的龍,從不把我放在眼裡。

人之心愿,不一定會上達天聽,但遇到艱難險阻,總歸要去試一試。

不然誰又能知道結果呢?

於是我背起行囊,站在洗龍池邊輕聲祈求:

「三爺,小泥鰍雖然惜命,但不是不講義氣的人,這趟遠門是福是禍,您可得佑著我點兒,萬一我真遇上事兒,到了那邊,一樣給您搓背。」

說罷,那一汪血池內忽而翻起細小浪花,水珠滴落間,好似冥冥中自有天意。

我深深錯愕,又苦笑著補上一句:「您放心,咱不差勁兒。」

洗龍池重歸平和,好似一面紅鏡。

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就此踏上征程。

走在路上,我想了很多。

也許多年以後,人間會有這樣的傳聞:

南山曾有一堂倌,號泥鰍,年方及冠,一身搓澡技藝已是爐火純青。

然泥鰍有一至友,乃青龍三爺是也,豈料與地蛟搏戰後,痛失龍筋,不日殞命。

泥鰍悲憤之際,以凡胎肉體,勇往惡蛟所居之北島。

欲斬龍足,嚼龍肉。

尋龍筋。

7、

沿途我經過多番打探,才從路人口中,得知了北島的大體概況。

據說,北島屬東海以西,南山以北,為四面環海之地。

于海之前,另有一座大山,橫攔而成天險。

名曰:燁山。

而在大山之前,還有一條大江,如同天工手筆,寬約百丈,且萬分洶湧,非人力所能蹚渡。

因沿岸百姓信奉天工之神,故稱其為,工神江。

由此說來,我要先過江,再翻山,才能入海,以登北島。

可等我出了澡堂,來到依江而建的一座城池,卻率先犯了難為。

不為別的,自然是出門時太過匆忙,忘記帶上盤纏。

「還真是一分錢難倒搓澡漢。。。」

我嘀咕著,順手摸向咕咕直叫的肚子,站在一家麵館前望而卻步。

老闆抄起湯勺攪動鍋里的熱騰湯麵,生怕旁人聽不清似的,還非得大聲吆喝:「來誒,好吃的面嘞~!一碟酸甜可口的腌鹹菜,配一碗熱氣騰騰的暖胃面嘞~」

我默念忍字訣,強行挪開步子,誰知那老闆卻吆喝的更加起勁兒:「誒~吃一碗還想第二碗誒~走過路過,填飽肚子才有勁兒誒~」

呵呵,我泥鰍雖然餓的前胸貼後背,但豈是那輕易言敗之人?!

於是我大手一揮,朝老闆卯足了勁兒,怒聲大吼:

「老闆,來一碗面!不要蔥花,多放醋!」

「好嘞~客官您請坐,湯麵即刻就好!」老闆眉開眼笑的回應著,順手就往鍋里下面,生怕我反悔似的,動作別提有多麻利。

約莫一炷香之後。。。

「老闆,再來一碗。。嗝。。」

我揉著肚子,只覺得五臟廟還欠點兒香火。

老闆嘖嘖搖頭,收起我面前的碗,說:「客官,您這可都第三碗了,還要啊?」

我皺著眉頭反問:「怎地,沒吃飽不行啊?」

「行行行,馬上就來啊!」老闆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忙不迭的去煮麵。

等第四碗面下肚,我站起身,將雙手撐在桌子上,轉頭四顧後,瞅准機會剛想開溜。

突然!

一聲稚嫩的呼喝從身後響起,驚的我十指深深嵌入桌木之內,脆弱的木板當即由我指尖處,蔓延出絲絲裂紋,如久旱之地,龜裂叢生。

「爹!有人想吃霸王餐!!」

我尋聲轉頭望去,竟是一個模樣嬌俏的女孩兒。

她鼻樑高挺,下巴圓潤,肌膚水嫩比之羊脂白玉也不遑多讓。

我盯著她咽了口唾沫,呆愣在原地,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那姑娘目露深深驚恐,又怯生大喊:

「爹!」

老闆雙手握持菜刀,氣勢洶洶的衝到近前,朝我瞪圓了一雙銅鈴大眼,怒聲發問:

「咋了閨女?!」

我本以為這俊俏姑娘,是對我非比尋常的過人指力,心生驚疑。

誰知她一手捂嘴,一手指著我的雙掌,放聲嬌呼:

「他還把咱家桌子給摳爛了!」

8、

星垂平野,月懸中天。

麵館內,我站在父女倆身前,打定了主意悉聽發落。

俊俏姑娘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

「一碗面三文錢,你吃了足足四碗。一張木桌十二文錢,你給摳的爛乎乎。統共二十四文錢,何時補齊才算完。」

我無比汗顏的低下頭去,偷偷瞄向老闆。

他仰起臉,用手裡的菜刀不停拍打臂膀,面露兇狠,好似殺豬的屠戶。

於是我輕聲解釋說:「姑娘,您這算術可真好,小生著實佩服。但我離家時太過匆忙,忘帶了盤纏,所以能否看在。。」

姑娘冷哼著打斷:「不能!這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大手大腳那是富貴人家,像我父女倆這等小本營生,吃喝衣住全在一分一文里出,你別墨跡,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行了行了。」老闆急不可耐的說:「閨女,依我看啊,讓這小子洗上個把月的碗,權當補賬了。」

話說完,他又眯眼看著我問:「誒,小子,你是做何行當的?」

我連忙應答:「小生是南山一名堂倌。」

「喲,堂倌?」老闆挑起眉毛,饒有興緻的再問:「手藝如何?」

我苦笑著擼起袖子:「一試便知。」

良久。。

「再往左邊兒一點,誒誒對對對,就是這,使勁兒!」

老闆坐在浴桶里,握著菜刀往胸口淋水。

我遵照指引,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揉搓。

人之肌膚,與青龍迥然不同。

然而老闆常年做苦力,黢黑皮膚中又滿是積鬱的濕氣,經我雙手搓掉的泥灰污濁不堪,且長如蚯蚓,看的我直犯噁心。

於是我忍不住出言指點:「老闆,我斗膽說一句,您以後盡量遠離灶台,尤其還得勤洗澡。」

「咋了?」他回臉看我一眼,目露疑惑。

我將澡巾遞到他眼前,耐心解釋:「您看啊,這搓掉的灰得有半指長,證明您肌膚閉塞,不常搓澡。再說泥灰的顏色,暗而深,乃是濕氣積多的表象。由此,小生敢大言不慚的問一句,您平日里,是否常感腰酸背痛,體虛乏力?」

於我而言,這些不過是搓澡過程中,最為淺顯的經驗之談。

畢竟做一行,要愛一行。

但於老闆而言。。。

「乖乖,你當真只是個搓澡的?!」老闆瞪大了眼珠子,滿臉不可思議。

「呃。。」我略作沉吟,點點頭:「如假包換。」

老闆猛地從桶里站起,將水花撲騰的滿地都是。

我受驚之下,還未有所反應。

只聽他朝門帘外大聲呼喚:

「閨女!快!去把鄰居們都叫來!!」

片刻後。。

「嗨呀!舒坦~!」

老闆揉著臂膀,著一件寬大麻衣,袒露胸腹,大搖大擺的邁出門去,活脫脫像是玩暢快的大爺。

我咬著牙,凝望聚集在門前的一眾老少爺們兒,著實欲哭無淚。

但見老闆側開身,朝眾位鄰里拱手,豪言道:

「今兒個,鄙人請搓澡,大傢伙放心,不花錢!」

我心心念念,全是要去北島尋龍筋。

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群男女老少,蜂擁而上。

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9、

一聽老闆說請客搓澡,眾人皆排起等候的長龍。

我挨個伺候著,心中起先略有抱怨,但也在過程中漸漸消磨了煩躁。

這搓澡即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錢,是我賴以度日的本分,更是我所仰仗的名聲,自然馬虎不得。

所以我給每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都搓的異常用心。

每寸勁,都實打實的貼著肌膚,一上一下,緩而不急。

趁擦汗的空當,我回憶起為龍搓背時的情景,深感個中迥異。

龍之肌膚,比不得人細膩。

尤其是蒼龍,鱗片大小不均,心性也是最凶,略有不悅便會龍顏大怒,得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不說,還得確保搓澡中不出差錯,每一下都按照它的心意來。

地蛟雖惡,卻不拘小節,他們不管你勁力足不足,只在乎洗的干不幹凈,然我並不否認,某些惡蛟確實脾氣極臭,但大多數都像頑劣的孩童,從不過分計較。

可給人搓背,卻是另有講究。

就拿我面前這位客棧老闆來說,他背部光滑,鮮有粉刺,再觀面相更是油紅似白,搓澡期間卻多次抱怨生意慘淡,且賭博手氣不佳,晚上輸了不少銀子,言談中又頤指氣使,儘是優越。

於他而言,我便是可供差遣的下人,不必正眼相待,所以我搓的滿心厭惡。

反觀上一位攤餅的漢子,每日起早貪黑,為了膝下一兒一女賺取辛苦的糊口費,雖然背如荒地,粗糲不堪,但語氣平易近人,說起話來極有教養。

我於是為他多搓了半刻,也更捨得下功夫。

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世間以小見大的事情甚多,別的行當我不敢造次,但僅搓澡一門,我若說以背能觀心,只怕無人敢出言反駁。

為街坊鄰里們搓完背,已是午夜時分。

我收拾了澡間,換了一身利索衣物,背著行囊走向麵館前院。

老闆還未睡,正坐在搖椅上舉杯邀月,口中含糊不清,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那俊俏姑娘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低著頭走到我身邊,看我的眼神中再無不屑,反而多了幾分真誠。

她好似鼓足了勇氣,將面舉到我眼前,柔聲說:「累了一晚上,吃碗面吧。」

我看著那碗面,還真覺得有些餓了,便朝姑娘點點頭,一把接過碗,不顧吃相的狼吞虎咽。

「你慢點兒。」姑娘柔聲寬慰,「沒人跟你搶。」

「嗯。」我囫圇吞棗的應著,卻吃的更急了。

姑娘於是笑出了聲,扶著腰問:「你叫什麼啊?」

我咽下一大口麵條,頭也不抬的說:「叫我泥鰍就行。」

「泥鰍?」姑娘長大了嘴,苦笑說:「你這名字可真夠接地氣兒。」

我咧了咧嘴,卻差點兒被噎著,急忙捶胸頓足,那姑娘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竟樂完了腰,花枝亂顫間笑聲愈發銀鈴悅耳,脆脆如蟬鳴。

月光下,她一襲素衣,美貌脫俗。

如同不慎下凡的瑤池仙子。

我獃獃的舉著碗,像傻了一樣。

正如痴如醉間,只聽姑娘好奇的問:「那泥鰍,你說有要緊事,是去做什麼啊?」

我回過神來,繼續低頭扒面,悶聲說:「去北島。」

誰知姑娘竟啞然失笑,站在原地,瞪大一雙美目。

「你說你要去哪兒?」她好似沒聽清楚,但嗓音卻開始不自覺的發顫。

我擦著嘴角,皺起眉頭反問:「去北島啊,怎麼了?」

姑娘臉色當即發白,她深深的看我一眼,轉過身,留給我一道黯然削瘦的背影,漫步走回堂屋,好似丟了魂兒一樣。

我不明所以的咽下最後一口面,只聽大醉酩酊的老闆,躺在長椅上似夢中囈語,輕聲呢喃:

「娘子啊,嗝,好酒。」

10、

這夜,我輾轉難眠。

實在無心安睡後,我索性起身,依靠著門欄托腮凝思。

關於未來如何,我並沒有那麼多的深謀遠慮。

對人對事,更是遠遠談不上心思活算。

在南山整日為龍搓背,說難聽些,無異於閉門造車,此次來到江城,已是我人生中行至最遠的一處。

這般想著,我漸漸意志有些消沉,前途未卜,尋龍筋看似簡單,實則不是僅憑一腔熱血就能達成的壯舉。

一看天色,時辰確是不早了,我嘆口氣,剛要回屋躺下,卻聽到一聲嬌柔的輕呼:

「泥鰍,睡了么?」

我連忙轉身回望,竟是俊俏姑娘,她手裡提著布包,一身出行打扮。

見此情形,我很是心驚,便疑惑發問:「姑娘,你這是?」

她抬起頭,看著我的眼裡有淚,淚中更有掩藏不住的期許。

「我想和你一起去北島,最好即刻啟程。」

聽了這話,我呆立當場,急切的開口勸說:「我雖去北島,但此趟萬分兇險,所為的事情也不便與旁人說。非是我小瞧了你,實在是你去不得。」

「不。」姑娘搖頭,神情執著,「你不知道我為何要去。」

我怔怔凝視她的決然面容,月色朦朧,恰似寒風過境,平添一抹襲人的清冷。

良久,姑娘嘆口氣,獨自走向院門。

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個人去北島。

我不知她是何動機,更不能讓她獨身前往,無奈下只好狼狽的抱起衣服,背著行囊快步跟上。

馬不停蹄的出了城門,在江邊,姑娘漸漸放慢了步子,我走在她身後,一時間相顧無言。

耳畔浪濤翻湧,於夜色中更具澎湃,樹林沙沙作響,枝影虛晃間徒顯大風飄搖。

我將行囊抱在胸口,艱難的走到姑娘身側,一步一步的沉默向前,卻未曾感到絲毫有人相伴的喜悅。

「你知我為何執意要去北島么?」

姑娘忽然開口問。

我搖頭,緊了緊肩上的行囊說:「願聞其詳。」

姑娘輕吐一口長氣,單薄背影微微顫動。

於是她轉身面向我,娓娓道來:

「三年前,我突發癔症,父親為我在城中四處求醫未果,後來偶然結識一名江湖郎中,我的母親憂我心切,便輕信了郎中的妄言,只身前去北島尋草藥,至此,已經整整三年杳無音信。」

聽了她的敘述,我微微錯愕,便問:「那你的病?」

姑娘側過臉,雙手提著布包,聳肩訕笑說:「在母親失去音信後,竟日漸不治而愈,我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其實我本打算再過幾日,便去北島尋找母親,正巧你的出現,讓我下定決心提前動身。」

「哎!」我重重嘆息,對她的勇氣倍感欽佩,卻又以她所言為引,不由勾起了我對三爺的執念。

想來,我和這姑娘是同病相憐,卻各有所求。

她去北島,為尋親母。

我去北島,為尋龍筋。

殊不知,哪個更偉大些?

我心裡胡思亂想著,姑娘已經先我一步向前。

「姑娘,等等!」我叫住她,這才想到還不知她的名諱。

姑娘疑惑著停腳,輕聲詢問:「怎麼了?」

我微微彎腰,拱手作揖,遵照禮數恭聲說:「敢問姑娘芳名,小生這廂有禮了。」

姑娘淺淺一笑,嘴角漾起半分嬌羞,摻雜著半分月色,好似晨間霧漫下含苞的花蕊。

而後,她欠身施了個萬福,柔聲應道:「小女子名叫一朵,公子不必多禮。」

一朵姑娘?

妙哉。

我細細品味她的名字,只覺得這小姑娘年紀輕輕,肩上所擔責任,足有千斤沉,萬斤重。

等我回過神來,兩側的密林早已過眼而退。

一條大江,好似銀河泄地。

怒濤翻滾間,映照滿天星斗。

生生不息。

11、

來到江堤,已是黎明。

我迎著凜冽寒風,與一朵駐足於渡口。

遙遙望去,滿江銀波,被朝陽烘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彷彿一卷浸染硃砂的百丈絲綢。

又見許多漁船揚帆歸來,起浮於波濤之中,好似一閃一滅的隕隕繁星。

可這副波瀾壯闊的美景,卻由不得我靜心賞閱。

我用手提著行囊,皺起眉頭對一朵說:「看此情形,那些漁船也不敢跑遠,一朵姑娘有沒有渡江的好法子?」

一朵將眉邊秀髮撩到耳後,柔聲回答:「我在之前曾有所耳聞,漁夫們口口相傳,早先江邊有一位飼養江豚的老翁,常騎豚游江,說來也怪,其所養江豚在那湍急的江水裡,竟能靈活自如,所以我就想,倘若能找到那老人家,興許他能載我們渡江。」

「養江豚的老翁?!」我驚呼出聲,「那江豚得有多大?」

一朵蹬起纖細的小腿,綳直了腳尖,在沙土裡緩緩畫圓,遲疑的說:「大概,有這麼大吧。。」

「這麼大啊。。?」我怔怔注視地上歪歪扭扭的圓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嗯。。。」一朵面露羞怯,喏喏點頭。

我看著她煞有其事的認真模樣,心覺柔柔弱弱的一朵姑娘,著實可愛。

對此我無可奈何,只好搖頭嘆息:「哎,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老翁再說吧。」

話音方落,正巧有一位年輕的漁夫身背竹簍,向我與一朵迎面而來。

我急忙上前攔住他,拱手說:「敢問這位小哥,附近是否有一位飼養江豚的老翁?」

漁夫挑起眉毛,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反問:「你找那老翁,所為何事?」

聽了這話,我心中一喜,料定這年輕漁夫與老翁相識,便恭聲回答:「我和這位姑娘想要渡江,又聽聞方圓百里內,只有那位老翁有這番能耐。」

誰知漁夫竟嘿嘿直樂:「你當真聽別人這麼說?」

「那還有假!聽聞老翁大名,如雷貫耳。」我陪著笑臉,心中愈發篤定。

漁夫聞言面露欣喜,忽而抱著膀子爽朗大笑:「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實不相瞞!沒錯,我正是你口中所說,方圓百里內唯一能渡江的養豚老翁!」

我倍感錯愕,打量著他全身上下,驚疑著說:「可你的年紀,是一點兒都不老啊。。」

「我有說自己很年輕嗎?」小哥目露不屑,又問:「難道你沒聽說過,人不可貌相,大海不可斗量嗎?」

我頓覺無比汗顏,咧著嘴說:「好像確有幾分道理,但是。。」

「行了!」小哥急不可耐的把我推開,徑直往前走,「你二人到底還想不想渡江?!」

我心中當即升起一股忐忑,遂向一朵投去詢問的目光,她也顯出幾分猶豫。

經過一番抉擇,我只好將一朵護在身後,快步跟上年輕的漁夫,中途卻不曾有一刻放鬆警惕。

直到。。

「怎樣?看清楚了么?」

漁夫站在用紗網圈出的一塊池塘前,洋洋得意。

我瞪大雙眼,顫聲說:「一,一朵,這江豚,可比你畫的還要大啊。。」

話說完,一隻江豚見人靠近,竟歡快游曳,旋即輕靈躍出水面,凌空翻轉後,又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我親眼所見,足有八尺之長的豚身光滑如玉,形似梭箭,在日光的照耀下,褶褶生輝,有如稀世靈物。

不僅是我,就連一朵也呆立當場,反觀漁夫,則跟吃了兩碗大米一樣,淡定如常。

「這下相信了吧?我便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漁夫,雖然工神江確非人力所能蹚渡。」漁夫笑笑,抬手指向水中江豚,平聲靜氣道:「但它能。」

我強行鎮定過後,試探著問漁夫:「如此說來,你願意幫我們渡江?」

「自然不會無償奉獻,這些豚兒,可都是我悉心養大的,而且渡江本就是一件玩命的差事,鬧不好就葬身於此,所以。」漁夫忽然繞過我的視線,歪頭看向一朵,輕笑著說:「事成之後,得讓她嫁給我。」

聞言我心如石墜,脫口而出驚呼道:「你說什麼?!」

漁夫撇撇嘴,懶洋洋的抱起雙臂:「那你們就只能乖乖呆在岸上了。」

我轉頭望向一朵,她楚楚可憐的咬著嘴唇,臉色愈發蒼白。

於是我冷笑著斥責漁夫:「哪有你這般趁人之危的?!」

豈料漁夫還未答話,一朵卻前踏一步。

我愣在原地,恍惚中,只見她眸里突閃一絲不忍,更摻雜幾分訣別。

下一刻,一朵面朝怒濤江水,又直視年輕漁夫。

她忽而笑靨如花,輕啟朱唇:

「好。」

12、

一朵為何會答應漁夫無理的要求,我暫且不予深思。

因此次去往北島之行,已經遠遠超出我的預期。

尤其是眼下,我死命拽著韁繩,踩在形似馬鞍的木板上,愣愣看著腳下的江豚乘風破浪,心中愈發驚駭。

漁夫所養的江豚不愧為渡江首選,游速迅猛,且姿態穩健。

反觀我與一朵,均竭力穩住狼狽的身形,生怕一不留神,便會被無處不在的浪濤打落水中,更是無暇顧及彼此。

只有那漁夫,好似入定的老僧,在江豚的背鰭上盤腿而坐,中途還不忘伸手撩撥翻滾白浪的江面,望其神色,始終輕鬆淡定,不曾有一絲慌亂。

「啊!」一朵的尖叫聲自打入水後,便從未停止過。

我奮力拉扯著韁繩,想朝她呼喊以示慰藉,但剛張開嘴,吼出的話音卻在風中瞬間消融。

江豚疾速向前奔襲,左右搖動身軀間,兩側攜捲起雪白浪花,如同在水裡伸展的羽翅。

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奇異感受。

若論陸地之上,替代人的腳力,能日行千里者,當屬赤兔馬可摘魁首。

但要說這水中,除去神靈一般存在的青龍外,恐怕只有江豚能傲視群雄,令無數魚類望塵莫及。

而我,就駕乘著一匹堪當靈獸的江豚,向著壁立千仞的燁山嘶風疾馳。

沿途時有齊膝的礁石露出水面,我略一提拽韁繩,腳下的江豚便揚躍而起,輕靈避過。

風兒柔韌有度,雖寒涼刺骨,但輕撫著我的面部肌膚,卻令我產生天地之大,任我暢遊的豪邁胸襟。

放眼望去,浩若煙海的工神江銜接雲空,一輪朝陽自東方遙遙升起,兩相對照下,更顯塵世蒼茫。

不消多時,一豚當先的領頭漁夫劈開晨霧,我緊隨其後,視野豁然開朗。

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山,如同遮天蔽日的青石帷幔,凌然立於眼前。

江水由此受阻,激起洶洶怒浪。

我怔怔抬頭,望向若隱若現的燁山之巔,心中惶惶難安。

只覺神跡二字,莫過於此。

13、

「到了,這就是燁山。」

漁夫纏著凌亂的韁繩,還不忘朝渾身濕漉的一朵擠眉弄眼。

我心裡早將這人劃為衣冠楚楚的登徒子,實在不願多看他的醜態,急忙去幫一朵解開捆紮在腰間的麻繩。

也不知那漁夫用了什麼法子,著實費了我好大的勁力,才將一朵身上的束縛盡去。

待我二人上了岸,衣服幾近全濕,卻聽那漁夫在身後調侃道:「我在這等你們,辦完事儘快回來,這燁山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呆的地方。」

我轉頭冷冷瞥他一眼,他撫摸著江豚的頭顱,朝我聳肩一笑,似乎料定了我們若要返回,必定還要來此找他,所以滿臉輕笑,絲毫不擔心我和一朵就此逃走。

一朵伸出皙白的雙手,緊緊摟住臂膀,凍的全身哆嗦不停,輕聲對我說:「別管他了,咱們先上山吧。」

「嗯。」我重重點頭,趕忙上前攙扶她。

再次抬頭望去,只見這燁山若要攀爬,比我想像中還要艱難許多。

先不說突出山體的嶙峋怪石,單是那些鬱鬱蔥蔥的崖間樹枝,便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天然屏障,有如十分冷漠的主人,將我和一朵這兩位不請自來的生客,阻隔在山壁之外。

我摟著一朵柔嫩的雙肩,望著前方的密林說:「一朵,咱們要不先歇一會兒?暖和暖和再走?」

一朵煞白的臉上不停滾落豆大的水珠,她略作沉思,便點頭贊同了我的提議。

我幫她坐在潮濕的泥路上,用雙掌不停揉搓她的冰涼左手。

興許是常年為龍搓澡的緣故,我的體力,還有忍耐嚴寒的能力,都比常人要強上不少,眼下苦無火炭,不能烘烤濕透的衣裳,我只好用這種笨法子,幫一朵交替著搓熱手腳。

一朵看似生性不拘小節,此刻卻略顯拘謹,想來也對,她是尋常人家的嬌柔女子,我是血氣方剛的青壯男丁,孤男寡女,雖未共處一室,但在這荒郊野嶺,仍免不了有些尷尬。

為了打破沉悶的氣氛,我琢磨了小半天,才從口中硬生生問出一句看似極蠢的問題。

「一朵,你餓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從出發到現在,我二人幾乎滴食未近。

隨身攜帶的乾糧經過江水沖洗,早變成軟糯的一團漿糊,拿出來充饑,倒還真不如硬挺著挨餓。

誰知一朵這時候顯出耐苦的美德,她搖了搖頭,扯動嘴角笑著說:「我不餓,你餓了嗎?」

「我也不餓。」我咽著唾沫,著實覺得這句話有違良心。

一朵漸漸紅潤的臉上綻放笑容,用能看穿我心思的眼神,打量著我輕聲問:「當真不餓?」

我心心念念全是尋龍筋的事兒,讓她這麼一問,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說:「真不餓!哎呀,咱倆能否不糾結這麼無聊的問題。走,我背你。」

然後我不由分說,握著一朵的胳膊,將她一把背在身上。

她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沒有多少分量。

我踩在起伏蜿蜒的山道上,顫顫巍巍的向前行進。

一朵輕咳連連,她從布囊中摸出水壺,緩緩遞到我的唇邊。

我喘著粗氣,像一頭苦耕不倦的老黃牛,蹣跚著步伐,沖她搖頭,示意她先喝。

於是一朵將臉貼在我的肩膀上,啄飲了一小口後,再次把水囊遞來,我這才順從的仰起頭,慢慢喝下清涼的水液。

由此,我二人如同落難的燕爾夫妻般,雖相顧無言,卻悉心陪伴著,彼此心照不宣。

直到。。。

「一朵?」我感受著略微生疼的背部,雙手撐在膝蓋上,停在半路。

一朵疑惑著柔聲反問:「怎麼了泥鰍?」

我皺起眉頭,輕聳肩膀說:「你身下是什麼東西?硌的我有些難受。。」

一朵歪著小腦袋,略顯凌亂的濕發垂落在我耳邊,只聽她小聲嘀咕著說:「什麼啊,我身下哪有什。。」

話說到一半兒,她突然噎住。

我見她遲遲不肯言語,忍不住關切問道:「一朵,你沒事兒吧?」

「我知道是什麼硌的你了。。」一朵說著說著語調漸弱,竟細若遊絲。

我瞪大雙眼,驚疑的問:「啥?」

豈料一朵用幾乎弱不可聞的聲音,好似羞澀到極點,緩緩說出一句話:

「是我的肚兜兒。。。」

14、

不多時。

我背著一朵,穩穩立於燁山之巔。

此處視野極佳,待我極目望去,只見一座圓島在海霧中若隱若現。

我微微錯愕,遂將一朵輕輕從背後放下,忍耐著席捲全身的疲乏,輕聲問:「一朵,要不咱們歇會兒再走?」

一朵點點頭,乾澀的嘴唇更顯面色憔悴,她整個人如一顆搖搖欲墜的小草,在風中晃動不止,我眼疾手快,連忙將她摟在懷裡。

「你這個樣子,怕是沾染了風寒,不能再前進了。」我於心不忍的勸阻著,一朵卻扯動嘴角,搖頭淺笑。

她說:「無妨,讓我睡一會兒,醒來還能走,既然都已經到了,哪有半途而廢的說法。」

我心知肚明,雖然與一朵相識不久,但她所表現出來的堅持,已經遠超尋常女子的範疇。

尤其是一路行來,她從未叫苦,更無任何抱怨。

她就像一隻斑斕的飛蛾,明知前方有足以焚身的烈火,也要義無反顧。

哪怕是三年未曾謀面的母親,說難聽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見不到母親是死是活,只怕這輩子也不會過的安穩。

我重重嘆了口氣,與一朵相比,我此生確是頗為順利。

這般想著,我頭腦漸漸發昏,不知不覺難擋困意,竟沉沉睡去。

再睜眼,已是半輪明月掛樹梢,海霧盡散,遠處的孤島一覽無餘。

而山下一角,奇蹟般的亮起燈火,似有連排小院,更有歌舞聲循循傳來,不由令我驚訝萬分。

我連忙叫醒一朵,她眨動惺忪的睡眼,呆懵的看著我問:「怎麼了?」

「一朵,你快看!」我興奮的抬手,指向山下,「那裡好像有住戶!」

她皺起眉頭,凝視片刻後,難掩欣喜說:「真的有啊,走,咱們快過去看看!」

我點點頭,剛要彎腰背她,卻被一朵婉言阻止,她說怕我太累,山裡又太冷,晾了汗容易著涼。

聽了這話,我倍感溫暖,遂加快了腳步在前開路,帶著一朵迅速下山。

過不多時,等蹚過一片密林後,我二人終於行至燈火亮起處,還未靠近,便聽見有人在豪邁大笑:

「哈哈哈哈!他們也是真糊塗,也不打聽清楚我燁公是什麼人,就敢冒然過海,這下,全完了吧!」

另一人沙啞著嗓子陪笑:「是是,燁公所養奇獸,乃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凶物,那些個酒囊飯袋,別說是蛟,就算是真龍來此,也能一併將其擒了!」

「你小子啊,這麼多年拍起馬屁來,真是一點兒不拐彎,行,這馬屁舒坦,來咱哥倆兒走一個!」

話音方落,便傳來瓷杯碰擊之響。

他二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開懷大笑。

我心中漸漸提高警惕,轉頭示意一朵噤聲,便貓著腰向前探視。

透過樹葉的間隙,只見一排青竹小院,整齊坐落於岸邊,背靠大海,面朝燁山,端的是藏風聚水之地。

我蹲下身子,躲在樹葉後,打定主意靜觀其變,想看看這兩人究竟搞什麼名堂。

果不其然,那被稱作燁公的男人,抖著一身絲綢大褂,在這寒涼夜裡袒胸露腹,大搖大擺的走向海邊。

他一手提著酒壺,一手舉著酒杯,口中念念有詞,風起風落間,我只聽到他斷斷續續的說:

「今兒個,就讓你開開眼界!」

這話一出口,身後的那瘦弱傢伙,便歡天喜地的在原地手舞足蹈,好似得到了莫大的賞賜。

我愈發覺得這二人行徑古怪至極,更是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但見那燁公,先是放下瓷杯,隨即將壺中酒盡數傾倒于海水之中。

隨後他高舉起雙手,面朝平靜的海面,朗聲呼喊:

「我燁公雖好龍,但坐鎮燁山五十餘年,以一己之力抗衡北島蛟禍,免遭生靈塗炭。

古有軒轅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

今有我燁公統萬千貔貅,坐鎮燁山。

試問蒼天,吾輩功績,能否與軒轅大帝並論乎?!!!」

語罷,音波遠盪,如洪呂大鐘,頃刻間響徹四野。

我頓覺耳膜撕裂般生疼,於是下意識低頭,伸出雙手緊緊捂住雙耳。

反觀一朵,她癱坐在我身後,面色慘白瘮人,卻緊咬牙關,強逼著自己不出聲痛嚎,渾身上下劇烈抖動,如同身患痙攣。

恍惚中,我抬頭望向前方。

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上,忽而如巨鯨擺尾,掀起驚波怒濤。

白浪片片翻滾,勝卻千朵萬朵梨花開,又好似星河倒灌,璀璨奪目。

天邊的半輪殘月,立時散作一汪粼粼波光。

我只見。

萬頭凶獸,揚躍出水。

由遠及近,踏浪而來。

15、

關於出發之前,我的所有顧慮,所有擔心。

彷彿都在此刻得到應驗。

無人曾告訴我,燁山之後,北島之前,會有一支獸兵。

更何況那些凶獸通體金斑,形如馬,又似虎豹,僅是頭顱前伸,便透出一股嗜血兇悍。

不論遠觀,還是近看,都非人力所能抗衡。

我不禁陷入了兩難,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如果冒然衝出密林,恐怕會被撕咬成碎片。

但若就此返回,又實在心有不甘。

想來想去,我身為一名搓澡的堂倌,能見到這些堪稱驚世駭俗的大場面,也算不枉此生。

看著那燁公,也著實不像什麼好人,他瘋瘋癲癲的站在海岸,摸著一頭凶獸的頭顱,像極了餵養家貓的主人。

而那頭絕非善類的畜生,在他掌下更像極了溫順的貓咪,還時不時的蹭蹭腦袋,以示享受燁公的愛撫。

我是真鬧不懂眼前的局面了。

一朵似乎緩了過來,她睜開略顯混沌的眸子,獃獃的看著我,過了良久才開口問:「那些,究,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沉吟一聲,盡量平靜的解釋說:「聽那燁公所言,好像是貔貅。。」

「貔貅?」一朵瞪大眼睛,滿臉匪夷所思,「貔貅會游水?還能踏浪?」

我皺著眉頭,試圖用調侃的語氣反問:「你又怎知貔貅不會游水?親眼見過?」

一朵輕咳兩聲,撇撇嘴說:「也對,我確實不曾得見,可,可這世上怎會有貔貅的存在?」

我呵呵乾笑,忍不住壓低了嗓子,在她耳邊輕聲言語:「我要說還有龍,你信不信?」

一朵聞言脫口而出:「有龍?在哪兒呢?!」

「噓!」我連忙將手指豎在唇上,示意她小聲點兒。

卻還是太遲了。。

「誰在那兒?!」是燁公的聲音,「鬼鬼祟祟的,還不快出來?!」

我咬了咬牙,一時間無法抉擇,只好僵在原地。

一朵迎著我的目光,身上又開始打起了哆嗦,害怕的不成樣子。

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喪命鍾般,一下下敲擊在我的心中。

任由我背後直冒冷汗,雙腳發軟,一頭龐然大物卻漸漸走近。

終於,我身旁的枝葉之間,忽而金光大作,竟是一頭凶獸鑽出腦袋,瞪圓了一雙銅鈴青目,獃獃愣愣的注視著我和一朵。

它好像個啞巴,又像個腦袋不靈光的傻子,既不出聲吼叫,也不有所動作。

由此,我和一朵,便在詭異的氣氛之中,不敢動彈,與那凶獸這般尷尬的僵持著。

直到。。。

「你個憨貓啊!幹啥呢?!我讓你把他們揪出來!」燁公氣的咬牙切齒,在原地直跺腳。

那凶獸好似聽懂了人言,這才起了反應,它咧開一張血盆大口,裝作一副十足彆扭的兇狠表情,沖我和一朵嗷嗷亂叫。

我愣了,一朵也愣了。

我二人對望一眼,均不知如何開口。

這,這真的是那傳說中「只進不出」的神獸貔貅?

恐怕連三歲孩童的心智也不曾達到吧。。

我這般想著,不知為何突然渾身放鬆,再無方才警惕。

那凶獸似乎也意料到了自己嚇不到我們,便又加重了聲音,惡狠狠的吼了兩嗓子。

可它卻一步也不向前。。

這下可徹底惹惱了站在院中的燁公。

他擼起本就松垮的袖子,邁開大步,提起一壺酒,罵罵咧咧的衝到我和一朵面前。

我順勢摟緊一朵,心中開始忐忑不安,於是顫聲問:「你,你想幹什麼?」

豈料燁公歪著腦袋打量一番,卻挑著眉毛,犯起了嘀咕:「我倒想問,爾等又是何人?」

「咳咳。」我佯裝不怵的清了清嗓子,拱手道:「閣下你好,在下是南山一名堂倌,這位是一朵姑娘,途徑寶地,實屬無心打擾,還望多多包涵。」

「哦。」燁公重重點頭,又問:「相好的?」

「嗯?」我以為自己沒聽清。

「你倆若不是相好的,大晚上在這密林裡頭作甚,孤男寡女的摟摟抱抱,又成何體統?!」燁公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毫無遮攔,噴的我滿臉都是。

我看著眼前這分不出具體年歲的燁公,不禁咽了口唾沫。

豈料他拍拍我的肩膀,朝著我擠眉弄眼,打趣說:

「不過你小子有我年輕時的風範,我很中意你啊~」

「啥?」

我愣愣的看向面若桃花的一朵。

頓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16、

經過一番深入的交談,我才了解到燁山的詳情。

原來,燁公乃燁山之主,祖祖輩輩在此繁衍生息,一邊通過餵養貔貅,抵禦北島上的蛟龍越界,一邊做著往外界倒賣蛟皮的營生。

據他說,每年經手宰殺的蛟龍,不下十條,且多是生性魯莽者,一心想著翻過燁山,到那江城中屠戮生靈。

作為黎民百姓的守護者,燁公自然不允許此事發生。

但燁公這人有個小缺點,但凡是喝多了酒,便會喚出這萬頭貔貅,供他作樂的同時,也自我陶醉有此家業。

總而言之,燁公是個好人。

雖然他此刻讓十餘只大貓圍著我和一朵,恐防我倆逃跑,但仍舊不會改變我對他的看法。

「說罷,你二人來這燁山,到底所謂何事?可別糊弄我啊。」燁公仰頭灌下一口酒,抹了抹嘴角,冷漠的注視著我和一朵。

我忐忑的環視左右,在心中想好措辭後,輕聲解釋說:「燁公,我有急事,要去往北島,而這位一朵姑娘,也要去北島,她是為了尋母。」

「尋母?」燁公挑了挑眉毛,「年紀輕輕的,就敢隻身闖進燁山,也不知你倆是不知者無畏呢,還是憨傻至極,這燁山是常人說來就來的地方?」

我連忙訕笑著回話:「是是,您說的對,那依您之所見,我們倆?」

「回去吧。」燁公擺擺手,「這北島你們是真去不得。」

一朵搶先開口問:「為何?」

「為何?」燁公嗤笑一聲,「你可知那島上住著的,都是些什麼怪物?」

一朵耿直的搖頭,說:「我不知,但我還是要去。」

「那你是真傻,告訴你吧,那島上住著的,是一窩地蛟,還有三兩隻蟠龍,你一介女流,別說是登島了,恐怕剛入了海,就會被靠近島嶼的蛟龍活生生吞入腹中。」

「啊?」一朵開始表現出一絲慌張,她又看向我,目露震驚的問:「這世上還真有龍啊?!」

我苦笑著說:「剛才就告訴你了,你不信。。」

一朵低下頭去,躲避著四周貔貅的視線,扣著手指頭,低聲說:「我以為你是故意嚇唬我的,可,可這也太超出尋常人的理解了。但無論如何,我也想找到母親,這可如何是好?」

燁公打了個哈欠,向站在一旁的瘦弱中年人招招手,懶洋洋的吩咐道:「六子,你帶兩頭貔貅,往北島近海游兩圈,找放哨的貔貅問問,就說有沒有見過一個中年女子往島上去過。」

「領命!」瘦弱中年人拱手施禮,騎上一頭貔貅,眨眼間沖入海內。

燁公再次看向一朵,說:「這下行了吧?我已經差人去幫你打探了,你放心,那些放哨的貔貅,數十年來如一日,不曾離開過哨點,要有人從燁山路過,必定會有所察覺的。」

一朵還是有幾分不信,但又苦無別的法子,只好點頭答謝:「小女在此先謝過燁公了,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耐心等待了。」

燁公心滿意足的看了眼一朵,轉而問向我說:「你呢?去往北島又是所為何事啊?說實話。」

我有些不願提及,於是顧左右而言他道:「我是去辦一些私事,不便與您老說起。」

「不便?有何不便?這偌大的燁山,都是我一個人的地界兒,你若想過海而登北島,可得由我說了算。」

燁公相當不屑的瞥我一眼,索性繼續喝酒。

我耐不住被人輕視,遂一狠心,說出了實情:

「我認識一條龍,他在北島上被抽了龍筋而死,我答應過他,要幫他把龍筋尋回來。」

「龍筋?」燁公饒有興緻的與我對視,「什麼龍的龍筋?」

我毫不避讓他的目光,咬著牙說:「青龍三爺。」

「咣!」

燁公手中的酒壺脫力滑落,碎成滿地瓷片。

他不可思議的站起身,緩緩走到我面前,加重了語氣問:

「你說誰?」

「青龍三爺。」我又重複了一遍。

燁公說入戲就入戲,轉眼間雙手捂眼,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不知所云的看著他,頗為手足無措。

一朵也被嚇到,重回一副惹人憐惜的受驚模樣。

片刻後,那燁公悵然起身,凝視著我的雙眼說:

「走,我帶你去北島。」

「你,你要幹啥?」我顫聲問。

只見燁公雙目通紅,從口中艱難吐出一句話:

「我是被三爺,從小看大的。」

17、

「當年三爺在的時候,攜我麾下貔貅固守海面,北島蛟孽,安敢造次?

在我心裡,三爺如兄,更如父。

我說為何一連數天不見三爺現身,原來他,他早已。。哎!」

燁公騎跨一頭貔貅,奔襲在洶湧的海面上,哀嘆連連。

他言談中充斥著對三爺的追思,我借著月光,依稀看到燁公臉上滾落熱淚,如顆顆玉珠般灑在風裡。

人與龍能有這般深厚的情誼,實屬難得不易。

這般想著,我與一朵共騎一頭貔貅,於燁公身後,劈波斬浪,疾馳向前。

北島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好似突出海面的巨礁,而島上一排影影綽綽的樹木,隨海風翩翩起舞,又如同迎接我們的歡快儀式。

但我心知肚明,眼前一切平靜只是暫時的假象,過不多時,我們必將陷入危險的境遇。

想到這,我又將一朵往懷裡緊摟了幾分。

她感受到我的心意,不由握住了我的手。

自從入了海,一朵的面色便不曾有半分好轉,此時已是午夜,寒風肆虐下,更是加重了她的憔悴。

於是我忍不住勸慰說:「一朵,等上了島,你索性就在海岸邊等候,我與燁公先去尋龍筋,事成之後再幫你找母親,如何?」

一朵輕輕搖頭,她睜開黯淡的雙眼,柔聲說:「無妨,登島後我自行去找母親便是,泥鰍你不必擔心我的,哪怕前路困難重重,我也早已做好了準備。」

這種問題,一路上我不知提及多少次,一朵卻始終婉言謝拒,既然她心意已決,我索性不再勉強,而是將思緒放在尋龍筋上,靜靜等待一場大戰的來臨。

轉眼間,北島即至。

胯下的貔貅似乎察覺到危險,噴出的鼻息加快,背脊起伏更是劇烈。

我竭力控制著身形,同時壓低了聲音問:「燁公,咱們接下來。。」

「別出聲。」燁公揮手阻攔我繼續言語,用幾乎弱不可聞的聲音說:「先讓一頭貔貅去探探路子。」

話音方落,便有一頭貔貅浮出水面,踩在淺水中,它低下碩大的頭顱,眼睛微眯,表情凝重,好似經驗老道的斥候,絕非尋常野獸所能比擬。

我心中隨之一緊,目光跟著它的身影向前移動。

依稀可見沙灘上布滿雜亂無章的腳印,形如龍爪,大多僅有四指。

還有疑似龍尾掃蕩過的痕迹,與腳印相互疊加重合,構成一幅凌亂不堪的沙畫。

如此看來,方才應有大批蛟龍聚集,此刻望風而動,不知躲往何處。

常言道,兵家多詭詐,敵人既然在暗處,即便燁公統領的貔貅,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猛獸,但北島之中鬱鬱蔥蔥的雨林,經由夜色掩護,更是形成了絕佳的天然屏障。

幸好遇到了燁公,若只是我與一朵冒然前往,必定會被佔得先機的惡蛟所圍殺。

想到這,我額頭微微冒出些許冷汗,不免對之前的大意有些自責。

那頭探路的貔貅步伐矯健,過不多時便從沙灘返回,待到近前,它俯在燁公耳邊悶叫了幾聲。

燁公連連點頭,好似真能聽懂貔貅的獸語,隨即他又抽出背後的長槍,轉頭對我說:

「沙灘上沒有埋伏,你們倆切記要跟緊我,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輕舉妄動。」

我聞言重重點頭,也從後背抽出燁公給我的銀槍,跟隨一眾通體金斑的貔貅,共同向岸邊進發。

月色朦朧,恰適寒風吹著哀哨拂過稀薄雲空,波光粼粼間,四周安靜的好似被塵世所遺忘。

等踩在軟軟糯糯的沙灘上,我左手扶著一朵,右手攥緊銀槍,再望向密林之後的山巒疊嶂,抑制不住的在心裡自言自語:

我一個搓澡的,終是要屠龍了。

18、

深入北島後,凌冽的夜風一刻未停。

我略感幾分涼意,摸了摸胸懷卻仍覺溫熱,索性脫了最外層的衣衫,披在一朵的身上。

她本就嬌弱,能撐到此時想必已是極限,若不是來尋母,恐怕已暈厥在半路的顛簸之中。

我順勢將她扶住,她微微閉眼,小步向前走著。

北島極靜,雖偶有蛙聲陣陣,很快又隱於叢林庇護的四野。

我的周圍,彷彿只剩貔貅刻意壓抑的喘息,連一絲異響都不曾有過。

「放慢點兒步子,前邊應該有蛟龍把守。」

燁公停在原地,抬頭張望,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兩塊略顯尖銳的巨石,由密林中橫阻而對,形成一道拱門,滿灑枯葉的大路貫通而過,看不清盡頭通往何方。

護衛在側的貔貅同時止步,俱是俯首躬腰,怒瞪雙眼。

燁公輕輕拍了下手,身後當即躍出一頭矯健的貔貅,領會燁公意圖後,朝著巨石下的大路踱步前行。

它走的極慢,濕潤毛髮反襯月華,光澤烏亮,恍恍如靈物。

我凝視著它倨傲的身影,漸漸隱沒於陰影之內,著實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燁公則用手指敲打著銀槍,見片刻後毫無動靜,便讓另一頭貔貅緊跟而上。

卻在此時,當第二頭貔貅剛要穿越巨石的瞬間。

一聲渾厚龍吟,伴隨嘶吼陣陣,響徹四野。

燁公聞聲而動,驅使胯下貔貅,放聲大喝:「進!」

停於身前的眾貔貅先鋒當頭,一字排開,呈奔跑之勢,又變陣如梭箭,筆直衝入巨石形成的拱門之中。

下一刻,血肉撕扯,骨骼碎裂。

不必親眼觀戰,我已然想到戰況的殘暴。

彈指間,渾厚龍吟由盛轉弱,再到細不可聞。

燁公靜等片刻後,方才策動其餘貔貅向里深入,而我與一朵共乘一頭貔貅,跟在燁公的身旁,緊隨前行。

待穿過巨石拱門,我終於看清了廝殺過後的景象。

甘當先鋒的數頭貔貅,或躺或跪在地上,皮肉外翻,甚至攔腰而斷,另有摔向遠處的貔貅,硬是砸倒了許多樹木,廝殺過後,原本參天的密林,已是滿地狼藉。

居中之處,卻有一條污穢不堪的地蛟,鱗片幾乎盡數剝落,鮮血淌滿龐大的龍軀,染紅了目之所及的土地。

龍死,天穹或許會落雨。

然蛟亡,徒留殘軀,暴屍星野。

19、

今夜,註定無眠。

我嘆口氣,心中忽然很複雜。

親眼所見一場殘酷拼殺後,某種道不明的情緒逐漸蔓延,興許我這一生,少有見識血腥的機會,此番親歷,著實讓我思緒萬千。

反觀燁公,卻比我鎮定太多,可我看著他的側臉,又發現一絲虛弱。

那是一種,彷彿體力耗盡的憔悴,他似乎距離這北島中央越近,臉色就越難看,並在隨後的行進中,愈加明顯。

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照顧起昏昏欲睡的一朵。

她好似也不願自己成為累贅,喏動著發白的嘴唇,不清不楚的說著胡話。

很快,所到之處無不發生殘暴的廝殺,我眼見一條條地蛟從密林中湧出,只片刻,就淹沒於獸海,待大隊蹚過,我回頭望去,心頭頓生膽寒。

北島,儼然已成蛟冢。

我轉回頭,嘆口氣,竟開始有些動搖心中的執念。

三爺確是被地蛟所殺,然燁公今夜開展的屠戮,是否已超過復仇本身的意義?

想到這,我沉吟一聲,開口問:「燁公,咱們今天,是要殺光北島上的所有地蛟么?」

燁公面無表情,甚至略顯冷酷,他目不轉睛的質問我:「怎麼,於心不忍了?我可告訴你,替三爺報仇,亦是替天行道,於情於理,我毫無過錯,若你不忍心,我勸你現在就走,免得見著那北島正主,再把你嚇破了膽。」

話說完,燁公突然重咳兩聲,我一邊驚訝於他透露出的冷血,一邊又震驚於他的體魄。

這夜雖然寒涼,但燁公既然能統領萬頭貔貅,坐鎮燁山多年,體質必然異於常人,此刻卻顯露出幾分疲態,當真讓我不明所以。

我只好抱緊懷裡的一朵,警惕的看向前方。

一座山,高入雲霄,山巔之上,隱有紫電劈閃。

滾滾雷鳴,不絕於耳,好似上天降臨人間的刑罰。

我瞧的真切,那渾圓如柱的山體上,竟爬滿了獠牙必現的地蛟,張牙舞爪間,讓人心生深深膽寒。

燁公策動身後的貔貅大軍,眾神獸當即止步,遂成合圍之勢,聚攏在山峰四周。

所過之處,皆是無聲無息,似乎腳踩縹緲,不曾有半分響動。

燁公隨之向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護好一朵。

我點點頭讓他安心,便抱緊了一朵,由燁公率領著,緩緩靠近山岩。

寒風中,他倒提一口銀槍,披掛銀甲,舉手投足間好似穩若泰山,勝券在握。

我只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隨地做好應戰的準備。

一朵依舊沉默,顫抖的伸出皙白手掌,緊緊抓住我的右臂。

天光昏黃下,樹葉合攏成翠峰,陣陣龍吟焦躁而起,伴隨著寒風嗚咽,似哪家的孩童哭不停休。

燁公猛一抬手,我立即頓足,四周貔貅瞬間會意,紛紛昂首挺胸,排開禦敵陣勢。

「嘭,嘭,嘭!」

貔貅接連重重踏地,攜卷地動山搖之勢,由遠及近,直震的棲息于山體上的鳥兒四散飛逃。

薄雲中不知何時被風驅散,露出一輪半遮半掩的明月,與璀璨星輝照耀下,竟難敵雲海中猛然乍起的霞光。

當光華照耀山巔,巨大陰影籠罩大地。

百獸齊嚎,地蛟齊怒。

紫雷轟然而落,如神威臨世,重砸于山巔之上。

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我直直看向近處。

只見原本行至山前的燁公,不知因何竟然趴伏在地。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然而好似背負千斤,雙掌緊握銀槍深嵌入泥濘,全身衣衫驟然炸裂,他的身形好似正在急速變大,並從口中不斷發出驚心的痛嚎。

下一刻。

以燁公為原點,方圓數十丈的範圍內,迸射出萬丈金光,直刺的人睜不開眼。

等光芒漸弱,我用手遮擋著雙眸,慢慢望去,卻讓我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顫抖。

一隻金蟠,口吐龍息,四爪狠狠勾住堅硬的山岩,居高臨下,俯瞰眾生。

它略一仰頭,便光芒迭起,龐大身軀好似與雲海齊平,竟巍峨如岳。

我獃獃凝望著突然現身的亘古金蟠,一時間心意凌亂,不知所措。

再看向一朵,她睜大本是黯淡的雙眸,整個人被驚嚇的瞠目結舌,像傻了一樣。

而面前的金蟠,分明是在與我對視,他那熟悉的眼神,竟讓我產生了深深的錯覺。

我囁喏著嘴角,萬般震驚的問出了一個名字:

「燁公?」

20、

那金蟠只是看著我,兩條龍髯無風自動,通體金黃,好似天帝座下的神獸,來人間巡視眾生。

我的身體全然不聽使喚,除劇烈顫動外,竟然抑制不住的麻痹。

一朵悄然醒轉,瞪大的雙眸深處,蕩漾著濃濃的驚懼。

她終究只是尋常女子,在城中幫父親打打下手,莫說金蟠或龍,只怕連皇帝出行的排場都不曾得見,此番親眼目睹了金蟠臨世的浩蕩神威,還能保持幾分清醒實屬難得。

我摟住她的雙肩,盡量壓抑著內心翻江倒海的怯意,輕聲說:「一朵,如果發生任何狀況,你只需要記得一件事。」

她哆嗦著發白的嘴唇問:「什麼?」

我直直的看著金蟠,「跑。」

貔貅眾也陷入了一團混亂,失去了燁公的統領,一群貔貅仰天怒吼,面朝昔日的主人,此時卻化作敵對的金蟠,這群驍勇善戰的靈獸頃刻間方寸大亂。

有帶頭奔進密林者,更有躍上山柱,與地蛟奮力搏鬥者。

但毫無疑問,原本整齊劃一的獸軍,眼下形如一盤散沙,戰鬥力驟然大降。

無數的貔貅衝上去,又有無數的貔貅從山腰墜落,血滴伴隨著清風,自高空徐徐揮灑。

我拭去臉上的溫熱,心中急轉著應對的法子,與此同時,那金蟠甩動著龐大的身軀,竟靈活的向下爬動,似乎想湊近我幾分。

震驚,無助。

我瞬間呆懵。

金蟠咧開獠牙密布的血口,他好像在笑,然後我聽見了,讓我刻骨銘心的聲音:

「泥鰍。」

如洪鐘大呂,穿雲透月,而又迴旋於天地。

我獃獃的凝望著金蟠,或者說莫名化龍的燁公。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又笑了,滾滾龍息在半空中霧化成氣,白蒙蒙的飄散成煙。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一朵把小腦袋往我懷裡擠了擠,似乎難以接受面前的詭誕場景。

料是常人,只怕早已嚇的肝膽俱裂,前一刻還在身邊屠殺地蛟的燁公,下一刻卻變成兇惡無匹的金蟠,這一切實在匪夷所思,來得太過突然。

金蟠好似不予理睬廝殺的地蛟與貔貅,貌若懶洋洋的倒趴在山柱上,自顧自的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地蛟如何與天搏命的故事。

相傳,北島之上,自古有靈。

靈度千年,煉化為蛟,蛟者,非龍也,乃地生凶獸。

然蛟修行數百年,可渡劫而升天,羽化成龍。

天不允,認定蛟為地物,不予授其仙班,於是在北島之上,豎立天柱,並以紫雷天罰日夜警醒。

蛟卻執拗,待期限將至,便硬闖天罰,以肉體抗衡上蒼,欲修得正果。

然而,千年來無一成謀,盡數遭紫雷破體,由雲空墜落者,不計其數。

且渡劫失敗,受領天罰後,必化作貔貅,落入燁山之中。

三爺也曾是蛟,卻是東海而生,乃天之正統,修鍊千年後,不必渡劫,即可化龍。

於是在成龍後,三爺被天宮派往北島駐守,一是看守地蛟,防止有心懷大惡者興風作浪。

二則禁止地蛟攀爬天柱,伺機阻攔。

雖由蛟貶作貔貅,然蛟之本性不改,貔貅修鍊百年後,遂成地蛟,於是周而復始,地蛟仍舊攀爬天柱,以求渡過天罰,羽化為龍。

可這次,上蒼大怒,認定地蛟死不悔改,從此以後定下死律:

首次犯戒者,由蛟貶回貔貅。

若再犯戒,便直接打回原形,即是遍體生鱗的龍人。

聽到這,我大概知曉了來龍去脈。

原來地蛟的天性,且唯一目的,就是成龍。

他們等到修為足夠後,便去攀爬天柱,想渡劫飛升,然而上蒼認為地蛟不夠資格,於是降下天罰,讓他們知難而退,可沒有一條地蛟甘願認命。

上蒼只得將其貶作貔貅,可貔貅乃是真龍之子,本身就具有龍的血脈,所以等修夠了年歲,在大地上化作地蛟後,欲再次去闖雷劫。

但上蒼不肯給他們機會,便將所有膽敢硬闖雷劫的地蛟打回原形,也正是燁公口中所說:

遍體生鱗的龍人。

思來想去,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三爺究竟是怎麼死的?

我將這個問題說出口之後,金蟠突然顯出一絲不忍,他眨動著巨大的金眸,用雄渾的嗓音說:

「我之前所說,從小被三爺看大,確是如此,因三爺心善,他瞞著上天,將被打回人形的地蛟悄悄收養,否則在變作龍人後,只是嬰兒形態的我們,很快就會凍死在荒野。」

我很震驚,全然沒有料想到,原來三爺敢違背上天的意圖,做出忤逆天意的事情。

「在我之前,其實燁山上有很多龍人,但他們都在四十歲那年,因無法壓制天性,而變身成地蛟去闖天劫,最後,該魂飛魄散的,一個也沒留下。」

說到這兒,那金蟠竟嘆了口氣,眉宇間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我本來以為,找到三株仙草就能成龍,可萬萬沒想到,當年竟然被一個女人,呵,她把一切都毀了。」

「女人?!」我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問:「難道是?」

金蟠轉動著碩大的龍頭,看向我懷中的一朵:「沒錯,正是她的娘親,不過,我可能要告訴你二人一個殘酷的事實。」

這回反倒是一朵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先我一步問道:「你,你要說什麼?」

她好似鼓起了莫大的勇氣,這個答案對於她而言,等待的著實太久了。

金蟠抬眼,望著燁山的方向,竟開始惆悵起來,他的五官雖與真龍幾無差別,但一顰一笑卻靈活顯現。

他沉默了一會兒,略帶戲謔的說出了答案:

「小丫頭,我若說你的娘親,其實也是地蛟幻化的龍人,

你,信么?」

21、

一朵陷入了茫然。

她的眼神開始飄忽,雖然不知金蟠所言真假,但我想不出他為何要欺騙。

他毫無理由不說真話。

不等我回過神來,金蟠繼續調侃著講述:

「正是你娘親,當年將第三株仙草帶離了北島,才導致我只能化成金蟠,以七分真龍之力對抗雷劫,我本以為能夠強行衝過去,可到頭來,還是我太天真了。沒錯,也正是那一次,是三爺從這天柱之巔上將我攔了下來,但當時雷劫以致,他避無可避,被九道紫雷擊碎龍筋,最終元神潰散,我的龍力和原本的記憶,也被強行壓制在體內,只有變身為蟠後,才跟隨記憶一同復原,所以這人啊,當真不可貌相。」

金蟠突然停頓,眯起龍眸望向一朵,猖狂大笑聲隨即響徹夜空:」而且我毫不避違的告訴你,那女人,上一次竟然敢重返北島,她早就被這島上的地蛟撕成了碎片,哈哈哈哈!」

聽聞此言,我當真始料未及。

三爺曾說是受到地蛟圍困,於拼殺中,被剝去龍筋,然而到了金蟠口中,兇手卻變成雷劫。

這,這種緣由,怎能讓人相信?!

可比我還要震驚,簡直顛覆了以往信念的一朵,卻表現出異常的堅強。

她在一陣劇烈的扭動掙扎後,突然沉默了。

安靜,恬淡,神情冷漠如冰霜。

我頓覺恍惚,彷彿懷中摟著的,不再是那個為了尋母而義無反顧的倔強姑娘,反倒成了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三爺的死因,如此翻轉,令我又產生深深的罪惡。

若當真如金蟠所說,那今晚因我而死去的地蛟,該去怪誰?

怪命嗎?

我想到這,不由的抬頭望向天空。

星辰璀璨,伴隨雷雲滾滾,好像從雲里透出無邊的荒唐。

我彷彿能夠聽到,隔著月亮傳來的嘲笑聲。

那是眾神坐在天宮中,笑望我這隻任其擺布的螻蟻,而發出的鄙夷。

是啊,我只是一介堂倌。

區區一個搓澡的,竟妄想屠龍。

到頭來,不過也是一枚棋子,三言兩語就讓燁公屠盡了原本是同族的地蛟。

我笑了,笑的癲狂,面朝亘古金蟠,面朝高聳天柱,面朝我一生都看不到也觸摸不到的天宮眾神。

我大聲喝問:「現在呢,你要做什麼?!」

金蟠冰冷的回答:「殺一朵。」

「為何?!」

「因為她就是那株仙草,當年那個女人帶到凡塵的仙草,你是否聽她說起,數年前她曾患癔症?那就是仙草幻化成人後的特徵,她本應是助我飛升成龍的腹中之物,留著不吃,浪費不成?」

我提起金蟠曾是燁公時交於我的銀槍。

我用一隻手攬著一朵,讓她站到我身後,凝望著那條遠非我能戰勝的巨大金蟠,在他身上,雖然就連天柱都恍若石棍。

然而,我將銀槍抬起,直指那顆龍髯飄飛的金蟠頭顱。

「要殺她,先殺我。」

22、

金蟠依舊在笑。

塵世間的風捲雲涌,雷鳴翻滾,在他眼中,彷彿無所忌憚。

一朵靠在我的背上,嬌弱的喘息著,並急切的說:「泥鰍,快走,別管我,他要殺我,我要為娘親報仇,你不值得為我白白斷送了性命,否則我死也不會安心的。。」

我用另一隻手緊握住她的臂膀,此刻絕不能在誰走誰留上浪費時間。

因為,那金蟠動了。

他嘶風而下,攜卷縷縷白雲,眨眼間甩動著龐大龍軀,繞過天柱後,向我與一朵凌空襲來。

我避無可避,眼中的一張猙獰龍臉逐漸放大,雖手握銀槍,卻又無計可施。

因我心知肚明,即便我為龍搓澡,指力過人,但面對這種遠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神獸,我仍舊渺小如塵埃。

就在那金蟠即將迎面撞上的千鈞之際,一道窈窕身影,突然從我身後跨出,我瞧的真切,她並非沖向金蟠,反而將胸口對準我手中銀槍的尖銳。

然後,狠狠倒了下去。

「嘭!」

瞬間通透。

一朵咧著嘴角,血絲從她的唇齒間緩緩流出。

她笑望著我,眼神中滿是歉意。

金蟠戛然而止於半空中,頓感錯愕。

一朵艱難的抬起右手,冰涼的手掌緩緩觸摸我的臉龐:

「泥鰍,謝謝你陪,陪我走了這麼遠,答應我,如果你能活下去,就好好的活著,可好?」

我渾身如過電般麻痹不堪,更不敢有所動作,我怕微微晃動肢體,一朵就會受到傷害。

我僵直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一朵慢慢滑落,終於,當她還有幾分溫熱的軀體,碰觸我虎口的瞬間。

兩行熱淚,奪目而出。

我抱住了她,摟著她的秀髮,讓她依舊紅潤的小臉兒貼在我的肩膀上,我壓抑著滿腔的悲憫,我更不懂一朵究竟做錯了什麼,到頭來要用這種方式去選擇死亡。

下一刻,她給了我答案。

天雷一聲強過一聲,雲空漸漸昏暗,彷彿大雨即將傾盆而下。

漫山遍野吹起了凜冽的寒風,冰涼且刺骨。

而一朵,在我的懷中,枯萎凋零。

我只見,繽紛的白碎紛紛洒洒,縈繞在我的身側,飛旋,曼舞。

她不肯離去,不肯離開半步。

我只好閉上雙眼,張開雙臂,任由白碎將我包裹。

剎那間,靈識傳遍曠野,世間萬物,風吹風滅,皆在我呼吸之間,清晰感知。

我一手撐膝,一手扶槍,緩緩站了起來。

金蟠好似明白了,他驚訝的喃喃自語:「這,這怎麼可能?」

我勾起嘴角,低頭淺笑,問:「有何不可?你想升天,想成龍,想讓一朵死,現在,你滿意了?」

金蟠不出聲,只是瞪大銅鈴巨眼看著我。

我腳踩虛空,一步一步,踏風而行。

三爺曾說:龍有逆鱗,觸之則怒。

既然如此,你若想成龍,我便成全你。

我抬頭,不動聲色,感受著體內洶湧澎湃的氣海,凝聚著全身的蓬勃而出的氣力。

右手執槍,左手下擺,躬腰,扎步。

對準金蟠頭顱之上,三寸斜方死角,一片頓挫反向而生的龍鱗。

我怒而大吼:

「觸!」

銀槍破空,雙指成芒。

憑藉滿身洗搓青龍練就的掌力。

蟠鱗如蟬翼,被我一觸即碎。

天地間,驟然暴雨滂沱。

金蟠眼眸由金瞳轉而猩紅,片片龍鱗中滲出縷縷血跡。

一聲刺破雲霄的龍吟過後,金蟠怒而仰頭向天,甩動龐大龍軀,通體綻放耀眼金光,向著紫雷不斷轟擊的天柱山巔,扶搖直上,攪的漫天雲捲雲翻。

而我,全身脫力,由半空中狠狠摔落,躺在地面上,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

下一刻。

驚雷炸響,天穹中央,仿若神冥之眼。

一道搖擺的金光猛然射入,但見雷霆萬鈞下,華光閃耀中,細若金蛇的龍軀劇烈掙扎,扭動。

剎那,萬籟俱寂。

當厚重的灰雲散去。

我終是借天之力。

滅蟠。

23、

金蟠已死,死得其所。

他本因化龍而生,理應因化龍而死。

天道循環,終究是逃不過因果定數。

我重重的喘息著,凝視夜空中的皓月。

身旁不斷有貔貅靠近,即便死傷慘重,但這群通靈的神獸們,卻各自守在同類的屍首前哀嚎。

我甚至能聽出他們是在抽泣,那種摯友,或是親人逝去後的悲傷,他們也一定如人般感同身受。

三爺的仇,說來是報了。

可又非我親手所報。

我不過是觸了金蟠的逆鱗,使之大怒,繼而引起積鬱心底的怒氣,去渡天劫,這才借雷霆之力將其滅殺。

那一朵呢?

她死得其所嗎?

我不知道,也想不通,索性閉起雙眼。

我累了,太累了,雖然心有不甘,可連坐起的力氣都沒有。

我這般躺著,在星空下,吹著涼風,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但願那些憂愁,那些恩怨糾葛,都在我入夢後,悄然隨風。

如此想著,我沉沉的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睜開雙眼,只見月光清冷,我全身上下被汗水染濕,四周也無貔貅在側。

凌亂的天柱腳下,只剩我一人茫然四顧。

我抱著雙膝,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

想了不知多久,我緩緩站起來。

該走了。

回到我該回去的地方,即便日後不再有龍來光顧,我還是能憑藉手藝給人搓背。

我抬起步子正要落腳,卻怔怔停在了原地。

不知何時,我的面前,竟然生出了一株奇草。

她的花瓣無比鮮艷,色澤繽紛,嫩綠的根莖上,還殘留著昨夜的露珠。

我的內心彷彿一瞬間被擊中,顫顫巍巍的蹲下身,不可置信的伸手去觸碰。

她竟微微的晃動了一下,好似在回應。

於是我笑著問:「能否跟我走?」

她又微微的晃了一下,如同點頭答應,且興奮。

這讓我不由的聯想到一個詞語:花枝亂顫。

而後我輕輕的將其托在手中,毫不費力的把她捂進懷裡。

「走吧,咱們回家。」

完。


現實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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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大龍 作者: @木蘭無長胸

首發於腦洞故事板公眾號1月12日

仲夏深夜,一彎江水在月光下有氣無力地蠕動著。江堤旁一間破土房裡,一男一女正在深入探討生命的意義。

「別……村長,你輕點……」

「咋的?怕把那死鬼吵醒啊?二哥都癱巴這麼多年了,我要給他吵醒了,二嫂你不得謝謝我啊。」

一陣滿足的喘息後,夜又靜了。黑暗中二嫂鼓起勇氣開口:

「我……」

手機突然震了起來,村長沒理,可打電話的人也是執著,嗡嗡聲響起沒完。村長咒罵著接起電話:

「干他媽啥…哦媽啊。我爹咋的了……啊?!」

虎軀一震,村長推開二嫂,摸起衣服胡亂往身上套。

「家裡有事我先走。」

「村長,我那個低保,你看啥時候能給我辦啊?」二嫂怯怯地問道。

「哎呀多大個逼事啊,天天他媽催,等下月的。」

「但是村長……」

「又他媽咋的了?一天天找你干兩炮凈他媽事。」

「你褲頭穿錯了,那是我的。」

村長摔門而去。二嫂連忙扭頭望向炕頭,炕頭上躺著的一個靜止的男人,一股酸腐味從他身上瀰漫出來,經久不散。二嫂打開窗戶,月光照得她滿身的紋身猙獰可怖,只是男人也許不記得,二嫂這身錦皮是多年前由他一針針親手刺下。

「師哥,疼,輕點,我第一次……」二嫂光著後背,雙手緊緊抓著衣服。

「誰他媽不是。忍著點兒!一會兒就好了!」二哥滿頭大汗,右手捏著銀針,左手拿著一本圖冊。

「為啥非得紋身啊?」

「師父說你這體質太弱,神請下來了就不願意走。所以得用薩滿秘術給你紋幾個圖騰護身。今天是灰八爺,下次給你弄個柳七爺。反正就是你請啥就得紋啥。」

「那,那我身子都被你看了,咋整?」二嫂問完就捂住了臉,兩朵紅霞染透了耳根。

「能咋整,娶你唄。」二哥裝作勉為其難,上揚的眉梢掩蓋不了狂喜。

可當年的二哥不會想到自己將來會變成個活死人。二嫂尋出一塊乾淨毛巾,慢慢給他擦拭身體。雙手撫上毫無生氣的驅殼,眼淚砸在地上支離破碎。

村東頭大院,三間大瓦房正中那間,老張頭蜷縮在炕頭,裹著棉被一動不動。幾個鄰居在窗外,搖頭晃腦地嘆息著:老張頭這回夠嗆了。

「夠嗆你媽啊夠嗆!」村長推開窗戶破口大罵,一肚子火氣全撒在這幫碎嘴子身上,「滾,哪來的哪回去!」

衛生所的大夫守了一夜,渾身解數使盡,到了中午老張頭非但不見好轉,反倒說起了胡話。村長附耳過去,只聽見老頭不停喃喃著:

「龍,龍……」

大夫一對三角眼滿是血絲,連連搖頭:「村長,我是沒招了,你爹這病太邪性,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就是送到中南海也沒救了。」

「去你媽的。你爹才沒救了。」連打帶罵趕走了大夫,村長給老張頭裹了幾層棉被,抱到車裡,向省城的方向狂飆。開上江堤,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路邊,對著村長拚命揮手。見村長沒減速,那身影就直接攔在路中間。村長一腳剎車,車頭貼著來人衣襟停下。

「你媽了個逼!」村長搖下車窗,怒不可遏。

二嫂扒住車窗,她袖口挽起,嫩藕似的小臂上露出一截刺青。

「你爸的病醫院治不好,我能治。」

村長鬆開了變速桿,回頭看一眼氣若遊絲的老父親,滿臉的猶豫:「當真?」

二嫂拉開車門坐進去:「給我辦低保,明天就辦。」

車子掉了頭,村長偷偷打量著二嫂,有點不確定這昨晚在自己身下浪叫的娘們兒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

剛來屯子那年,二哥二嫂在江邊兒壘了間屋子,織布耕田,挑水澆園,日子過得清苦但是有盼頭。那時候二哥身體好,儘管看過二嫂的漢子全都渾身發抖,也只敢在嘴上佔佔便宜。

村長當上村長那年,二哥突然中風了,鐵打的漢子癱了瘓,安穩的日子完了蛋。生活步步緊逼,街坊也收起了善意。一個傍晚,二嫂被劉大腦袋壓在苞米地里。

「兩袋細糧。」

劉大腦袋說完二嫂就停止了掙扎。罷了,就當被鬼壓了。

於是二嫂被姓劉的鬼壓,被姓李的鬼壓,村裡的鬼都喜歡壓二嫂,只要壓完留下糧食,現金,再不濟也會把缸里的水挑滿。他們排出了時間表,盡心儘力照顧著貧困戶。

然後在一個人贓並獲的下午,二嫂和劉大腦袋在苞米地里雙雙落網,村裡的爺們不好好交公糧的懸案就此告破。婦女者聯盟用指甲、吐沫和最誠懇的操你媽對二嫂進行了批評教育,並把她扭送到村委會。

村長眯著眼睛從上到下把這個從不給政府添麻煩的女人舔了個遍。這眉眼兒,這身段兒,村兒里的娘們再投胎十次都長不成這樣。村長公平公正公開地主持了公道:「都他媽給我滾。自個兒老爺們都看不住。我哪有工夫管你們這些B事兒。」

鬼散了,但是二嫂和二哥總要吃飯。於是二嫂又敲響了村委的門。

「低保?二嫂,這玩意兒可不好辦啊。」村長胳膊支在辦公桌上,眯起眼睛。這娘們終於知道村兒里誰說了算。

二嫂懂。於是她回家把身子細細洗刷了一遍。當晚,村長就睡到了二嫂身邊。村長多奸啊,低保辦完,二嫂就不好辦了。於是二哥二嫂和村長在一個炕上睡了很久。

那一身的刺青妖艷莫測。每次二嫂在自己身下扭動,村長都感覺自己在日一頭渾身鱗甲的斑斕神龍,這畜生低眉順目,隨日隨到,讓村長有一種馴龍的成就感。

漢子們和他們的老婆不敢再對二嫂輸出物理攻擊,可二嫂成就了他們的茶餘飯後。破鞋恆久遠,婊子永流傳。

車停在籬笆牆外,村長把父親背下來,跟著二嫂進了屋。二嫂示意村長把老頭放在炕上,咬破手指,在老張頭前額和兩肩各塗了個符號。隨著血液漸漸凝固,老爺子雖然面色仍蒼白,呼吸卻穩健了不少。

村長面露喜色:「這就完了?」

「這是先把老爺子命保住。請神兒得晚上。你去拿點煙酒來吧。」

二嫂從地窖里拿出一口箱子,薄薄的鼓,細細的槌,花花綠綠的衣裳,一樣一樣往外掏,村長起了好奇:「跳大神嗎?我可聽說跳大神得兩個人。」

村長一句話讓那些噴著酒氣的教誨又翻湧著擠進二嫂的腦海,她雙肩一僵,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江畔,那些個人神共舞的日子。

「跳大神啊,得兩個人。」師父抿一口地瓜燒,又重複了一遍。

年幼的二嫂和師哥無視了師父,兩雙小手上下翻飛,一根紅繩不斷變換著形狀。輪到二嫂,紅繩總是亂成一團麻。師哥的手真好看,她光顧著看手,忘了怎麼翻繩。

「咳咳,差不多得了啊。」師父瞪著眼睛假裝生氣,兩個青梅竹馬的小傢伙假裝正襟危坐,求知若渴。

「啊,為什麼說跳大神得兩個人呢,跳大神攏共分三步,大神把神請到二神身上,用二神的嘴說話溝通,事兒辦完了大神再把神請走,這才叫跳大神。」

師父又抿了一口酒:「所以說,你倆這輩子就是一副架。」

「老鬼你瞎嘞嘞啥!」

二嫂臊得面紅耳赤,心裡齁甜齁甜的。師哥緊鎖著眉頭,問道:

「師父,要是就一個人,把神請到自己身上會怎麼樣?」

師父幹掉最後一口酒,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嗝~~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問你話呢,你自己能跳大神嗎?」看見二嫂突然賣獃兒,村長又是緊張又是不耐煩。

二嫂裝作把一縷頭髮攏到耳後,抹了把眼角,繼續掏著傢伙:「就我自己……我儘力。」

天黑透了。村長把老張頭背到屋後的倉房裡。倉房沒窗戶,黑黝黝的像個動物巢穴。二嫂點起兩根蠟燭,村長勉強看清,屋子正中有個小檯子,上面擺著一個裝滿了大米,看不出本來什麼顏色的碗。蠟燭中間立著一個小神龕,神龕空空如也,最內側寫著「胡黃二仙」幾個字。

村長把老頭放在神龕前面躺好,二嫂也換了身行頭,那衣服上滿是鈴鐺和鐵鑄的小玩意兒。他想起來,上個月去市裡看演出,跳祭江舞的薩滿就這麼穿的。燭光中,二嫂披頭散髮,面色慘白,她抽出一支煙,畢恭畢敬插進碗里,然後抬起驢皮鼓,和著沉悶的韻律,唱出請神調: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閂。

行路君子奔客棧,鳥奔山林虎歸山。

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

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趕將鞭。

紅燭支起求神諭,香案擺開請神仙。

先請狐來後請黃,保家神仙快下凡……

村長覺得自己被騙了。這他媽不二人轉嗎。

猛聽得一聲尖叫:「來也」!村長驚出一身冷汗——倉房門窗緊閉,無端端地生出一股陰風。神龕前兩粒小火苗確掙扎著熄滅了,插在碗里一柱擎天的那根中華升起了裊裊青煙,豆大的煙頭忽明忽暗,二手煙的味道瀰漫開來。

村長汗毛根根倒立,明顯感覺出這屋子裡除了自己父子和二嫂,現在又多了什麼。

煙頭位置不斷下降,最後閃爍幾下,終於滅了。幽光一閃,蠟燭忽然又亮起來,二嫂躺在地上雙眼翻白,全身抽搐,大口大口吐沫子,像一條擱淺的魚。不多時,她停止扭動,四肢著地,魚又變成了一頭小獸。長發掩住了表情,一把不似人類的聲音響起:

「所求何事?」

村長從頭皮到腳心都在發麻:「救……求大仙救救我爸!求老仙兒!」

二嫂四肢扭曲,慢慢向老張頭的方向爬過去,指尖慢慢伸向老張頭的腳趾。手腳相交,二嫂發出一聲動物橫死前的慘叫,橫著飛了回來,狠狠懟在牆上。撞翻的蠟燭又引燃了神龕,火苗慢慢咬上胡黃二仙幾個字,倉房裡憑空多了幾縷動物皮毛燒焦的氣味。

老張頭嘴巴大張,無聲地咆哮著,乾裂的嘴唇裂出道道傷口,把下巴染成了血葫蘆。二嫂四腳著地爬到老張頭面前瘋狂叩頭,晦澀的長句一串一串念出來,涎水和血水一縷縷甩在地上。陰風又起,吹開二嫂一簇長發,露出半張尖嘴猴腮的黃皮子臉。

村長抱頭伏地,心潮澎湃。爹,孩兒不孝,早他媽知道這麼嚇人我就讓你死咱家炕上了。

叩頭的聲音漸消,老張頭和二嫂好像兩個雕塑,都沒了動靜。村長心一沉,我操,老爺子沒救回來,還他媽搭進去一個。

突然,老張頭仰卧的身軀像後弓起,村長眼前一花,茅草和泥巴築起的屋頂支離破碎,夜空中一個踏火焚風的修長身影稍縱即逝,耳聽得一陣重物落水的聲響從江邊傳來,水聲過後,夜又靜了。

「老爺子沒事兒了。你答應我的,別忘了。」二嫂嘔出一口血,頭一歪就地昏倒。

當晚回到家,老張頭就會打呼嚕了。隔天早上一睜眼,完全恢復成了那個狗都嫌棄的村長父親。

天近傍晚,送走了最後一波前來探望的客人,老張頭想出去透透氣。夕陽西下,山影巍峨,松江風暖,父子倆站在江堤上抽著煙沉思,宛如兩個好人。

「兒砸,爸是咋得的病你知道不?」

「二嫂說你受驚了。」

「恩。」老張頭猛吸幾口煙,聲音中充滿心有餘悸,「那天晚上我讓龍沖著了,是真的龍。」

那晚老張頭從村西王寡婦家出來,身心舒爽。哼著小曲,順著江堤打道回府。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相約在你家柴火垛,相約在後院葡萄架……」

夜晚的江水波光粼粼,像某種懶洋洋的生物,汛期快到了,此時正是江畔最宜人的時節。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如此美景讓老張頭濕性大發,尿意盎然。索性站在大壩上解開腰帶,痛痛快快地釋放了一次。

江心上突然一陣翻湧,好像有個水泵正在水面下激烈作業。咕嘟了一會兒,以水泵為中心,江面上出現了一個漩渦,老張頭一眨眼,那漩渦已經有了村裡打穀場大小;老張頭又一眨眼,一個火車頭那麼大的腦袋從漩渦里鑽出來,這回老張頭看清了,那腦袋長得跟年畫上的圖騰一毛一樣。之後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

說到這,老張頭扔了煙屁,手指江水對岸的北山,少有地露出嚴肅的表情:「吉林這地界,自古龍氣鼎盛。你小時候我總給你講的那個故事,你還記得不?」

說的是,二十九歲的康熙第一次來吉林視察工作時,情緒還是比較亢奮的。擒鰲拜,平三藩,一不小心,三十歲之前實現了幾個小目標。

在松花江畔,寂寞的康熙舉目眺望,只見城北山嶺起伏蜿蜒,江水奔流磅礴,隱有睥睨天下之意。康熙來了興緻。於是數位方士觀星望氣,卻無一善終,死前皆言:此地山勢雄渾,水質極佳,有九龍蟠趨之勢。通俗點講,就是這地方有龍,長此以往,大清要完。

康熙聞言,破口大罵:「你他媽是龍,朕算什麼?!」

天子一怒,別說龍,恐龍都得盤著。滿清武士削平山頭填到江里,壞了風水,讓龍脈求生不得,又召來皇族薩滿,令其生生世世守候在此,以秘法壓制龍氣,令其求死不能。

你不龍嗎,你不牛逼嗎。給朕你窩在松花江里好好看著,朕的江山是如何千秋萬世,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又聽了一遍,村長點點頭回道:「爹,可你上次說的皇帝是乾隆啊……」

老張頭大手一揮:「主角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個破鞋能驅龍。」

六月的天,村長的臉。昏厥的二嫂被大雨澆醒。顧不得擦乾身體,二嫂急忙給男人喂飯,擦身。太久沒請神,昨晚大戰過後二嫂周身酸痛,兩眼發黑,終於滿身虛汗地軟倒在地。當年老鬼的話語依稀迴響起來,二嫂閉上眼睛,任回憶把自己淹沒。

「這個請神兒啊,無非是把靈魂附在人身上。」 師父抓了幾粒花生扔進嘴裡,吞了一口老酒送下去。「越牛逼的魂,威力越大,對身體傷害也越大。」

夏天的雨珠順著青瓦連成了線,兩個小徒坐在屋檐下,二嫂懶洋洋地偎在二哥肩膀上,二哥挺直身體,好讓二嫂靠得更舒服一些。

「為毛附在人身上?」

「傻丫頭,人是萬物之靈啊。這世上有什麼比人還可怕呢。」

二哥又把腰板挺直了幾分:「師父,以後我當二神行不?」

二嫂一聲冷笑:「你特么長得還不如灰八爺,哪個神願意上你。」

剎車聲把二嫂拽回操蛋的現實。村長摔上車門,提著兩包營養品走進籬笆院,二嫂抹抹眼淚,起身迎了上去:

村長笑而不語。二嫂關好門窗,褪去衣物,閉著眼睛等著村長槍挑蓬門。然而村長並沒有撲上去,他盯著二嫂的紋身,認真地微笑著,猥瑣中飽含陰鶩。

「本事這麼大咋還造這B樣呢。」兩份填好的低保申請書在二嫂眼前晃了晃,「幫我個忙,我好交上去,下禮拜錢、糧就到位,衛生所大夫天天給他按摩,不比你這強多了。」

二嫂把頭別開:「你說啥呢村長。除了睡覺我還能幫你啥。」

「還裝,」村長吐出一口煙,樂了,「把那玩意弄出來,我有用。」

村委會明晃晃的大印攜著無限法力,壓得二嫂抬不起頭。

記憶中,她第一次見到龍那年,師父老得很快。有天深夜,師父把二嫂和師哥帶到了江畔,爬上江堤後他休息了很久,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們這一脈,其實是有名字的。」

「啥玩意兒?你說啥呢師父?」兩個徒弟有點懵逼。

「我們這一脈,喚作皇族薩滿,世居松花江。請神跳神不過是掩人耳目,我們有自己的歷史使命。我問你,十二生肖里飛禽走獸都有跡可循,單單神龍不見首尾,可想過是為何?」師父的聲音混著酒氣,聽起來好不真實。

兩個小徒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反常,二嫂縮在師哥身後,兩人十指緊扣,師哥故作鎮定:

「老鬼逗咱倆玩呢,別怕。」

「因為這玩意兒也是真的。給我看好了。」師父敲起驢皮鼓,用滿語吟唱出兩個徒弟從未聽過的請神調。

水波蕩漾,風起雲湧,百丈長的軀體鑽出大江,旋轉跳躍不停歇。那種從心底升上來的恐懼和震驚狠狠烙在心裡,師父死後,每年師哥喚龍時二嫂都在場,遠不及第一次那種震撼。

二嫂邊回憶邊猶豫,村長卻不給機會了。他扔了煙頭,又哈出一口濃痰把煙頭澆滅,皮鞋踩上用力碾了幾碾:

「辦成了,以後村兒里我老大,我爹老二,你老三。」

夏至子時,陰陽交匯。黃曆上說,農曆五月二十七,諸事不宜。

天上沒有一絲雲,月亮大的出奇。二嫂身著薩滿服,一人一鼓,獨立江畔。

空氣中的水汽起了變化。二嫂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驢皮鼓。和著鼓聲,二嫂用滿語唱出咒語,努力模仿著師父生前喚龍的樣子。

「我的使命就是守著這玩意兒,讓它囚在松花江里。現在這是你們的使命。」

再一次念完咒語。師父累的拿不住鼓,跌坐在地,氣喘如驢。

「知道了老鬼,你都BB一萬來遍了。」二嫂不耐煩地做了個鬼臉。

師哥控制不住計幾的腦洞,開口問道:「師父,要是把這玩意兒請到身上得啥樣?不得上天啊?」

剛喝了口老酒的師父渾身一滯,含了很久才咽下去。

「師父沒試過。不過人的褲衩肯定裝不下龍那麼大的屁股。」

又溜號了。二嫂強迫自己神氣合一,專註吟唱。不知什麼時候,厚厚的雲彩把月亮遮擋得嚴嚴實實,大江靜的像一泡死水,連風也停了。除了二嫂詭異的歌聲,四周竟無一絲聲息。

一股蒼涼暴虐的氣息突然湧來,不同於柳七爺的詭譎和胡三爺的狡諧,這是吞噬天地的兇殘。不多時,江面泛起層層漣漪。一對鹿角慢慢鑽出,然後是駝頭,鱷吻,須髯,蛇頸,鷹爪,待到一身的鱗甲全部懸出水面,趴在江堤上偷窺的村長尿了。

額角崢嶸的畜生髮出了出水後的第一聲龍吟,剎那間腥風撲鼻,吹起沙子打在身上生疼。它在江面上扭動盤桓,碩大的龍眼凶光畢露,鱗甲摩擦的聲音不絕於耳。

二嫂氣沉丹田,驅龍咒又高了幾個八度。這畜生不肯就範,龍口大張,長嘯震耳欲聾,龍爪揮舞,激起萬丈波濤。幾條血線像小蛇一樣從二嫂眼睛鼻子蜿蜒出來。血腥氣喚醒了薩滿的凶狂,二嫂雙目赤紅,青筋暴起,鼓槌雨點般落在鼓面上,彷彿千萬八旗鐵騎從她手中咆哮奔出,奮勇擒龍。

沙灘上一龍一人狀若癲狂,打村長記事起松花江就沒這麼熱鬧過。

鼓聲和吟唱停了,巨龍仰頭無聲地咆哮幾聲,一頭栽到沙灘上,雲層散了,月光映得鱗片一陣慘白,就像二嫂的臉。二嫂長出一口氣,仰面躺到。

師父,命都保不住了,還他媽管雞毛使命啊。

江畔新建了一個鋼鐵牢籠,籠子四面都是高壓水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日夜澆灌著巨龍。可是皇家薩滿的擒龍咒太霸道,巨龍靈氣盡失,好像炕頭一動不動的二哥。

不過這也足夠了。聽說世界各地的開發商都在路上,中央也正在組織科研團隊。很快村裡就會有博物館,研究院,主題公園。現在村民們談論的都是拆遷款,小洋樓,還有大把的工作機會。整個村裡洋溢著一種詭異的喜慶。二嫂的心裡也活潑起來。也許早就該把龍出賣,造福鄉里。

村長派人送來了一個輪椅。忙完活計,二嫂推著二哥上了江堤,晚風習習,二嫂的心情很久沒這麼平靜了。遙望著北山,二嫂心裡一動。那老鬼躺在山下,到如今也有三年了吧。

還記得那天兩個徒弟跪在床前,泣不成聲。師父張開乾裂的嘴唇,氣若遊絲地叮囑道:

「二丫,你學藝不精,師父倒不擔心。我給你師哥算過,過幾年他有個大劫,你一定好好照顧他。」

二嫂淚如雨下:「老鬼,你臨死也不說點好話,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師父大聲咳嗽起來,直噴得被子上血跡點點,而面色竟紅潤起來。他翻身坐起,寶相莊嚴:

「你們倆現在給我發誓,今生今世與龍為伴,護其周全,防其升天。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永不超生。

二哥二嫂對視一眼,豎起三指,異口同聲:「今生今世與龍為伴,護其周全,防其升天。若違此誓,只生一胎,永不超生。」

一思至此,二嫂握著二哥僵硬的手,笑罵了一句:「這老鬼算得還真准。他咋不算算我跟你啥時候有孩子呢。」

正在這時,不遠處籠子里的畜生翻了個身,江畔一時腥臭撲鼻。幾個看守巨龍的保安伏地痛吐。

「棱……」

這一聲猶如晴天霹靂,二嫂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二哥。他嘴角還掛著哈喇子,費力地挪動著嘴唇,卻真真切切地吐出了含混不清的音階:

「棱,凌,龍……」

二嫂顫抖的手抓住二哥的肩膀,狂喜讓她說不出話,她只是嗚咽著。那對曾經寵溺自己的眸子,雖然還沒對焦,但已漸漸有了神采。

忘記了那一晚是在怎樣的激動中渡過,二嫂又重新供起了保家仙,每日恭恭敬敬地上香,祈禱,對生活充滿了十分的虔誠和十二分的期待。

其實二哥恢復得不算快,他吐不出完整的賜予,脖子以下還不會動,也認不出二嫂。但二嫂信心十足,每晚都推著他去江畔,遠遠地望著巨龍。二哥一定會好起來,紅火的日子也會回來,沒人會再讓自己受委屈。

這晚,二嫂正喋喋不休地對二哥回憶師父偷酒喝的丟人事,一群村民簇擁著村長迎面走來。二嫂連忙讓開道路,可他們停到了面前。

「二嫂,有個事必須跟你說一下。」在外人面前,村長總是這麼正經。

「上邊的意思是,龍是遠古生物,是活化石,是生物進化的另一種形式,是食物鏈的頂端,是全人類的遺產……」

二嫂傻傻地看著村長巨龍一樣的大嘴一張一合,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上邊說你那些個神啊咒啊都是封建迷信。二嫂,你走吧,別回來,為了咱村。」村長揮揮手,幾個漢子架住二嫂。村長跟另幾個男人搬起了輪椅。

村長三步並作兩步,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輪椅傾斜了一瞬,但足夠二哥摔下來。一個漢子來不及收回自己邁步的腳,二哥堪堪在堤壩邊緣停住的身體被這腳一撥,順著斜坡滾了下去。

二嫂掙開兩個漢子,尖叫著分開人群。村長他們追下來時,只看見破布一樣的二哥已經在二嫂懷裡咽了氣。她低著頭,臉上已經沒了任何錶情。

師父,您說得對。人太他媽可怕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人做不出來的。

這點小插曲被大家心照不宣地遺忘。還來不及不安,古生物研究所已經建好了,上頭與開發商的談判也進入了拉鋸戰。龍被人們裝進了動車那麼大的一個營養槽里,身上接滿了管子,無數白大褂在營養槽周圍瘋狂地忙碌著。村長比研究員更忙,他為了村裡的發展,每日陪著領導和大款各種花天酒地,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儼然一個人民公僕。

這晚,省里的劇團來村裡演出,江畔燈火通明,一片歌舞昇平,在貴賓席上作陪的村長突然眼皮狂跳。

「下一個節目,神調。」

村民們狂拍巴掌。省里的劇團節目好,風味正,口碑剛剛的。今年又擴大了隊伍,聽說新招的演員各個身懷絕技,最出彩的是個娘們兒,單出頭神調能把人唱哭,老少爺們兒沖著這節目才擠到江邊喂蚊子。

大幕緩緩拉開,可能是為了突齣節目的神秘感,舞台上的燈光全滅,在台下只能勉強看輕演員婀娜的剪影。

「日落西山黑了天,千門萬戶合家歡

十家倒有九家喜,唯有一戶人不全

左手抄起驅仙鼓,右手拿起趕神鞭

不請胡來不請黃,不請神來不請仙……」

那演員朱唇輕啟,唱出了請神咒。聲音還是那個聲音,曲調還是那個曲調,村長坐如針氈。台上那娘們不是二嫂又是誰。她解開了薩滿袍,露出半截上身,絢爛的紋身上如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疤。幾條閃電劃破天幕,村長看見二嫂充血的眼睛冷冰冰地盯著自己。

「諸神若有慈悲意,何故好漢奔陰間

諸仙若懷眾生願,怎能小人享天年

修橋補路不長命,殺人放火抱金磚

陰陽相隔人不見,枉生枉死神不憐……」

江水有了動靜,浪頭試探著湧向沙灘,一波比一波大。背對江水的舞台開始搖晃。人群出現了小小的騷動,領導皺起眉頭,村長慌忙呼喝:

「王二癩子,劉大腦袋,你們快把她整下來,別讓她唱了!」

一聲悶雷,震得舞台塌了一半。鋼架,幕布,燈桿雪崩一樣倒下來,兩個氣勢洶洶的漢子躲閃不及,被砸個正著。

水沒到了小腿,波浪讓人站不穩。雷聲混著龍吟,狂風吹攏烏雲,大雨傾盆而下。恐慌像觸電一樣在人群中傳遞,人們尖叫著逃離江畔。村長脫下衣服擋在頭頂,大聲呼喝著讓領導先走。

演出停了,可請神咒沒停,驢皮鼓的聲音穿破雨幕,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二嫂的身軀竟慢慢浮空,野獸一樣的目光籠罩著雞飛狗跳的人群。

「幫兵不請老神仙,單請神龍下凡間

金鱗攪渾三江水,鐵爪倒拔五嶽山

罡風吹散人間苦,洪波洗盡世上難

神不管,仙不憐,神龍下凡水滔天」

幫兵訣唱完,一個暴虐的意識慢慢從水中探過來,二嫂心裡一動,她舒展四肢,隨著那吞噬天地的殺意滲進腦海,身上也裂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五彩的薩滿服很快就變成了大紅袍。

師父,今天我還真就把龍的屁股裝進人的褲衩里了。

江面上就拱起一座大浪,好像水天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瀑布。二嫂站在浪頭上,那雙曾經寫滿委屈的眸子已經沒了絲毫的人性,單薄的身體攜著怒龍的力量向岸邊發起了衝擊。來不及逃走的人群在大水中掙扎片刻就沒了聲息,浪頭攜著屍體狠狠撞在江堤上。

整個村莊都在顫抖。堤壩上倖存的人忘記了逃跑,天威至此,龍威至此。

可那操控大水的曾經也是人啊,也是人把人逼成了龍。

又一個大浪拍在江堤上,鋼筋混凝土發出不堪重負的慘叫。

「滾,快跑,別擋道!」

村長推開省里的領導,踩著外國開發商,一馬當先沒命地往後蹽。

但人快不過水,水快不過龍。還未跑下堤壩,第三個浪頭已經撲到身後。大堤不甘心地冒出一個細細的裂縫,裂縫就成了窟窿,窟窿又成了缺口,村長,老張頭,劉大腦袋,小村莊,義憤填膺的松花江咆哮著不分先後地吞噬了一切。

身體被龍魂粉碎前一瞬,天地間只剩一片汪洋。最後看了一眼身下的水鄉澤國,二嫂突然想起十七歲那年的雨天,屋檐下懶洋洋的兩個劣徒。

「師妹,咱以後別跳大神了唄。你這一天天披頭散髮的,多嚇人啊。」

「你他媽嫌棄我丑是不是。不跳大神咱倆能幹啥。」

「種地,放羊,捕魚,幹啥我都能養活你。」

「……真的?」

「真的。等師父沒了咱倆就找個地方,沒有神,沒有龍,蓋個小房,白天種地,晚上種人。」

腦洞故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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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1.

今天侍衛來報,說是公主失蹤啦,很有可能是被惡龍抓了去。

國王一聽,揮手示意侍衛退下,面不改色吃著早餐,繼續跟夫人商量昨天騎士大賽的趣事。

講道理,實在不是國王不擔心自己閨女,但這已經是公主第三十六次被惡龍抓走了。

公主第一次被抓走那天,烏雲遮住了月光、在月亮探出頭的一剎那,有人看見那隻在星空中翱翔的巨龍,它的背上依稀飄著珠光寶氣的裙角。

國王得知消息後勃然大怒,他在城堡最高的塔頂召集兵馬,劍指北方那座黑氣繚繞的惡龍山。可惜他們雖然找到了猙獰恐怖的惡龍,卻在龍息之下傷亡慘重,鎩羽而歸,連根公主的頭髮都沒看到。

大敗之後,國王也曾試過廣發英雄帖,號召各路勇士營救公主,結果沒有一個成功的,反倒使那條惡龍愈加凶名大起。

一時之間,惡龍在周圍幾個國家犯下累累罪行,不是偷了鎮國之寶,就是搶劫了地下國庫,甚至還順路捲走了某國國宴上無數的珍饈美味。

這條惡龍實在太過強大,無人能敵,所有受到迫害的人,都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可就連國王都絕望地想要放棄時,公主卻奇蹟般地回來了。

那是個大清早,正在打掃城堡的侍女去塔頂偷懶,不料發現了公主。公主熟睡著,嘴角掛著笑意,身上還蓋著鑲金絲的絨被。

國王大喜過望,立即決定三天後大擺筵席,並且要全力尋找那位救了公主的神秘英雄。

然後三天沒到,公主就又被惡龍抓走了。

2.

國王第二次看到回來的公主時,莫名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

這一次國王很謹慎,什麼消息都沒透露。

可惜不過三四天,公主又失蹤了。國王得知消息後,沉思後決定再等等。果然,沒到半個月,公主又在城堡門前醒來了。

公主失蹤時而在白天,時而在黑天,總之不管在哪裡都會被惡龍擄走。有學者把這個情況叫做「薛定諤的公主」,即:如果不打開公主卧室的門,永遠不知道公主是不是失蹤了。

失蹤之後,公主又必定回來,時而在塔頂上,時而在城堡門前。這叫做「薛定諤的公主之歸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惡龍一遍遍抓公主,騎士一遍遍救公主,你來我往,相當熱鬧。所以如今公主一失蹤,國王就當自己姑娘旅遊去了,還是免路費那種。

不過次數多了,人們開始發現,當公主出現在城堡門前時,往往是兵力防護薄弱的時候,沒有人看到送公主回來的是什麼人。

後來一個小孩找到國王,說他那天起夜,看到一個身影正抱著公主,他全身披著龍鱗鎧甲,容貌隱藏在面具之內,神秘又威武,分明是傳說中的屠龍騎士。

屠龍騎士發現男孩看到自己後,用低沉的聲音不耐煩說,告訴你們的國王,看好自己的女兒!下次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聽到這個消息,國王大喜過望,聲稱一定要找到屠龍騎士,將公主許配給他,省得每次都勞煩騎士出馬,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公主不高興了,她質問父王:那騎士是什麼人?萬一他是壞人呢?萬一他有老婆呢?萬一他有家暴傾向呢?

國王啞口無言,將公主許配給屠龍騎士的事宜,只好悻悻作罷。

3.

但國王不會善罷甘休的,畢竟這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在公主又一次失蹤後,國王立即邀請到大陸最有名的魔法師分別在塔頂與城堡門前布下禁制,這禁制有進無出,就為了等屠龍騎士送公主回來時,留下他,與公主成親。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十多天之後,守在塔頂暗處的眾人終於等到了騎士。

漆黑的夜色中,騎士從北方走來,懷中抱著熟睡的公主,踏入城池。

「太好了!終於抓到他了!」國王一拍手,壓低聲音,激動地喊著。

然而就在國王等人都為找到神秘的屠龍騎士歡呼時,緊接著發生的事情,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在空蕩的街巷中,懷抱公主的屠龍騎士縱身一躍,龍鱗鎧甲一片片散開又重聚,托起了公主,飛向塔頂。

屠龍騎士...竟然變成了一條猙獰恐怖的惡龍!

惡龍背著熟睡的公主,飛到塔頂,輕輕地一側身,公主就從龍背上飄了下來,一點也沒驚動她。隨即惡龍像是卸下了重擔,長吁一口氣後,轉身正要飛走,才發現塔頂不知何時已布滿了魔法禁制。

「怎麼是你?」國王等人從暗處走出來,神情複雜地問。

巨龍耷拉著腦袋,說,「是我。」

「那是誰抓的公主?」國王滿腹不解。

惡龍一聽,立即暴跳如雷,吼到:「是她自己阿!是她自己找來的阿!能不能好好管著你家閨女?能不能能不能?為什麼每次都能讓她溜出來?」

惡龍一副快哭的模樣,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他不停地發著牢騷,「你說我也是賤,為什麼當初就非要抓她呢?抓回去之後,又要金絲絨被,又要布偶娃娃,鏡子要圓的,梳子要檀木的,哪國的珠寶好看,讓我去搶,哪國有好吃的,還讓我去搶,我又不是她爹,煩不煩人阿!」

所有人都在愣愣地聽惡龍吐苦水時,一旁熟睡的公主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噘著嘴,明顯有很大的起床氣,只見公主甩手拍著被子大喊,「吵什麼吵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等公主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城堡,立即變得有些失落。接著,一轉頭,才看到獃獃的父王等人,以及趴著的,不敢正視自己的惡龍。

星空下,公主看到惡龍,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欣喜的神情,緊接著又換上生氣的臉色。

「好哇!原來是你,我早該猜到的!」穿著睡衣的公主怒氣沖沖向惡龍走來,她用力拖著欲哭無淚的惡龍的尾巴,氣呼呼說,「不要鬧了,快跟我回家!」

完。

一篇近一年前的舊文,才發現自己寫過很多關於龍的童話故事。喜歡的人多的話會再更呀~


傳說在這片大陸的極東之地,有一片神秘的海域,每十二年出現一次,只是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

在某一年的最後一天,一隻兔子找到這裡,它扛著一把金色的釣竿,背著一大筐胡蘿蔔,悠哉悠哉,似乎找到這個地方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隻兔子在海邊找到了一塊滿意的石頭,把自己的短尾巴拍的蓬鬆一點後就一屁股坐下了。

接著它把釣線挽了一個活扣,卯足力氣甩了出去,做完這一切,兔子拿出一根胡蘿蔔來咔嚓咔嚓的啃著。

等到夕陽下山那一刻,釣線突然開始劇烈抖動,透過籠罩在海面的霧氣,隱約可以看到被釣線困住的是一隻龐然大物。

兔子也一下支起了兩隻耳朵,扔掉吃了一半的胡蘿蔔,用四隻小爪子緊緊的抱住釣竿。

對方似乎不滿被困,不斷的發力掙扎,兔子咬緊了三瓣嘴瞪紅了眼,就是不撒手。

就這樣僵持了一夜,兔子的鬍子上沾滿了汗珠,對方的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小。

在東方第一道曙光升起來的時候,兔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收桿。

霎時間,一條金色的龍從霧氣中躍身而出,拖著釣竿和釣竿上的兔子,飛升至九天之外,盤旋於朝霞之間。

而兔子抱著釣竿像鯉魚旗一樣,在風中搖曳著,同時它也使勁往龍身子上爬。

等到太陽完全升起那一刻,兔子順著釣竿終於爬到龍的脖子處。

它用自己的長耳朵碰了下龍角,說道:

下一年就拜託你了喲。


(一)

「不要叫我公主,你跪下。」當安琪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城堡里安靜極了,只有蠟燭燃燒「噼啪」作響的聲音。

王子看著這個外表近乎完美的妻子,雙腿顫抖幾下,「咚!」膝蓋撞擊地面發出一聲悶響。他閉上了眼睛,這些天的遭遇讓他知道即將發生什麼,王子期待著變態的快感,以至於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

安琪拉嘴角勾起一個荒唐的笑容,她的眼睛卻冷的像一灘深水,她看著這個跪倒在地的男人,突然想嘆息一聲「你一點都不像他。」

可是最終,安琪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轉頭看向外面的沉沉夜色,她在等一條龍。

「啪」城堡里響起鞭子抽擊皮肉的聲音。

(二)

王子這些天一直有一件煩心事,他看著家裡溫婉賢淑的公主,覺得總是欠了那麼點味道,於是他帶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出發了。

王子要去見一頭龍,他雖手無縛雞之力,依然無所畏懼,因為他知道一個只在王子之間流傳的秘密——王子勇斗惡龍迎娶公主的故事是謊言,龍城堡常年住著公主,王子僅要帶著象徵性的武器和大量財寶。

等到了惡龍居住的深淵,王子展示一下這些亮晶晶的金幣,就可以達成交易,而這些金幣一般來自父皇的私房金庫。

「我見過你。」龍的粗氣噴在地面上,俯視著這個小小的人類。

「是的,不過我想退貨,我帶回去的公主太順從了,不那麼讓人滿意。」王子卑微的匍匐在龍的腳下,像一條哈巴狗一般。他一邊說著,一邊脫出身後一大袋金幣,布袋裡金屬互相碰撞「嘩啦」作響。「有錢就可以了吧,請您把公主再綁架回去吧,給我換一個。」

龍被這個男人理所當然的語氣噁心到了,但人類總是這樣,它見過太多道貌岸然的王子在自己腳下展示著財富和慾望,所以用尾巴尖挑起那一袋金幣,應允了。

「你想要什麼樣的公主?」龍問。

「要那種高貴的,霸氣的,甚至踐踏我的美人。」王子描述著,興奮的身體微微顫抖,他抬起頭眼睛鎖住這頭巨龍,繼續說「我可以給你金幣,珠寶,只想用這些換一個女人。」

「好吧,那你兩個月之後再來。」龍說。

正統的公主都是一個樣子,沒有符合王子條件的女人,但這並不妨礙龍賺取金幣,它打算去一個地方。

(三)

「您是在開玩笑吧?」安琪拉有些狐疑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她怎麼也不能理解龍先生的要求,「你的意思是讓我偽裝公主,嫁給一個王子?」

安琪拉臭名昭著,是這一帶有名的小偷,曾經也做過騙子,但由於她騙術高明又善於花言巧語,時間久了,就沒有人相信她的話了。

「沒有人會懷疑出自於龍城堡的公主。」龍對這個精明的姑娘說「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做事就可以衣食無憂。」他的臉上儘是高高在上的神情。安琪拉看著這個幻化成人,並且打扮得體的龍,覺得改變命運的路就在眼前鋪展開來,於是沒有半點猶豫,坐上了龍的馬車。

這馬車從貧民窟通向龍的城堡,途徑繁華的城鎮和幾乎見不到陽光的森林,安琪拉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她趴在馬車的窗戶上,就像是一隻有多動症的猴子。

好在馬車內部還算寬敞,龍先生坐在一角看書,安琪拉打擾到他的時候,龍先生就抬起頭用冷眼看她。安琪拉只是縮縮脖子,裝作一副知錯的樣子,卻從未把龍先生的不滿放在心上。

好在城鎮很快就過去,樹木漸漸繁密起來,馬車駛入森林,車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安琪拉起初還饒有興緻,但慢慢的也有了倦意,把頭倚在窗框上眯起了眼睛。龍先生的書已經很久沒翻過了,他看著這個終於安靜下來的姑娘,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這個時候正有細碎的陽光落在安琪拉的鼻尖上,「人類是美的。」龍先生用筆寫下這樣一行字。

當馬車終於到達城堡的時候,安琪拉伸了個懶腰,突然惡趣味的湊到龍面前「喂,這麼偏僻的地方,你不會覺得寂寞嗎?」

龍先生被嚇了一跳,之前從未有任何一個公主這樣靠近他,他有些措手不及。但龍的驕傲讓他不能顯出半點失態,於是他正了正神情說「這與你無關。」

話一出口,龍先生就有些許後悔,安琪拉癟了癟嘴,拉開車簾跳出去。安琪拉並沒有因為龍的冷酷而受挫,她與那些公主不同,性格里本身就有著一種痞氣的味道。而這時,她正被眼前的城堡吸引住了全部視線。

「或許,在遇到王子之前,我可以打打這頭龍的主意。」安琪拉看著眼前的城堡,突然心裡升起一個貪婪的念頭。

(四)

「王子需要一個能踐踏他的美人,這兩個月你就學習如何頤氣指使。」卧房裡燃起數根紅蠟,龍先生就坐在床的一側,安琪拉以為自己聽錯了龍先生的話,接過皮鞭傻站著。

龍先生等了片刻,安琪拉沒有任何反應,他有些尷尬,但當龍先生把視線轉移到堆滿金幣的床上時,就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正當的理由。安琪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滿床的財富讓人挪不開眼睛。

「那麼,開始吧。」龍先生咽了咽口水,他等待安琪拉的命令,「我現在應當做什麼呢,我的騙子小姐?」龍先生知道,這樣的訓練註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安琪拉被龍禁慾的聲線拉回神,她打量著這個身著單衣的傢伙。龍先生就這麼筆直的站著,他比安琪拉要高出很多,以至於完全把安琪拉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

「他可真尊貴。」安琪拉小退一步,饒有興緻的看著這條龍,絲毫不覺得任何懼意,「你叫什麼?」安琪拉問。

「龍三,你可以叫我三爺。」龍先生回答,他這個時候對騙子小姐有些另眼相看了。城堡里安靜至極,龍先生與安琪拉之間僅相隔一人的距離,安琪拉脊背挺直著,她骨子裡也有一種傲氣,只不過和龍先生的尊貴不同,她身上是那種「誰能奈我何」的痞勁。

「我現在就當你是王子,鞭打你,羞辱你?」安琪拉揮起皮鞭,擊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她見龍先生默許,臉上興味一收,面容突然冷硬的如石頭一般。「好。龍三,你跪下。」

龍先生被安琪拉突然變臉弄得一怔,從未有一個人敢這般,它幾番猶豫,跪了下來。安琪拉見這條尊貴的龍就這樣在自己面前矮下去,四周滿是琳琅珠寶,自滿的情緒漲上來。

安琪拉突然不可抑制的想要發笑,「我鞭撻你,你會不會和王子一樣愛上我呢?」

「我愛上你,除非你抽的我現出原形。」龍先生抬頭,他臉上沒什麼屈辱的表情,視線依然如同俯視,「現在的你,還差的太遠。」

(五)

安琪拉天性頑劣,自她住進龍城堡之後,龍三就沒了消停的日子。但他從未覺得安琪拉朽木難雕,因為越是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越會對改變命運有一種執念。

龍三在人間生活的年歲已經不可祥記,但大多時候都是孤獨安靜的,直到有各國王子帶來一袋又一袋財富,這些亮閃閃的金幣,陪著龍三度過冰冷堅硬的時間。

「龍三,你看這樣可還行?」安琪拉清亮的聲音傳來,龍三探出頭去,庭院里架著一小堆篝火,一頭小乳豬被紅繩五花大綁,仔細看去倒有那麼幾分繩藝的味道。安琪拉就揚著臉看龍三,臉上滿是等待誇獎的神色。

「繩結不夠整齊,間隙不規律,重來吧。」龍三丟下一句話,在他關上窗戶的時候,安琪拉一聲長長的帶著撒嬌的哀嘆傳進來。

不一會,窗外一股濃郁的烤肉香氣飄來,安琪拉扯著嗓子喊「龍三,下來吃乳豬!」

龍先生走近窗邊,隔著玻璃看這個咋咋呼呼的女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竟帶著一絲人類的笑意。

(六)

龍三留下的任務,安其拉起初完成的並不好,表情總是用力過猛。

龍三神態幾乎未變,他跪下來的時候,是一股最安靜的高傲。安其拉開始的每一鞭都像要抽碎面具一般,狠狠落下,她想要轉換自己和龍三的地位。甚至每一次,每一鞭,安琪拉都幻想自己是真正的公主,而龍是奴隸,這樣的想法讓她樂不可支。

但時間久了,龍依然是那個樣子,安琪拉開始覺得挫敗,這一日日相處下來,她的鞭子越來越難以落下。安琪拉莫名的覺得傷心,她看著跪下來的龍三,就想起他在城堡上看自己的眼神,想起這些,鞭尾就帶上了柔情。

在清晰的抽擊聲後,粗糲的鞭繩如同一條貪婪的蛇,貼緊龍三的皮膚划過,龍三像是感覺到這種纏綿的味道,看向安其拉,正撞進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但安其拉一句話也沒說,作為騙子小姐,她什麼都可以隱藏。

(七)

「這裡什麼人也沒有,我走之後,你會不會寂寞呢?」時間過得有些快,不管是對安其拉,還是對於龍三。

當龍三巡視自己珍藏的時候,安其拉就跟在它身後絮絮叨叨,她拿起地上隨意堆放的金壺,用指尖一彈,發出「鐺」的一聲堅硬的金屬敲擊聲。龍走過來,從安其拉手裡拿過壺,正看見安其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我想留在這裡,和你一同享受這些富貴。」安其拉伸展雙手,做出一個像是擁抱,又像是在飛翔的手勢,她頓了頓又說「如果你寂寞,你也可以愛我,如何?」

「人少就寂寞嗎?那你之前身處鬧市,你寂寞嗎?」龍看著她瘋瘋顛顛的樣子問。

「人那麼多,我依然寂寞,我寂寞的要死了。」安其拉突然轉頭,她晃晃悠悠走近龍三,把臉湊得很近很近,熱氣幾乎要噴在龍三的脖子上,她又說「但如果有了愛,那就好些。」說完她就咯咯咯的笑,但安其拉的眼睛裡很空。

龍三愣住,他突然想抱一抱這個騙子小姐,但是他忍住了。

「她只是一個能換金幣的人類罷了。」龍三這樣對自己說,後退半步轉身離開了,把安其拉一個人留在滿是琳琅珠寶的金庫里。

龍三出門的時候,步子很急,但到了安其拉看不見的地方,卻一點一點慢下來,直到最後終於停下。他覺得,自己像是把什麼東西,丟在了安其拉哪裡。

和王子的約定時間很快就到了,安其拉與龍三還有最後一場練習。

(八)

當龍三走進房間的時候,安其拉正背對著他站著,完美而流暢的腰線顯露出來。她聽到房門響動的聲音就轉過身,右手一松,被卷好的皮鞭舒展垂地。

蠟燭的光焰微微搖動兩下,安其拉從房間的陰暗處一步一步走出來,每一步都風情萬種。她的腳趾如珠玉無暇,點綴著丹蔻的顏色,她走近龍三。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之前我一直錯了。」安其拉示意龍三下跪,她沒有低下頭來,只是眼睛低垂,鞭柄輕抵著龍三的臉頰。「被鞭打怎麼會產生快樂呢?你們要的是被擁有的感覺吧。」

「那麼,你這次就以擁有我為目的吧。」鬼使神差的,龍三接了這麼一句話,四周太過安靜,以至於這話一出口,他都有些愣住。

蠟燭芯發出 「噼啪」響聲,皮鞭揮舞而破空的聲音響起,每一下都暗藏力道,但落下時卻是帶著情意。是咬牙切齒的纏綿,而後慢慢變成嫵媚,龍三看著騙子小姐,身上是疼痛的,但是他能感覺到一種傷感的糾纏。

這鞭子好像落在他心上,「人類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這個是愛嗎?是想要佔有,想要傷害,想要把自己交到對方手心裡的感情嗎?」又是一鞭落下,這痛感對於一條龍來說幾乎微不足道,但是龍三的心臟卻縮緊。

安其拉晃了神,一條龍在房間里顯露出原型,她被包裹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安其拉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笑起來,於是她把鞭子扔下,笑的直不起腰,靠在龍的軀體上,她笑出了眼淚。

「你抽打的我很疼。」龍三的聲音低沉。

「只是疼嗎?」安其拉聲音突然啞起來。但是龍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把尾巴卷在安其拉的脖子上,安其拉笑意就斂起來,她說 「你總是太不坦誠,而我就不。」

(九)

當王子費勁的舉起劍與龍對峙的時候,龍三就以一種拙劣的演技敗下陣來,安其拉被接走了。

當她坐在王子的馬車上時,把頭從車窗上探出來,她看見龍站在城堡的窗邊,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看著自己。「你不會後悔嗎?」安其拉心裡突然有這樣的一個聲音響起,她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說給龍三聽。

路過城鎮的時候,車外有喧鬧人聲,只是安其拉就安靜的坐在馬車的角落,她再也沒有探頭出去看了。即使熱鬧依舊,她卻覺得寂寞,就像是之前一個人度過的那些時間。

(十)

夜晚。

安其拉手握皮鞭,她冷眼看著王子因為太過興奮,而嘴角忍不住上揚的樣子,心裡除了折磨踐踏他的念頭之外別無所有。

窗戶正開著,窗外有普通百姓家星星點點的光。「把衣服脫了吧,你光著讓我更興奮。」王子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子口水味,安其拉覺得荒誕,把手緩緩伸向衣扣。

就這時,窗外傳來驚呼和尖叫,一條來自森林深處的巨龍,徑直向城堡飛來,衛兵們四散而逃,王宮突然火光衝天。

王子呆若木雞,安其拉突然笑了,她用手抓住衣帶,輕輕一扯,緩步走向窗邊。

「你瘋了?」王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但安琪拉充耳不聞。她的衣服掉在腳邊,但她大大方方的向窗外伸出手去,伸向飛來的龍三。

「抱歉,她不是公主,她是個小偷。」當安琪拉坐在龍三的背上是,這條龍拋下這樣一句話,飛走了。

(十)

龍三馱著安琪拉,飛過城鎮和鄉村,飛向森林深處的城堡。安琪拉就像猴子一樣好動,龍三隻能小心翼翼,讓自己飛的更加平穩些。

「你是我的了。」安琪拉拖長了聲音說,她突然俯下身,緊緊抱住龍三。「如果你不愛我,我就抽了你的龍筋,把你的財富付之一炬。」

「好,我的騙子小姐。」龍三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那我也愛你,我想陪你很久,我要努力活的長些,長到我們誰也不覺得寂寞。」安琪拉也笑了,她把龍三抱的很緊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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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故事完結,吶,說好的甜結尾。

明天開始會講一個懸疑故事,大家給我捧捧場啊(*°ω°*)?"應該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那個男人來自深海

作者:楚臨瀾

本文收錄於腦洞書系《他是龍》

人言萬丈深淵水止之處即有龍宮,水精為柱虎魄為瓦,金璧輝煌五步一珍奇。以其外有結界,非尋常人等可見,唯神明可以入內。

勾欄的說書人蕭生極盡口舌之能將龍宮說得是天花亂墜,一眾嗑瓜子聽眾也是深信不疑,瞪得眼睛溜圓,像全然忘記了二十年前被黃河大決堤所支配著的恐懼。

台上蕭生一身月白衣衫,靈秀的眉眼,正噴得口乾舌燥,他撫尺一下暗暗咽了口唾沫:「龍宮裡有人腦袋那麼大的夜明珠!」

「哎呦喂是嗎!」

「龍宮裡有槐樹那麼大的珊瑚!」

「哦豁我天!」

「龍宮裡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寶物!別說人死了,輪迴了都能再給你薅回來!」

「是嗎嘖嘖嘖嘖嘖!」

「還有那個龍王,他……蛇身、獸腿、鷹爪、馬頭、魚尾、鹿角、魚鱗,形象不堪性情暴虐還有無數條生命,我今兒就說一番他的軼事傳聞。」

例行吹上了一通後,勾欄散了場。

負責寫詞兒的於公子依舊是最晚一個走的,他極其有誠意地誇讚道:「蕭兄扯……呃,說得真好。」

蕭生和善微笑道:「詞可是於兄寫的。」

於公子臉上露出一個「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表情後適時地轉移了話題:「不知今日蕭兄是否有空,可與於某人共同飲上幾杯酒去?」

「小生榮幸,但是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改日吧。」

「怎麼,難不成還趕著回去跳海去不成?」

「差不太多了。」

於公子笑得快劈了叉,便不再提,只是臨走的時候問得突兀:「蕭兄,傳言龍宮有使人起死回生的寶物,你信嗎?」

「不信的。」

蕭生托著腮打了個哈欠。說真的他哪兒知道什麼龍宮的事,說得跟去過似的。

就像他都不知道,龍宮裡現在有一個低氣壓籠罩著的龍王爺。

龍王最近心情不是非常好,並且缺乏了化悲憤為食慾的能力。他悶悶降了幾場雨方才收工回家,面對一桌子的菜沒有太大的胃口,攪拌著海水濃湯時他想來想去儘是煩心事兒。

比如說,自己定海神針被猴兒搶了。

比如說,自己妹子被豬拐了。

又比如說,有個拿紅布條和呼啦圈的小孩兒天天鬧騰著。

他想著這些,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吃不下啊」。

於是一旁眼巴巴瞅著的極富眼力見的紫菜精立馬利利落落收拾了桌子。

龍王還沒愣過神兒來,一拍桌子吼道:「回來,我還沒吃飽呢!」

紫菜精有點懵,答得委屈:「大王不說不吃了嗎?」

龍王又是一拍,道:「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

紫菜精宛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恍然大悟後略一沉思,小心翼翼問道:「那大王,人間那孫子今兒又跳海自殺了,您還見不見?」

龍王本擺擺手十分不耐煩:「不見不見不見。」

紫菜精得了令乖巧點頭:「得嘞!」

紫菜精把蕭生扛過來撂到龍王面前的時候,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

龍王把蕭生來回翻了一個個兒,蹲在年輕人身邊琢磨著。

其實跳海自殺這事很平常,要命的是龍宮的結界竟然攔不住這小子。

龍王突然老淚縱橫就想到了第一次見這小子的情形。

那是龍王第一次主場相親,相的還是隔壁水域龍王的千金,那位龍公主生得叫個貌美,龍鱗似白玉般晶瑩剔透,龍王正想好好表現抱得美龍歸,忽然從天而降一個不明之物,吧唧臉就埋到龍王湯里了。

最怕空氣突然寂靜。

龍王為了形象強忍怒火,把人翻了個面兒,然後看到了一張俊俏的臉。

他掄起年輕人重新扔上了岸。

幾天後,蕭生在家裡喝湯,突然窗戶里就飛來一條龍,二話不說一腦袋扎湯里了,然後頂著一腦門兒蛋花兒嗷嚎著:「我就問你氣不氣?氣不氣!?」

蕭生滿臉儘是沉著冷靜,然而五秒後,「夭壽啦有龍!」然後哐當栽到了地上。

龍王給他清除記憶的時候有點後悔,衝動了衝動了。

龍王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的時候,蕭生又跳海了。這次還好,沒砸著湯,眾魚目睽睽之下他直接吧唧砸到了龍王身上。

龍王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

把蕭生重新扔到海灘上後,龍王一個人在後院兒坐了一天。

他是噙著淚問的紫菜精:「我還帥嗎?」

紫菜精一個勁兒地吹著:「帥啊,怎麼不帥了,您倒下去的時候動作特別優雅,絕對不是等閑之輩做得到的。」

龍王扶額:「在我想打人前麻溜出去。」

不是,他這龍宮裡到底都是些什麼生物啊。

紫菜精溜溜地跑了,心想哎大王的心思真難猜,跟老龍王一個脾氣。

龍王是相信再一再二不再三這個說法的。

所以這次他對這昏迷的蕭生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紫菜精在一旁看得心急,覺得自己大王這麼死盯著一個人類小夥子也不算個事兒啊。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提議著:「大王,要不咱弄死他算了。」

龍王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教育他:「這畢竟是條人命,怎能說殺就殺。對了,今天他掉哪兒去了?」

紫菜精道:「大王說得。哦,他今天掉到你妹的閨房去了。」

龍王:「……我打死你個鱉孫!」

好在龍王是一條自律的龍,雖然在想打蕭生這件事上他剋制的很辛苦。

龍王一股水流把年輕人呲醒:「嘿小子醒醒醒醒,還想吃了晌午飯再走啊?」

年輕人的眼睫顫了顫,繼而緩緩轉醒略略睜了雙眼,一舉一動儘是文人雅意,而後突然——

「夭壽啦有龍!」哐當。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龍王沉默了一下,再次把他弄醒,年輕人便再次昏厥。如是反覆了十幾次,龍王感覺很委屈。在委屈的同時,他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化作人形後,他心想,哎我還是龍型比較好看。

弦月星子碎了滿江面,午夜風涼。

蕭生重重打了個噴嚏醒過來時看到身側有人。是二十齣頭的男子,黑衣一襲墨發散綰,眼中似有江河日月,正托腮死命盯著他。

蕭生覺得遇到的可能不是好人。

「不客氣,是的我救了你,非常英明神武那種。」龍王說得特別溜。

蕭生被噎了有幾分鐘:「那兄台的衣服為何還是乾的……」

龍王想了想,回答:「又吹乾了。」

年輕人慾起身時腿腳有些無力,晃晃悠悠站起來時好在得到了龍王恰當地一扶。

他拱手道:「小生姓蕭,多謝兄台相助,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龍王點點頭答道:「我姓……」一個「敖」字未脫口時他忽然改了主意。

「我姓龍。」龍王如是說。

蕭生撓撓頭問:「道理我都懂,但是你說自己姓龍前嘴巴張那麼大幹嘛。」

龍王瞥他一眼:「我換氣行不行?」

蕭生看著眼前人面無表情地扯淡的時候就知道此人不簡單,雖是心下有意感謝,此時怎麼說也不是時候,遂拱手道:「今日多謝龍兄相助,改日定當……」

龍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問著:「你今天有事兒?」

蕭生一愣,搖搖頭。

「走起,去你家喝酒。」龍王走了兩步覺察蕭生沒有跟上來,回過頭來使了個眼色道,「愣什麼啊你。」

蕭生細細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預感不是非常好。

蕭生其實心下覺得古怪,他這跳海自殺的打算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有一種自己已經死過了的錯覺,然後醒來就是躺在海岸上。這次好不容易真跳海成功了,還被這個傢伙給救了。

這就比較神奇了。

說不準背後有什麼天意呢?

龍王讀著蕭生的心思,一邊走在前面一面悄無聲息翻了個白眼,心想:哪門子天意,你的天意就是把我氣夠嗆累夠嗆。

蕭生的住所充分展現了濃縮就是精華這一真理,龍王比划了一下,側著身進了門。

蕭生接收到龍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輕咳了一番後說道:「龍兄,你該減肥了,你覺得呢?」

龍王有些不服,其實反正都是一個響指的功夫,他明明變出來八塊腹肌,而且他真身的時候其實很注意保持身材,但是他不能把真身顯露出來。

蕭生彎著腰翻一門心思找了很久後「哐當」把一罈子酒擱在了破舊不堪的木桌上,啪啪排出兩個缺口極其對稱的碗來斟滿,對著龍王說:「干。」

有心事的人總是容易醉的。

龍王看著蕭生喝到酩酊時,又細細把蕭生做了一番打量,蕭生雖生得俊秀,然而總有些不對的地方。人言眉骨發白印堂發黑田宅宮黑雙眼暗淡卧蠶發灰顴骨色暗,佔一則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然而蕭生巧妙地避開了所有好面相,將這些統統佔了個全。

換句話說,活該他倒八輩子大血霉。

龍王心想:救錯了救錯了,都混到這個份兒上了其實還是死了算了比較好。

他把蕭生自殺的原因猜出了個八九分,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適當地問了一句意思意思。

蕭生喝得暈暈乎乎,抬起似有千斤重的腦袋來,給了龍王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科舉不第。」

龍王鬆了口氣:「那算什麼,再考啊。」

蕭生搖搖頭:「沒機會了,龍兄,你不懂。」

他是不懂,但是只要他願意,無非也就是個動動念頭就完成的小事兒,蕭生既不說,那全當他活該。

其實外面是沒有雨的,可是龍王隱隱約約聽到了雷聲。

蕭生一覺醒來時,天已大亮,他看到龍王在看自己的文章。問如何時,龍王讚不絕口:「寫的真齊,還沒錯別字。」

蕭生覺得龍王可能喝了假酒。

龍王是認真看了蕭生之作的,皆是錦繡文章,如此大才朝廷不用,著實可惜得很。

當然這個還是次要的,主要是為了自己以後過上安心日子,龍王打算幫蕭生過上好日子,如此一來蕭生就不會跳海了。

完美的計劃。就這麼決定了。

龍王細細制定自己的計劃的時候蕭生看著這個死賴著不走的傢伙多少有點尷尬,他斟酌了一下言辭後說道:「那個,龍兄,我們改日再會?」

「咋的,這是要趕我走了?」

「不不不,我沒那個意思,就是……」蕭生思索了一番,抬起頭來瞪著一雙清亮的眸子說得誠懇,「我是個不祥之人,先克父後克母,如今孑然一身窮困潦倒,做什麼都做不成,就像天生厄運纏身一樣,也會給周圍人帶來不幸,我怕會給你帶來霉運。」

龍王笑得不行:「你還信這個……」

話未說完,屋頂一塊碎「瓦哐」當砸他腦門兒上了。

對視上蕭生「你看吧」的眼神,龍王覺得,這個計劃還是再修改修改比較好。

其實幫蕭生這件事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為他很閑。自己這些年接過父親衣缽掌管一方降水工作上沒有任何壓力,前幾日天庭工作總結大會的時候玉帝也當眾表揚了他,但是。

「誒?你怎麼還不走?」

幹嘛啊這是?一句誇獎就完事兒了?加薪呢?升職呢?獎勵呢?這算什麼玉帝,簡直……

玉帝笑得和藹極了:「朕能讀你的心思。」

簡直英明神武萬歲萬歲萬萬歲!

臨走時玉帝還意味深長地說:「好好乾,別像你父親。」

其實他要是不提,龍王都快忘了自己是有那麼一個爹,雖然他才死去二十年。

那次他導致黃河決堤後,天庭律法里加了一條「降雨不喝酒,喝酒不降雨」。

總之稀里糊塗就接管了這片水域。

「求你了龍王!不要再下雨了!不要再下了!」江水滔滔。龍王又夢了相同的場景。

龍王醒過來時眼前是碩大一張紫菜。

紫菜精是來問龍王什麼時候回去,再不回去那邊都瞞不住了。

龍王癟癟嘴,答道:「不知道,玩兒夠再說,反正近來算是難得的得閑,就想看看人間。」

「大王,人間有什麼好玩兒的?那麼骯髒雜亂,哪有咱們龍宮好?」

龍王瞥他一眼,「不然呢?回去看皮皮蝦們編排的新舞嗎?」

紫菜精看了龍王一眼,突然哇一聲哭出來,「大王你是不是嫌棄我們了?」

龍王此時的表情如同在關心一個智障。

「好啦好啦。」被哭聲擾得心煩的龍王拂袖間將紫菜精變作了小童模樣,「帶你玩成了吧?」

其實龍王也是想留下來聽聽自己在人間的風評,他覺得自己是時候改善改善形象了,至少得讓「龍王風流倜儻一個月泡了四百多個大姑娘」這種流言消失啊!

春來柳如煙,勾欄今日亦是人滿為患。

龍王輕輕一躍坐在了橫樑之上,手裡還有一把剛剛抓來的瓜子花生。

待蕭生於後台簡單整理了裝扮,立於當前做畢,撫尺一下,人模狗……啊不是,是有模有樣。

「今日來說,這龍王為禍人間時,有幾位聰明機智的少年郎團結協作,將這頭腦簡單的龍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故事……」喝彩聲經久不斷此起彼伏。

龍王有點受傷,他指甲嵌入橫樑的木頭裡「咯吱咯吱」地響,險些給掰斷。

紫菜精說,大王大王,要不要我去弄死這小子?

龍王聽到興起,皺著眉磕著瓜子:「等他講完再說。

龍王聽到散場也沒有去弄死蕭生的心思,因為他講的實在是太刺激了。龍王從橫樑躍下後想找蕭生談談人生時,巧了遇上也正要與蕭生攀談的於公子。

這大兄弟長得太大眾臉了,龍王竟然有點眼熟的錯覺。

待到於公子走後,龍王才說:「講得不錯啊老蕭。」

蕭生道:「龍兄過譽了。」不過一個在自謙的人一臉就差哈哈哈笑出聲來的表情,著實有點不可信。

龍王還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的:「對了關於你說的龍王的形象,其實作為龍來看不算磕磣。假如,我是說假如,他變成人了,說不定還挺好看的?」

蕭生便笑:「不會不會,他那般模樣若是變成人了也頂多是個禿頂發福蒜頭鼻子耷拉眼的糙漢,難道還會像龍兄一樣玉樹臨風不成?」

後來蕭生那天晚上被人麻袋蒙頭打了一頓,往死里揍只留口氣那種。

龍王幫他上藥的時候蕭生欲哭無淚,道:「到底是誰打我,誰啊,我從來沒得罪過任何人啊!」龍王想了想道:「可能是單純看你不順眼,哎太可憐了太可憐了。」

蕭生疼得嘶嘶倒抽著冷氣,說得有氣無力:「龍兄,有件事能不能拜託你?」

「你講。」

「你在假裝關心我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麼開心。」

龍王有著正確的審美觀,所以自己幻化的模樣格外的俊朗,這給他的日常帶來了一些不便。

滿頭珠翠遍體綾羅的姑娘「嘩嘩」往懷裡送。

「哎呀,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怪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謝謝公子。」懷裡的姑娘說得嬌羞,脂粉味濃得刺鼻。

種族不同怎麼可以談戀愛?龍王思考了一下,靈巧地一閃,看那姑娘吧唧栽地上:「客氣了客氣了。」

久而久之龍王拒絕得也煩了,他想到了絕妙的一個方法,那就是再有姑娘來,他就「啪」地舉起蕭生的手,還是十指相扣那種。

一般姑娘們就嚶嚶嚶地抹著眼淚跑了。

蕭生很委屈,畢竟他還沒有娶媳婦兒。

久了蕭生便發現出不對勁兒來,龍兄隨時隨地都能出現在自己身邊,就像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一般。蕭生打了個冷戰,開始害怕自己會不會惹上什麼斷袖之癖的人,那就太可怕了。

蕭生問:「龍兄,你每天這麼盯著我幹什麼啊。」

龍王道:「怕你尋死,我辛辛苦苦把你給救了,你一死我算不算血虧?」

「……龍兄這就是多慮了,前段時間怪我衝動,現在你就是要我去死我也不願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龍兄若無事,與我同去瞧瞧也好。」

龍王跟隨蕭生七拐八拐才到了一個不近的小村子,遠遠地便看得到一個扎了羊角辮坐在門檻上的小丫頭,破舊的紅襖映出小臉通紅,唯一雙眼睛碩大而黑亮亮地惹人心悸。

龍王沉默了一下,心想自己女朋友都因為他告吹了,這孫子竟然連閨女都有了,還丟到鄉下不要了,一本正經對蕭生說得誠懇:「你禽獸。」

蕭生一腦門兒黑線:「不是你想得那樣啦喂!」

「快說,她媽是誰。」

「他媽當然是我朋友的夫人啊。」

「我天老蕭,禽獸兩個字已經不足夠形容你了,你還真是朋友之妻不客氣啊。」

「瞎說什麼呢!?他爹是我朋友啊!」

一來一回好像聲音大了點,那戶人家突然出來一位老婦人,把小丫頭抱回了屋子。

蕭生在門前愣神了片刻,將幾錠紋銀放在了那戶人家門口。

龍王看著,說得誠懇:「其實你不想要也是可以給我的。」

十一

兩年前,蕭生是與友人一同趕考的。那日天降大雨,考場內外都亂了分寸,蕭生髮現自己拿到的考卷是做了特殊處理的。是大雨慌亂中,考官發錯了試卷。

蕭生怒斥責考官徇私舞弊。此事當年造成大亂,考官畏罪自殺,查不出參與舞弊的考生都有誰,所以全體的考生也都取消了成績,永不錄用。包括蕭生和友人。

不久,友人自縊身亡,留下老母與幼女。

龍王隱隱約約想起兩年前那場雨。

其實下雨這件事天庭是給量數規定的,不過只是一段時間內要求總計降雨多少多少,具體降幾次,每次降多少,還是具體看龍王的,畢竟只有他是專業的。

而那次,龍王其實是打算第二天再降雨的,只是因為次日人間定了舞龍舞獅的熱鬧演出,他想看得很,不忍心因為天氣願意被取消,所以乾脆提前了一天。

一念之差。

蕭生就這麼慢慢講著,不自覺帶了點哭腔。

「別哭了,特難聽。」

「哇——」

龍王不後悔那場雨,可是他卻稀里糊塗害死了一條人命。

蕭生看著龍王愣了神思、心有鬱結的樣子,苦笑著:「龍兄不必為我難過。」

「誰誰誰難過了,我餓了,請我吃飯。」

龍王心裡有了個主意。

十二

蕭生彷彿真的看開了,日常依舊該說書說書,還越說越離譜,依然摳門得恨不得一文錢掰兩半花。龍王感嘆著沒心沒肺的人活得識真輕鬆啊。

可他自己心裡還有個結,剛開始是活扣,後來越擰越亂成了個中國結。

後來他聽蕭生說書時大多心猿意馬。

「今兒咱們就說一出二十年前黃河決堤之事。」蕭生撫尺一下,突然就有姑娘咔咔磕著瓜子道,「不聽不聽,陳詞老調,講講你和龍公子的故事!」

蕭生面帶微笑著暗暗把指關節壓得咔吧咔吧作響:「放心放心,今天講得絕對和你們以前聽得不一樣。」

「話說這小龍王啊,太過年輕,分明難以操控降水點數,卻硬要逞能,趁著父親龍王熟睡,偷了降水的神器去江岸布雨,玩到興起時見降雨過大卻無法收回,導致了黃河決堤,兩岸百姓死傷慘重……」

龍王本來橫坐在樑上依然想著那戶人家的事,料知蕭生一直信口開河也聽膩了,就沒太入心,聽到這裡卻突然心下一驚。

「龍王愛子心切,自上天庭請罰,說是自己醉了酒降了過多雨水。後來龍王被天庭處死,才有了今天的新龍王……哎你幹嘛。」

龍王衝上了台一把掀了桌子。

「不是這樣啊,我沒有害死那麼多人,我沒有啊。」

蕭生被這一鬧鬧得茫然,正想走近些去勸一勸,卻不期對視上龍王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

「這都是誰告訴你的,誰?!」

角落裡笑著飲茶的於公子輕聲答了句:「正是在下。」

龍王拂袖讓蕭生好好睡了一覺。

於公子幾步緩緩走上前笑道:「龍王,我等你很久了。怎麼,敢做不敢承認?」

龍王咬著牙說:「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以命換天機,我運氣好得很,二十年了,小有所成。」於公子只是笑,「我一直讓蕭兄講你那些故事,有真有假,就是為了等你出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讓你死。」於公子說得平靜,「我是那次黃河決堤倖存下來的人,我全家只有我死裡逃生。我知道真兇不是你父親,他改了你的記憶,你也一直覺得他是個罪人吧?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甘心。」

「你知不知道我隨時都能讓你死?」

「你下不了手。」

龍王真的下不來手。他眼中的殺氣一瞬間全都化為烏有。

十三

他想起來了。他本來只是想證明自己長大了,可以獨自去降雨了,可是事情為什麼會成為後來那樣呢?

「龍王啊,你睜開眼看看啊,求你不要再下了!黃河快要決堤了!求你了!停下吧!快停下吧!」太守跪在江邊老淚縱橫,花白的頭髮在狂風中散亂著,他的嗓音沙啞而蒼涼,依偎在他身邊瑟瑟發抖的是個幼童。

那眉眼,就是於公子。

「是不是很恨自己?你看你,除了會害那麼多人還會幹些什麼?黃河決堤的事是你,害死你父親的也是你,害死蕭兄朋友的也是你。」於公子彎下腰來,翹起的嘴角在微微,顫著苦笑的模樣讓人不寒而慄,「你真的還有臉在世間苟活嗎?」

不要再下了啊,快停下!為什麼,就停不住了呢?江水滔滔的巨響摻雜著房屋倒塌百姓哭喊的聲音,震耳欲聾。庭前還有初開的花,街口還賣著剛出鍋的糕點,幼童在結伴玩耍。瞬間,全部都毀滅了。

他茫然伸出右手來,看它幻化成利爪,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在那前一秒,他被蕭生一梭子敲暈。

蕭生把龍王背了起來,背回家的路上,紫菜精一面跟著跑一面哭得像號喪:「大大大大王我真不是不聽你的話,是我讓這小子醒過來的,不然我怕你真死了,你真死了我們可怎麼辦啊,嗚哇——」

十四

龍王醒過來後沒和任何人說話。

蕭生坐在床邊嘆著,說:「龍兄,我又想死了,你能不能再好好勸勸我,說說你之前那套大道理什麼的?」龍王不理。

蕭生又道,於公子死了,服毒自盡。他一生只等這一天,他能做的只有這些,無論事成事敗,他一生的意義也就止於此處了,往後哪怕百年也只是空活罷了。

龍王的眼睫顫了顫。

月光正好,清清冷冷。他在深山喝酒,一壇接著一壇。

身後山林窸窣響了響。蕭生披荊斬棘才爬到山頂,氣喘吁吁道:「可找著你了,你下次能不能去個好找的地兒?誒別多心,你耍帥可以,倒是自己買酒啊喂,我心疼我的酒!」

龍王沉默了三天,終於在第四天對蕭生說:「說真的,你這次怎麼沒暈過去。」

「……一個爪子什麼的,我還是能忍忍的。」

龍王垂了眼睫後又驀地抬了眼,說:「老蕭。」

「怎麼?」

「其實,起死回生亦無不可。」

蕭生猛然一拍腦門兒,想起來自己都吹過,不是說龍宮有讓人起死回生的寶貝嗎?

龍王搖搖頭,道:「什麼寶貝不寶貝的,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寶貝就是我。」

「你?寶貝兒?」蕭生有點懵。

龍王沉默了一下:「……誒。」

路過的紫菜精恰巧聽得最後兩句話來,心下一急,完了已經開始改稱呼了,大王好像彎了。

十五

奈何這是有條件的,死亡時間不能超過一年。

於是龍王復活了兩個人。一是蕭生那位朋友,二是於公子。

龍王沒告訴任何人,於公子復活之後對他說了一段話。

「你會死的,你的弱點太暴露了。」他指著龍王胸腔偏左的地方,笑得癲狂,「你會後悔的。」

龍王不後悔。

蕭生鬆了口氣:「原來複活這麼簡單,對了你能不能把我翠花復活一下?」

「……誰?」

「小時候我家養的豬,跟我玩得可好了,後來養肥了被家裡殺了。」蕭生說到這裡抹抹淚,然後擦擦口水,「其實紅燒了挺好吃的。」

龍王轉過頭看他一眼,說:「你知道,什麼是天道嗎?」

蕭生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未回答時,便聽得龍王繼續自顧地說道:「天道,就是自然法則,你永遠不能觸碰的界限。如果你做了有違天道的事,就比如說,你這骨瘦如柴的模樣,硬要去一口氣跑八萬里,你會怎麼樣?」

「呃,會掛?」蕭生覺得這個比喻好笑。

龍王點點頭。

蕭生突然明白了過來:「那你……」

龍王輕蔑地笑了一聲:「怕什麼,你不都說過我是有無數條生命的嗎?」

蕭生便情不自禁誇了起來:「厲害了我的龍王,穩賺不賠。」

龍王還順便幫蕭生和他的友人重回考試名單。轉眼考期又至。

十六

就像什麼大風大浪都過了一般。蕭生看龍王依然恢復了弔兒郎當的模樣,終於放下心來安心備考。一晃又是考期。

蕭生如坐針氈。龍王看他在房子里一圈一圈地兜來轉去看得眼暈,問道:「有沒有什麼能讓你安心下來?」

蕭生想了想道:「一場雨吧。」

他第一次看到龍王布雨,龍王的發被狂風吹散,在最深的雲中恣意瀟洒。

那天他們在屋檐下看了滴滴答答一天的雨,久了,蕭生便乏了,歪著腦袋枕在龍王肩頭,呼呼地睡著了。龍王看著睡得香甜的蕭生,覺得氛圍有點詭異,他打骨子裡還是條筆直筆直的龍,他心想,這人兒怎麼這樣啊怎麼能占我便宜啊?!

蕭生咂咂嘴,夢囈著:「啊龍兄,你今兒賊帥。」

龍王嘆了口氣,心想:算了算了,反正又沒魚看到。

十七

蕭生與友人一舉及第,順風順水官至高位。龍王覺得終於沒心思了,這感覺真爽。

蕭生請龍王喝酒,京城的珍饈不盡其數,再也不似第一次見面時那般寒酸。龍王也編不出什麼特別感人肺腑的離別感言,所以選擇吃吃吃。

蕭生奉酒,道:「龍兄,多謝你這麼多年的幫助,我……」

龍王打斷他:「再這麼客氣就不幫了。」

蕭生改口:「那就不謝了,畢竟我這麼玉樹臨風的,幫我也是應該,多少人想幫我我都不給他這個機會。啥都不說,干,全在酒里了。」

龍王點點頭:「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厚顏無恥的你。」

蕭生便提議結拜為兄弟之事,龍王只是吃,擺擺手敷衍道,隨便吧。

他也是時候告別了。

然而天有不測,不出半年,蕭生鋃鐺入獄,只因在朝廷進諫忠言惹了權貴利益,便遭誣陷,終至入獄,而且死期將至。

龍王一邊暗罵這小子點子怎麼這麼背,不幫了不幫了,一面急匆匆要從龍宮趕過去,卻突然收到了天庭的召見。

十八

蕭生遍體鱗傷趴在潮濕昏暗的大牢內,時而清醒時而昏厥,他一生不過是信奉著習得文武藝報與帝王家,生也是為這個念頭,死也是為這個念頭。想著這些時日來的事他覺得可笑的很。

再度清醒時,他便看到了龍王。

喉嚨疼得很,他笑:「龍兄,這半年跑哪兒去了都把我給忘了?」

龍王突然吼著:「別扯犢子了跟我走!」

十九

蕭生並非普通人的,他也本位列仙班,還是龍王父親的朋友。

二十年前事發後,是他協助老龍王瞞過了所有人,讓龍王逃過一劫。老龍王死後,天庭卻又將此事查出,玉帝怒不可遏,奈何一方水域不可無龍王,遂將此事壓了下來,放過龍王,但是罪總是要罰的,玉帝便罰了蕭生貶下凡間,生生世世命途多舛不得善終,所以自幼事事不順。這是命。

龍王的頭疼得厲害。

「不是這樣。」

「哪樣?」

「我說不是這樣,我想起來了!」二十年前之事突然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分明是你公報私仇!當年我根本沒有降那麼多雨,我沒有那麼強的法力,是你在幕後操控著,致使黃河兩岸決堤!就是因為父親和蕭生違抗過你的旨意,你公報私仇!我沒有錯,父親也沒有錯!蕭生當年更是在努力搶救兩岸災民,只有你,為了自己的統治罔顧天下蒼生的性命!」

玉帝只是冷笑:「想起來了?說得好,誰信呢?你越是要幫他,朕就越是要毀他,讓三界之人看看,違背朕的旨意到底是個什麼下場。」

「你真的是玉帝嗎?你真的對得起三界擁護嗎?!」

「朕也想到了,還是免讓他受輪迴之苦,直接魂飛魄散吧。」

「不!」

二十

黑雲壓城,戰鼓震天,狂風卷自天際。

龍王從思緒中收回神來,帶著蕭生被漫天的天兵天將追得已是無路可去,他們逃不掉了。

蕭生被龍王灌了那段記憶,哈哈哈笑得停不住:「合著我是你爸的朋友,乖,叫大爺。」

「叫你大爺!」

「對啊,叫我大爺。」

「……」龍王突然就不急了,他鬆了口氣,轉身對蕭生說,「老蕭,你先前是不是問過我要不要結拜的事?我現在說吧,我特別願意,咱現在就結拜,別留遺憾。」

然後摁住了蕭生腦袋撲通兩顆頭對著一起磕在了地上。

蕭生一個頭磕得有點懵,他想說沒說出來。龍兄,這是拜堂的叩法,結拜的叩法是不這樣的。

話未出口,龍王又道:「我現在就送你走,好好活下去聽見沒!」

「不是,等會兒,我怎麼沒聽懂,送我去哪兒?」

憑空萬丈光芒,刺得人睜不開雙眼。龍王親手把蕭生送入了輪迴。

這是最後一次了。他哪來無數條生命,只有三條罷了。

為了彌補蕭生的遺憾,他復活了他的友。為了彌補自己的罪過,他復活了於公子。

如今最後一命,他不能眼睜睜看如此善良無辜之人魂飛魄散。

於公子所謂的自殺,只是為了耗他一條命罷了,他知道於公子的心思,知道了又能怎樣,他不可能不救。

龍王耗盡畢身修為,送蕭生入了輪迴。

蕭生看著身體漸漸淡去的龍王,茫然問了一句,龍兄,你去哪兒啊?

龍王氣若遊絲間給了他最後一句話。

往後生生世世,你所在處,皆有我影。

大雨做保護,天庭是找不到你的。

願你歲歲平安,哪怕生生不見。

「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叫蕭敬騰吧。」

雷鳴兩聲後,窗外大雨瓢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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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口一次五十,來一發八十,包夜二百。」

一個打扮妖艷的女子翹著二郎腿,眼神上下掃視前面一個穿黑色風衣的中年人,中年人年紀大概三十歲上下,戴著一款上世紀才可能出現的黑色帽子,一動不動的立在女子面前。

此時,城市紅燈酒綠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女子看著中年人毫無反應,冷哼一聲,點起一根煙。「玩就趕緊,不玩滾蛋。傻逼」

「我來找人。」中年人聲音冷冷的說。隨後他根本沒理會女子驚詫的目光,徑直走向屋內。女子大驚失色剛想攔住,卻不料整個人竟然被一股無形巨力壓制在沙發上無法動彈。

「砰。」

中年人踹門而入,躺在床上的正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衣不蔽體。他左擁右抱兩個小妞,手不安分的動著。來者的闖入讓他大驚失色。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一臉嫌棄。

「什麼人,滾出去。」

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怎麼,中國的龍都墮落成這個樣子了么。西海二太子殿下?」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下警覺下來,瞳孔猛地一縮。但他是他的反應還是太慢,中年人出手閃電,一擊已穿透他的胸膛。

鮮血綻放,龍鱗閃耀。像一朵剛剛綻放的鬱金香。

(ps讀不懂的各位歡迎和筆者交流劇情啊~還有也歡迎各位來提意見或者交流未來劇情發展~謝謝各位的支持哦)

(二)

「爸,你回來了啊?」

「喲,可可,看看爸爸給你帶來了什麼?」銘之開心的抱起自己8歲的女兒。「看!芭比娃娃,怎麼樣喜歡么?」

「啊不要吧,這個娃娃好醜的啊。」

「怎麼會!」銘之驚詫道。「你來來看看這個臉,這個小鼻子,還有這個胸,怎麼也得是34d還有這個腿,這個腿……」

「爸爸你再說什麼啊?」

「啊咳咳,總之你好好玩哈,爸爸要去忙工作。別忘了寫作業了啊~」

可可倔起小嘴。「哼,就知道工作,我和我的娃娃玩去~」隨後拿起那支胸大的娃娃跑進了房間。

銘之無奈的笑了笑。「哎喲當爸爸其實也挺好的,不過有個媽媽就更好了。」他感慨一聲,隨後走進卧室,打開微信,前一陣子歐洲反魔法聯盟找過他,不過被他明確拒絕了。說起來自己當初去國外打拚的時候仰仗的還是一身道家的武術和道術。美國那邊屠龍者協會也邀請他來當中國屠龍協會的副會長,我靠搞笑啊,在中國誰敢去殺龍啊。哦不對,好像自己剛剛殺了一隻啊。

不過他不該殺么?

他冷笑一聲。麻煩事還真是多,之後還不知道龍宮那邊要怎麼懲治這個兇手呢。他緩緩起身,看著相框里一名妙齡女子,嘴角終於有了一抹溫情的微笑。

「你等著我,你一定等著我。」

(三)

「張嘴吃一口嘛~」

「不要!」

「哎呀這中藥是有點苦,不過喝了你的傷就完全好了哦」銘之苦口婆心的端著一碗五顏六色的湯藥對著可可,一臉諂媚的笑容就像拐騙小孩的人販子,興許比那個表情更淫賤。

「不要!」小丫頭倒是一點情也沒理,腦袋猛地一偏。

「巧克力甜甜圈!」銘之開始放招了。

「恩…不要~」小丫頭似乎猶豫了一會,然後又猛地一偏頭,顯然這個不能讓小丫頭心動。

「麥旋風!」銘之趁熱打鐵。

「恩……」小丫頭猶豫的時間更長了,兩個手指不停的懟啊懟的。

「媽的,哈根達斯!」銘之心頭在滴血,終於放了大招!

「yeah!」小丫頭歡呼雀躍,一把把葯一飲而盡……

「哇爸爸好苦啊……嗚嗚嗚」

(四)

龍宮裡死一般的寂靜。

東南西北四海龍王聚在一起,西海龍王一臉頹廢的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

「老西,你也別太難過了,大不了再生一個。」東海龍王勸慰道。

「去你媽的,你以為我是你,有九個兒子??」西海龍王敖潤怒吼一聲,一掌拍碎了龍椅的把手。

在東西南北四海中,最有權勢的當屬東海龍王敖廣,因為畢竟和孫悟空有點交情,其次就是敖閏了,因為敖閏有一個出色的三子,現在在佛界當差,沒錯正是小白龍。

敖閏的大兒子摩昂率先發話。「請父王發令,孩兒畢竟緝兇而歸。」

敖閏低頭不語。想著兒子慘死的屍體。「呵呵,好手段,好手段。」敖閏怒極反笑。「以為本王看不出來么?即便出手人很想掩蓋自己的師門,但是這一手奪命之招除了點蒼山七星派還有何派使得?」他怒吼一聲。「七星派,本王要把你們挫骨揚灰!」

「賢弟,使不得!」敖廣站了起來。「此事還未查明,驀然出手會挑起來人龍大戰!」

「滾!」敖閏一把推開敖廣。「你算什麼東西?敢情死的不是你的兒子!敖欽、敖順!你們兩個去也不去!」

「這……」二人面露難色,看了看敖廣,又看了看暴怒中的敖閏。「自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敖廣看著敖欽敖順也迫於淫威之下,長嘆一聲。

「這天下太平的日子,恐怕也是要到了頭了。」

(五)

點蒼山。

七星派。

「師妹,在幹嘛?」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走向一名身著紅衣的女子。這中年人名叫游坦,是七星派掌門見聞大師的大弟子。

「師兄。小妹沒事。」薔薇搖了搖頭。

從昨天開始,自己就心神不寧起來。她每到中午,就會坐在這點蒼山三陽峰向下眺望。八年了,天天如此。

她總是會想起一個不該想的人。

那個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的,已經被逐出師門甚至是終生不能踏入國門的他。

他輕薄無禮,卻又真心實意。總能讓她莫名的心動。

她不敢說,她猶記得當年就是在這裡,他面對著百千道家高手,一人一劍,高聲長笑,順風而呼道:此人該殺!

「師妹你又想他了嗎?」游坦長嘆一聲,卻不見一抹紅暈悄悄蒙上薔薇的臉頰。「可是你知道的,他的心裡只有含芳,當年要不是因為她,也不會落得這般。」

薔薇臉上的紅暈退去的速度比上來的時候更快。「師兄,你想多了。」

話罷,只見天上烏雲密布,轟隆隆的雷聲伴隨著大雨前夕的壓迫感席捲了整座點蒼山。

「風雨欲來,出大事了。」游坦面色凝重的望著天。

「回去找師尊。」薔薇焦急道。

兩人御劍而起,像七星派大堂飛去。

(六)

銘之最近總是心頭不寧。

當然不是因為哈根達斯太貴了。

可可已經開始吃他的第三個冰激凌蛋糕。她沒有理會這個眉頭微皺的爸爸。大概只有結賬時候才會想起來吧。

「怎麼會總有些不詳的預感呢……什麼情況呢,難道真的是銀行卡餘額不足了?」

「嗨,會不會是想太多了,不就是殺了頭龍么。」隨後他關切的看著可可,這個小模樣,真的是像極了含芳啊。

(七)

點蒼山

七星派大堂

等薔薇二人趕到的時候,發現大堂早已經被蝦兵蟹將圍的水泄不通,那些蝦兵蟹將形態各異,想必品嘗起來口感也是極佳的。

緊張如此的氣氛,游坦竟然笑了一下。

「師兄,你笑什麼?」薔薇不解道。

「沒事,我在想如果師弟在的話,一定會說這是一盤豐盛的海鮮自助。」難得開玩笑的游坦說道。

薔薇也微笑了下。二人大踏步邁入大堂,只見四海龍王把師尊團團圍住,似乎是正在逼問著什麼,隔著老遠,就聽見空見真人說了句。

「……是七星派的功法。」

薔薇擠進海鮮群(說人群不太好的吧~)正發現一具屍體擺在前面,屍體的胸膛被剖了一個大洞,顯然是一擊斃命。

「可以啊老東西,還能把這個認下來。說,兇手是誰?」

空見真人雙眉皆白,雙眼緊閉,他本長相極為慈祥,一席白衣更是把這位老人襯的格外溫和。他沒有睜開眼看敖閏,彷彿視在場眾人於無物。

「非我派弟子所為。」許久,老人吐出一句。

「荒謬!」敖閏猛嚎一聲,當即色變。「你口口聲聲說這是你七星派的功法,卻說不是你派弟子所為,你是成心耍我不是?老東西,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否則我就殺的你七星派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放肆!」游坦上前一步,卻被空間真人喝令退下。

「敖閏龍王。」老人淡淡的說。「要說大殺四方,生靈塗炭的事情,的確沒人比的上你。」

敖閏一愣,隨即驚恐的退後兩步。「老匹夫,你胡說八道什麼?」

老人眼睛慢慢睜開,堅定的正視著敖閏。「三年前特大洪災,殃及長江中下游十一省。這場無妄之災帶走了三萬餘條性命。敖閏龍王,你此心和忍?」慈祥的老人第一次在七星堂如此嚴厲的說話。

「你你你……」四海龍王皆色變。

「真人有所不知,這降水量是玉帝的旨意,是三十萬毫釐雨水,我們不曾私自做主,亂下災禍」敖廣上前辯白道。

空見真人絲毫不為所動,目光繼續逼視著敖閏。只淡淡的說了個哦字。

「你…你好大的膽子!」

敖閏怒吼一聲,一把龍爪直接掃向空見真人。

「保護師尊!」

「賢弟莫急,我看此事另有蹊蹺!」敖廣上前拉扯,卻不料敖閏的功力已進步神速,只一震就把敖廣震出去幾步遠!

游坦長劍抽出,只感覺前方是來自一團東方龍的怒火,他護在師尊面前,想用生命來阻擋這一必殺之招。

敖閏殺心已定,此爪不僅是自己畢生功力的精華,更是藉助了那位魔頭的無上之力,哪怕大羅金仙也難以全身而退!

「啊!……」游坦發出了痛苦的咆哮。

「罷了。」

空間真人手輕輕一搡,游坦就輕飄飄的落在了空見的身後,這位老人並沒有用功力抵擋,而是實打實的承受住了這一爪。

「師父!」

「師父!」

薔薇和游坦猛地衝上去,接住了飄落下來的屍體。兩名弟子此時已淚流滿面!

「痴兒…」空見卻笑了。

「師父,是徒兒無能,是徒兒無能!」游坦跪在地上,腦地磕的擲地有聲,連最基本的語句都已連貫不起,泣不成聲。

老人擺了擺手。「不,我最慶幸的就是有了你們三個弟子…」

「老東西,說,兇手是誰,我還能饒你一命!」敖閏心中微驚,這一爪竟也沒直接結果了他,想必這個老傢伙修為已臻化境,已有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之勢。

「非我派弟子所為!」空見真人身負重傷,仍堅定此句,不為動搖。

薔薇啜泣中猛然醒悟。「難道是,難道是!」

空見搖搖頭,示意不可說。他摸著薔薇的臉龐。「去告訴他,跑。好端端的在國外吃香喝辣,回國內吃什麼地溝油殭屍肉?」

薔薇笑不出來。

這可能是師尊開的第一個笑話,但恐怕也是最後一個了。

「老東西,你找死!」

空見真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推開兩名弟子。也說出了他最後的遺言。

「去就去了,何必由他?何必尋他?」

(八)

銘之心神亂顫。

他把可可的手緊緊攥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反覆的想著,念頭折磨著他的思緒。

「成銘之?」

突然,一名彪形大漢擋在了他的面前,他緊緊盯著銘之,手放在後背。大漢掃了幾眼,卻不準備讓道。

就在銘之準備快速出手的時候。大漢發話了。

「你的快遞。」

「哦謝謝」

「在這裡簽字,你怎麼不答應啊,我以為找錯了呢。」

「不好意思啊大哥。」

媽的快遞,虛驚一場。

銘之長吁一口氣,果然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他剛準備輕鬆起來的時候,又有三名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

「成銘之?」

這把銘之學機靈了,試探著問。「快遞?」

「快你媽的遞,好小子你還敢回國?十五年前你自己發過毒誓,絕不踏回中原一步,否則五雷轟頂。不過正好,讓我手刃了你這個魔頭,為我的大師兄報仇!」

(九)

中國道家協會和霍格沃茲魔法學校一樣,有著不能在現實世界出手的規定。所以銘之把可可送回家去,安然迎戰。

十八前,是銘之生命的轉折點。

因為他遇到了含芳。

這段機緣巧合,不足道也。二人一見鍾情,墮入愛河。銘之下山遊歷正值十六年華,風華正茂,被譽為千百年來正道第一少年高手。這個稱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少年得志的他準備與含芳形影不離,比翼雙飛。

但事與願違。

「聽說了么?隔壁家的女兒上吊自盡了!」

「哎喲多好的黃花大姑娘啊,怎麼就……」

「聽說是被一名採花大盜奪了清白,不忍侮辱所以才…」

「算上隔壁村的,隔壁隔壁村的,隔壁隔壁隔壁村的,已經五六起了吧。」銘之撓撓頭。「採花大盜,多沒品位啊,就不能像我一眼堂堂正正的追求然後順順利利的啪啪啪么?」

砰,一記拳頭。

含芳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怎麼,你說什麼啊你。」

「沒沒沒。沒說啥。開飯開飯!」

含芳笑了笑。「總沒個正經。成天吹噓自己有多厲害,倒是去把採花大盜抓回來啊?」

銘之搖搖手指。「抓他,小case。既然老婆大人有命,小將莫敢不從啊~只是今晚……」

「抓回來再說!」

「啊。怎麼這樣……」

銘之把思緒拉回,重新注視著前方的三人。這三人內功稀鬆平常,即便放到十五年前,也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喂,你們走吧。我很強的。」銘之嘆了口氣。

「你們大師兄咎由自取,做什麼不好做採花大盜,被我抓到後不思反悔,竟然還把幾戶人家殺光殆盡,這樣的人,不該殺?」

「放p,事實早已查明,是你罪魁禍首,辱人清白!我大師兄執劍正義,卻慘遭你這個禽獸滅口!我大師兄乃是中國道家協會會長之子,怎能做出這等之事?別廢話了惡魔,受死吧!」

「哎,誰讓我沒有一個過硬的老爸呢。」銘之苦笑兩聲。什麼背景,什麼後台。現實世界如此,在修真世界不還是如此?當年即便自己的師兄師妹和師父以命想保,還不是被各派高手圍困在點蒼山三陽峰?

有的時候,錯誤的正義感,真的更加可怕。

出手吧,饒他們的性命,但是這個地方,是萬萬不能待了!

(十)

銘之略帶疲疲憊的回了家。

要說可能大家都有這個經驗,就像張怡寧打福原愛,明明就是碾壓但是還要讓對手輸的有點面子。

打架不累,演技才累好么!

一路回家都在想,是搬去哪裡比較好呢?是巴塞羅那還是匈牙利?那裡的妹子都開放的要命啊~

開門,回家,正看見可可在地上畫畫、

「可可,明天爸爸帶你出去旅遊好不好,有好多漂亮的……恩芭比娃娃呢?」

「不去不去。」小可可一臉嫌棄的回復道。

「為啥?」

「因為這裡有漂亮姐姐啊~」可可天真的回答道。

漂亮姐姐,一瞬間銘之警惕了起來,只見一名女子慢慢的踱步從卧室內走來。銘之一陣心悸,可可就是他的逆鱗,若有傷害必叫他後悔為人!

他猛地起身。

「你…竟然是你…」銘之一瞬間驚的說不出話。

「是我。」

薔薇倚牆而立。雙眼摩挲。「師兄,不認識我了么。」

(十一)

中國道家協會

「會長,他他他他他回來了。」彪形大漢身負重傷跪在會長跟前。「弟子不才,不是那惡魔的對手。請會長責罰!」

會長正是龍虎山萌一教掌教真人狗麻子道長。狗真人白了彪形大漢一眼,低聲道:「沒用的廢物。」

「會長,他既然回來,那咱們不如……」旁邊的幕僚做了一個斬頭的手勢。

「這還用你廢話?本尊要折磨這個小畜生,讓他生不如死!」狗真人牙咬得直響。

「真人息怒,今天西海龍王敖閏有請,請真人吃頂配的海鮮自助。」

「哦?多來點金槍魚!」

(十二)

「大人說話小孩別待旁邊。」

可可是做了個鬼臉,捧著畫筆跑回卧室。

「你好威風。回來就殺龍宮二太子。威風不減當年。」薔薇冷冷的說。

「……」銘之沒有說話。

「你,在國外好么?」

千言萬語,百轉情緒,只變成一句,你好么。

「挺好的,在國外也懲惡揚善來著。好幾個吸血鬼被我勸的都開始喝豬血了。」銘之淡淡的說。

薔薇輕笑一聲。「勸?怎麼勸的?」

「七星劍法,十成。」

薔薇斂起笑容。「為什麼殺二太子。」

銘之點起一根玉溪煙。「她死了。」

「她?含芳?」薔薇猛驚一下。

銘之狠抽了一口煙。

「三年前,湖南省突降暴雨,洪水決堤,生靈塗炭。含芳…就死在這場洪水裡。」

薔薇更驚,想起師尊臨死前對敖閏說的那場暴雨非是天災乃是人禍。難道真的是四海龍王改了降水量?

銘之斷斷續續的說。「呵呵,想我有通天蓋地的本事,卻連自己心愛的人也救不了。」銘之又抽一口。「含芳身體里有我下的同生咒,遇到危險我會立刻有反應。那天我御劍八千公里,橫跨太平洋,終還是沒能救的來她的性命。只救下了這個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不是你親生的啊?」

「那當然,我哪生的出來這麼好看的閨女啊。」銘之苦笑一聲。

「不過這個小模樣,倒是有點像含芳。」

銘之默然不語。

「你來什麼事?那老道士還好么?」

薔薇抿唇不語。

銘之彷彿預料到了什麼。

他故作輕鬆道。「那老道士本領不弱,何必多此一問,至於我,我明天肯定出國,這兩天就是看看機票,選選取哪個國家~你們和道家協會可別擔心了。」

薔薇抿唇不語。

銘之再也控制不住。

她上前抓住薔薇的雙肩。「說!到底怎麼了!」

「七星派除我之外,無一人生還。師父他…」

「啪」

煙落在地上。

(十二)

「師兄,這招叫什麼?」

「有鳳來儀。」游坦淡淡的說。「我再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好啦好啦不用看了。」銘之擺擺手道。他長劍在手,猛地一揮,前身向前趴,後腿呈一個弓步。乃是一招標準的有鳳來儀。有鳳來儀是七星派劍法中最強的防禦劍招,沒想到只看了一遍就學會了。

游坦心中微驚。沒想到這次師傅下山收了師弟悟性如此驚人。

銘之笑嘻嘻的收了劍。「什麼有鳳來儀嘛!你看這屁股撅起來,我看不如就叫小雞撅腚!」

「放肆!」游坦怒道。「不得無禮!」

「啊!師兄殺人了救命救命!」這是,銘之看見了立在旁邊的空見真人。「啊老道士救命救命,師兄又要教訓我了!」

「放肆X2,那是你師傅,叫什麼……老道士,成何體統!」游坦念到老道士的時候,不由得停了一下,隨後嗨的一搖頭。

「老道士,你看這招小雞撅腚,怎麼樣,生動形象,要不然有鳳來儀誰知道怎麼使啊,對不對?」銘之拉著空見真人的拂塵搖啊搖的。空見真人臉上也浮起來一絲微笑。「撅腚…總是不雅的。」

「老道士,咱倆打個賭。我要贏了你叫我下山去買糖葫蘆,你贏了我就乖乖抄寫推背圖五十遍。」十二歲的銘之跑到老道士的面前說道。

「媽的讓我宰了這廝……」游坦一直視師傅如神明,此時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銘之打了個冷顫。不過和師傅打賭還是極有趣的。薔薇也被拉出了好奇心。

空見真人好像也蠻有興趣。「哦,怎麼賭?」

「賭誰尿的遠!」銘之話罷就要脫褲子。

「媽的我的青龍偃月刀呢!」游坦已經臨界暴走了,至於薔薇已經紅透了臉。

老道士沉吟不語。

「怎麼,不敢了么?」銘之驕傲滿滿的道。

「好。」空見真人應了下來。

五分鐘後。

「我靠老道士你不會還是處男吧?怎麼尿的這麼遠???」

「大師兄別砍我了我錯了我錯了……小雞撅腚!小雞再撅腚!小雞撅大腚!……」

半夜。

「二師兄你這麼晚來找我幹嘛啊。」

「要不然咱倆來比誰尿的遠把,薔薇別羞澀,誰輸了誰就罰下二十五遍推背圖,我白天已經寫了一半了!……」

啪啪啪,連環耳光。

「這把劍給你。」十六歲,師傅把一柄長劍交到銘之手中。

「哇這麼漂亮,他有名字么?」銘之摸著長劍,愛不釋手。

「君子。希望你一生坦坦蕩蕩,無愧於世。」

坦坦蕩蕩,無愧於世。

一向嬉皮笑臉的銘之也被這擲地有聲的八個字震住了。「君子劍。君子劍。」

「下山去吧,雛鷹終將飛往藍天。」空見真人拍了拍銘之的肩膀。

銘之突然不舍了。

「師傅。」

「唉?怎麼不叫老道士了?」

「因為師傅。我想問問你。」銘之有些難為情的摩擦著雙手。

「師傅你是怎麼尿的那麼遠的啊……你是不是還是處……」

「長劍不給了。」

「唉?老道士!還我長劍!搶東西了啊!老道士!!」

(十三)

靜謐的山林。

銘之跪在地上,望著城市的燈火通明,不發一言。

原以為聽到這個消息後自己會暴跳如雷,怒髮衝冠。卻沒想到自己會安靜的可怕。

哀莫大於心死。

原來人在極度悲哀的情況下,是哭不出來的。

薔薇在銘之身後,她不敢說話,她遠遠的望著他。她發自心裡的恨他,如果不是他,師傅絕不會死,但她要發自心裡的愛他。

從他上點蒼山上的那一刻,她就愛上了他。

「你懷疑是西海龍王私自調整了降水量么?」許久,薔薇說道。「有什麼證據?」

銘之坐在地上,緩緩的擰開了一瓶茅台酒。「到我這個境界的人,已經可以感知天地巨變。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真的要降下這等災禍,我早該有所察覺。」

薔薇內心一陣波濤洶湧。想不到只是十五年不見,自己師弟的進境竟強悍如斯。

但是銘之似乎根本不在意薔薇的反應。「老道士啊老道士。」銘之念叨著。「你生前滴酒不沾,但我卻無酒不歡。曾經我一下山偷喝酒,你就罰我抄推背圖。現在你死了,我倒是偏偏要請你喝一杯酒,怎麼樣啊,罰我抄寫啊?」銘之說著說著,已淚流滿面。

「師兄……」薔薇也已控制不住,淚如泉湧。

「當年我遭人污衊,被道家協會逼上懸崖。也是你這個不識抬舉的老道士,以命想保。當年你折斷了陪伴自己百餘年的配劍,求狗真人放我一條生路。」

銘之自己狂飲一杯。「媽的!窩囊!你真是他媽的窩囊,憑你的能耐,別說什麼四海龍王,就是大羅金仙又能奈你和?」銘之彷彿發狂一般,狠命的揣著一塊巨岩。「窩囊窩囊窩囊!」

「師兄!」薔薇走上前去,一記響亮的耳光。「師傅已經回不來了,他用死就是想保住咱們幾個?你還不明白么?」

銘之跌坐在地上。「老道士啊老道士,生前我就不聽你話,你死了還要管我?」他抽出長劍。「這把劍是你給我的,要我坦坦蕩蕩,無愧於世。好啊,今日,若天要渾濁我便破這蒼天,地要混沌我便裂這大地。敖閏、狗真人…還有這天下的惡人,老道士含芳兩條命,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長劍一揮,劍氣衝天。

薔薇彷彿看見了十五年前的那天。「此人該殺!」的豪氣。

那個豪氣萬丈的二師兄,終於又回來了……

(十四)

「你說,他還有個弟子叫成銘之?」敖閏問道。

狗真人一邊吃著金槍魚,一邊回復道。「哼,當年就該要那小子的狗命,可惜有空見那個老不死的。現在他回國了,定然要他生不如死。不過就是七星派有點難搞……」

敖閏狂笑一聲。「七星派已經不足為懼。那個空見老東西好像發現了我提高降水量的事,所以我便……」敖閏比划了一個斬斷的手勢。

「厲害了我的哥!」狗真人長喘一口氣。「為了復活那位大人,咱們也真是拼盡全力了。不惜頂著死罪篡改降雨量,強行為那位大人貢獻了三萬靈魂。」

「呵呵,人類算什麼,那就是螻蟻,是食物。區區三萬又有何妨,哪怕是百萬千萬也在所不惜。等那位大人復活後,這天地還不是任由咱們說了算?」敖閏冷笑道。

二人舉杯相慶。帶著反派人物的標誌笑聲。

敖廣跟蹤到這裡,聽到這時已然一陣心悸。

「想不到……想不到真的是他在搞鬼,可憐的那三萬百姓……」正當他心疼之際。一雙大手已經扶住了他的肩膀。

「喲我的好哥哥,別來無恙啊。」敖閏的聲音傳來。

敖廣已然心驚到無法動彈。

狗真人也走出大殿。「這龍怎麼解決?」

敖閏冷笑一聲。「殺掉,然後說是銘之乾的。」他看了一眼狗真人。「話說栽贓嫁禍這事,你不是最擅長的么?」

(十五)

狗真人哼著小曲回來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本來一邊構思著怎麼栽贓嫁禍成銘之,報自己兒子的血仇。另一方面他在幻想著那位大人復活後承諾給自己的榮華富貴。

「今兒個老百姓啊,真他媽真高興。哎?哪來的血。」狗真人心中一驚,他猛地奔上前去,發現中國道家協會的高手倒地一片。

他越走越心驚,這些高手裡有隱世的世外高人,有一派的掌門長老,有道家協會的副會長理事長,還有一大部分青年高手……

全部倒地一片。

他雙眼變得越來越黑,心中越來越怕。

直到他看到前面的那個身影。

一名黑衣男子,手中持著一根巨型木棒,他的目光逼視著狗真人。靜靜的坐在道家協會的大堂正中間。

狗真人大驚。「你,你這惡搞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等一下。」黑衣人打斷了他。「首先我肯定是眨眼了,其次我用的是木棒。這幫人都是我打昏了而已。」

「成銘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剛想催到法器卻見銘之慢慢的開了口。

「和他們打,我用木棒,這是我師傅告誡我的,不要徒增殺戒。」銘之慢慢放下木棒。「但對於你,我可能用這把君子劍了。友情提示你一句,以後把你書房的機關難度設置高一些,不然那些私密事件真的太容易發現了。哦對了,你也沒有以後了。」

「成銘之!」狗真人氣的渾身發抖,奇恥大辱,這絕對是他當上道家協會會長以後的奇恥大辱!

「你爹在這呢。」銘之冷冷的說。「先殺你,再屠龍,我殺過一條,絕對有信心殺第二條!」

(十六)

「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啊」可可看著薔薇道。

薔薇羞紅了臉。「哪有,虧得是個小女生,要是個小男生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得被你撩跑了。」

可可咯咯的笑了笑。「那,爸爸是不是很喜歡你呀。」

「哪有!」薔薇猛地叫了起來,臉紅的像個大柿子。「他,他他有心上人了好不好。」

「啊是么。」可可嘟嘟嘴。「我以為爸爸就喜歡胸大的,姐姐胸這麼大爸爸一定會喜歡的。」

薔薇一腦門子黑線。這個人到底在教小孩子什麼啊……太不靠譜了吧。

「不過爸爸對我很好喲,要什麼爸爸就給買什麼,比和我的親爸爸一樣。」

「……你的父母也喪生在了那場洪水裡么?」薔薇剛發問,猛地發覺這不是接人家傷疤么。果然,可可的臉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我不知道,我是個孤兒,那天洪水含芳阿姨正在孤兒院里做義工…是她犧牲了自己救下了我。」

薔薇同情的看著眼前的可可,把可可摟進自己的懷裡。

她輕輕的說。「如果你爸爸同意的話,我…我也想做你的媽媽…」

「原來姐姐真的喜歡爸爸啊。」人小鬼大的可可心裡想。「怎麼能撮合撮合他們呢?」

(十七)

三百招後。

銘之終於用君子劍結果了狗真人的性命。

「說句實話,如果你把你勾心鬥角的心思用到修鍊上,我估計早就羽化登仙了」銘之收起長劍,說完這句,他也強撐不住身體跪倒在了地上。周圍的道家協會高手也有慢慢蘇醒過來的,在狗真人和銘之交手時,他們還在裝死,眼看銘之已經強弩之末,他們都紛紛一躍而起。

「惡徒拿命來!」

只見一名蜀山派高手搶先一步,舉起長劍準備貫穿銘之的胸膛。後排的高手看見頭功被搶不由得長嘆一聲。。有的甚至大喊。「我靠大哥,給個助攻也行啊!」

長劍快如閃電,銘之雙眼一閉。想不到逞強一世,終究死於小人之手。

「當。」

一聲清脆的響聲。

銘之慢慢睜開雙眼,只見一把青龍偃月刀立在自己的眼前,硬生生擋住了來勢兇猛的長劍。

這把刀。銘之身受重傷的身體不由得激動的顫抖起來。

「大師兄!」他抬起頭。

正看見游坦的背影,他擋在銘之的身前。

「師弟,還是來晚了。善後的事交給我,敖閏,可得交給你了啊。」游坦淡淡一笑。

銘之強忍淚水。「媽的,老道士的血仇,還用你啰嗦?」

游坦眉頭皺了皺。「什麼老道士!要叫他師父!」

「就不,老道士!」

游坦冷哼一聲,回頭一斬,只見銘之長劍早已在手,上身一彎。「小雞撅腚!」

哈哈哈哈哈,師兄弟二人開懷大笑。

「喂,你是不是當我不存在?」蜀山派高手憤怒的盯著眼前的雜耍二人組。

「對不住對不住。只能說你的戰鬥力已經低到我自動屏蔽了。」游坦長刀一揮,已殺入人群。「師弟,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敖閏的首級!」

「瞧好吧你!」銘之御劍而走,轉眼間要殺兩條龍了。心中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十八)

一隻猴子孤獨的坐在東海龍宮宮殿的大門旁。

自己好不容易下凡一趟,花果山變成了國家旅遊風景區,曾經的那些妖怪大王該被收服的收服,該渡劫的渡劫,就剩下一個敖廣吧,龜丞相說已經有一周沒見蹤影了。

哎,無聊啊無聊。看著城市裡的柏油馬路,自己用棍子敲一敲也敲不出土地公公了。

這時,一名年輕人映入眼帘,他一席黑衣,手持長劍。憑藉猴子不凡的眼光,這個少年竟然已經達到了大乘之境,距離飛升也只是一步之遙。

厲害了我的哥,我年輕時候也沒這麼高修為啊。

「喂同志你找誰?」猴子攔住了他。

黑衣人顯然以為這是個看大門的。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把敖閏給我叫出來。」

「敖閏?」猴子撓撓頭。「大兄弟那是西海龍宮,這是東海,你是不是走錯了?」

「啊我靠。」黑衣人罵了一句。「你說這西海龍宮也沒法導航啊,好不容易找了個還找錯了。」他拱了拱手。「敢問兄台,西海龍宮怎麼走?」

「好說,沿著這龍蝦大街走到頭,然後往右拐進海參路,再打聽打聽就到了。」猴子貼心的說。「哦對了,如果迷路你問問水母和海帶,他們都知道地兒。」

黑衣人又是一鞠躬。「多謝!」隨後他就大踏步的離開。

猴子剛想問他為啥去的時候,發現黑衣人一個折返又回來了。「如果在下沒看錯的話,你是個猴子吧?」

猴子看了看自己渾身毛。「怎麼,不像啊?」

「我靠你該不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吧?」銘之一驚。

「這麼多年還有人記得我?」悟空也是一驚。

「那當然,最近幾年電影把西遊記都拍了N遍好吧?」銘之趕緊和悟空握握手。終於和偶像見面了。「啊孫哥你下凡,所為何事啊?」

悟空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說不定這個年輕人還知道一些事情。「就是來調查一個惡性事件的,哦對了,小兄弟,三年前有次巨大洪水,這件事,你清楚么?」

(十八)

「你確定,這事可不是兒戲,是敖閏?」悟空吃了一驚。要知道唐朝時期就有一名龍王改了降水量,只改了幾毫幾厘,就被斬了龍頭。這次把降水量提升了一百倍,說不定中國龍得就此絕種啊!

「敖閏和道家協會會長勾結,我去看了他們的書信,反正也沒太看懂。不過就是要生靈塗炭,去復活一個大人物。」銘之道。「不過具體是什麼,我還不清楚,一大部分信件被燒毀了。只保留了一小部分。」

「三萬人的活靈獻祭…」孫悟空眉頭愈加凝重。他掐指算了算,兩條眉毛都要緊鎖成一條。

「話說,你們工作效率也太慢了吧?」銘之也不管前面是什麼齊天大聖。「你們把人命當什麼?三萬人命?你足足讓這些冤魂等了三年!」

孫悟空一怔,這是多少年了,第一次聽見來自凡間對自己的咆哮。

「成兄弟。上面對這件事還是很重視的,要不然也不能派老孫這等正部級官員來解決,而且地上一年,天上一天,對於天宮來說這件事也才剛發生三天啊。」

銘之仍舊怒火難忍。「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找敖閏!」

「小兄弟去不得!」孫悟空趕緊拉住銘之。

「你啰里啰嗦、畏手畏腳?要不然看你是只猴子,我才不敢想你就是曾經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銘之甩開孫悟空的毛手。

「我畏手畏腳?我特么的畏手畏腳?」孫悟空也火了。「媽的那你去!你去!我看你怎麼打的過上古妖獸蚩尤!」

(十九)

暗黑色的水晶中,一團冰藍色的火焰在水晶中跳動。

這是來自內蒙古庫倫沙漠的地下,除了這暗黑色的水晶,還埋藏著成百上千的九黎部落英勇的戰士。曾經的戰神蚩尤的元神就待在這暗黑色的水晶中,生機勃勃的跳動著。

「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就能奪得天下!」敖閏說話聲音微微顫抖,顯然難已按捺心中的激動。

「好。」冰藍色的火焰發出了聲音,這聲音像極了電視頻道里的男播音員。「能不能奪得天下之前先奪得一家巴黎貝甜店,說實話靈魂的味道沒有小蛋糕好吃。」

敖閏一臉黑線,要不是真正實力擺在這裡,誰會想到這是上古戰神蚩尤?

「我的主人,別說巴黎貝甜,就算是麵包物語、好利來、山崎麵包、稻香村、中山西點只要你一聲令下,都不是問題。」

「說的本尊很心動啊。」好聽的男人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我現在只是一團元神,想出來活動必須要有一具載體,否則我的個人實力將大打折扣,你說我找哪一具載體會比較好呢?」蚩尤似乎有些呆萌的說道。

敖閏似乎也沒想過這個問題。「那大人的意思是……?」

「啊,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啦。」蚩尤淡淡的說。「普通人的載體根本承載不了我強大的靈魂,不過我覺得龍族的載體,很可能剛剛好啊。」

敖閏瞬間反應過來,不過也已經太慢。

暗黑色的水晶猛然炸裂,冰藍色的火焰一團團飛進敖閏的眼睛裡。敖閏痛苦的吼叫著,慢慢已經撐不住人的形態,變回了龍的本體,他痛苦的在地下翻滾著,地面上狂殺密布,巨大的龍尾將地面錘擊的震天響。

「不!不要!主人放了我……啊」

清脆的龍吟後。敖閏的雙眼,已布滿了冰藍色的火焰。

(二十)

游坦、薔薇和銘之坐在一起,看著可可和猴子打成一片。

斗戰勝佛似乎根本奈何不了這個小姑娘。可可問了很多問題,比如是不是真的有紫霞仙子?緊箍咒到底有多疼?還有為什麼每次打妖精的時候都要去天上請幫手?

「哎對了,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的。」銘之正色道。「似乎每次打架您都要上天一趟請幫手呢!」

「呸,你懂什麼?」悟空不以為然道。「我不去請他們他們能有戰績么?你知不知道這八十一難我讓多少幹部從科升處,從處升局?」

「矮油,大聖你還挺會來事的。」

「說正題。」游坦一臉嚴肅道。「孫大聖,請問蚩尤復活到底會發生什麼,我們怎麼樣才能阻止他。」

「復活會發生什麼?不清楚,我又和他不熟。」孫悟空接過可可為他扒的香蕉。「不過說到戰鬥力,這麼說吧,你們現在呢就像出了六把多蘭劍,而蚩尤就是那個六把無盡之刃的男人。」

「我靠,這豈不是沒得打?」銘之爆了句粗口。「那我不管,這個敖閏我還是要砍的。」

「要不我再去天宮叫個人?」孫悟空試探的問道。

「放屁,就天界和人界這個時差,和天界的辦事效率,等你把神仙請下來大半個人間都沒了。」銘之絲毫不吝嗇自己的吐槽技能。

「就沒別的辦法?」薔薇追問道。

「哎,我聽說蚩尤當年肉身被毀,元神被散。敖閏雖然費勁心機聚集了他的元神,但是少了肉體,蚩尤的戰力也只剩下他原來的三成。」悟空緩緩道。「不過就算是三成功力,也足以摧毀人間,當他統治人間的時候就能源源不斷吸食人類的靈魂,那可就真的不可戰勝了。」

「所以,我們只能趁他病要他命!」銘之冷笑一聲。「那還磨蹭什麼?出發乾他媽的啊。」

「先別急,蚩尤的復活肯定伴隨著九黎部落的死士的重生,這些死士都是當年陪伴他浴血奮戰的將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咱們說不定還沒到蚩尤跟前,就被這些死士搞定了。」悟空接著道。

「要說起來朋友,我還真有一些,不過都是國外的朋友啊,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啊。」銘之撓撓頭道。

「發個微信問問吧,要不然……」

轟隆隆………嘶……」

一陣清脆的響聲瞬間劃入眾人的耳膜!

「這個聲音是龍吟!」悟空對於龍吟最為敏感。他猛地推開窗戶,運氣火眼金睛向外遠眺。「在內蒙古庫倫,來不及了。」

「媽的我這微信還沒發呢用不用這麼急?」銘之驚詫著看著孫悟空。「哦對了,人類不是還有些什麼機槍炮彈的,難道都沒用?」

「薔薇,你看好可可,我和師弟隨大聖去看看。」游坦安排好薔薇,跟隨者大聖御劍而去。銘之正準備御劍的時候,可可上來來住銘之的手。「爸爸!薔薇阿姨有話和你說。」

薔薇一驚,大戰在即,自己哪有什麼話要和銘之說啊,不過她一抬頭正迎向銘之的目光。她不知哪裡來的自信,張口道:「我…」

「行了行了,打完再說。」銘之摸摸可可的頭,轉瞬間御劍而起。

當三人飛走後,又有一柄長劍跟著他們衝天而起。窗戶內,是可可鼓勵的小眼神。

(二十一)

黑雲壓城城欲摧。

三人御劍到達庫倫沙漠時,天色大變,狂沙席捲,黑雲密布。一千名驍勇的九黎部落死士正稀稀拉拉的逼近距離沙漠最近的市鎮。

這一千名死士形態各異,張牙舞爪,經歷過地獄的洗禮後,變得更加妖魔化。不過除了死士大軍,遲遲沒有看到蚩尤的身影。

「這怎麼打。復仇者聯盟來也不行啊。」銘之咽了一口唾沫。

「喲,剛剛還一直嘲諷老孫呢,現在就慫了?」孫悟空立刻反唇相譏。

話罷。悟空從自己的耳朵里掏出法器定海神針。熊熊的戰火在他的眼睛裡燃燒。「沒辦法,說讓我們是神仙呢。後面就是老百姓,我們退無可退。」

游坦也拿出了自己的青龍偃月刀,他未發一言,但是他的姿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就在這時,漫天的黑雲中露出了一隻巨大的龍尾,深藍色的龍鱗在黑雲中仍然十分耀眼。就在這時,一個碩大的龍頭也從黑雲中翻滾出來,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緊緊逼視著渺小的三人。

「蚩尤!」

「敖閏?」

「什麼啊,這明明是敖閏。」銘之咬牙切齒道。一個揮手,君子劍已經握在手上。

「不,是蚩尤,蚩尤奪取了他的龍體,你所說的敖閏,現在精神上已經被蚩尤吞噬了。」悟空緊皺眉頭的說道。

蚩尤透過龍眼看著地面上的三個爬蟲。「你們這些卑微的螻蟻,竟然要阻擋我奪取好吃的蛋糕店……啊不是,阻擋我奪取世界,我饒你不得!」

銘之一腦門的黑線。

「為什麼我覺得這個蚩尤,還挺萌的呢。」

「別多說,這個傢伙交給我,死士交給你們。」悟空交代完任務,直接召喚筋斗雲衝上天去。但蚩尤絲毫不懼,拖著巨大的身軀迎向悟空。

「我說過,敖閏的命,只有我來取。你別多管閑事。」含芳、師父的性命都是敖閏一手促成,如果自己不能親手手刃這惡龍,恐怕此生他都不會原諒自己。隨即,他駕馭起自己最強的御劍術,也飛向空中的蚩尤。

「我靠有沒有搞錯啊?讓我一打一千?」

一向正直的大師兄在看到自己的同伴相繼飛走後,不禁爆出了粗口。這麼一看,彷彿是自己的壓力最大啊,這每一個死士的戰鬥力都不是道家協會那是坐吃等死的傢伙能夠比擬的啊……

「能有什麼辦法呢。」游坦搖了搖頭,樹立了必死的決心,一人之力沖向茫茫死士。

「自己多殺一個,百姓就少受一份災害吧。」他私心想著。

空中的決戰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爭鬥。

即便銘之召喚出了自己最強的御劍術,但君子劍的每一次斬擊都沒有什麼實際用處。就像是用鉛筆劃在了堅硬的金剛石上,悟空那邊的情形相對好一些,畢竟是一個靠著戰功升任到正部級人物的神仙。勉強還能和上古戰神蚩尤抗衡上幾招。

蚩尤咆哮一聲,巨大的龍爪砸向銘之。沒想到蚩尤的身軀雖大,但攻速卻快的驚人,銘之眼看躲閃不及,只好用盡十成功力抵擋。

「轟。」

銘之的肩膀險些被龍爪貫穿,他大吼一聲,但絲毫沒有緩解傷口的疼痛,只是勉強的用真氣飛在天上。

「嗨,也就是這個身子我還不習慣,不然怎麼會這麼久解決不了一個小爬蟲?」蚩尤憤怒道。

悟空默念一陣法決,自己的定海神針瞬間變得又粗又大。「吃俺老孫一棒!」他狠狠的掄起自己的金箍棒,重重在砸在蚩尤的龍軀上。哪怕強如蚩尤,也吃痛的叫出聲來。

「銘之,這裡交給我,你別枉自送了性命!」孫悟空嚴肅道。

「你就讓我死在他的爪下。」銘之艱難的說道。舉起長劍,準備再次發動御劍訣。

悟空還未來得及開口,蚩尤的下一輪攻擊已經襲來。

游坦漸漸頂不住了。

以他的功力能夠支撐這麼久已屬於不易。

他最後用長刀將奔襲過來的死士腰斬兩段,終於跪倒在地上。

「師父的仇,就交給你了。」游坦淡淡的笑了笑。

他抬頭,正迎上一個醜陋的骷顱頭舉起長矛向他的頭顱重重刺下。

「阿瓦達索命!」

「?????」游坦黑人問號臉。

一支騎著掃帚的魔法師趕到了戰場,目測有幾十人左右。其中有一名魔法師撈起來跪在地上的游坦。旁邊的魔法師半開玩笑的對她說:「赫敏格蘭傑部長,即便是救人也不能用黑魔法吧?」

赫敏做了個鬼臉。「知道了,就用今天一天,下不為例。」

赫敏格蘭傑?這都什麼跟什麼?游坦還是處於懵逼狀態。

赫敏又用幾個火球術擊倒了眼前的死士。「怎麼,成銘之閣下沒告訴你么,是他微信上和我說他有困難的啊。」說著,她看了看天空中身受重傷的銘之。「天啊,還有人可以把銘之閣下傷的這麼重,太不可思議了。」

就在魔法師趕到的下一刻,一群血色蝙蝠衝進了死士群里,這些蝙蝠雖然沒有什麼實際攻擊力,但是多少也緩解了死士的攻勢。

銘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股力量,他興奮的吼道:「是德古拉吸血鬼家族?天啊,他們也來了!」

德古拉吸血鬼公爵站在沙漠邊。「雖然你不讓我們吸人血我們很恨你,不過來到中國才發現,什麼豬血腸、羊血腸、牛血腸都美味極了。」他淡淡的說。「我第一次知道動物的血還能這麼好吃。」

隨後,他的十幾名精銳的吸血鬼士兵也加入了戰團,這可能也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和巫師們並肩作戰。

「哦赫敏部長,我還想請問你,我們吸血鬼家有幾個小孩很想去霍格沃茲,你方便開個通行證么?」吸血鬼公爵邊打邊說。

蚩尤眼看著敵方的幫手越來越多,他的靈力感知歐洲那邊也有一群裝甲步兵正在趕來,似乎是什麼歐洲反巫師聯盟,局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他不由的動了震怒。

「愚蠢的蟲子!」

他猛地噴了幾口龍息,十幾名魔法師便化為灰燼,又是幾個回合,孫悟空和銘之便已險象環生。

「對了。」

孫悟空恍然大悟。

「銘之,蚩尤只是靈體,我們只要把他的靈體趕出來就可以了!」

「怎麼趕?」

「逆鱗!凡是龍的話,就有逆鱗!」

銘之馬上反應過來。巨龍脖子下都有巴掌大小的一塊白色鱗片,呈月牙狀,即逆鱗。血液從巨龍心臟的主血管湧出在白色鱗片這裡分散到各支血管。只要擊潰了逆鱗,那麼敖閏的肉體就會潰散,靈體自然就會出來!

「啪。」

又是一巴掌。將悟空狠狠的擊飛了出去。

敖閏已經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這隻戰力破強的猴子粉身碎骨!

正在這時,一塊白色的鱗片映入銘之的眼帘。

「就是此刻!」

他持劍衝鋒,用盡全力,十數年的苦修皆呈現在一劍之上!

「恩?」

不好!被發現了!

蚩尤憤怒的咆哮,一爪又已掃到銘之的身軀!

銘之自知此爪必不能逃,他將長劍用力的投擲逆鱗之處。君子劍爆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如隕石般直衝蚩尤的脖子!

「啪。」

一口鮮血從銘之嘴裡嘔出,這一爪毫無保留的拍在銘之的後背,銘之就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慢慢跌向大地。

「師弟!」游坦焦急的御風而行,接住銘之的身軀。

而下一刻。

「啊!!!!」

「愚蠢的爬蟲!!!」

巨大的「敖閏」 瘋狂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那串冰藍色的火焰又直直的從敖閏眼中飛出,靈體受損的蚩尤終究暴露在眾人面前。悟空早已調整狀態,持棒襲向火焰。

「吃俺老孫一……哎?人呢?」

冰藍色的火焰下一秒就已消失不見。

「不會是人間空氣污染嚴重給毒死了吧?」悟空自言自語道。

(二十二)

一切,都結束了?

游坦摸著銘之冰冷的身子,不發一言。他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土裡的師父,活著的小師妹。赫敏和德古拉公爵正忙著戰場上的善後,孫悟空提著棍子,在遠遠的沙丘上呆坐著,不知想些什麼。

一切都結束了么?

游坦看著銘之,他多想他睜開眼來,再和師兄斗一句嘴,再說一次小雞撅腚,再找師兄比一次誰尿的遠。

都沒了。

這時,銘之卻慢慢睜開了眼。

一串冰藍色的火焰,在銘之的眼裡跳動著。

(二十三)

「師弟!師弟!你醒來了!」游坦大喜過望,激動的甚至不知道該幹些什麼,銘之卻躺在游坦的懷裡沒有動彈。

赫敏和公爵聞訊也趕緊趕到游坦身邊。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赫敏激動的說。

「這小子就是命硬。哪天我非要喝喝他的血。」德古拉公爵嘴角上揚,要知道微笑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僅次於戰勝蚩尤的難事。

「太好了!咱們回家!」

「不能回。」

一個聲音響起。

是孫悟空。

他提著棍子,眼神死死的盯著銘之。

「他是蚩尤。他必須死。」

(二十四)

「你是不是他媽腦子燒壞了?!」游坦向悟空怒吼道。

「現在是蚩尤元神最弱的時候,我們沒有別的機會了。沒想到,你竟然附體上了銘之。」悟空冷冷的說道。

銘之突然笑了

是狂笑。

他笑的手舞足蹈,然後慢慢站起來,站起來還指著一群人接著笑。

然後他說。「是的,我是蚩尤。你們來殺我啊。」

眾人默不作聲。

連悟空握緊的棍子也鬆了松。

「現在,我要當著你們的面一個個的殺掉你們,你們隨時可以動手殺我,來啊。」蚩尤繼續狂笑著。

眾人默不作聲。

哪怕知道他是蚩尤又怎麼樣呢?打死了他,銘之不也就灰飛煙滅了么?

銘之慢慢走向游坦。

「你是我的好師兄,我很感謝你,但是,你現在要死了。」

游坦往後退了幾步,但他知道無論蚩尤的實力如何,自己都萬萬不是對手。

更何況,自己根本不會沖這個人出手。

「敖閏有逆鱗,那成銘之呢,他有逆鱗么?有么?」銘之,也可以說是蚩尤質問著在場的每個人。

「有的。」一個女聲淡淡的響起。

銘之猛地回頭。

「含……含芳……?」

(二十五)

孫悟空定睛一看。是薔薇,她用易容術變成了含芳的模樣。

含芳,也可以說是薔薇,一邊留著淚一邊走向銘之,她的好師兄,她的愛人。

「收手吧,好么?」薔薇說。

銘之一動未動。

冰藍色的火焰在銘之的眼睛裡爆發,但是銘之還是一動未動。

那個人,是含芳。是他此生,永遠都不會刀劍相向的那個人。

薔薇哭的更凶了,她扶住銘之的肩膀,以一種最近的距離盯著他。她淡淡的說。「銘之,我愛你。」

這三個字,是大戰在即前薔薇就要告訴他的。

她忍著這幾個字忍了十五年,終於說了出來。雖然是以含芳的姿態。但她還是把他們說了出來!

銘之等了一會,兩條清淚從他的眼裡流出。蚩尤的精神開始寢室銘之身體的每個角落,但是他還是開口了,這是沒有人能夠阻止的語句!

「我也愛你。」銘之道。「薔薇。」

薔薇瞬間驚詫的瞪起了雙眼。

只見下一刻,銘之已經微笑了起來。他猛地推開眼前的薔薇,用盡最後的意識飛上空中。而下一秒,他已經開始逆轉丹田,他決定用自爆的方式和蚩尤同歸於盡!

蚩尤在銘之內心怒吼道。「怎麼可能!你在幹什麼!銘之你可是主角啊!你不能死的!」

「不要!不要!」

薔薇哭吼著。撕心裂肺的沖著天空中銘之哭吼著。游坦和赫敏早已拉住了薔薇,否則他們敢肯定下一秒,薔薇就會飛向天空撲向銘之!

「轟……」

「主角死了!這不符合基本法!我最愛的小蛋糕!……」冰藍色的火焰漸漸化為灰燼,而銘之的身體也在爆裂中化為粉末。

庫倫沙漠的風很大,一陣風,已然不見。

(這就是結局。)

(觀眾:這是結局媽的就給你寄刀片!)

好吧這不是結局- -)

(結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又是一年夏至。

距離那場曠世大戰已經過去了十年。

敖閏死後他的職位由他的大兒子摩昂代替,摩昂剛正不阿,說一不二。保證了這十年里人間風調雨順,降水量不曾分毫出錯。敖廣被複活後還是做他的老龍王,沒事就和夫人做做愛生生孩子,怕是要突破龍生九子的記錄。相對來說敖欽敖順就有點慘了,被扣百年薪水,官降兩級,大概就和土地公公一個水平了。

孫悟空回到神界,自然又是大功一件。沒過多久就提了副國級領導,這十年他奔波各大仙府仙山,求助能夠復活摯友的方法,但最好的消息就是如果要復活銘之就要復活蚩尤。讓悟空十分頭疼。

游坦是自春風得意的啦,他繼承了道家協會會長一職,上任之後,勵精圖治。整改不良門派,修真界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當然了,他還積極與魔法部、歐洲吸血鬼聯盟以及反巫師戰士聯盟建交聯盟,促成了東西方世界第一次魔法生物大和諧。不僅如此,他還開展了東學西漸的措施,把道家一些精髓傳遞到西方,也從西方的魔法咒語中取長補短,短短几年,中國道士飛升率提高了百分之25,創立近千年最高。

可可被薔薇收養做了女兒。銘之戰死,游坦去了道家協會,只有薔薇去繼承了曾經的七星派,做了七星派的掌門。她與世無爭,立誓終生不嫁,廣收門徒,傳承基業。可可在七星派學了幾年道士,後來被赫敏看中,去了霍格沃茲學校進修魔法。當然可可本人也是高興的不得了,對於年輕的孩子來說,誰不想去霍格沃茲學校念書呢?

但對於每個人來說,十年前的浩劫是他們不能夠忘卻的。因為曾經有一個最重要的夥伴倒在了那片沙塵飛揚的土地。

每一年,游坦、公爵、赫敏以及龍王們都會自發的去沙漠看一看。

但薔薇不會去。

每年的夏至,她只會在七星派里多轉一轉,因為這兒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有著銘之的音容笑貌,然後獃獃的一個人靜很久,幾個時辰,乃至一天。

今天又是一年夏至。

整整十年,她剛收到可可的回信,她交了男朋友,而且在那邊生活的很好。

薔薇收起書信,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點蒼山三陽峰。往事歷歷在目回憶如水般湧入她的大腦。

「聽說你終生不娶,是真的么?」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薔薇如大夢初醒般猛地回頭。

只見:佇倚危崖風細細,思量去容易;望斷思橋,偏偏濁世佳公子,正對她迎迎微笑。

【全劇終】

【番外】

「店已經打烊了,要買麵包明天再來吧。」櫃檯小姐微笑著對一名俊秀男子說道。

「啊不是的,請問你們麵包店需要人手么?」男子激動得手舞足蹈。「我超級超級喜歡吃蛋糕,小麵包,也很希望去做小蛋糕,請問你們缺麵包師么?」

櫃檯小姐猶豫了一會。「恩…那好吧,你明天來試試吧~」

「太好了!Oh yeah!」年輕人開心的跳的老高。

「哦對,你叫什麼名字啊?」

「啊,我啊,我叫蚩尤啊。」

故事終於大結局了,今天一口氣寫了六千字,終於把所有的坑都填完了呢~

故事的結局可能有人沒看懂,是復活了銘之和蚩尤,不過蚩尤沒有了之前的記憶,只記得自己喜歡吃好吃的小蛋糕了~

或者大家可以想一想,銘之和蚩尤都保留了自己最愛的記憶,蚩尤是小蛋糕,那銘之就是薔薇咯。

這篇2萬多字的文章腦洞真的開的很大~謝謝各位看官們的包容和鼓勵,也有人說跑題了,下一回我會盡量控制自己的腦洞的!

有不明白劇情的可以私信問我哦~

至於薔薇和銘之最後到底有沒有在一起,我覺得還是給各位看官們一點懸念吧。其實重點並不是在一起有沒有結局,而是,愛過。

其實寫最後一段薔薇和銘之的告白的時候,我是真的有些激動的要哭了~

現在時間1點11分,正式完結。

下一個寫的是武俠片 江湖的故事 腦洞還是很大,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我,鼓勵我,也可以提意見~

這個故事我們講完了,下一個故事,讓我們再來一起經歷吧!

還有,我絕不太監!

各位讀者 晚安。

提前安利:有哪些關於 「江湖」的故事? - 考研狗的回答 - 知乎下一連載就是他了,嘗試完玄幻試試武俠哦 喜歡的歡迎來點贊捧場啊 別說我不好好更新 明天之前一定會更新完 填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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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龍世界奇妙大冒險》

【一】

空氣中瀰漫寒意,蒼暝暮色籠罩東方晚霞後的無盡夜空上,藍白閃光轉瞬即逝又再度浮現,雷霆炸裂的強壓似乎要將這片月落星沉之景生生撼至碧空。

荒郊、野外、四下無人,藍色的龍在天空盤旋,身體如長城蜿蜒。龍鱗在糟糕天氣的肆虐中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它腿部肌肉緊繃,如臨大敵。

它的下方,是一隻收起雙翼的紅色巨龍。線形雙眼緊盯著藍龍,氣息平穩,彷彿在等著這片土地的守護者發話。

巨龍獃獃地站在那裡,像個乖巧的孩子,藍龍卻不敢大意,無論這頭龍看起來多麼人畜無害,它散發出的氣勢也太過驚人。如同一堵厚牆,藍龍盤旋的目的正是想要找到它的弱點,可它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無從下手。

藍龍停下動作,聲音莊重而又威嚴:

「西方的龍,你不該來這裡。」

藍龍同君王一般居高臨下,身後是電閃雷鳴,像藍色的雨即將撲滅烈焰。

這句話出口藍龍便後悔了,因為這頭西方的龍不同於往常囂張的入侵者,它還真就和氣質無二,規矩的向後退了兩步,然後說出了一句讓藍龍崩潰的話:

「守護者先生,退到這兒可以了嗎?」

藍龍的眼角在抽搐:「西方的龍,如果你還遵守沙克維爾協議,就離開這片土地,回你的故鄉去。」

「啊?守護者先生您誤會了,我只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才來到這裡。」

「……」

「守護者先生?」

對於這頭有禮貌的西方蠢龍,藍龍終於憤怒了,它墜至巨龍眼前,語氣微怒:「不要挑戰我的底線,若你還不離去,休怪我動手!」

巨龍似乎被嚇了一跳,它甚至有些慌張:「守護者先生您聽我說,我來這裡是為了……」

「夠了!」

一再裝傻使藍龍惱羞成怒,裝就裝吧,你還裝這麼像?誠心調戲我?

藍龍雙眸微張,閃電隱約從九天引落匯聚於爪。

「我不殺無名之龍,報上你的名字!」

「哦哦,」巨龍惶恐點頭,「我叫布吉島·振莫·啟銘質。」

藍龍愣了一下,語氣有些試探:「這……是你的真名?」

「是啊是啊,我的中文不太好,守護者先生請不要介意。」巨龍像小雞啄米一樣不住點頭。

「瑪德你有病啊?」

這次換成巨龍納悶:「守護者先生,您為什麼要罵我?」

藍龍上天盤旋,但不再像之前具有攻擊性,更像是遇到人生難題。

它猛地再次俯衝,龍爪狠狠地給了巨龍頭頂一巴掌。

「你家長輩沒教過你遇見敵人不能報名字?啊?你還這麼老老實實交代了?」

巨龍伸長了脖子,臉頰上似乎還能看見因爭辯而起的紅潤:「媽媽教過我,別人問話要老老實實回答!」

一股巨大的挫敗感擊中藍龍,它開始思考自己十七年龍生中是不是無意間犯了什麼忌諱。

以往西方的龍來到這片土地上總是囂張得不行,有的被擊敗後還揚言要滅它全族。結果對方爸媽來了,一家三口被藍龍揍得懷疑人生、倉皇而逃。更有甚者因為子弟被打敗,整個家族親臨而至,指名道姓要弄死藍龍。藍龍也不傻,叫來老爹上陣父子兵,二龍指南打北還在東方龍界打出了小名氣。

可這條龍,為什麼,為什麼這麼有禮貌?!

為什麼這貨更像個神經病!

「守護者先生?您怎麼了?」

紅色巨爪在藍龍眼前晃悠,晃得它有些心煩,它一把打開巨龍的爪。

也正是這時,蒼穹的雷霆悉數引落,藍龍利爪中的閃電愈發雄厚,化為巨大的光團,毀滅之意肆意迸發。

「沙克維爾協議不容侵犯,我最後問你一遍,走,還是留?」

巨龍漲紅了臉:「我不走!我真的因為有特殊原因才過來的!」

「那你就去死吧!」

冰藍的眸中閃過一絲狠辣,藍龍一爪抓住巨龍的脖子,另一隻爪子帶著光團作勢就要轟擊巨龍頭骨。巨龍反應過來連忙將脖子往回縮,擺出防禦姿態。

藍龍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你若嘲諷,那便狠狠的來;你若進攻,那便互相搏殺。

可你選擇了裝傻調侃,我今天若不滅了你,就不配再是東方大陸中這片小土地的守護者!

「叮——」一道聲音在兩條龍身上同時作響。

場面靜止不動。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雷霆光團瞬間散發,藍龍鬆開爪子有些尷尬:「那個你等一下,我有點事。」

說罷,它開始摸索身上的龍鱗。

「哦哦我正好也有事。」巨龍獃獃地坐下,也學著藍龍開始翻找身上的龍鱗。

好長時間過去,藍龍終於從龍鱗中摸出一個長方體小玩意兒。

某神腎牌手機,和尋常人使用的一般大小。

藍龍小心翼翼地捧著手機,這移動設備在藍龍的軀體下顯得如此渺小,可藍龍依舊謹慎,它有些近視,頭顱湊到屏幕跟前,龍爪很小心很小心地點擊操作。

它點開了簡訊:

親愛的同學們,

又到了半年一度的開學季,各位同學在假期中是否過得愉快,是否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暑假呢?

不過這些都關我屁事。

因為兔崽子們明天下午有假期測驗!

誰敢不到,小心我撕了你們!

署名:愛你們的陳校長

藍龍咋舌,它光顧著每天巡視土地,功課完全沒複習,都忘了明天開學,還有該死的歸學考試。

說起來這署名者還是它的校長,以嚴厲聞名全市,在他手底下的學生無不都乖乖學習,也只有向藍龍這樣對什麼以後考大學毫不關心。

嗨呀老子是龍誒,和你們人類能一樣么?

「陳校長?這就是我的新校長嗎?」

藍龍聽見了巨龍的自言自語,心底湧現出不好的預感。它扭過頭,發現巨龍也掏出一部手機,正在聚精會神地盯著。

它在巨龍的「誒誒」聲中搶過手機,屏幕上的簡訊內容和自己手機上的一模一樣!

「卧……槽?」藍龍傻眼了。

巨龍急了,在它身後上下揮舞爪子抗議:「手機啊我的手機啊你還我手機!」

藍龍把手機往後拋,巨龍緊張地抓住手機藏回龍鱗內,藍龍往後看去,巨龍委屈的表情像極了顏文字「QAQ」

莫名蠢萌

「你再說一遍,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我叫布吉島·振莫·啟銘質QAQ」

藍龍撓撓頭,嘆了口氣,身形在巨龍眼中急速縮小,直到他變回人類形態。

黑色碎發凌亂又不失美感,少年在夏天晚上只穿了一件短袖,他蹲到地上刨土挖出迎戰前埋好的眼鏡戴上,本就漆黑的雙眼顯得更加深邃。

本來都要開打了,大招都準備好了,就差一巴掌下去拿到第一滴血了。

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這比竟然是轉學來的外國留學生,搞了半天是踏馬自己人!

要不是陳校長簡訊及時,要不是自己想起來了放暑假前校長的確說過這學期學校會有轉學來的留學生。

這巴掌真下去,妥妥的國際糾紛啊!

少年抬頭大喊:「喂,那個誰我不揍你了,下來吧。」

巨龍眨巴眨巴眼睛,縮小身形。

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頭,晚風中飄散如同透過雲層的太陽光線,盛夏的夜晚似乎也不再炎熱,而是化為靜淡。

女孩穿著蘇格蘭裙,腿上是打底褲,上身略微透明的白色女式襯衫同她的肌膚一般雪白,金色的眼眸在黑夜中格外發亮,男孩只覺得那是溫暖的太陽,不帶一絲暴虐。

可這位布吉島同學還是小心翼翼:「你,你真不揍我啦QAQ」

「干,差點兒就辣手摧花。」男孩在心裡第一次感謝萬惡的校長。

「不揍了不揍了,都是校友,自己人。」男孩微笑著伸出右手,「我叫夏曲鳴,剛才抱歉了。」

誠然,沙克維爾協議上記載著東西方龍不可逾越彼此界線,但若是作為人類形態有身不由己的事,協議便在此人身上臨時作廢。

但當龍作為人類形態進入異地,也不可再化為龍形,若違反規則,會被視為對其所在地龍界挑釁。

輕者,逐出境地;重者,格殺勿論!

布吉島怯怯地握住夏曲鳴的手,像貓一樣觀察他的神情。夏曲鳴表面握手,暗地捏了幾下。

「這小娘們皮膚挺嫩啊……」夏曲鳴更加堅定了感謝陳校長的意思。

………………

「喂聽說了嗎,史詩王爵前幾天好像失蹤了。」教室內,男生興沖沖地向同學八卦。

「不是吧,今天開學前幾天就失蹤,是不是故意逃考試啊他?」另一名男生驚訝道。

夏曲鳴揉著眼走進教室,嘴裡叼著火腿三明治,聽到這個消息他停下腳步。

「他失蹤了?」夏曲鳴疑惑。

「我靠你同桌你都不關心一下的?」男生語氣誇張,「怎麼說人史家把振興家族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不然會取『史詩王爵』這個名字?現在倒好,失蹤了,估計是不堪重負。」

夏曲鳴沒再搭理,徑直走到座位坐下。

他的座位在教室角落,旁邊的座位抽屜里擺滿了書,卻沒有看見書的主人。

「逃考試的好手段啊……」夏曲鳴在這方面對同桌自愧不如,琢磨著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出這辦法。

「當——噹噹——」

上課鈴響起,還聊得火熱的學生們立馬坐好。班主任劉序卿走進教室,將手中的備課本往講台上重重一摔,有些無奈。

「愛八卦的同學可能聽說了,我們班的史詩王爵前天失蹤,家人和警方正在努力追查。」

說著,他突然將備課本怒摔在地。

「瑪德放假前我都說了別整這些幺蛾子,好玩兒嗎?啊?現在失蹤了,人丟了,你們這些娃怎麼就不信邪卧槽?」

同學們都愣住了,能讓一貫信奉「淡定」二字的劉序卿如此喜怒無常,史詩王爵的失蹤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閑話就不說了,散會之前告訴你們個事兒,上學期說的留學生現在分到我們班,」劉序卿朝教室外招手,「進來吧。」

本有些疲憊的男同學、本有些無聊的男同學們,在留學生進來後紛紛眼睛變得鋥亮無比。

「卧槽美女啊!夏曲鳴你看見沒,這妹子正誒!」前桌往後招呼,但沒得到夏曲鳴的回應,他疑惑著轉頭卻被嚇了一跳。

「喂,你昨天吃屎了?」

「滾犢子你才吃屎了。」夏曲鳴收起吃屎般的表情反擊嘲諷,可心底依舊震撼

這布吉島竟然轉到自己班上了,踏馬的老天爺絕對在損人啊!

「大家好,我叫布吉島·振莫·啟銘質,來自大不列顛,能同大家一起學習是我的榮幸。」微笑如春風,布吉島深深鞠躬,男生們見漂亮妹子如此大家閨秀,不由自主地開始詢問聯繫方式。

「妹子加QQ么?」

「老土現在都用微信。」

「去你的人外國妹子能用咱的社交軟體?美女,請告訴我你的家庭住址吧,我給你送溫暖!」

「送毛啊你是去查水表吧?」

「安靜!」劉序卿鎮壓下狼群,指了指夏曲鳴,「正好有同學因為私事暫時無法回校,你就先坐在他旁邊吧。」

男生們朝夏曲鳴投去複雜目光,儘是羨慕嫉妒恨。

布吉島坐下,從包里拿出一份證書,甩在夏曲鳴面前。

夏曲鳴定睛一看,是入學通知書。他明白布吉島的意思,既然已入學,那便可暫時廢除在她身上沙克維爾協議的約束,也就是說他今後無法對布吉島出手,除非丫頭失心瘋又變龍。

「巧啊。」夏曲鳴挑眉,這如日漫一般的劇情讓他微微興奮,好歹身邊有美女,就算不能出手,養眼也蠻不錯嘛。

「巧nmlgb啊?」

夏曲鳴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布吉島。女孩翹起腿,小腿柔順的曲線讓他呼吸有些急促,雙手抱胸,眼神睥睨著他。

等等,睥睨?

「卧槽你罵誰呢?有病啊你?」夏曲鳴不明白,昨晚還楚楚可憐惹人憐愛,今天一來跟吃了火藥似的。

布吉島扭頭,面帶不屑:「罵你啊傻叉,怎麼,昨晚捏老娘手沒捏夠?」

夏曲鳴瞬間反應過來了,布吉島擺出入學證書不是向他說自己無法出手,而是在告知他,昨晚的小舉動她不僅看在眼裡,還記在心裡。

只要老娘不變龍,你就得乖乖被欺壓,有能耐你在教室變個龍看看?

敢情這頭母龍昨晚真在裝啊!

夏曲鳴為自己的處境默默哭泣,把頭深深埋進雙臂間。

【二】

劉序卿給出散會的訊號,早早抱著籃球躁動不安的男生歡呼著衝出教室,女孩們結伴手挽著手準備去食堂享用還沒來得及入口的早餐,所有人都選擇性忽略教室角落的兩人。

因為布吉島和夏曲鳴互相看著對方,大眼瞪小眼。

「夏曲鳴,要不要一起……」男生舉著籃球,準備邀請夏曲鳴一起運動,卻被一隻手攔了下來。

那隻手的主人是個斯文男生,不過全班都知道,他是個神棍,人送匪號「神棍張」。

「這位道友,此地不宜久留。」神棍張豎起中指扶了撫並不存在的眼睛,轉而盯著男生,語氣嚴肅異常,「此二人間有火花迸發,殺氣四溢啊!」

男生縮縮脖子:「得,我去玩兒還不成嗎?」

說完,他拍打籃球下樓,夏曲鳴被打擊聲吸引,卻只看見關上門的神棍張朝他豎起大拇指,眼中似乎有星星閃爍。

「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加油!」神棍張挑眉,眨了眨眼。

「滾啊……」夏曲鳴咧嘴,表情蛋疼。

對話瞬息之間於眼神中完成交流,布吉島伸出雙手拍在夏曲鳴臉頰,用力將他轉向自己。四目相對,布吉島眼如秋波,又像是一汪平靜的湖水。

「你有病啊?」夏曲鳴受不了這貨的間歇性神經病,決定打破沉默。

布吉島猛地把他的頭往後推,嘴裡罵罵咧咧:「瑪德還不受老娘誘惑。」

「瑪德我為什麼要受一頭母龍誘惑?」

「卧槽你再說一次?」

「呸,母龍就是母龍,還不承認。」

「夏曲鳴同學,」布吉島眯起雙眼,充滿了得意,「你現在可無法對我出手,更別說化龍了,你除了被我欺壓打罵還能怎麼辦?還是說你敢違反沙克維爾協議?」

「布吉島同學,你到底想幹什麼?」夏曲鳴算是知道了,這頭母龍纏上自己就沒安好心,不如直接認栽。

布吉島用手指繞發梢,眼見夏曲鳴認慫,頓時玩心大起。

「帶我參觀下學校吧。」布吉島提出要求。

夏曲鳴顯得一本正經,他問道:「布吉島同學,你真的很想逛校園?」

「對啊。」

「你在來學校前有沒有收到學生手冊?」

「這個倒是有。」

「那就好,」夏曲鳴長舒一口氣,隨即惡狠狠地拿起挎包,「手冊上有地圖,您老逛好,本龍不伺候了。」

惹不起,躲總行了吧?

「誒誒別走啊!」

「嗨呀,不服來追我啊,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和你嘿~嘿~嘿~」

「無恥啊你!」

「有本事追到我家裡來啊,中午家裡沒人喲。」

布吉島一下子泄氣了,作為一頭受過良好教育的西方龍,媽媽告訴她不能隨便去男孩子家裡,哪怕是雄龍也不行。

「行了不逗你了,」見女孩泄氣,夏曲鳴也有些不忍,「好好休息下吧。下午考試後得準備化妝,氣色好點兒。」

「化妝?」

「伯利亞高中傳統,開學晚上有舞會。」

說完,他關上教室門,留下布吉島思考今晚穿什麼比較好。

………………

「SOS!」夏曲鳴看著紙團上寫的字,心想這比絕對有病,明知自己做不來還尋求幫助。

夏曲鳴抬頭往左邊看,隔著布吉島,神棍張一臉懇求,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他低頭在另一張紙條上寫了什麼,又扔給夏曲鳴。

「ball ball you!」這次內容多了,有三個英文單詞。

夏曲鳴在背後寫上「說中文!」,奮力扔向神棍張。

「求求你!」

「……」

媽的這貨有病吧,英文不好還拽個屁啊。他又看向神棍張,後者還是懇求姿態,夏曲鳴雙手一攤,示意自己也不會。

神棍張仰天長嘆,痛恨自己選錯了隊友。

監考的劉序卿從報紙下探出頭:「後面的同學,不要互相串通。」

「怎麼,考試題不會做?」看在眼裡的布吉島調侃。

夏曲鳴瞥了一眼,女孩的試卷上全是空白,他哼了一聲:「你還不是不會,要不是劉老師看你才轉學特赦你不用寫,誰笑誰還不一定呢。」

劉序卿將報紙一合:「考試時間,禁止交頭接耳!」

布吉島悄聲說道:「孫子,以為奶奶真不會?」

「去你的吧,不說你會不會做,這些漢字你能看懂?」

布吉島微微一笑,拿起中性筆豎在夏曲鳴眼前,彷彿角鬥士炫耀自己血跡斑斑的武器。

然後,她開始動了。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夏曲鳴驚呆了,布吉島不僅在寫,而且長篇大論寫滿了空白,公式和計算在腦海中完成,進而書寫於試卷,眼神犀利又自信。

她寫了五分鐘,夏曲鳴看了她五分鐘。

布吉島在姓名欄簽下花體:「打完收工。」

「這麼快!」

「哼哼,老娘冰雪聰明,不像某些人。」

「女神,商量個事兒唄。」

「別想我給你抄。」

「別這麼說嘛,」夏曲鳴罕見露出小狗一般的表情,布吉島隱約看見他身後有狗尾巴在搖擺,「ball ball you。」

「什麼玩意兒?」布吉島沒聽懂,她還認真想了一秒鐘,確認自己的母語沒有這句話。

「求求你啦~」

「我靠你真給你們東方龍丟臉,昨晚的霸氣哪兒去了?」布吉島翹腿,眼神似上午的睥睨。

說啊,你說出花兒來老娘也不給你抄,有種的揍我啊?

「我錯了嘛。」夏曲鳴像孩子一樣低著頭,雙手被在背後,腳在地上搓灰塵。

「噗。」布吉島被逗笑,萬萬沒想到他認錯還有一套,「好啦好啦,給你就是。」

她將試卷遞過去,此時窗外的太陽穿過雲層,光線掃在夏曲鳴臉上。

女孩金色的長髮被風帶到他鼻下,有些癢,他揉了揉鼻子,心想居然這麼容易就被說動了。太陽光線透過晨霧形成丁達爾效應,似乎還在晃動,女孩宛若救濟世人的天使,向他遞出生命本源。

多年後他獨自行走於荒漠,身背水晶棺,當烈陽無情灼燒大地上的一切時,他總會想起這一幕。

而棺中,布吉島靜靜地躺在那裡。

時間溜走,當夏曲鳴吃過晚飯,已然是晚上六點。

從側門走進宴會廳,他被爭吵聲吸引。街舞社社長和學生會長在那裡爭論著什麼,面紅耳赤。

「憑什麼街舞不能跳!」

「是這樣的,這是晚宴,不需要街舞。」

「什麼叫不需要街舞?街舞不是舞嗎?」

「呃……但是晚宴舞會不需要啊……」

「我告訴你你這是歧視!」

「這位同學你不要亂扣帽子好吧?」

夏曲鳴看著舞會,或者說晚宴,男男女女身著華麗禮服。自助餐桌旁,男生很有紳士風度地朝端坐的女生彎腰伸手,女生抿嘴將手搭上,來到宴會廳中央,開始舞蹈。老師們站在二樓,端起紅酒杯相互輕碰,不時為舞池中的學生鼓掌。

這就是伯利亞,自由、浪漫。

唯獨夏曲鳴,還是那身休閑裝,同場面格格不入。

「夏曲鳴!這兒!」嘴裡塞著一隻雞腿,神棍張抬著盤子興沖沖朝他招手。

「你可真能吃。」夏曲鳴調侃。

「反正免費,不吃白不吃嘛。」

「切。」夏曲鳴環視周圍,沒有布吉島的影子。

「那頭母龍沒來?」他心裡疑惑。

「吱呀——」

老舊而有年代感的木質大門打開,宴會中的學生們或多或少被吸引,尤其是男生,當他們看見來人時恨不得鬆開舞伴的手。

簡約的黑色長裙散發優雅,胸口是鑽石別針,長發挽起盤在後腦,素白長頸上,一條銀色皇冠項鏈靜靜躺在鎖骨中央。

像一隻黑天鵝,高傲、冷漠。

學生會長咽了咽口水,打開步話機:「外門,為什麼還有人進來?不是規定晚會開始後不許再從正門入內嗎?」

「會長,這妹子氣場太強了,攔不住啊!」

的確,布吉島雖然美麗而優雅,可自從她進來起,身邊沒有一個人,或者說沒有一個人敢走進她周身幾米的範圍。她不是來尋找中意人的女孩,而是巡視領地的女王。

「哇塞贊啊。」神棍張用胳膊肘捅了捅夏曲鳴。

「撞邪了,這母龍今兒咋人模狗樣的?」夏曲鳴嘀咕。

終於有男生壯著膽子闖進領地,緊張地單膝跪下:「美麗的小姐,我能有幸邀請你共舞一曲嗎?」

場面頓時寂靜,所有人都想看看黑天鵝是否會給這位鼓起勇氣的男生一個獎勵。

「不好意思哦,我有伴兒了。」布吉島笑笑,微微鞠躬表達歉意。

然後她徑直走到夏曲鳴身邊,挽起後者手臂。

「咔嚓」

夏曲鳴彷彿聽見男生們心碎的聲音,撓撓額角準備說話,卻被布吉島強行拉進舞池中央。

「會嗎?」布吉島輕聲詢問。

「我會個毛,我能會跳舞?」夏曲鳴想要掙脫,但女孩並不鬆手。周圍同學投去羨慕又嫉妒的目光,在他們看來這只是情侶間產生小摩擦,女孩借晚宴的機會放下身段求和。

轉學第一天就泡到留學妹子,牛逼啊哥們兒!

神棍張顧不上盤子,雙手高舉豎起大拇指,夏曲鳴一陣頭大。

「你不會嗎?那就放心了。」布吉島陰險一笑,開始跳起雙人舞。

「等……」

話沒出口,布吉島拉著他開始強行舞蹈,夏曲鳴從沒有好好上舞蹈課,他開始拚命回憶自己上課時老師講授的內容。

布吉島的腳踩在夏曲鳴腳上。

「啊對不起!」布吉島裝作原諒夏曲鳴的笨拙,臉上格外關心,卻暗自發力用高跟鞋底繼續碾,「沒弄疼你吧鳴鳴?」

「卧槽真是情侶啊,哥們好樣的!」有男生高聲叫好。

哈?鳴鳴???

你媽的,成心整我?

布吉島又躍起舞步,夏曲鳴疲於應對,根本來不及罵出口。

女孩又是一腳,夏曲鳴重心失衡差點摔倒。

「哈哈哈哈……」觀眾們笑出聲,心想哪有最女孩子還不會跳舞的。

夏曲鳴憤怒抬頭,眼中的火光照亮女孩的臉。

布吉島有些緊張,這比總不會真違反沙克維爾協議現在就化龍揍自己吧?

「布吉島同學,你攤事兒了,你踏馬攤上大事兒了。」

裝情侶是吧?

整老子是吧?

行,今天讓你看看,什麼叫裝的大師境界!

夏曲鳴拍了拍手:「各位,我想在這裡獻唱一曲,送給這位布吉島小姐,也算作咱伯利亞的見面禮。」

「哇好浪漫啊,還送歌呢。」觀眾中的女孩星星眼。

「你,過來。」夏曲鳴指了指街舞社長,後者會意,招呼社員在舞池擺好陣勢,貝斯手架子鼓手準備就位。

他又朝神棍張比了個手勢,神棍張也會意,嚴肅地點頭,跑到操作樂曲的學生那裡把他擠了下去。

夏曲鳴清了清嗓子,握緊話筒。

「啊!——」

架子鼓聲隨著夏曲鳴的低聲起調,隨之而來的還有貝斯聲,街舞社成員緩緩站起。

「Sunlight,was the only thing that,」

「Felt right before I came here.」

「But inside,it feels like it keeps raining.」

「And every drop is like the tears we couldn』t cry!」

「Because outside we were all alone.But this place gave us something.」

「That somehow made us strong!」

觀眾們驚呆了,甚至連二樓的老師們都大力鼓掌叫好,尤其是英文老師。這個專情於音樂感化一切的男人第一堂課就是教小子們這首Coldrain著名的《We』re not alone》,以便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

是了,在伯利亞,愛情至上。

貝斯奏出高調,副歌來臨。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whis world.」

「Where hopes and dreams are not yet lost.」

「We』ll stand as one against these walls.」

「And fight this fight forevemore.」

布吉島發懵,這比就是在噁心自己啊媽的!這首歌從自己的故鄉傳到東方,其蘊含的意思她能不知道?

他就是在假借這首歌向自己「求愛」!

看那故作憂鬱王子的神情,還有他唱完副歌的樣子,活脫脫是犯錯的男孩向愛人道歉啊!

「Sometimes,I feel this anger changing,slowly in to.」

「A monster,that keeps on creeping under.」

「And I don』t think I can take anymore,」

「I need youer help like never before.」

夏曲鳴指著布吉島忽然嘶喊:「But can you hear me call?!」

「If there』s a palce inside this world,」

「Where hopes and dreams are not yet lost.」

「We』ll stand as one against these walls.」

「And fight this fight forebermore.」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Where we must go back to once more.」

「Until the day,we find that place.」

他深情抬頭,眼中似乎還包含淚水,一道所有人都感覺到的悲傷目光自夏曲鳴雙眼射向布吉島。貝斯聲戛然而止,鼓手也停下動作

「We』re not alone——」

貝斯聲緊接著演奏,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怕驚擾到夏曲鳴的「哀傷」,男孩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卻又不失風度。

「When things go bad when things go wrong,」

「When on the verge of letting go.」

「There』s something that I really want you to know——」

鼓手開始敲擊,貝斯手閉上雙眼沉浸在愈發強勁的音樂,彈出的聲音擁有著強烈的節奏感。

「When things go bad when things go wrong,」

「When on the verge of letting go,」

「There』s sonmething that I really w-a-n-t you to know.」

「You』re not alone——」

「Now you』re not alone anymore——」

「You』re not alone,now you』re not alone,a-n-y-m-o-r-e!!!」

夏曲鳴聲線沙啞,緊握話筒的雙手和神情是那麼專註。他深吸口氣用盡全力吼出最後一個單詞,貝斯伺機而動,瞬間靜止後聚力、突破、爆發,奏出黑夜中的最強音!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Where hopes and dreams are not yet lost.」

「We』ll stand as one against these walls,」

「And fight this fight,forevermore!」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Where we must go back to once more——」

「Until the day,we find that place!」

「We』re not al——one——」

「We』re not alone——」

電子合成音在夏曲鳴最後的悠長聲音中播放,完美地與此前樂曲融為一體。

「When tings go wrong when things go wrong.」

「When on the verge of letting go,」

「There』s something that I——really want you to
know——」

片刻寂靜後,全場爆發熱烈的掌聲,簡直快要掀翻屋頂,男生們大力鼓掌,恨不得將手掌拍穿,有的女生眼眶紅潤,甚至留下清淚。

多感人啊,男孩和女孩有了小摩擦,女孩放下身段求和,男孩直接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為心上人歌唱,儘管這個男孩相貌平平無奇,充其量有些清秀。

可你聽見最後三句沒?

「挫折與不幸同時降臨,在即將放棄之時,我發自內心想讓你知曉——」

聽懂高潮啥意思沒?

「若在世上還存有某地、希望和夢想仍未潰敗的地方。我們將並肩面對厚牆,共迎這場持久之戰。」

啊?你說知曉什麼?肯定是男孩的脆弱啊!

啊?你說戰鬥什麼?卧槽你踏馬智障啊,這是男孩向女孩發出戰鬥邀請,男女之間能有什麼戰鬥?一起向生活發起挑戰唄!

無論男孩還是男人,都不願意讓自己軟弱的一面暴露於世,而他在所有人面前卸下防備,也卸下了盔甲,展開這場最美的告白,因為女孩成為了他的軟肋。但他仍然邀請女孩一起生活,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我已邀約,你,來嗎?

台上,夏曲鳴依舊神情凝望,人們自發為他們的視線讓出通道。

媽的,老子都這樣了,你倒是表示一下啊?

夏曲鳴想著,保持這種悲傷而又優雅的笑真心累,但為了營造「男孩不再防備所有破綻,只為挽回她」的效果,他仍舊堅持著。

布吉島只是低頭。

她的頭很低,快要低到胸口,沒有人看清她的神情。觀眾們疑惑,掌聲越來越小,直至無聲。

反射燈光的液體從布吉島眼中掉下,落在地板砸出細小水花,她用手抹著眼睛,可怎麼也抹不幹凈。

她往外走,漸漸變成跑動,提著禮裙,越跑越快。

她在哭泣。

「我靠兄弟快去追啊!愣著幹什麼?」

「啊?哦哦謝了。」有人焦急提醒,夏曲鳴反應過來,連忙朝布吉島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哥們兒加油啊,為了伯利亞的榮光!」有人吶喊助威,夏曲鳴頭也不回地比了個中指。

【三】

夏曲鳴走遍了校園,終於在「桃李湖」邊上發現布吉島的身影。

「喂,一首歌就聽哭了?你沒這脆弱吧?」他想上前如此詢問,卻放緩腳步。

女孩背對著他端坐長椅,頭依舊低著,身子在抽搐。

她真的在哭?

夏曲鳴不知道怎麼搭話,有些煩惱。

說起來她是留學,身邊沒有親人,自己還這麼欺負她……

靠,越想自己越混賬!

「布吉島!」夏曲鳴喊出口,「那個……對不起啊。」

他撓撓頭,縱然女孩真身為龍,是一頭會裝的母龍,可再怎麼說,也還是女孩。

布吉島聽見叫喊,扭過頭。

夏曲鳴只看見她一臉興奮。

「哈哈哈哈傻叉啊你還真出來了哈哈哈哈……」女孩口中爆發出與她精緻的臉龐毫不相稱的大笑。

「卧槽你搞什麼?」

「夏同學,請你動動腦子,」布吉島用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男生唱完,女生哭泣跑出,於是男孩便追了出去。」

夏曲鳴接話:「所以就坐實了情侶關係,而且還是男生不知好歹不珍惜好姑娘。好手段啊布同學?」

「可你剛才抖什麼?」夏曲鳴認栽,自以為完美的算計卻如此不堪一擊,但他仍不明白布吉島為什麼在那裡坐著身子顫抖。

「我?我在玩遊戲啊,」布吉島抬起手機,屏幕上是曾經風靡一時的遊戲《別踩白塊》。

「我再踏馬信她我就是狗!」夏曲鳴內心憤怒咆哮。

「夏同學,你們有句俗話叫『失敗是成功他媽』,別灰心,下次你就不會上當了。」布吉島走到他跟前,用力拍肩,語氣充滿了長輩訓斥意味。

「你是想說『吃一塹長一智』吧?」

「嗨,意思差不多就行。」布吉島往校門走去,回過頭髮現夏曲鳴還在原地,「走啊,愣著幹嘛?」

「你要出去?」

「廢話,老娘要出去逛街,不然剛才的戲白演了。」

「呸,不去。」

「夏同學,若是男生沒有尋到女孩孤身迴轉,大家會怎麼想?」布吉島歪頭微笑,夏曲鳴只覺得後背發涼。

…………

「不是,為什麼是我付錢?」夏曲鳴提著袋子,有些心疼自己乾癟的錢包。

「地主之誼懂不懂?我比你還清楚你們老一輩的訓誡啊。」布吉島舔著冰淇淋,一家家看服裝店,買下的衣服都交給夏曲鳴提著。「而且我是女孩子耶,陪女孩子逛街提東西是男生天經地義的責任與義務。」

「母龍你要點臉成么?你會嫌衣服重?」

「你再說一次?」

「嗨呀說就說,母龍你……」

還沒等他說完,布吉島一把將冰淇淋扔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腳。

然後她在大街上放聲大哭。

「嗚啊——你混蛋你負心漢啊!我辛辛苦苦一個人從國外找過來就想陪你說說話逛逛街,我連父母都瞞著啊!你怎麼還對我這麼不好你還摔我冰淇淋嗚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找了女孩子啊你不要我了啊嗚嗚嗚……」

說著,眼淚還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過路的市民看見還穿著禮服裙的女孩在大庭廣眾之下哭泣,還是個外國妹子,紛紛開始譴責夏曲鳴。

「人女孩不容易,一個人從國外來找他,這人怎麼還不識好歹?」

「就是啊,聽著意思女孩父母都反對他倆在一起,可這女孩還是來了。」

「呸,人渣!推土機!」

「唉,現在的孩子怎麼都喜歡始亂終棄?還在外面有其他女孩了?就不能好聚好散么?」

「和這種渣男有什麼好說的?就一敗類,無恥。」

有個老爺爺甚至站在布吉島面前,怒目圓瞪盯著夏曲鳴,彷彿瞧見千古罪人:「姑娘別哭,老頭子今天給你討個公道!」

夏曲鳴震驚了,你妹啊你幹嘛不去演電影啊姐姐!說哭就哭你進了好萊塢妥妥的女主角啊!泰坦尼克號肉絲在你面前都算個屁啊!邦女郎都沒你會真情流露啊!

他悻悻撥開老爺子,賠著笑對觀眾解釋:「沒有,沒有,這鬧著玩兒呢。」

他又惡狠狠地看著布吉島:「你說是不是啊,寶!貝!」

「嗚啊——你還凶我,我不活啦——」布吉島哭得更厲害了,老爺子甚至一巴掌朝夏曲鳴扇去。

夏曲鳴堪堪躲過,心想今兒不出點血是擺不平了。

他順手摟過布吉島,語氣無比溫柔:「好啦寶貝,我們去買衣服好不好啊,買好。多。好。多。衣。服。」

布吉島破涕為笑,轉身抱住他:「親愛的你最好了!」

夏曲鳴俯身在她耳邊輕語:「別讓我逮著機會,遲早有一天你會栽到我手上。」

布吉島眼珠一轉,作勢又要哭。

「啊哈哈走吧寶貝我們去買衣服買衣服,想買就買我!給!錢!哈哈哈哈……」

夏曲鳴故作爽朗,心裡不住滴血。

………………

「歡迎下次光臨。」

導購員鞠躬,布吉島推著夏曲鳴出門,滿心歡喜。

「我說你還要逛多久啊?」夏曲鳴提著袋子走在前面,隨口一問。

「不知道呢。你們國家的服裝挺好看的,我還要買幾件~」布吉島左右擺頭,尋找下一個獵物。

夏曲鳴嘆氣,這丫頭也不是完全沒良心,買的衣服都是物美價廉的,導購員將昂貴的服裝推薦給她時她直接放棄了。

可這十幾件衣服,還真挺重的。

見夏曲鳴不說話,布吉島全然不顧身上還穿著禮服裙,蹦跳到他跟前:「你好像有心事?」

「嗯。」夏曲鳴點頭默認。

「說說看,沒準兒姐還能幫你。」

「你幫不了我,」夏曲鳴又是嘆氣,「記得你坐的位置吧?本來是我同桌的,可他失蹤了,三天。」

他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但怎麼說也是同桌,總不能坐視不管吧?可我現在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多大點兒事兒啊,說不定是出去玩兒了呢?」布吉島不以為然。

「這就是問題了,」夏曲鳴思索前行,「若只是忘記時間,那麼總會跟家裡聯繫吧?我更懷疑和流氓有關。」

「流氓?你是說痞子吧,他們怎麼和你同桌失蹤有關係?」布吉島跟上他的腳步。

「你別看現在城市表面平靜,暗地裡有不少人干著奸淫擄掠的勾當,不過我也管不了,畢竟是龍,不能插手人類的事。就像我們現在逛的這條街,巷子里或許就有地痞流氓看著不專心行走的路人直接捂嘴拖進深處,或是搶劫,或是做出不可描述的事。」

「其實最近都很少有女孩逛街,流氓們鬧得人心惶惶的,也虧了伯利亞的人民天生樂觀,換成其他城市指不定都開始遊行示威了。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們高中是伯利亞市立中學,所以和城市同名,也叫伯利亞。」

沒有回應,夏曲鳴扭頭回看。

「喂你聽見了……」

身後空無一人。

「唉……說什麼來什麼,」夏曲鳴扶額嘆出今天第三口氣,「真不讓龍省心啊。」

巷子深處的小屋內,流氓痞痞的將布吉島逼至牆角,單手撐到她耳後的牆壁,玩味地看著這個女孩。

「喲,學生妹啊?穿這麼漂亮和男朋友約會呢?」流氓舔舔嘴唇,他很久沒碰過這麼嫩的妹子了。

「是啊大哥,現在這種妹子很少見了,還是外國妞。」小弟在旁邊提醒,他也覺得今晚的獵物很不一般。

「喲喲喲,小丫頭還瞪我呢。」流氓對小弟吩咐,「你們先出去,等我享受完了再給你們,老規矩啊。」

「行大哥,您說了算。」

小弟帶上門,門外全是流氓的其他小弟,大家不懷好意地盯著剛出來的小弟,臉上儘是淫笑:「那妞看起來還挺漂亮。」

「行了行瞭望風吧,大哥玩兒完了就該咱了。」小弟也報以回應,幻想著後面的快活。

「小美人兒,叔叔和你玩遊戲好不好啊?」流氓伸手摸向布吉島肩頭。

「臟手拿開!」布吉島一巴掌拍開罪惡的手。

「還挺辣誒,沒事兒,叔叔手臟,叔叔棒棒糖可乾淨了,小美人兒一會兒別覺得太美味捨不得鬆口啊。」流氓步步緊逼,作勢就要撲到她身上。

布吉島緊張,因為協議她又不能化龍:「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喊了啊。」

流氓大笑:「哈哈哈哈,小公主你喊啊,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破喉嚨破喉嚨!」布吉島大叫。

「公主,破喉嚨我來救你了……」流氓愣神間,屋子大門被黑影撞破,流氓看清了地上的黑影,那是剛才出門的小弟。

他倒在地上滿嘴是血,一顆斷牙飛到不遠處。

「大,大哥,那小子太厲害了……」

流氓回過頭,映入眼帘的只有光滑的鱗片。

還有鱗片上鋒利的爪子。

布吉島高興地抱住他:「你可算來了。」

「一邊兒去,死丫頭也不知道化龍,萬一我真來不及呢。」夏曲鳴推開他,語氣微怒。

「喲喂,」布吉島湊到他跟前,彎腰歪頭盯著他的雙眼,「夏同學,你不知道協議上有寫誰是第一個臨時廢除協議之龍的發現者,誰就得保護它,直到它離開這片大陸么?」

夏曲鳴低頭看著她,確認她沒有說謊:「協議上還有這條?」

「不信你打電話問你爹啊。」

夏曲鳴還真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喂爸,協議上是不是@#*¥!@*#!…………真有啊?!哦哦沒事兒,接到條龍……女的,一頭母龍……不是爸不是我女朋友……哎呀真不是我能騙你嗎?好了好了我這兒忙呢掛了啊。」

掛斷電話,布吉島得意笑道:「信了吧?都說了好好讀書好好讀書,你看你連協議都不好好研究。」

「滾滾滾,心情煩。」

「哎呀我這在誇你呢,你看你都會局部龍化這麼叼的能力,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呀~」

夏曲鳴白了她一眼,坐到屋內的沙發上思考。

「還在想你同桌的事兒?」

「嗯,史詩王爵是我朋友,我必須得弄清楚事情真相。」

布吉島正欲搭話,倒在地上的流氓不顧嘴裡的血液,獰笑道:「別想了傻叉,那小子在我們老大手裡,就憑你還想救他?」

「……」

「是不是很彆扭?」布吉島忽然問道。

「嗯,有一種腦殘作者碼字想要轉劇情卻想不到轉折,強行轉向下一段劇情的感覺。」夏曲鳴覺得很幻滅,這人怎麼就自己說出來他想要的東西了。

流氓也覺得很幻滅,他說出這些只是想刺激一下這對男女,沒想到他們沒把自己當回事兒。

於是他接著大喊:「別瞎猜了,這麼狗血的名字誰都記得住,那個男的你不是很能打嗎?去啊,去麥斯威爾大樓頂層救你的朋友啊!嘿嘿嘿嘿,說不定老大的實驗已經開始了,留給你們的時間可不多啦!」

流氓強忍腹中難受的吐血衝動,囂張地咆哮。

「……」

「是不是很彆扭?」布吉島又問道。

夏曲鳴覺得剛才好像聽過這句話:「嗯,有一種腦殘作者加給反派『只要被打倒了就會自動解釋來龍去脈』的技能。」

「咦?你看過b站谷阿莫的視頻?」

「……你怎麼對我們國家的特殊文化這麼有研究?」

流氓噴出血來,他再也壓不住胸口沉悶的感覺,剛才夏曲鳴的力道過大,他也猝不及防,受了重傷。

可他是流氓,是外面被掛在電線杆上、腦袋被塞進下水道的小弟們的大哥。

所以,他必須要反派,還得反得徹底!

流氓用盡全力猛然抬頭:「你們兩個蠢貨……」

「boom!」

他的身體被夏曲鳴踢飛到牆上,劇烈的撞擊使其直接暈了過去。夏曲鳴點了根煙,重新坐回沙發。

「喂,你沒把他打死吧?」

「沒事兒,咱們東方龍祖訓遇到壞人打死也有人……有龍處理。」夏曲鳴深吸一大口煙,「我在想他剛才說的麥斯威爾大樓,到底去不去。」

「切,咱們把他小弟都整成這樣,乾脆連他們一鍋端了算。」

布吉島坐到他旁邊,在後者驚訝的目光中搶走香煙,自己也吸了一口。煙霧從她嘴裡飄出,夏曲鳴有些看不清她的臉。

布吉島越想越興奮,眼神迷離,臉上顯出不正常的紅暈,她一拍大腿:

「月黑風高四下無人,他媽的,好機會啊!」

【四】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布吉島呆坐在罐子底部,頭髮有些凌亂。三分鐘前,夏曲鳴在她眼前從天台上墜落,砸在地面掀起碎石,可他依舊爬起來不顧一切衝擊大樓。

碰撞與廝殺的聲音不絕於耳,布吉島已經不想再聽了,嘴裡喃喃著「快走……快走……」,身體顫抖不已。

僅僅五分鐘,他又從樓底殺了上來,渾身是血,一隻眼睛也因為鮮血模糊不得不緊閉。但他還是微笑著伸出手:

「跟我走。」

男人掐住他的脖子,提到天台邊上。雙眼不帶一絲情緒。

「第三次了,你還要多少次才能明白,我不想讓你死,只要你別來。」

說完,他鬆開手。

重物墜地的聲音傳來,即使是位於八十米高的麥斯威爾大樓,聲音還是那麼清晰。

男人拍拍手,坐回躺椅。

他是史詩王爵。

他真的就像一位君王一樣,簡陋的躺椅在他身下如同王座,他雙眼冰冷,行動起來也不拖泥帶水,他已經將夏曲鳴扔下去三次,可彷彿打擊一個人能讓他稍微開心,他甚至有些期待夏曲鳴再一次殺上天台。

那樣,他就可以再把他扔下去。

「夏曲鳴,你他媽別管我了,你走啊!」布吉島吶喊,眼中留下淚水。

「看上去那小子對你倒是情深義重,」史詩王爵玩弄手指,「怎麼,你男朋友?」

布吉島扭頭,不願搭理。

「無所謂了,扔他下去還挺好玩兒。」雙手放在腦後,史詩王爵眯上雙眼等待下一次的娛樂。

右手險些被砍中,夏曲鳴膝頂在保鏢腹部,順手奪走他手中的西瓜刀,而後轉身下劈身後之人。

鮮血飛灑在空氣中,夏曲鳴看見保鏢在刀下扭曲的臉,自己又何嘗不是?他衝擊了三次大樓,也被扔下來三次。那本來是自己的同桌,是自己人類狀態下最親近的人,卻也是將布吉島關在透明罐子中、傷害自己的人。

更多的保鏢涌了上來,夏曲鳴再次砍翻一個人,奪走他的武器,以劍術大師宮本武藏的「兩天一流」進攻,卻在人海下漸漸有了窒息之勢。

「孤獨。」史詩王爵翻出龍族檔案,輕聲念道。

「據說在東方龍的古老傳說內,如果龍有了愛人變得不再暴虐與嗜血,就將飽受苦難。」

夏曲鳴的刀快要卷刃,身上的血越來越多,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他大口喘息,卻也沒有放棄。他無法化龍,或者說他不能化龍,一旦變成巨龍姿態,整棟樓勢必坍塌,布吉島在東方大陸決不能再次化龍,否則等待她的是無盡追殺。

兩柄刀碰撞,一時的失手讓武器翻飛,保鏢瞅准機會揮刀,西瓜刀在燈光下的黑影猶如死神的雙翼。夏曲鳴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扔向人群,烏黑的人群竟被砸出一片空地,他破開阻礙的勢頭踏步向前。背上因偷襲划出的裂口迸出血液,劇烈的痛楚他重心不穩摔倒在地,面對壓上來的保鏢,他一刀刀格擋、挑飛,卻也架不住人海的攻勢。

刀刃切開他的皮膚,他被黑色淹沒,來不及向族內求救,也來不及看布吉島最後一眼。他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剛見面的女孩,也似乎違背了傳說,獲得龍族的詛咒……

……

「然而,詛咒之龍並非真的孤軍奮戰。」

「因為龍族的戰士,由榮耀和傳承聯繫在一起。」

「齊心協力,並肩作戰。」

雙手從黑色中突出,抓住兩顆腦袋。黑色凸起,夏曲鳴爆發出無法想像的力量生生震散人群,他的瞳孔不再漆黑,而是暴怒的暗金!

他的身上爆發出黑色的光,這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力量將企圖圍上來的保鏢掀翻在地。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於又湧上來的人群中閑庭信步,十步一殺。

每一條龍都有逆鱗,而夏曲鳴的逆鱗,便是被關在罐子里的女孩,女孩被囚禁,那麼龍便開始憤怒。

即使是詛咒他也不在乎,若連自己的心上人也無法解救,那還談什麼生命與自由?

他看著身前厚厚的人牆,地下身子在瞬息之間完成蓄力。砍刀在他手中變成了新生的肢體,像是聽候主人差遣一般收割人們的生命。

「一代又一代的詛咒之龍,都選擇了……」

玻璃炸裂,碎渣散落在地上,史詩王爵合上檔案,抬頭緊盯被鮮血染成紅色的身影,說出檔案末尾最後六個字:

「黑暗聖龍之路。」

「你有病啊你走啊,我不要你來救我你滾啊!」布吉島趴在透明罐子上哭泣,她不想夏曲鳴再為自己受傷,也不想他因為自己丟掉性命。

而夏曲鳴只是微笑,儘管笑得比哭還難看:

「記得我唱的那首歌嗎?」

布吉島愣住了,她知道他指的是《We are not alone》。

夏曲鳴抹了抹臉上的血液,讓視線不受阻礙。他緊了緊雙手,確保戰鬥的姿態:

「我說過,我們不會孤獨。」

他咆哮著沖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史詩王爵扶額嘆氣,打了個響指。

「呃!」

夏曲鳴倒在衝鋒的路上,布吉島清晰地看見他背上的兩把刀刃。

「我們……不會孤獨!」

西瓜刀在夏曲鳴身側,他無心再撿,雙手扣在地上一寸寸移向布吉島。

「求你了走啊,我知道你還有力氣算我求你了你走好不好!」

布吉島終於崩潰,眼淚滴落在罐底。男孩始終微笑,或者說他僅僅不願在自己面前展現悲傷。

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光,所以我不願再以黑暗玷污。

「唉,苦命鴛鴦。」史詩王爵搖頭,又示意站在旁邊的保鏢們。

「嘿,別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夏曲鳴將手放在玻璃罩上,布吉島也貼在同一處,彷彿只要他們心意相通,溫度也能透過冰冷的罩子傳遞到彼此那邊。

「噗嗤。」

夏曲鳴的手下滑,玻璃罩上是他血手印划出的痕迹,他的背上又多了兩把刀。暴怒的暗金瞳熄滅,他無力地閉上雙眼。

受詛咒之龍,死了。

晚風襲來,撩動史詩王爵的額發,吹乾夏曲鳴臉上的血跡,奪走布吉島也喜歡著的男人。

…………

「卡!太感人了,媽的太感人了。」不遠處的黑暗中,有人一邊叫喊,一邊抽泣。

夏曲鳴從地上爬起,順手摸出褲袋裡的煙,史詩王爵冷酷不再,而是賤兮兮、很狗腿地幫他點上,他吸了一口煙走到黑暗中輕聲詢問:「怎麼樣?」

「過,過!哎呀媽呀多少年沒遇到這麼好的演員了,夏先生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你是怎麼想到龍人這個東西的?」

「總不能告訴你這世上有龍存在,老子真是龍吧?」夏曲鳴心裡琢磨,決定瞎編個理由:「哦,我平時沒事喜歡寫故事,寫故事的腦洞大嘛,現想的。」

那人震驚了:「夏先生厲害啊,平時在哪兒寫故事呢?」

「知乎,一個社交平台。」

「我知道那個!趕明兒我就去給夏先生點贊。」

夏曲鳴不想理這個逗比,他看著從罐子里走出來的布吉島,心裡還是有些疑惑:

自己怎麼就來拍電影了?

一小時前。

布吉島看著門口嚴實的防守,向身後說道:「喂,這就是麥斯威爾大樓啊?守衛挺森嚴的。」

「黑幫聚集地,能不森嚴嗎?」夏曲鳴掏出口袋內的繃帶纏繞在手上。

「你幹嘛?」

「準備打架啊,不然你還以為保鏢們很有禮貌地『先生小姐歡迎到來,請這邊走』?」說著,他纏好繃帶向前走去,像個痞子收保護費似的大搖大擺。

「喂,史詩王爵是不是在這兒?」夏曲鳴痞痞的,下巴高抬。

保鏢微微一笑:「請問是夏曲鳴先生嗎?

「不說是吧,那就別怪我闖……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名字?」夏曲鳴懵逼,一旁的布吉島也跟著懵逼。

「呵是這樣的,老大有吩咐,若是夏先生必要好好招待。」保鏢們側轉欠身,「先生小姐歡迎到來,請這邊走。」

夏曲鳴不知道怎麼辦,布吉島在身後推他一把:「行啊小兄弟,你這嘴是開過光吧?」

「去你的,現在該怎麼做?」

「去唄,活龍還能讓人憋死?」

兩人乘上觀光電梯,璀璨的城市夜景盡收眼底。當他們到達頂層天台,夏曲鳴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他的同桌,史詩王爵,坐在椅子上和本市最大黑幫老大的兒子在商量著什麼,眉宇間不時流露愁容。而那個黑老大的兒子看上去還很尊敬史詩王爵。

「咦好神奇,居然沒打架誒。」布吉島忽然讚歎。

「我同桌怎麼和黑老大兒子搞在一起!」夏曲鳴有些抓狂,他在電視上看見過坐在同桌旁邊的人,可不就是黑老大的兒子?

聽見響動的史詩王爵抬頭,然後異常開心地招呼:「夏曲鳴?來得正好快過來幫我想想劇本。」

「哈?」

史詩王爵不由分說便拉著他到黑老大兒子面前,那小子立馬肅立,伸手就要和夏曲鳴親切會談:

「夏先生?早就聽王爵說你在故事方面是個鬼才,還請夏先生不吝賜教,指導一下我們。」

史詩王爵也在一旁催促:「是啊是啊,夏曲鳴快幫幫我們。」

夏曲鳴忽然抬手摸到史詩王爵額頭上:「沒發燒啊?」

後者打開他的手:「發什麼燒我能有什麼事?」

「問題大了朋友!」夏曲鳴跳腳,「你是學生,他是黑老大的娃,你倆怎麼會搞在一塊兒?還有你知不知道你失蹤這幾天校方和你爸媽都很著急?」

史詩王爵一愣:「我失蹤三天了?」

黑老大兒子也一愣:「夏先生你這麼說我太傷心了,我的夢想是成為導演,不是接我爹的班。」

史詩王爵接話:「是啊我們準備拍個微電影,這不正商量劇本嘛?」

夏曲鳴有些頭大:「行行行不就劇本嘛?說吧,電影名字叫什麼?」

「《龍龍世界奇妙大冒險》!」史詩王爵雙眼發亮,可算把夏小子拖下水了。

夏曲鳴略加思索:「咱們這樣……再這樣……大力……大力……深入……深入……啊……啊……堅持……堅持……再大力!大力!好了。」

「你在說什麼?」史詩王爵納悶。

「第X次人民代表大會講話啊。」

「不是大哥,咱們就一微電影,沒必要整這麼大的世界觀和格局吧?還代表大會呢……」

「哦哦,那咱們換一種思路。」夏曲鳴點點頭,「這樣……再這樣……」

聽完夏曲鳴的劇本,黑老大之子不住叫好:「夏先生你真是天才!這創意怎麼想到的?」

「過獎過獎,玩玩星際2就知道了。對了,還沒請教名諱?」

「我姓謝,單名一個特字。」黑老大之子露出廣告式微笑。

「Shit?這什麼傑寶名字……」夏曲鳴嘀咕,「那攝影師同志呢?我溝通一下。」

「誒誒這兒呢!」攝影師小跑著過來,「夏先生你好,我姓法,全名法克魷。」

「……」

「夏先生?」謝特在夏曲鳴眼前晃動手臂。

「沒事,我想靜靜……」夏曲鳴已經不是懷疑,他是真的確信了自己肯定是犯了龍族忌諱。

不然怎麼會遇到這麼多逗比?還踏馬逗得有滋有味?!

「喂,那女主角選誰?」史詩王爵出言提醒。

謝特想了想:「我手底下還是有模特簽約公司,不如叫過來夏先生看看?」

「不,這部戲的女主角不能要模特,得是個學生,有學生氣質卻又神似模特。」夏曲鳴眼珠轉動,「現在眼前就有個好人選……」

隨著夏曲鳴的眼睛抬起,三道目光射向依舊站在天台門口,身著黑色禮服裙的女孩。

布吉島獃獃地看著他們,眨眨眼向後退了兩步。

【五】

月光灑在發間,黃金般的燦爛似乎被渡上亮銀,整條街道甚至都不需要路燈照明便已透亮,房間的燈光漸漸熄滅,城市又回到最初的寂寥,她端著一杯紅酒坐於窗檯,輕輕抿了一口,光潔雙腿交疊在一起,望著月亮發獃不知在想什麼。

夏曲鳴推門而入,臉上儘是疲憊,布吉島循聲回頭:「弄完了嗎?」

「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後期就好。」夏曲鳴揉了揉太陽穴,他不僅參與了演出,還去給剪輯參考,幾個小時的勞動總會疲憊不堪。

「辛苦了。」

夏曲鳴很疲憊,但心裡還是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布吉島在他面前笑盈盈的。這頭母龍居然還有「溫柔」屬性,真不可思議。

布吉島走到他身後將他推倒在沙發上,輕輕按起他的肩膀。

柔軟而又恰到好處的力道讓夏曲鳴不禁舒服地呻吟出口,布吉島魅惑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舒服吧?」

「舒服,」夏曲鳴身體放鬆,心裡依舊緊繃,「有什麼事就說,別來這套。」

「英明神武的夏曲鳴同學,我今晚沒地方住誒。」布吉島的手法精妙,以至於讓夏曲鳴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他下意識答應:「嗨,多大點事兒。」

「等等,你沒地方住?!」

「對啊。」布吉島反而愣住,「我一個人過來身上又沒錢,沒地方住很奇怪嗎?」

「卧槽那你昨晚睡的哪兒?」

「郊外啊,你遇到我的那個地方,睡了一夜。」

夏曲鳴有些猶豫,就算是龍吧,畢竟也是女孩子,自己又是她的第一發現者,於情於理都不該放她一個人在外面。

「行,我找史詩王爵借點錢,今晚找家旅店住下吧。」夏曲鳴撓撓頭。

「夏同學我可是女孩子誒!你就把我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一個人放在旅店很危險耶!」

「扯犢子吧還女孩子呢,」夏曲鳴冷笑,「堂堂母龍你怕個毛,戰列艦都能活撕了。」

「可是人家想住你家裡嘛~」布吉島開始撒嬌,聲音軟萌。

夏曲鳴不吃這套,不耐煩地揮手道:「行行行,住就住唄你還能吃了我?」

「夏……夏先生?請問還需要套房嗎?」

夏曲鳴扭過頭,史詩王爵一臉懵逼地站在那裡,手捧一束鮮花,謝特猶豫著開口詢問。

「你幹嘛?」沒有理會這個黑老大之子,夏曲鳴直接問史詩王爵。

「你,你們原來有一腿!」史詩王爵悲憤交加。

「蛤?」夏曲鳴趕緊擺手,「不不不我們才認識。」

「才認識你就讓女孩子去你家?!夏曲鳴你這畜生!」

「卧槽你以為我想啊,她非要去!」

「什麼?!夏曲鳴你他媽連畜生都不如啊,花言巧語騙得女孩子主動那啥!」

「喂你知道我不那啥的,我還是處男啊!」

「我呸!誰知道你平時不上課出去有沒有誘拐漂亮妹子來個XXX.avi。」

謝特左右看看,確認了這對逗比沒有吵架而是嗆嘴,他又向前看,布吉島興奮地揮揮手招呼他過去坐下,一同看戲。

「你混蛋!」史詩王爵將那束花摔在夏曲鳴身上,佯哭著跑開,夏曲鳴接住鮮花,卻發現有什麼東西從花中掉了出來,他蹲下撿起,眼角抽搐。

Durex——藍色妖姬限量版。

「夏曲鳴加油不要辜負我一片心意哦哈哈哈哈……」史詩王爵的狂笑從走廊傳來。

布吉島好奇地湊上來,夏曲鳴趕緊把東西藏進褲兜。

「誒誒我看看啊。」布吉島抗議。

「看你妹,」夏曲鳴看著窗外的天空,黑雲在天空盤踞,空氣中隱約傳來濕意,「趕緊走吧,要下雨了。」

夏曲鳴朝謝特抬了抬頭:「朋友,借把傘。」

謝特點頭:「沒問題,樓下前台有的是。」

夏曲鳴微笑致意,將布吉島推出門外。

「夏先生!」謝特高喊。

夏曲鳴回頭,謝特帶著「晚輩對長輩的風流史羨慕而又崇拜試圖以後也成為同樣厲害的人」的表情——

「加油啊!」

「滾!」

………………

『我還是不喜歡太吵鬧,雖然自己有的時候也夠吵的。對於城市的雨夜我並不欣喜,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農村下雨時的雨灑屋瓦、順檐而下。不曾想剛到這個城市就會有雨水自蒼穹墜落,呵呵,我好像很多廢話。』

『也沒什麼好感慨的,再不平凡的事也會被生活磨平稜角,很普通的雨夜,或許今晚能睡得很好,如果雨繼續下的話。』

男人在手機上記錄心情,他穿著紅色大衣,帽子扣在腦袋上,行人稀少的夜晚,他孤單地走在街道上。雨水在帽檐上砸出水花,他的靴子踏足於這片大地,腰間別著兩把手槍,黑與白,光與影。

『有人說,雨打在樹葉上的響聲,是綠告訴我的箴言。而風,在翻譯著雨的訴說,你能讀懂其中的韻味么?』

『我不能。』

男人被前方的響動吸引,他抬起頭,雨傘下的男女互相吵鬧,女孩說著什麼「夏曲鳴老娘要撕了你」之類的話,男孩只是無奈的舉傘,撇撇嘴嘟囔著「瑪德,要不是我窮准把你丟賓館」。

「呵,年輕真好。」

男人繼續低頭記錄,他不想此刻的心情化為烏有。

『升起的篝火,烤不幹發梢,旅店陽台上,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我看不到盡頭的叢林,卻能聽見耳邊潺潺的水聲、唏噓的蟲鳴。今夜,只有我一個人,光顧伯利亞。』

『多麼希望這記錄的一切能化為現實,這彷彿就是家的感覺,安定舒適的棲息之地。或許是我冰冷的心再一次感受到了溫暖?眷戀之情油然而生,即使是雨夜,我也期盼著安穩……』

『或者廝殺。』

男孩和女孩走近,與男人平行,穿過。

時間在一瞬間靜止,男孩的臉上是驚訝,瞳孔急劇縮小,漆黑的眸子開始變化。

男人猛地轉身,左手伸到腰間。夏曲鳴也猛然撤步,將女孩護在身後。

閃電撕破天空,城市在一瞬間恍若白晝。

男人猶豫了一下,右手將手機揣回衣袋,朝夏曲鳴伸去:

「長夜漫漫,你我同處街道,交個朋友?」

他看到雨傘下,女孩好奇而又有些恐懼地探頭,可男孩依舊擋在她身前,彷彿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

他也看見了男孩暗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發光。

沒有人說話,夏曲鳴也沒有回應對方。只有雨水打在身周,男人呼出一口氣,嚴肅的面孔換成微笑:

「不想說嗎?沒關係,我有預感咱們還會見面。」

男人放下手,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夏曲鳴盯著他的背影,直至淹沒在暴雨中。

「你沒事吧?」布吉島少有的正經,帶著關心。

「告訴你我剛才的感覺。」夏曲鳴沒有回頭,佇立在那裡,可聲線在微微顫抖,「恐懼,一瞬間彷彿有刀子在心臟,不是刀子捅了進來,而是它一直在那裡,只是疼痛神經沒有察覺,或者說關閉,可它剛才打開了。」

「心痛不再是心理,而是生理現象,」夏曲鳴暗金色的瞳孔有著爆發的前兆,「我想殺了他,不是因為他得罪過我,我甚至都不認識他,但我的靈魂剛才在怒吼,殺了他,撕碎他,嚼爛他的每一根骨頭!」

他越說越激動,布吉島嚇了一跳,趕緊輕撫他的後背,同時看向夏曲鳴。男孩臉色蒼白,嘴唇是不正常的紫色,瞳孔在跳動,劇烈異常。

到底是什麼,讓他連自己的情緒都不能平復?

「啊。」他忽然抓住布吉島的手,女孩又被嚇到,但立馬反應過來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因為恐懼的情緒從手間傳來,本不應該有體溫波動的龍族戰士手指冰冷,布吉島只覺得她握住的不是手,而是一塊寒冰。

暗金瞳孔漸漸平穩,換來的是夏曲鳴大喘氣。他看上去很累,彷彿經歷了一場鏖戰,他的手不再有力,身體異常虛弱,他快要穩不住重心,布吉島接住他向後傾倒的身軀,輕聲安慰他。

『沒有什麼能阻擋我的腳步,因為我找到我應該存在於這個城市的證明。即便如此,我仍舊開心,光與影在壓抑,我又何嘗不是?』

男人唇角上揚,腳步輕快。

『這個雨夜,當風起時,流水迷失了方向,無盡的罪惡唯有在神聖之火中方可終結,可蒼茫中我錯過了人生至重,也失去了許許多多。曾有人說過,聆聽雨的人都很糾結,容易傷感,一個人品味著落寞,習慣了孤獨,學會了在沉穩中隱藏悲傷,假裝快樂。』

『末世逼臨,智慧迷失,正義於人間隕落,勇氣將化為怒火。希望被絕望取而代之,死亡展開雙翼籠罩一切,命運自此永久破滅。』

『光的琉璃,影的疆域,無人守護遠方的哭泣。逆命而生,背光而行,世道盡滅,天地混沌,與我何干?』

『如果名為龍的生物仍舊存在於世上,那麼,便讓我來終結它吧。』

『我是星夜,屠龍者。』

他打完最後一個字,收回手機,身上的最後一道光源熄滅。風雨吹起他的大衣,他緊了緊領子,雙手插兜走進黑暗深處。

【真·一】(沒錯現在才是真正的第一章!)

咖啡的熱氣自杯中升騰,表層是淡奶油塗抹的樹葉圖案,鍍銀攪拌勺安靜地躺在杯旁,同糖包一道被嫌棄,優雅的輕音樂縈繞耳畔,星夜輕抿一口咖啡,然後放鬆,口中發出滿足的嘆息。

相比某些地方粉沖的所謂「現磨咖啡」,他更喜歡找到真正當著顧客面一點點磨成粉末、再以沸水小火烹煮。市面上奇奇怪怪的卡布基諾、抹茶口味他不都在乎,細白糖都不添加的他就愛喝這樣原汁原味的咖啡。

修長的手指順著音樂節奏敲擊桌面,星夜不禁想起雨夜中遇見的少年,暗金瞳孔已然將他龍族的身份暴露,稍有不慎便會引來追殺。少年不會不知道在星夜打招呼時左手伸到腰間是為了隨時拔槍,他也感受到了這些對於龍族來說致命利器的壓力。

但他畢竟從容應對了。

「若不是身份特殊,想來還可以交個朋友吧?」

星夜想著,他看向窗外,這座城市才剛剛蘇醒,人們或是看著手錶趕車、或是叼著三明治無精打采地前往學校。在他身後的前台處,身為服務員的艾諾忍不住打量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即便是炎熱的夏季他依舊穿著大衣,長擺下垂快要觸及木質地板,身側擺著湛藍玫瑰,整個人看起來冰冷不失優雅,如同他銀白色的長髮。

他輕輕地哼著什麼,彷彿是詠嘆調,艾諾鼓起勇氣上前,想要和這個年輕人說說話。

「先生您好。」

「嗯?」思緒被打斷,星夜也沒有絲毫不快,而是溫柔地望向服務員,「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艾諾低著頭悄悄整理衣擺,視線不敢觸及星夜,「可以向您要一下電話嗎……」

女孩聲音越來越小,若蚊蟲般的低語讓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星夜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他比服務員高了一個頭,彎腰在她耳邊訴說:「美麗的女士,電話恕我不能隨便給,我可是屠龍者呢。」

艾諾被逗樂了,她沒想到看起來冰冷的星夜竟也會開玩笑,她咯咯笑道:「別逗了,龍族幾十年前就已經滅亡,現在怎麼還會有屠龍者。」

「或許吧,我得走了,還有龍等著我去獵殺呢,」星夜伸出手指將女孩的耳發別好,「希望下次再來時,還能有這麼漂亮的女孩服務。」

他掏出鈔票放到前台,沒等收銀員找錢便推開咖啡館大門。

「等等,先生您的玫瑰!」艾諾看見了遺留在桌上的那抹湛藍,連忙出口叫住客人。

「是你的玫瑰。」星夜微笑,大門在身後合攏。

………………

餐桌上,夏曲鳴和布吉島大眼瞪小眼,前者眼眶漆黑,後者無精打采。

鑰匙聲傳來,夏姬八渠提著裹腸蛋餅推門而入,看到他們時愣住了:「你倆大早晨就打情罵俏?」

夏曲鳴要崩潰了,他悲憤著高喊:「姐她真不是我女朋友!」

「哎呀哎呀,你看人布姑娘都沒說話呢你嗶嗶個毛,來小島,嘗嘗伯利亞正宗的蛋餅卷烤腸,可好吃了。」

布吉島笑嘻嘻地接過夏姬手中的食物,像個孩子似的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夏姬心花怒放,不住答應。

現在,讓時間倒回凌晨時分。

夏曲鳴打開家門,踩在地毯上脫鞋,家裡黑漆漆的,爸媽和姐姐或許睡了,他打開客廳的燈。

男人和女人坐在沙發上,怒目瞪著夏曲鳴,在看到夏曲鳴的一瞬間,男人猛拍桌子,茶杯引震動險些傾倒。

「好你個夏曲鳴啊?這都幾點了才回來?啊?又跑哪兒去鬼混了你老實交代!」男人怒吼,女人也是悲憤交加,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爸你聽我說,我……」

「叔叔阿姨好,我叫布吉島,是夏曲鳴接到的來自西方的龍。」布吉島從夏曲鳴身後閃出,像是進了婆家大門一般有禮貌。

夏曲鳴心裡一驚,趕緊眼神示意:「你怎麼出來了!」

布吉島不屑一瞟:「你管得著老娘么?」

「完了,這下老爹得殺龍了……」夏曲鳴無力,凌晨四點才到家,一回家還帶個女孩子……母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夏瀧一愣,臉上慈愛萬分:「哎呀布姑娘,來來來不用這麼拘束,就跟自己家一樣啊,反正以後也是。」

「喂爸你說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夏曲鳴表情精彩。

「頭髮都淋濕了,來阿姨幫你擦擦,你也真是的老夏,都不給孩子說咱們去接他們,這大雨天人一個女孩子身子骨怎麼受得了喲。」女人將布吉島拉到沙發坐下,隨手扯了幾張紙認真地開始幫布吉島擦拭頭髮。

「媽?!」

「你回來了?咦……這就是你的那啥?」和夏曲鳴樣貌五分相似的女孩走出自己的房間,笑著和布吉島打招呼,「丫頭,以後夏曲鳴要是欺負你就告訴我,我揍他。」

「姐姐你也?!」

「回來了就快去睡吧,啊,夏姬你過來,有事找你。」夏瀧帶著女人和夏姬八渠走進主卧,緊緊關上大門。

夏曲鳴看著布吉島,後者一臉小人得逞。

「你故意的?」

「不然呢?說是普通朋友誰會信?乾脆就做戲。」

「行了快去睡吧,你睡床我睡沙發。」

夏曲鳴從卧室取出被褥枕頭,布吉島「哦」了一聲,歡快地跑進卧室。

夏瀧帶著妻女出來,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卻看見夏曲鳴正在沙發上整理被子。

「你幹嘛?」夏曲鳴和夏瀧同時開口。

「是這樣的,」夏瀧努力做出嚴肅樣子,「我和你媽剛剛接到電話,說老家那邊有點急事,可能會回去小住幾天,生活費打在你姐姐卡上,不夠就找她要。」

神他媽凌晨四點回老家啊爹!

夏曲鳴平復心情指了指沙發:「布吉島睡床上,我睡這兒。」

……

夏瀧看著夏曲鳴,忽然出手將茶杯打翻,茶水傾灑在被子上,浸透過後染濕了沙發。

「呀,沙發濕了,不能睡了。」夏瀧假裝驚訝失手,然後拍拍兒子的肩膀,「我和你媽走了,兒子加油啊。」

夏瀧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帶著妻子離家,留下夏曲鳴張大嘴呆在那裡。

「我先睡了啊老弟,加油。」夏姬打了個哈欠往卧室走,又轉過頭像是想起什麼,「爸媽卧室已經鎖了,晚上活動注意安全。」

「砰。」

布吉島躺在床上,看著走進來獃獃的夏曲鳴:「不睡沙發了?」

「沒法睡了!」

夏曲鳴跳腳,他撓撓後腦勺:「不行,還是得老姐過來陪你睡。」

不等布吉島回答,夏曲鳴已經敲響夏姬的房門,夏姬開了條門縫探出頭,有些驚訝:「這麼快?你腎不好啊?」

「好你妹啊!過去陪她,我睡你床。」

「不,你不能進來。」

「我靠咱姐弟還不能串床睡?」

「不是因為這個,」夏姬回身拿了個什麼,將它掛在門把手上,然後重重關門,門內傳來夏姬悶悶的聲音,「好了別吵我玩遊戲。」

夏曲鳴低頭,小牌子上的字格外清晰:

『夏曲鳴與狗不得入內』

「我XXXX我是你親弟弟啊你這麼坑我,你XXXX有你這麼當姐姐的嗎!」

夏曲鳴在門外哀嚎,夏姬默默帶上耳機,移動滑鼠點擊屏幕上的「Start game」。

………………

靴子震散腳底的塵埃,星夜獨自行走在這片堪稱廢墟的地方。破舊的老汽車隨意停放在路邊,地盤附近是昨夜雨水衝擊厚厚灰塵後留下的污泥,路燈燈罩破碎,大概是附近孩子玩樂是打碎的吧?

他走到區域盡頭,這裡有一家事務所,沒有牌子,星夜嘆了口氣,伸手推開大門。

古老的三葉式旋轉風扇慵懶著搖擺,吱呀聲響讓星夜懷疑是不是下一刻它便會掉落砸到自己的頭。

正中間桌子對面,青年坐在那裡剔指甲,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星夜自顧自拿起一旁撞球桌上的球杆,心裡有些驚訝這個懶惰的傢伙還會清潔屋內擺設。他拿開早已擺放好的三角架,將白球擺在白點位置,隨手用擦槍在杠頭抹了抹,俯下身瞄好角度,奮力一擊。

十五個球在白球撞擊後悉數落網,星夜立身,放下球杆。

「技術愈發精湛了,厲害呢。」青年吹開剔出的碎木屑,又拿出送餐外賣單仔細揣摩,像是發愁今天吃什麼。

「老朋友回來,都不招呼一下么?」星夜站到青年跟前,擋住身後的陽光。

「你想要什麼?我可沒錢借你,自己都窮得要命,洗澡的話那邊的門就是,渴了自己去接水喝。」

「我要啟動『塔』。」

青年掃視外賣單的目光停下,終於抬起頭看向來客:「你發現了什麼?」

「古龍依然存在,昨晚遇見個少年,」星夜點燃一根煙,又扔給青年一根,「暗金瞳,不會錯的。」

「別逗了,最後一條龍都死在咱們手裡,哪兒來的古龍。」

「那你告訴我,暗金瞳孔怎麼解釋?」

「鬼知道,說不定是個coser剛下場來不及摘美瞳?中二少年嘛,滿大街都是。」

「你其實很害怕吧?」星夜雙手撐於桌面,眼睛眯起,「你害怕曾經的龍族殺回來,你害怕被複仇甚至害怕它們依舊存在這個事情本身。」

「說說你昨晚的情況。」青年不再悠閑,更像是遇見人生的十字路口。

「沒打起來,少年旁邊跟著一個女孩,而且是在市中心,總不能當街開打不是?」星夜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的眼神一直都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不會出錯,」青年思索著,「那麼只能是龍族依然存在,可這還是解釋不了你想要啟動『塔』,是什麼讓你想要去動那個東西?」

「你聽說過『宿敵』這種說法嗎?」

「請不要扯小說里的東西。」

「不是扯,我認真的,」星夜走回撞球桌旁,拿起白球仔細端詳,「昨晚遇見那個少年的時候,我的靈魂忽然咆哮,告訴我一定要殺了他,無論用什麼方法,只有殺了他,這個城市才能免於即將降臨的災難。」

「等等,什麼災難?伯利亞很久沒有遇到過恐怖事件了,還是說你有什麼內幕?」

「真正的目標不是少年,」星夜將白球拋起又接住,「他身邊的女孩,我看不清。」

說到這,星夜自嘲一笑:「或許連少年都沒有想到,他朝夕相處的情侶居然不是什麼東西,我是指她不是人類,也不是龍,而是一種我無法描述的存在。」

青年沉思了一會兒,從桌子下方取出一把長刀交給星夜:「去吧,打開『塔』。」

「然後,殺了他們。」

星夜接過長刀,食指同中指併攏比了個輕鬆的手勢。

「祝我好運吧,警長。」

【真·二】

滑順伏貼的觸感從手背傳來,紅色大衣自夏曲鳴身前划過,他的臉上是驚訝,朝著衣服擺動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片黑暗,但那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呼喚他,請他過去一同品嘗黑暗中的「美食」,彷彿只要夏曲鳴走過去,便會體驗到人生中最快活的事。

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到的這個鬼地方,紅色大衣不見了,可大衣下的人影非常熟悉,不是昨晚遇見的男人,那輪廓更像是布吉島。

他抬頭四顧,周圍沒有一點生機,被火焰肆虐的汽車隨處可見,街道旁服裝店的玻璃也已破碎,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撕扯得七零八落,沒有一個人或是一條生命在他周圍。

這種感覺非常孤單,他想找一個人說話,哪怕是談論這黑暗從何而來。

夏曲鳴疑惑著走向黑暗,他的內心告訴他這不是一團巨大得籠罩了半個城市的東西,而是一個孩子,一個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孩子。

他朝著黑暗伸手,黑暗中無故湧現出許多條由黑暗構成的觸手,包裹在觸手表面顯得非常虛幻。他並不覺得噁心,在手指觸碰到觸手的一剎那,他便開始欣喜。似乎察覺到他的內心活動,越來越多的觸手自黑暗湧出,在他背後推著讓他前行。

「讓一切全部融入身體當中,感受它吧。」

「喝下它,品味它,細嚼這黑暗。」

黑暗中有低語傳來,夏曲鳴像著魔似的不自覺往前走,暗金瞳孔自行點亮,卻無法照亮周圍的一切,他毫無表情,威嚴的目光中藏著迷茫,最後一絲理智在他腦海中消失殆盡,他的半個身子已經進入黑暗。

儘管神志不清,但身體卻做出本能反應,他的雙腿顫抖著,死死釘在原地不動。觸手有些急躁,猛地在他身後推動。

夏曲鳴撞到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只能用薛定諤的貓來解釋,它存在,卻又不存在,可夏曲鳴的的確確感到呼吸困難。迎面而來的衝擊如瀑布下落擊打於身,肺部空氣被突如其來的碰撞從口腔排出體外。

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暗金瞳孔在黑暗中同太陽黑子暴動般閃耀。

他轉過身,目光尚且還能觸及到黑暗之外的景象,他的手異化為龍爪想要撕碎黑暗觸手奪路而逃,可觸手在他的爪下毫無打擊感,輕飄飄的像是空氣。

他吶喊著龍嘯,劇烈的音波甚至震碎了還算完好的街道小店的玻璃,可他依舊沒能逃出。

他的脖子被勒住,龍嘯迫不得已終止,另一條觸手穿過肋下來到胸口,一次次狠狠地抽打在夏曲鳴心臟。

夏曲鳴的眼中,世界在晃動,那不是地震或是其他什麼,而是這擊打太過用力,以至於將他的視線震得模糊不清,他的頭很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昏死過去。眼前變得漆黑,觸手遮住他的視線,暗金瞳的光芒被悉數遮掩,只有小部分還能透過觸手與眼眶的縫隙散發。

嘴被捂住,他拼盡全力想要呼吸而不得,渾身上下僅剩一隻爪子還留在黑暗外面。這隻爪子四處亂揮,想要抓住什麼然後發力脫離,可他辦不到。

爪子揮動的頻率下降,夏曲鳴漸漸沒了力氣,暗金瞳孔快要熄滅,黑色的眸子若隱若現,與暗金色交織在一起,龍化褪去,鱗片鑽回皮膚底下,他的五根手指原本是張著,可也慢慢下垂。

就像一條快渴死的魚。

「嗒嗒嗒嗒嗒……」

槍聲嗎?夏曲鳴想著。

不,不對,是有人在跑動,那人快到黑暗面前了。

「嘿朋友,不管你是誰,快跑吧,你對抗不了這暗黑,連本龍都栽到它手裡,你來又有什麼用呢?」

先是大臂,而後是小臂,夏曲鳴僅剩的一隻手也漸漸被吞噬,微小的黑暗觸手爬滿他的手背,躍動著似乎很開心。

聲音戛然而止,他感覺有隻手伸進黑暗中,握住他的手臂。

他被拽了出來。

氧氣重新湧入肺中,他再度清醒過來。

那人將他抱住,很用力,力氣大得夏曲鳴想要喊痛,但他忍住了,因為那個人身上傳來的氣息很悲傷,但又如此溫暖,讓夏曲鳴下意識地想要抱住,然後安慰。

他準備低頭看一下這個人長什麼樣,至少也得感謝救命之情。

就在他扶著那人肩膀將它推開的瞬間,世界在夏曲鳴眼中驟然遠去,他像是被什麼東西牢牢吸住不能動彈,他竭盡全力看向救他出來的那個人。

那裡只有一片溫暖柔和的光。

夏曲鳴猛地睜開雙眼,此時已近中午,他回憶起剛才想要睡覺,於是跑進卧室躺在床上入眠。

「呼。」他長舒一口氣,做個噩夢嚇死人,可那噩夢太逼真,讓他現在都還有些後怕。

他想要活動一下身體,卻發現有地方不對勁。

他朝右手看去,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握緊,他順著手臂往上看,布吉島趴在床邊安詳著睡眠。

陽光從窗外照進,金色的長髮在光輝下散發著一種恬靜的美,她就安靜地趴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鼻翼隨著呼吸微張,細長的睫毛如黑色小刷子一般,白皙肌膚襯托桃紅色嘴唇,乍一看宛若睡美人在世,與她平日的張揚截然不同。

她在睡夢中握住自己的手,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自己夢中的焦急與無助,緊握處很溫暖,還微微有些熱。

她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表情有些煩躁,夏曲鳴反應過來是陽光過烈,伸手擋在她眼睛上方。

面部不再活動,布吉島的呼吸再次平穩。

夏曲鳴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夢中穿著紅色大衣的是布吉島。

那救他出來的,又是誰?

………………

伯利亞市立博物館。

或許是烈日的原因,並沒有太多人選擇在夏天參觀這座博物館,儘管裡面陳列著許多伯利亞這座城市的過去。

星夜來到博物館大門,抬頭看了看這座只有兩層樓高的建築,緊握手中長刀。

「孩子們,今天我們會參觀博物館,老師將向你們介紹『龍』這一生物,它們在四十年前於『審判之日』滅絕,它們給伯利亞帶來災難,但我們無法否認它們給伯利亞帶來的一些東西。」有學校老師帶著一群孩子來參觀,孩子們興緻勃勃地聽著美女老師講話。

身邊有小孩子帶著紅色小帽,同他身上的大衣一個顏色,孩子好奇地抬起頭觀察他,奇怪這人為什麼在夏天正午也穿著大衣,星夜報以微笑,朝大門走去。

「先生您好,隨身物品請檢查一下。」保安說著,伸手攔下星夜。

伯利亞向來不禁止市民佩戴武器,即便現在是和平時期,但仍然無法保證某天會迎來災難,城市在許多年前已然經受過摧殘,為了市民安全,政府才特意允許這一政策。

星夜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撥開保安的手臂繼續走。

「先生,請讓我檢查您的隨身物品。」保安的語氣不再尊敬,隱隱有些不快。

星夜停下腳步,盯著眼前的保安:「最好現在離開,一會兒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媽的,原來是個神經病。」保安想著,拉扯星夜的袖子想要將他拖離此地。

星夜左手在保安脖子後面有力按下,右手小臂向前突進狠狠地撞擊保安喉嚨。

「咔……」保安失語,疼得跪倒在地。

「大門有情況,請求支援。」另一名保安對著步話機開口,抽出警棍向星夜走來。

星夜側身躲過迎面而來的警棍,一把抓住保安的脖子,矮了保安一個頭的星夜竟硬生生提起身高兩米的壯漢!保安抓住他的手,星夜的動作讓他呼吸困難,如同一隻小雞仔在鷹爪下想要逃離,場面有些滑稽。

老師獃獃地看著,不忘將孩子們護在身後以免遭受這個男人的傷害,星夜將保安甩開,後者身體摔在地上甚至撞倒了一旁的行道樹,掀起灰塵。

「請不用擔心,美麗的女士。」星夜向老師鞠躬,兩隻手一前一後貼在胸膛附近,行了個標準的紳士禮,「一會兒可能有危險發生,請帶著孩子們離開,然後找個遊樂園玩耍,好嗎?」

有孩子朝星夜大喊:「叔叔你這樣是不對的!」

星夜聽聞,走到孩子面前,老師閃身擋在他面前,身體顫抖著。

星夜微笑著半蹲,用手撫摸孩子的頭頂:「叔叔也知道這樣不對,但叔叔趕時間,所以才做出這些出格的事。」

「那叔叔你會不會再這樣?」孩子看著星夜。

「不會了,我保證,這次之後再也不會,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星夜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叔叔給你糖吃,快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糖紙上有一顆黑色星星,那是星夜獨有的標誌,在審判之日過後,他便閑了下來,好吃甜食的他尋了個製糖廠的工作,於是便做了許多棒棒糖帶在身上,想吃的時候就摸出來。

孩子似乎沒有在意星夜的前一句話,接過糖便拉著老師離開。

星夜站起身,身後已然站滿保安,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看著領頭的保安:「如果你們不想死,就快走吧,我不保證會不會誤傷到你們。」

「哈?誤傷?兄弟們給我上!」保安頭子怒極反笑,自己的兄弟被打倒在地,還沒算賬就這麼囂張,找死呢?

保安頭子一個箭步衝到星夜面前,揮舞著警棍就要打在他天靈蓋上。

「唉……」星夜嘆了口氣。

警棍被攔下了,不是阻攔,也不是星夜有所躲閃。

而是被一個東西,從地底下鑽出攔下。

保安頭子震驚地看著這個東西,這東西像是……幼龍?

不,它應該不屬於生命範疇,保安頭子清晰地看見在幼龍的頭上有一道裂口,簡直快要將它的頭顱撕成兩半,可它依然活動。

警棍被龍爪牢牢抓住,保安頭子嘗試拔出,可他憋得面紅耳赤也無法成功。黑影從頭頂下落,保安頭子抬頭,只有鋒利的龍爪映入眼帘,帶著死亡氣息。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包括這怪物為何會從地底鑽出,他都不知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龍爪下落,然後自己死亡。

龍爪終究沒有落下,因為它與主人的聯繫被強行切斷。

幼龍的身軀被斬成碎片,保安頭子只來得及看見一陣泛著青寒色的刀光,碎片過後,他看見星夜站在那裡,手裡是出鞘的長刀。

那刀同尋常武士刀一般大小,可無論怎麼看,腦海中總是會覺得這把刀比其他武士刀要更鋒利一些。刀身上刻著複雜的銘文,保安頭子沒有見過這種文字,但也下意識認為其極具毀滅性。

「那邊兩個,我留了手的別裝死,一會兒真死了。」星夜朝之前的兩個保安喊道,又看回保安頭子,「還不走?等死嗎?」

保安頭子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還,還有更多的?我帶著兄弟們護送參觀者從後門離開。」

事到如今也顧不上找場子,只要遊客安全,兄弟們安全,剩下的乾脆交給那個年輕人好了。

保安頭子走了兩步,又回過身將警棍丟給星夜:「拿著這個小子,自己小心點兒!」

他神色複雜地離開,星夜看著手中的警棍無聲笑笑,這算是什麼,信任?還是剛才自己救了他的回報?自己有多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哦,好像是幾年前吧。

他將警棍揣進衣兜,收刀入鞘,愈來愈多的幼龍從地底鑽出,可他毫不懼怕,甚至仔細看了看幼龍鑽出的場面。異變早已引起恐慌,附近的市民在看到這些怪物後倉皇逃竄,幾分鐘而已,這裡已變成無人之地。

「嘖嘖,看你們把人嚇得,真丑。」星夜淡淡調侃,俯下身手握刀柄。

幼龍們嘶吼著,它們的身軀呈現出一種死亡特有的灰黑色,有的幼龍沒了一條手臂,有的乾脆就是肢體不全,但它們無一例外朝星夜咆哮。

「我明白象徵著正義與強大的龍是如何墮落的,我知道那個故事,我太了解它了。你們沒了生命還出現在這世上,這真諷刺,也許你們會向我祈求將靈魂出售於我,但那也正是我將你們送進地獄的那一刻。」

星夜輕聲念叨,整把刀連同刀柄湧現出紅色的微光,夏天的風似乎不再吹拂,盡數湧向刀身之上。

「你們可以偷竊一個靈魂,得到第二次機會,但你們永遠無法成就大業。」

「自從他們不在了,我便時不時犯錯,但我選擇信仰上帝,它的酷刑能使我堅強。」

「活著,就會對生存有所渴望,你們本該長眠於地下現在卻出來,你們其實也想活著吧?哪怕是拖著死亡之軀。」

「我的生命為追尋將你們悉數抹凈而延續……」

紅光忽然大亮,周圍的一片彷彿置身火海,星夜抬起頭,腳下奮力一推,他拔出長刀,刀身上的銘文此刻比什麼都更亮。

「直到審判之日降臨才是最終盡頭!」

他咆哮著揮動長刀,在最後一隻幼龍身後停住腳步。他由俯身姿態緩緩站立,刀身一點點收入刀鞘,直到最後一點,他用力將長刀全部入內,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同一時間,幼龍們的身軀滑落,是真的滑落,在剛才的幾秒鐘,星夜將他們一個個斬成碎片。

星夜扭頭看了看,有些憐憫,更多的是堅決。

博物館內四下無人,想來是保安頭子已經疏散群眾,星夜看了看手中的刀,心想這真不是個好東西,再次問世就吸引這麼多鬼龍。

他盯著牆上的博物館地圖,走到中心位置,抽出長刀尖刃朝下,猛地向地板捅去。

地板碎裂,竟有地下空間!若是博物館設計師看到一定會暈過去,第一是因為他親手設計的博物館竟然還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存在。

更重要的原因,這地方太過荒涼。

這是一種不正常的荒涼,普通人看到第一眼就會因為虛無般的恐懼而暈厥。

這裡很荒蕪,什麼都沒有。

星夜用腳踢開腐化的殘骨,露出一個空隙,剛好符合長刀的刀身。

他將長刀全力插入,而後扭動,在他扭動的那一刻,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中緩緩復甦,整個地下空間開始震動。

………………

夏曲鳴無聊地走在街上,旁邊是布吉島好奇地東張西望,卻有一群人尖叫著從前面逆向而行。

「什麼情況,見鬼了?」布吉島被嚇了一跳,不過任誰也會被突然尖叫著的一群人朝自己衝過來而嚇到吧。

「不知道,或許有流氓在前面打架吧,都說了最近不安全不安全。」夏曲鳴叼著煙,神情萎靡。

「嘿嘿,本姑娘手軟吧?」布吉島打趣著挪逾,夏曲鳴知道她在說中午的事。

「去去去,又不是我要摸你,你自己讓我摸的。」

「嘿!本姑娘還是黃花大閨女,你摸了要負責的!」布吉島跳腳。

夏曲鳴翻了個白眼:「哦,那我娶你好不好啊?」

布吉島愣了一下,臉上有點紅暈:「你……你再說一遍?」

「取你狗命啊哈哈哈哈……」

他的尾音變了,變得極度扭曲,布吉島的臉色同樣不好,他們都感到劇烈的震動,有什麼東西從地下鑽了出來。

夏曲鳴看見幾十米外的博物館在生長,變得很高,或許說是有東西將它推出地表。

古老的建築從地下冒出,博物館從建築頂部整個摔落地面,砸了個稀巴爛。夏曲鳴震驚,他在龍族的書上看到過這個東西,不論怎麼說這東西也絕不可能現在冒出來!他驚訝地張大嘴,臉上全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布吉島雖然沒見過這東西,本能卻告訴她這建築十分恐怖,決不能靠近。

建築停止生長,圓柱形建築的老舊結構在太陽底下徐徐生輝。

通天巨塔。

或者說,審判之塔。

【真·三】

警方的反應很迅速,僅僅幾分鐘時間審判之塔周圍的地區便被圍得水泄不通,紅藍色閃光在車頂交替,警務人員手持自動步槍以車子做掩體,步話機里不時傳來叫喊,先遣部隊毫無回應,彷彿人間蒸發一般。

「那究竟是什麼?」布吉島看向夏曲鳴,後者還是一臉驚訝,眼睛深處散發著恐懼。

「審判之塔,」夏曲鳴咽了咽口水,「或者說,黑暗聖龍起源地。」

「黑暗聖龍?」

「這兒不方便講話,回家路上邊走邊說。」

「怎麼不方……」

對話被迫中止,一隻少了條胳膊的幼龍從地底下鑽出,嘶吼著朝布吉島撲去。夏曲鳴的手瞬間異變為龍爪,生生捏爆了幼龍僅剩的爪子,而後一腳踢開,他又抓住布吉島湊到跟前,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讓後者有些臉紅。

「你幹嘛?」布吉島伸手想要推開他。

「別動,我把手變回來。」夏曲鳴皺眉,龍爪好用是好用,唯獨異變回來需要一點點時間。

「喂這麼近會誤會啊!」

「誤會?」夏曲鳴挑眉,捏著布吉島的下巴有些輕佻,「你不都承認是我媳婦兒了么?怎麼著還想抵賴?」

「你二弟不想要了是吧?」布吉島也不氣惱,只是對著男孩微笑。

「……算了我還要,走吧,這裡不能多留,也許還有更多的幼龍會出現。」他拉著布吉島的手往回走,布吉島只覺得這隻手很冰冷。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還有那座塔,你給我說清楚。」

「審判之塔曾經是東方龍族,或者說全世界龍族最大的秘密,」夏曲鳴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什麼,「現在雖然不再保密,但也沒多少龍知道。」

「大概……一千年前吧,這個世界險些完全毀滅。」

「等等,」布吉島打斷他,「你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夏曲鳴反而愣了一下:「龍族秘史啊,你沒看過?」

布吉島搖頭,夏曲鳴嘆氣:「我接著講吧,沙克維爾協議你總知道為什麼簽訂吧?」

「不知道啊。」

夏曲鳴停下腳步,緊緊盯著布吉島,女孩同樣回看,眨巴眨巴眼睛。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沒學過啊,你們還要教這個的?」

不對勁。

他終於察覺到一絲驚悚,布吉島來自西方,身份雖不可知但看上去絕對和普通龍不一樣,傳說西方龍之中只有高貴的階級才配擁有金髮,或者說他們是西方龍界的創始人,一代代的階級分化也就成了所謂的「金髮貴族」,這些龍從小接受尖端教育,沒有哪一方面被放下過。

但為什麼,布吉島會不知道龍族秘史?

夏曲鳴沉默著掏出一根煙點上,決定不再管這事,就算她不懷好意,自己也能撂翻她,就算不行……還有爹媽姐姐嘛!

「千年前,這個世界曾經發生過巨變,大地被污染,外來的隕石帶著一些微型生命來到地球,那時的人們一心只想爬科技樹,卻忽視了工業發展。他們將微型生命移植到人體上,以至於創造出了怪物。」

「過後,有一個男人帶著他的摯友們阻止了這一切,把這個男人叫男主角吧。」

「男主角和好友們的摯愛在發狂的科學家們改造生命創造怪物後便出面阻止,他們創造出『魔方』用來對抗,本應造福人民的魔方在一次襲擊中喪失,男主角們去尋找。」

布吉島又打斷他:「哥們我在問審判之塔,你扯千年前幹嘛?講故事呢你?」

「聽我說完……我們整個龍族起源可以說就是在千年前。」

布吉島點頭,順便在街邊商店給夏曲鳴買了瓶水,以防他講著講著口渴。

「後來,男主角們尋到了魔方,那場戰爭在秘史中並沒有記載,其實也可以說是記載了,但書上的字樣是『過程不詳』。夥伴們死的死傷的傷,男主角的確終結了險些被毀滅的世界,但他過後失蹤了,因為一些超自然的力量。」

「哥們兒你講的越來越像故事了。」布吉島冷笑。

「呸,我認真的,下面開始講沙克維爾協議簽訂的經過和審判之塔了,你到底聽不聽?」

「聽聽聽,快說啊。」

「男主角失蹤之後,他活下來的夥伴們開始暗地裡領導整個人類的發展,」夏曲鳴自嘲了一下,「說是人類,實際上也只是很小一部分人了,大概只有幾千萬。」

「你以為科幻小說里的未來是什麼?真的會有機器人?不,仔細想想,你若是站在他們的角度真的會在人類快要滅絕的時候繼續發展科技?他們選擇了爬工業這棵樹。」

「殘餘的科學家們開始試圖製造新物種,那麼什麼是最好的參考呢?」夏曲鳴賣了個關子,扭開瓶蓋喝了口水。

「別憋著我真的不知道!」布吉島一拳打到夏曲鳴身上,不巧的是正中肚子,男孩一口水噴了出來。

「《山海經》,」夏曲鳴擦擦水漬,「那時候有個國家叫中國,那本書是講述在那個國度成立的幾萬年前時世界上存在的生物。」

「那他們為什麼要選擇這本書?」布吉島表示不解。

「先有了這些生物,然後才有人類,這些生物生活過的環境更適合人類居住,他們沒有瘋狂地生育,而是選擇曲線救國,估計不想過度生育造成植被破壞。」

「然後,龍族誕生了。」

「那一代人類將時間重新定義,他們稱作『新紀元』,作為新紀元的中堅力量,他們創造了數個大大小小的生物,那時真的好似一個黃金時代,龍族在天空翱翔,海獸在水中暢遊,人類在野外乘涼,大樹主動伸出枝丫為他們遮蔽陽光。浪漫傳奇永不落幕,世界彷彿現實與幻想交疊,噢上帝,那真的是一個大時代,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轉。」夏曲鳴越說越興奮,似乎這片土地上過往的歲月就在眼前,但他眼裡的光很快黯淡下去。

「但異軍突起,也是你們西方龍族的起源時刻。」

「誰能想到龍本是同源,卻還能分化,東方龍變異為西方龍,而『變異』這個東西是不確定因素,不可控且極度危險,龍族內部分歧不斷,最終導致東西方的至高之戰。」

「因為西方龍是異變而來,能力上強過東方龍,當年東方龍被打得節節潰敗,領地差點全部陷落,你還記得咱們拍電影時史詩王爵念的東西么?」

「據說在東方龍的古老傳說內,如果龍有了愛人變得不再暴虐與嗜血,就將飽受苦難,」布吉島慢慢回想,輕聲念叨,「然而,詛咒之龍並非真的孤軍奮戰,因為龍族的戰士,由榮耀和傳承聯繫在一起,齊心協力,並肩作戰。」

夏曲鳴接話:「一代又一代的詛咒之龍,都選擇了,黑暗聖龍之路。」

審判之塔旁不時傳來尖叫和槍聲,殘肢斷臂從中心處飛向四周,路人們紛紛逃離那塊死亡之地。夏曲鳴和布吉島站在幾百米外依舊能將這些響動聽得一清二楚,但他們不覺得恐懼,或者以他們的能力來說這樣的小事算不上恐懼。

布吉島顫抖著開口:「那麼,審判之塔,就是東方龍族轉化為黑暗聖龍的地方?」

「小腦瓜子挺聰明,沒錯,就是那裡。」夏曲鳴欣慰。

「於是黑暗聖龍又揍了回去?那幹嘛不一鼓作氣滅了我們?」

「因為黑暗之龍也失控了。」

夏曲鳴隨手丟下剛抽完的煙,抬腳碾了碾,又順手抓爆一個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幼龍。布吉島獃獃看著從龍爪中下落的碎屑,看到了夏曲鳴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忍,她蹲下仔細觀察這些碎屑,發現它們呈現出一種死亡特有的青灰色。

「這些幼龍,也是當時為了阻止黑暗聖龍犧牲的吧?」布吉島捧著這些碎屑,心情複雜。

「沒錯,黑暗聖龍過於強大,東西方龍聯手抗衡也幾近毀滅,到最後世界上的龍族所剩無幾。」

「那為什麼審判之塔還能啟動?」

「是人類。」

看著布吉島疑惑的眼神,夏曲鳴抬手看了看錶:「詛咒之龍在選擇黑暗道路前,曾將『鑰匙』交給人類,以防自己失控再次給地球帶來災難。人類的確成功關閉了審判之塔,但餘下的黑暗聖龍同樣成為浩劫。」

「這時候,屠龍者又出現了。」

「在平定黑暗聖龍動亂後,人類將矛頭指向了他們的創造之物,開始大肆屠殺龍族。這場罪孽是龍族造成,我們毫無怨言,可我們也沒有忘記先輩的教訓——守護這片土地,東方龍族秘密聚集,開始在每個人類城市擔任黑暗中的守護者,我們見不得光,一旦見光就會引來追殺。」

「人類的憤怒給龍族帶來災難,說來諷刺,經過了千年,他們造出的生物全部毀於龍族,而他們又要親手將龍族毀滅。」

「沙克維爾協議也正是那時候簽訂,東西方龍打累了不想打了,坐下來制定了這互不侵犯條約。」夏曲鳴仍舊看著表,好像在等什麼,「昨晚那個男人記得嗎?銀白頭髮,屠龍者的標誌。」

布吉島驚訝:「你暴露了?」

「看來是的,走吧,那個人為我啟動審判之塔,準備了這麼大一場盛宴,我能不好好答謝一下么?」他笑著,眼神有些冷。

「等等等等,你不回去了?」布吉島急忙叫住他,生怕這小子發什麼失心瘋。

「回去?我剛才想通了,屠龍者既然現身,還啟動了審判之塔,這是要不死不休啊。」夏曲鳴將鑰匙交給女孩,扮酷地甩頭髮,「你先回去吧,放心啦我還沒準備死,我還要回來繼續假裝你的男朋友呢。」

布吉島想拉住他,可遠處巨塔帶給她莫名的壓力,她的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她擔憂地看著夏曲鳴,忽然覺得夏曲鳴離他越來越遠。

這種感覺就像放風箏,無論它飛得有多高,線總在手上,人與風箏就靠這根線聯繫著彼此。

但這一刻,風箏線斷了。

夏曲鳴的個子不高,一轉眼便淹沒在茫茫人海,布吉島踮起腳想要看清他,卻找不到他的位置,只有手心殘留的溫度證明這個男孩剛才還在身邊。

他們就像兩條逆流而上的魚,在孤獨的寒流中互相依偎,用身體暖和對方。

【真·四】

星夜站在塔頂,落日的餘暉將他周圍渡上一層淡金,他拄著長刀站立,晚風拂過大衣,在陽光下獵獵作響。他不擔心警察會爬上塔頂——「死而復生」的幼龍們已經夠他們受的了,想要爬上塔頂,要麼用直升飛機。

不過三分鐘前他們的確動用了直升機,星夜隨手拔刀後又入鞘,強烈的氣流摧毀了直升機的引擎,緩緩下落。他也不想下死手,畢竟大家同屬人類,只是他們一代一代傳下來已經忘了龍族曾經帶來的災難,而自己專干這行,是人類光明中的守護者。

立場不同罷了。

「呼哧呼哧……」

背後傳來響動,星夜沒有扭頭,只是淡淡問道:「你來了?」

「靠,你還真把審判之塔啟動了,多少年沒爬塔了,真他媽累。」青年走過來,不就是方才事務所里星夜所見之人?

「我說過,只要可以殺了她,什麼手段都在所不惜。」

「你可真是個瘋子。」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人類面臨災難,哪怕只是隱患。」

「以前你可不是這樣,」青年搖搖頭,打開隨身的酒壺喝了一口,「嗝,那時候多好,大家都在,你一天笑得跟個小丑似的。」

星夜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許久過後,他的聲音變得微怒:「我就當你喝醉了。」

「去你媽的吧不是我說,這些年你變成了什麼樣,啊?天天叫著屠龍屠龍,他們的罪孽再深重,這些年也應該贖清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殺了這麼多龍它們連聲都不吭?消失殆盡後終於找到一條龍你就要殺?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那你想幹嘛?阻止我?」星夜手指動彈,一截長刀出鞘。

「切,打不過你,我就嘮叨幾句。」青年接著喝酒,他有些懼怕星夜。

「前幾天,我還沒來伯利亞的時候,去星雪那邊了。」星夜嘆了口氣,他也不想和老友爭吵。

青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沉默了許久。

「你妹妹的死只是個意外。」

「意外?」星夜笑出聲來,「我不管星雪到底在那晚上出了什麼事,我只知道她死在龍族手裡,那我就應該屠龍。」

「可既然古龍依然在,光靠你一個人可殺不完,別指望我幫忙,我還想多活幾年。」

「滾蛋吧,本來就沒指望你。」

「那你有沒有想過,」青年盯著星夜的背影,沉聲說道:「星雪看到你現在這樣,會怎麼想?」

阿帕奇武裝直升機自地平線飛來,在星夜眼裡急速放大,他們到底動用了武裝力量,想要摧毀這座造成恐慌的根源,青年甚至看見直升機駕駛員打開導彈發射器,手指放在紅色按鈕上。

「這是一句勸人的好話,可對我來說沒用。」星夜聲音縹緲,或許是被直升機帶來的強風吹散。

直升機內伸出一隻喇叭,機組人員對著星夜大喊:「塔頂的人,你現涉嫌『危害社會公共罪』,放下武器等候押運。」

「星雪的照片在墓碑上,笑得那麼燦爛,可她再也不能動、不能笑,她長眠於地下,我曾幻想過無數個早晨,起床後她能在廚房對我說哥哥你起來了,然後叫我吃早飯,我沒洗手她還會逼著我洗了後再吃,若不這麼做她還會撒嬌。」

「可這一切都被龍族毀了。」

紅色的光芒匯聚長刀,青年在瞬間失神後驚聲叫喊:「喂那是人類你別……」

「誰也不能阻止我!哪怕是神!」

星夜咆哮,刀風在瞬間迸發,強烈的風壓讓青年睜不開眼,可他依舊看見刀風穿過直升機,數架直升機在短暫停滯後爆炸。

星夜沒有留手。

直升機在空中炸裂,碎片殘骸向下墜落,若不是警方提前疏散人群只怕會造成更多傷亡,儘管他們對付幼龍已經夠傷腦筋了。

青年震驚地看著這一切,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他顫抖著抬起手,指著痛惜異常:「你已經被心魔侵蝕了,你得到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你光靠一個人就能享受無盡榮華富貴!你……究竟還想要什麼?」

忽然,星夜正上方有羽毛飄落,大概是飛鳥的羽毛吧?這些羽毛弱小、稚嫩,不管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即便是象徵著聖潔的羽毛也無法阻止這個男人。可他竟抬起手,任憑這些羽毛落入手心,青年心裡一喜,星夜終究還是放不下人性。

羽毛被大手捏碎。

「你問我想要什麼?很簡單。」

「復仇。」

他又搖搖頭,走到塔頂中心,那裡有他在博物館地下啟動審判之塔的鑰匙孔。

「太慢了,得加快一些啊。」星夜拔出長刀,狠狠刺進孔隙,轉頭看向青年,「你不走嗎?」

「算了,你啟動加速吧,我不想再下去打架,一路爬上來很累的。」青年繼續喝酒,看來是準備徹底躺屍,「毀滅世界?嘖嘖,聽起來很帶感啊朋友。」

「你也是個瘋子。」

「彼此彼此,這刀下去,大概世界都會震撼吧?」青年將酒壺朝下抖了抖,只有少許液體從裡面流出,「咱們玩兒得可夠大,那幫老傢伙大概也沒想到我這個鑰匙保管員藏得這麼深。」

星夜知道他指的什麼,但他沒準備說,他低下頭轉動刀柄。

黑色的波紋自孔隙散發,轉瞬之間擴散到地平線另一端,又急速收回,看似發出去後回收,實則這些波紋已經籠罩了全世界,回到這個發出的地方。

「復仇?誰不是呢。」青年嘀咕了一句。

………………

一陣頭暈目眩,夏曲鳴晃晃腦袋試圖擺脫負面反應,扔開手上已經不再動彈的幼龍。

「怎麼回事?」他想著,這感覺很不好,就像有什麼東西無故消失,卻沒抓住它的方法。

人影閃過,星夜一把抓住,正準備一爪子拍下去。

可他愣住了。

「神棍張?你怎麼在這兒?」抓住的人可不就是班上成天宣言佛家道法的神棍張,可他怎麼會來到審判之塔?

神棍張顧不得有些傾斜的眼鏡,他比夏曲鳴更加驚訝:「夏曲鳴?太好了你快來看看這個!」

夏曲鳴被他拉到塔旁,不用神棍張手指,他已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街道上空無一人,連一條狗都沒有,隨意擺放的車輛塵土覆蓋,不遠處甚至有火光從居民樓冒出,但也顯然沒有人去管。

神好像跟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夏曲鳴只覺得時間被憑空抽走,他才進入塔多久?一小時?兩小時?最多不過三個小時!

可他看到塔外,彷彿過了好幾個月。

他隱約猜到什麼東西,他知道審判之塔的功能,但他不敢相信那個人類會這麼瘋狂。

審判之塔最重要的功能,時間加速,塔內時間不變,塔外直接跳轉三個月。在此時間內入塔者受到保護,時間加速甚至能直接跳轉億萬年,人類曾經用它活活拖死黑暗聖龍。

「媽的……」夏曲鳴呢喃,忽然推開神棍張瘋狂地朝塔底跑。

「誒誒夏曲鳴你等等我!」神棍張扶好眼鏡追了上去。

外面和在塔里看到的一模一樣,夏曲鳴四處張望,可沒有發現哪怕一個人的影子。神棍張在他身後大喘氣,想要說些什麼。

夏曲鳴回身揪著神棍張的領子,神情猙獰:「他們人呢!告訴我!」

神棍張嚇得不輕:「啊?不是你放開我慢慢跟你講。」

太突然了,就像上一刻你還在吃飯,忽然眼前的食物就腐敗散發臭味,凳子也因為歲月的腐蝕癱倒,連一點徵兆都沒有,整個過程全不見了。

「咳咳,」神棍張揉了揉被衣服勒緊的喉嚨,「你已經消失三個月了。」

「這個我知道,說重點後來呢?」

「後來,歷史書上寫的龍族蘇醒,不過它們看上去跟死了一樣,可依舊能活動,它們開始大肆屠殺,人們被迫撤離伯利亞,來不及撤離的人們逃到塔附近,那些龍類似乎對這座塔有什麼顧慮,方圓十里不敢靠近。」

「帶我去找他們。」夏曲鳴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冒起。

「哦哦。」

一路走著,夏曲鳴知道了事情的後續進展。在災難爆發的時候,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是一場真正的浩劫,唯獨謝特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味道,提前組織好人手保護民眾,也正是因為有他和他手底下的人,沒來得及撤離的人群才得以倖存。

「不過謝特那邊也死了很多人,這些幼龍把屍體全都吃了,」神棍張想起來還是渾身雞皮疙瘩,「諾,我們到了。」

神棍張指著簡易搭建的塑料棚,這種東西還是蠻好找的,每個城市的倉庫內或多或少都存有這些施工材料,方便又能快速遷移。塑料棚外巡邏的黑衣人正是那晚夏曲鳴他們拍微電影時被當成炮灰的「小怪」,謝特領著他們巡視周圍,以防有意外發生。

「夏先生?真高興你還活著!」謝特喜出望外,儘管只有一面之緣,但他還是很開心能有認識的人在災難中倖存。

「別說這些,她人呢?」夏曲鳴臉色不太好。

「夏先生你是說?」謝特疑惑。

「我問你布吉島她人呢!她他媽的人在哪兒!」夏曲鳴失去冷靜,過多的信息量讓他腦子很亂很頭疼,他現在只想找到那個女孩。

「夏曲鳴你冷靜一下,我們……」神棍張上前勸阻。

夏曲鳴一把推開他,在倖存者營地里尋找,他越走越快,也越著急,眼睛不斷掃視周圍,不放過每一個人。

可他一無所獲。

他焦急起來,甚至奔跑,他像一頭幼獸失去雙親,眼眶變得血紅。

沒有,這裡也沒有,還是沒有!

他停了下來,怔怔盯著某處,人們好奇地看著這個男孩,他身上的衣服很乾凈,沒有絲毫塵埃,就像他沒有經歷這場災難。

「布吉島你他媽出來!你不是還要整我嗎!你他媽出來啊!」夏曲鳴嘶吼,聲音大得旁邊的群眾捂住耳朵。

「老夏,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夏曲鳴扭頭,史詩王爵拄著拐杖向他打招呼,一隻褲管空空蕩蕩,夏姬八渠在旁邊扶著他。

「你!」夏曲鳴說不出話來,好友竟在這三個月內失去了一條腿。

「哈沒事兒,就跟那群龍崽子打了一場,我史家還是有些功夫的。」史詩王爵笑得很面前,又低落下來,「很抱歉,布吉島原本跟我們在一起,但我們遇到了一場襲擊,她和我們走散了。」

「王爵和謝特儘力了,你別為難他們……」夏姬說著,她哪裡看不出來自己的弟弟其實對那條母龍有些感情,否則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

「老夏,現在我才覺得活著好啊,什麼振興家族,見鬼去吧。」史詩王爵展露笑顏,可夏曲鳴笑不出來。

「曲鳴,我有些事要和你說。」夏姬微微擺頭,夏曲鳴會意跟隨姐姐的腳步。

走之前他抬頭看了看審判之塔,這座塔和他進入的時候相差無幾,僅僅是表面有了更多的塵埃。

「說吧姐姐,什麼事。」夏曲鳴心情壞到極點,就差一根導火索沒點燃這炸藥桶了。

夏姬點燃一根煙,又給了夏曲鳴一根:「你知道啟動塔的是什麼人嗎?」

夏曲鳴抬起頭看了一眼,無精打采地:「我應該見過,暴雨那天晚上。」

「我親愛的弟弟,你真該慶幸他當時沒有動手。」夏姬盯著自己的弟弟,「他叫星夜,這下你知道是誰了吧?」

夏曲鳴愣住了,震驚地無以復加。

(to be continued……)

(PS:主角名字藏有彩蛋~)

聽說評論有炒雞歡樂的更新提示?


龍淚泉

島上先民曾屠過龍,小時候聽奶奶說起過。鄉下才不存在什麼童話故事,奶奶說的是真事。

她說很多年前,附近幾座島嶼的先民合力殺了一條龍,因懼怕龍復活,便把龍斷成好幾截,埋在各自島上。

奶奶拿出了證據:那個龍頭就埋在龍門山,山上那個龍淚泉,流的就是龍的眼淚。

龍門山離我們村不遠,矗立在海邊,一面是臨海絕壁,另一面是沙灘灘涂。龍眼泉在灘涂這一側,是岩縫淌出來的一小支細流。我撿海螺時接來喝過,清冽甘甜。

我那時想,那岩縫往上的位置不就是龍的眼睛了么?

後來,村委和商人合作,要在海里填一條上千米的壩,將灘涂圍起來,改成花蛤養殖場。填海的沙石,就近從龍門山挖,把龍眼泉給挖平了。

大人們鬧了起來,灘涂是島民的耕地,養紫菜養海帶。

不聲不響把灘涂徵收了,一分錢補償都沒有。他們鬧的電視台都來請報道,鬧的.....算了,還是別說了。總之最後草草收場,剩幾個不死心的跑去北京上訪。

我小小年紀,也在那時候學會對著主任之類的人恨的咬牙切齒了。恨了好一陣子,直到風傳那群人要遭殃了,要倒霉了。

他們把龍眼珠給挖出來了!

這下他們不倒霉才怪啊!我心裡暗暗祈禱,龍啊!懲罰他們吧!我那時恰巧剛剛看了《龍珠》和《神龍鬥士》,所以對龍的神威徹底膜拜,毫不質疑。

可是,等了好些天都沒有他們出事的消息。

難道他們沒有挖到龍眼珠子?我和小夥伴們決定去親眼瞧瞧。

挖山的工地上七八架挖土機嘎嘎作響,像一群怪物。那裡果然有個很大的凹洞。但是,沒有龍眼珠子,是被他們藏起來了么?

我們七嘴八舌的商量後,決定還是得闖進去找。結果半路殺出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戴著玳瑁眼鏡疏背頭的大哥哥把我們攔住了,他揮舞著手臂說:

「小朋友,你們幹嘛,不要在工地亂跑?」

「我們來看龍的眼珠。」

「那些人成天就想搞一些大新聞?哪有什麼眼珠,你們不要聽他們亂說。」

「那龍淚泉呢?不是被你們挖了么?」我氣哼哼說。

他似乎不太了解,我只好耐心的和他講了奶奶告訴我的先民和龍的故事,要讓他明白亂挖會被龍懲罰的。

他捧腹大笑:「小朋友,你太小了太單純了,戰勝過龍?你們島上的人太不自量力了。我倒是和龍談笑風生,只是龍比你們想的大多了,地球。你們已經學到了過地球是圓的吧?就像個皮球一樣。」

我不耐煩的撇嘴,以示對他輕蔑言論的十分不滿,我們當然學過地球是圓的,我們已經上一年級戴紅領巾怎麼會沒學過,又不是幼兒園小朋友。

但他忽視了我的不滿,依然洋洋得意的說:「地球,整個地球才不過一顆龍眼珠那麼大。所以我們就算挖平了這座山,龍也感覺不到,連撓痒痒都算不上呢!更不可能會有什麼懲罰。」

我聽到這個說法,想到那些去北京的大人,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完)

2016/12/11

沒有影射,隨手寫的


已完結。

——————————以下正文——————————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是一條龍。」

我眼前這個長條條,長著角,鱗片滿布的動物這樣對我說著。

我說:「你不說我也信」

不知為何,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龍。而我的內心卻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

「你吃了我的蛋。」龍說。

「哪有」

「有,就在昨晚凌晨一點十五分,你吃下了我的七顆龍蛋。」

它指的是那個嗎?一個禮拜前,我在網上買了七龍珠的diy糖果。昨天剛到,於是在打著遊戲無聊的夜裡,我吃了那七個糖果。

誒,原來是龍蛋啊。

「那怎麼辦」我略帶歉意的笑著:「我都吃了,你殺了我也於事無補。不如咽下這口氣,積點德,將來一定子孫滿堂。」

「一胎七兒,龍的一生只能生這麼多。」龍瞪著我。

「可是早就開放二胎了啊。」我說。

龍沉默著,圍繞著我轉了兩圈,轉到我的耳邊說:「龍蛋破碎了會自動修復,我殺了你,從你腹中取出龍蛋碎片即可。」

「喂,我吃東西嚼得很細的,行不行啊。」

「你嚼成灰都行。」龍霎時間將我盤繞了起來,滿眼兇狠:「那就別怪我了。」

我一臉淡然:「那你看,我拉出來行不行。」

「拉出來?」龍停下了動作:「你是說,把龍蛋從你的……」

「對,屁眼」我肯定著:「和屎一起。」

「咦!」龍鬆開了我,連忙縮退幾米:「你這個人好噁心的。」

龍在空中轉了幾圈,仰著龍頭說:「不過,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下個月來臨之時,就是我來取龍蛋之日,若到時候交不出來,我定將你撕成碎片!」

我屋內的窗戶在它語畢的同時哐的一下打開了,只見窗外雷雨交加,狂風大作,那龍唰地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我說到做到!」

我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8月31日11點59分。距離下個月來臨,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我坐回床上,點了只煙。剛抽了一口,就看見窗外有什麼東西正在飛快的趕來。定睛一看,正是剛才那條龍,它果然說到做到。

只見窗外雷雨交加,狂風大作,那龍唰地就撞到了窗戶玻璃上。

我幾步上前打開了窗戶,他連忙飛了進來,面露痛苦的說:「你怎麼把窗戶關了。」

「不是我關的,是風吹關的。」

我看這龍的前爪一個勁兒的撓脖子,就問它在幹嘛。

它說:「這下可真把我撞疼了,我想用手捂住頭,可是我的手太短了,做不到。」

原來龍的手只能夠到脖子處,這真是一種悲哀。我想,龍要是會抽煙,一定只能依靠別人點火,只有自己時,是點不了火的。

「好了」那龍正色道:「是我不對,我忘了今天是31號。」

「昨天」

「好吧」龍露出尷尬的眼神:「那現在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馬上把龍蛋給我拉出來。」

我一口答應下來,從柜子里翻出泄葯,笑道:「只要吃了這個,馬上就能見到你的蛋了。」

還沒等我反應,那龍就一把將葯奪去,全吞了。

「我是說……我吃」我無奈的看著它。

「對不起……」龍說:「愛子心切。」

我指了指屋內的一道門說:「廁所在那。」

「謝謝」那龍一溜煙的鑽進了廁所。

約摸半個小時後,它出來了,眼皮塌著,一臉的疲憊。

它問我那種葯還有嗎,我答:「還有,還有很多,你喜歡吃的話,我可以送你點。」

「別說了」龍嘆著:「你快開始吧」

我又從柜子里拿了一樣的葯出來。這葯叫「立即通」。我隨手翻過來,看了一眼說明:請你系好安全帶,起效的速度非常快。(一次兩粒)

我卸下兩粒送入嘴中。腹下立即傳齣劇烈的不適感。

我一邊跑向廁所一邊暗想,果然好快,我甚至都覺得那葯恐怕還沒到我的胃袋。

坐在馬桶上連抽了四五支煙,終於感覺肚子里連水都不剩一滴了。

我提上褲子,拉門而出,對躺在我床上看著漫畫的龍說:「去驗貨吧。」

龍聞言放下漫畫,飛入了廁所。

我倒了杯水喝後也走進了廁所。

「怎麼樣?」我問。

「都在,都在!」那龍面露喜色「哈哈,一個都不少。」

「唔,皆大歡喜了」我湊近一看,馬桶裡面浮著龍蛋和一些碎片,大致上是數得出七顆的。我也笑著,從口袋從掏出煙說:「來一根不?」

龍倚在馬桶上,擺了擺手,說自己懷孕的時候戒了,然後一個勁兒的撫摸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它另一隻爪子很自然的就往馬桶水箱上面靠。

我大喊:「別摁!」

話音未落,它的爪子已經摁下了水箱上方的按鈕。馬桶嘩啦啦的響起。龍意識到不對,轉過頭看向馬桶。

可這一切來的太快去的也太快,馬桶的水擰成一圈,在眨眼間就捲走了一切。

連蛋渣都不剩。

「這就不怪我了。」我聳了聳肩,走出了廁所。

那龍久久的回不過神來。大概一隻煙的功夫後,它出來失神的問到:「它們去哪了?」

「誰知道呢?」我看向窗外。「可能是遙遠的海洋吧。」

「我也不怪你,看來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請和我交配吧!」龍嚴肅的對我說。

交配,指的是生物的生殖細胞進行結合,導致受精和繁殖的活動。

沒文化的人叫做艹。

它說出這種話,代表它想艹我,或者它想讓我艹它。

在針對龍的那句話進行簡單分析後,我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個男人的身影——許仙。

跨種族交配的先進代表人物。

想到他,是因為我覺得,至少在體位上,艹蛇和艹龍應該是差不多的。為此我十分後悔沒有買本白蛇傳來好好研習,以至於我今天難以應付此情此景。

我tm到底在想什麼。

「艹我」龍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我艹!我不艹!」

「到底艹不艹」

「不艹」

「為什麼」

「人跟龍怎麼搞」

「其實每個龍在變成龍之前都是人的」龍說:「為了圓我的生子夢,我就化為人型吧!」

這是什麼神展開。

一道金光從龍的雙眼中迸發,進而四分五裂散開,充斥著屋內。

我的眼睛被刺得難以睜開,不得已用雙手擋著強光。

等我再睜開眼時,剛才那條龍已經變了樣子。

「你這只是人形狀的龍好吧!」

我看著眼前這個有鱗有角、有尾有爪、的人形狀的怪物說著。要說有什麼變化,只不過是比例比剛才變了些而已。

哦,對了,它現在是雙腳站立。

「哎呀,有點小意外呢」龍吐出舌頭,做出它自認為可愛的表情。

「呵呵。」我白著眼睛。

「再來。」龍說了聲後,又是一道強光閃過。

等光消失後,一個女孩出現了。

雪白的肌膚還透出一點淡粉色,五官精緻得像是畫里的人,身材更是韓國女團級別。

最主要的是,她一絲不掛。

她甩了甩瀑布般的黑髮,輕輕笑著。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良久後我才吸了吸口水顫巍巍地說:「我艹……」

我在一瞬間覺得自己與許仙隔空觸電,我理解了他。他好像在冥冥之中說著,三年血賺,無期不虧,死刑保本。不對,我明明是受害者。我現在不得不屈服在對方的淫威之下。

想到我國刑法並沒有規定性侵龍屬於犯罪。我意已決。

她仍是笑著,我對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送子送福,就在今天!

我感覺腦袋裡有一隻猛虎,它在用力衝撞著我的頭骨,我受無名之力趨勢,一把將眼前這個可愛的女孩抱起,她受力輕哼了一聲。我走出去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我用兩秒鐘的時間,脫下我的衣褲鞋襪,只穿著一條灰色四角褲。我爬上床,迫不及待地靠了上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抓起被子蓋上。

被子從半空中落下,蓋住了我們的軀體,她害羞地將臉別了過去,臉頰多了一抹淡淡的粉紅。我心跳得厲害,我猜我的臉也紅得不行。

我感到自己身陷深海,周圍全是張著血盆大口的白鯊。我的動脈在擴展,我的血液流得像秋名山的AE86。刺激!真的好像犯罪!這一切來得是那麼突然,如果沒有她,我本該坐在電腦前研習動作片。

我喘著粗氣,輕輕的貼上了她的臉。她的雙眼動人得像那海水泛濫,白鷗曼舞的海岸。一望無際。我聞了聞她的後頸,從那裡開始吻起。我慢慢上移,在她耳根下肆意喘息。她輕微地扭動著腰,一雙長腿搖擺著,彷彿無處擱置。

她「嗯~」地輕輕哼著,我卻突然吻住了她濕潤的嘴唇。她手摩挲著,漸漸抱緊了我。我們的舌頭變著花地纏鬥。

至於我的手,正一點一點的從她脖子上往下滑,穿過她的肩膀,穿過她的鎖骨。

就在此時,轟地一聲響動從不遠處猛地傳來,我慌張地回身一看。我屋子的門被誰用力的推開了。再移回目光,只見門口,正站著我身穿睡衣的老媽。

「媽!?」我驚出了聲。

我媽的臉像從沸水中撈出的苦瓜,陰沉沉的。她一臉嚴肅,沉著聲音問我:「你在幹嘛?!」

「沒幹嘛啊!」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媽眯著眼,質問道:「你是不是買充氣娃娃了!」

我有些懵,獃獃地答道:「怎麼可能!我買那玩意幹嘛啊?」

我媽走近了一步,又走進了一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過因為被子的掩護和視角的問題,她現在應該還看不到我身下的女孩。

她像是警察審視犯人般上下打量著我說:「沒買?」

「真沒買!」

「那你在床上撐著兩隻手像個活王八似的幹嘛呢?」

我一聽這話,趕緊做了兩個俯卧撐。當然,這兩下都壓到了她。

做完後我對我媽訕笑道:「我這不鍛煉肌肉嗎?」

我媽一臉的不信任。屋內沉默許久。最終她還是在瞪了我兩眼後關上門,離開了我的房間。

「呼!」我從神經高度緊張中脫離出來,長舒了一口氣。翻過身,睡倒在女孩旁邊。:「差點把我嚇傻了。」

此事非同小可,要是被我媽發現,真不知道會怎麼樣。把我帶去派出所?應該有可能。不過她居然質疑我在用充氣娃娃,我在她眼裡是得有多low逼?雖然我在淘寶的充氣娃娃瀏覽記錄被她發現了,但我只是好奇才看的啊。難道我看上去確實像屋裡藏著n個性玩具的那種變態?

我脫離了思緒,看到女孩笑著,眉眼裡儘是嫵媚。

我與她的目光被無形的繩子拉到一起,有一股微微的力使我們的臉越靠越近。這一次是她先親了上來,她輕咬著我的嘴唇。我的雙唇像易化的蛋糕,被她吸允著。她把腿跨到了我身上,慢慢騎了上來。火焰燒上了我的腦顱,我扶住了她的腰,剛想扒下自己的內褲時。

我房間的門又砰地被推開了,她聞聲趕緊縮進了被子里,緊緊地貼在我身上。

只見我媽一臉莊重,大步流星,徑直走向了這裡。卧槽,這就是中年婦女最愛用的一招——回馬槍。

「媽!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有些急了。

但我無力阻止,我媽眨眼間就來到了我眼前,掀開了半塊被子。

我打賭,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呸!尷尬的時刻。我們三個人的眼睛相互盯著,半響後我身上的女孩才眨了眨眼睛對我媽笑道:「你好!」

此刻,我媽好比一隻被盜墓者挖出來擺到我眼前的兵馬俑,身體僵直,一動不動。她的眼睛在慢慢的往我身上移,好像在說,是我低估你了。她面如死灰,但眼睛極為生動,裡面好像裝著千言萬語,好像萬物生長的森林。

她走了,臨走前用手比出一個OK的手勢,低語著什麼我很欣慰之類的。

她離開後我立即從床上跳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處將門反鎖住。緊接著嘩地一下把內褲甩開,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床上。

「你們龍有沒有名字啊?」我盤坐在她旁邊,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她光滑的大腿。

被我媽來胡搞兩下,感覺都沒了。我現在要把銷魂的氣氛再搞起來。

「有啊,我叫青荇。」她玩著自己的黑髮回我:「我們平時在龍宮裡都是人形態的。怎麼?你搞種族歧視呀?」

「沒~」我的食指和中指像兩隻腳一樣在她的腿上走來走去:「我這不是擔心一會兒進行到關鍵處不知道喊什麼嗎?」

「哎。」她用手勾上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輕柔道:「那你叫什麼啊?」

「我叫喬霖魚。」我挑了挑眉毛。

「來~」她低聲道。

這一聲「來」可真是騷到骨子裡了,弄得我後脊樑酥麻得要死,感覺都快散架了。我笑道:「你怎麼這麼熟練?」

她吻住我的嘴支支吾吾地說:「這可是我第一次到人間。」

我溫柔的推開了她,說:「稍等。」

差點忘了一個重要的事。我下床提起四角內褲穿上,走到窗邊拉扯著窗帘。

對面的公寓好像看得到這裡,我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高潮迭起。

正拉著,卻聽到窗戶右上方有什麼異響。我腦子一轉,立刻想到一個嫌疑人,我不耐煩道:「媽!你都學會翻窗戶了是不是!」

沒人應答。我探半個腦袋出窗戶,打算一探究竟。可那裡太暗了,我不太看得清。什麼鬼?確實有東西在那動,或者說蠕動?我有些發毛,咽了咽口水,把頭更多的伸了出去。只聽啪的一聲,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模糊間,它倒掛著。等我看清後,卻發現一雙非人類的血紅眼睛正直勾勾的瞪著我。

我的汗毛像約好般的立起。我嚇得差點失聲叫出來,趕緊把頭縮了回來。

青荇見了,連忙上來問怎麼回事。

「眼睛……紅通通的!」我的心臟正猛烈地撞擊胸腔。

青荇往外看了一眼,拉住我的手說:「是烏魚,快走。」

「烏魚……?」我疑惑著,卻被她拉到窗戶邊。

「一會兒又跟你解釋!總之先抱緊我!」她把我的手搭到她脖頸處,我順勢抱住了她。我們跳上窗戶,腿一蹬便躍了出去。

什麼情況?我們這不是在跳樓嗎?!

青荇身體輕擺了一下,瞬間化作長龍,我也登時就坐到了她身體上。「哇!」我驚叫了出來,手緊緊的抱住她。

如果你在9月1日的凌晨,看到一個裸男騎著一條青龍飛過你家窗檯,不要奇怪,那就是我。

我們往上飛著,速度非常快。疾風呼呼地從我臉旁掛過,我呼吸有點吃力。我看到兩邊的房屋唰唰唰地掠過,眨眼間,我的視角就變為了鳥瞰。

我害怕得渾身發抖,想叫又叫不出來,失重的感覺逼迫著我的淚腺,我多希望一睜眼發現這就是個怪誕的夢。

「哇哈哈!」我恐怕離嚇成神經病已經不遠了,我雙眼留著淚水,發瘋般地笑著:「哈哈哈……飛!……哈哈哈哈!」

你坐過過山車嗎?或許坐過,但我相信沒有軌道的過山車你一定沒坐過。而此時此刻,我正在享受無軌過山車的刺激。這過山車衝破雲層後平行地飛著,明月離我很近,彷彿觸手可及。

「咳……嘔……」我不爭氣的嘔吐了出來,月光下晶瑩的嘔吐物隨風而逝。

是夢吧,我是不是長期宅在家得了幻想症了?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龍,哪有什麼龍少女?高空的風挺涼的,我想回家。

「快憋氣,忍一忍!」青荇厲聲道。

「等等!」我還沒反應過來,就隨著俯衝了下去,只見下面是一片沉靜的大海,四周一點陸地都看不到。

眼看離海面越來越近,我趕緊憋住氣。海面響起嘩啦地一聲,我們就闖了進去。緊閉著雙眼的我開始思考我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今生要受這樣離奇的折磨。約摸過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我便感覺脫離了水體。

我睜開雙眼,發現青荇已經變作人型。我們站在一塊石頭,順著看過去,這塊石頭延伸到不遠處變成石階,再抬頭一看,一道巨大的水晶門赫然立在眼前。水晶門大概有二十米高,上面雕刻的魚蝦栩栩如生。

在雄偉的水晶門正上方,用楷書雕刻著四個大字:賓至如歸!

???

我是來到海洋大酒店了嗎?

「這是我的宮殿!」青荇甩著頭髮輕笑道:「漂亮吧?」

「漂亮是漂亮,可是為什麼要寫賓至如歸啊?」

「哦!我父親那輩刻的,他們沒什麼文化,看見你們人間很多裝修漂亮的房子下面都這麼寫,就叫人刻了。」青荇拉住我的手向前走著。

等等,先不管我剛才經歷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她說這是她的宮殿?這代表她是這裡的公主或是什麼的?這個套路是不是有點俗啊?難道我在演《霸道公主愛上我》《我與水晶公主不得不說的故事》之類的?

正走著,一個直立行走的烏龜趕了過來道:「女王陛下,您回來了?這位是客人嗎。」

「回來了。」青荇一邊走一邊對它交代著:「先給我更衣,一會兒召集大夥過來開會。」

她竟然是女王!我猜這貨就是龜丞相!

只見它對青荇點了點頭,叫過來兩隻和它長的差不多的烏龜跟著青荇。

「你好。」烏龜轉過來對我說:「我是烏龜議員,請跟我來,我帶您到客房。」

什麼鬼?議員?好新潮。說起來我到底在幹嘛,怎麼稀里糊塗的就來到了這裡。青荇還開個什麼會啊,我這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她呢!她說的烏魚是什麼意思,還有,我們為什麼要跑啊!

我跟烏龜走著,卻見青荇走了回來,對烏龜說:「帶他到我卧室,他不是客人,他是國王。」

我和烏龜的嘴同時變成了大大的O型,異口同聲道:「啊?」

「啊什麼啊?」青荇走到我身邊,把頭輕靠在我肩上:「你既是我的男人,便是這裡名正言順的王。」

烏龜看向這裡,O型嘴恢復原狀,龜臉一紅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個屁啊?我還不明白呢!還有你臉紅個屁啊!不是你們女王重金求子我才來的嗎?!好吧,沒重金,但事還沒辦成呢,怎麼莫名其妙的成什麼國王了?什麼情況?

不過也不賴嘛,嘿嘿。我竊喜著。

「在我卧室等我。」青荇留下這麼一句話便走了。

「國王陛下,跟我來。」烏龜率先邁出了步伐。

喲,都稱陛下了。這地位跳躍的是不是有點快啊。莫名的很爽。只是我穿個四角褲沒什麼代入感。管他呢,反正今天經歷的怪事也夠多了,都沒什麼感覺了,就當做夢吧。

我跟著烏龜穿過幽長的水晶走廊,在各種岔口走過來走過去,這裡就像個迷宮似的。不過這裡面倒和地面上的宮殿差不多。但有一點讓我覺得很奇怪,這裡來來往往的生物有一大半都是烏龜,包括什麼拿著劍的衛兵啦什麼侍從啦,基本都由烏龜擔任。說好的蝦兵蟹將呢?到目前為止,烏龜我見了幾百隻了,蝦和螃蟹還不超過十隻。

它們都是直立行走,這倒挺有意思。

「陛下,我們到了。」烏龜停下了腳步。

不知不覺我已經跟隨它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地方,面前是一道精緻的大門。烏龜把門推開,略帶微笑的對我說:「請進,有什麼需要您吩咐。」

「有煙沒?」我問。

「有,有金烏龜牌、銀烏龜牌、銅烏龜牌,請問您要抽哪個牌子的?」

「有沒有不帶烏龜的牌子?」

「沒有。」

「哎,那隨便吧。」我平生第一次對烏龜感到厭煩。

我走進了屋內,才發現這裡是如此的上檔次。這裡大概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或許更大一點。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毛茸茸的,踩上去很舒服。牆大概是某種高檔的木材拼成,每一個角落都精雕細琢。在屋子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大床,我當下撲了上去。恩,畢竟是女王的房間,果然舒服。我用鼻子聞著,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陛下。」

烏龜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嚇得我一個機靈道:「幹什麼!?」

「煙給你拿來了。」

只見他手裡抬個木盤子,裡面放著三包煙和一個火機。

「行行行,放那吧。」我指著床旁邊的柜子說。

烏龜走後,我無聊抽著煙等青荇,抽來抽去,金銀銅三種烏龜煙都是一個味道。反正也不好抽,我乾脆不過肺的抽著玩。吞吐著煙圈,我忽然有一種被翻牌的感覺。

差不多燒完了兩包煙的時候,青荇終於走了進來。她身上穿的東西有點像漢服,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還真有一番味道。

「你穿上衣服我都快認不出你了。」我打趣道。

她輕輕笑著,坐到了我旁邊。

「你這什麼國啊,怎麼全是烏龜。」我直接問。

「海里有東南西北四國,這裡是南國,父親死而無子就由我繼承了下來。至於烏龜嘛,經濟不景氣,而烏龜又便宜就雇了很多咯。」

「這還付薪水的啊?」我有些好笑。

「當然付了,又不是奴隸社會。」青荇伸手拿了一根煙點上道:「我知道,我不是當女王的料。」

「你既然有龍蛋,那說明你以前是有老公的,你老公呢?」我試著問。

「沒有,龍懷孕是上天賜予的,時機到了自然就懷上了。」

一聽這話,我暗中鬆了口氣,我還以為自己當小三了呢。

我眼珠轉了轉問:「先不說這些,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烏魚啦之類的。」

「烏魚是一種監視單位,它貼在牆外就是在監視我們。」

「監視我們幹嘛?錄像傳到成人網站啊?」

「是這樣的。」青荇熄滅了手中的煙緩緩的說:「東西南北四國正在交戰中。烏魚是北國特產,它們北國的國王叫槍北龍,一直想找機會先除掉我,剛才要是不跑恐怕槍北龍很快就找上門來了。」

「哦~」我點頭道:「那為什麼要我當國王?」

「怎麼?你提起褲子不認帳啊?」

「我確實提褲子也確實脫褲子了,可我們並沒有那啥啊!」

「這個國王你必須當。」青荇扶住了我的肩膀嚴肅道:「南國將要有亡國之災,預言說只有人類才能拯救我們。」

「可是……」我尷尬的扣著臉道:「我憑什麼幫你們,再說地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偏是我。」

「憑我!」青荇甩開她的長髮,扶住我的臉吻了上來。

忍者神龜曾經說過,愛情的發生,永遠是一瞬間的事。

我緊緊地抱住了她。

「呃……兩位陛下,大臣們都來了,會議已經準備好了。」

烏龜的聲音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我頓時火冒三丈,尼瑪,怎麼每次要發生點什麼的時候都有人來阻止?我媽也就算了,你一個臭烏龜也敢來搗我的亂?

我跳下床就要揍那個死王八,青荇趕緊攔住了我。

烏龜抱著頭一邊說對不起一邊跑了出去。

「哼!」我撇著嘴道:「要不是你攔我,我早一拳把它打去外太空了。」

「好了,先跟我去會議廳開會。」青荇拉著我的手往外走:「其實就是你的加冕儀式。」

一路上青荇教了我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我自認應該沒什麼問題。但當我跟著青荇走到那裡的時候,還是被驚了。

會議廳很大,感覺是說話迴音都能回半天那種。我和青荇走上了一個高台,只見下面有數不清的海洋生物。各種奇奇怪怪的魚、蝦、和蟹。當然,烏龜還是佔了很大的一部分。

青荇介紹了一下我,說我是他的夫君,很有能力,從今天起開始擔任南國的國王。反正什麼好聽的話都往我身上招呼。

差不多說完後,她把麥克風交給了我。

底下的議論我能聽個七七八八。我哪裡見過這個陣仗,緊張得不得了,手心全是汗

「是人類嗎?」

「好像是。還是說是龍?」

「要人類當我們的王?不過既然是青荇女王的意思就沒問題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青荇教我的話全忘了,拿著麥克風,半天憋不出一句話。青荇輕輕拍了拍我,示意我不要緊張。

不行,腦子還是靜不下來,不過仔細想想,既然人家請我來當國王,第一句話應該要說感謝什麼的吧。

於是我鼓起勇氣清了清嗓子說:「謝邀。」

我她媽在說什麼!

底下又嘈雜起來。

「他說啥?」

「蟹妖?」

「是看不起螃蟹嗎?」

青荇面色僵硬的低聲問我:「你在說什麼?」

「我忘詞了!」我的前額不斷滲出汗來。要知道,我在讀書時,連教室的講台都沒上過。

台上的燈光特彆強,照得我本來就空白的大腦更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很榮幸!」青荇小聲提醒著我。

「阿……」我用顫抖的手將麥克風貼近嘴巴:「很榮幸能成為我們烏龜國的國王。」

「南國啊!笨蛋!」青荇用力揪著我的後背。

「我不同意!」一個男人風風火火地從下面走了上來,指著我的鼻子道:「我不同意你當我們的國王!」

青荇湊到我耳邊說:「沒關係,這我表弟,他就是來裝逼的,讓他無逼可裝就行。」

隨後青荇把麥克風接過道:「這是我的意思,你有什麼意見?」

「他……」男人終於把手收起來說:「大家都聽到了,剛才他說蟹妖!憑什麼螃蟹就是妖怪?他是人就了不起嗎?這是搞種族歧視!我為螃蟹家族鳴不平!這樣的人怎麼能當我們的國王!」

我瞟了一眼,下面的螃蟹似乎有些動容,這搞得我更緊張了。我說的明明是謝邀啊,你們懂個屁。

青荇面色平靜的笑了笑說:「是這樣的,他確實是人類,但妖不是貶義。人間稱呼誰為妖是一種讚揚,是一種敬稱,他說蟹妖是對螃蟹朋友的一種尊重。螃蟹就是蟹妖,烏龜就是烏妖。」

我又瞟了那群螃蟹一眼,它們輕輕點著頭,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喂,這樣真的好嗎。還有,烏龜為什麼不是龜妖而是烏妖啊。

「這麼說魚就是魚妖,龍就是龍妖咯?」

不知道下面是哪個海鮮這麼提問到。

青荇微笑著點頭,表示正確。

聽了後,下面的水生物已經開始這樣相互稱謂了。天吶,這就被說服啦?

那些水生物慢慢從吵鬧中恢復了過來,對青荇大喊著龍妖!龍妖!接著,它們目光全都落到我身上,在一瞬間的寧靜後大喊:「人妖!人妖!人妖!」

呵呵。

「等一等!」青荇的表弟抬起一個巴掌道:「就算你這麼說!可我們為什麼要認一個裸男當國王啊!」

「是這樣的。」青荇眼角流露出一點難意,剛想開口,我便從她手中接過麥克風。

「是這樣的。」我接著說:「我想到大家都生活在海里,又有幾個不是赤身裸體?一想到大家在深海連一塊避寒的布料都用不上,我很難過,我心如刀絞!我來這裡不是作威作福的,不是來搞階級的,我想告訴大家,人是人她媽生的,魚是魚她媽生的,我們沒有什麼不同,誰也不比誰高貴,所以我以身作則,脫去那些虛偽的外套。我想告訴大家,我們都一樣!」

「好!」雖然不知到它們是怎麼發出的,但場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它們激動的大聲呼喊:「人妖說的好!有這樣為大家著想的人妖當國王還有什麼好說的?人妖!人妖!人妖!」

我簡直智商上線。

青荇的表弟看呼聲那麼高,灰溜溜的跑下了台。

「好!」青荇彎著眼笑:「既然大家這麼認為,那現在就舉行加冕儀式!」

我按照青荇預先交待的單膝下跪,雙手抱拳。一隻烏龜抬著一個精緻的盤子走了上來,上面盛著金光閃閃的王冠。它莊重的走的青荇面前。

青荇高高地舉起王冠道:「過去,我是這裡的女王,但從這一刻開始,這裡的王只有我夫君一人!大家從前叫我陛下,現在必須改稱殿下,我以海神尼古拉斯?趙五之名莊嚴宣誓,將王冠正式授予人妖——喬霖魚!」

青荇把手中的王冠,緩緩的戴在我的頭上。

烏龜大喊一聲:「奏樂!」

進行曲立即響起,仔細一聽,竟然是海洋總動員的主題曲。

音樂畢,我站了起來高舉雙手道:「烏……南國萬歲!我以尼古拉斯?趙五之名起誓,無論生老病死,貧窮或富貴,一定會帶領大家走向繁榮!」

「陛下萬歲!」下面的水生物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新王加冕完畢!」青荇筆直的站立著,拿出一個筆記本道:「現在宣布作戰決議,雖然北國不斷對我們施壓,逼迫我們交戰,但作戰室決定避其鋒芒。策略上,我們決定先攻擊東西兩國,以此來延伸勢力。根據偵查單位報告,目前東國國王去了人間聽演唱會。請軍官士兵作好準備,我們連夜出征!退會!」

看著四處散去的水生物們,我發現我這個新王好像沒什麼存在感。

青荇看它們散的差不多了,挽住我的手笑道:「走吧,人妖。」

「叫我陛下!」我正色道:「我怎麼不知道有什麼作戰決議!?大姐,我是普通人哎,到現在還沒睡覺很困了好嗎?劇情要不要這麼緊湊。」

「差點給你搞砸,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她原本挽著我的手掐了上來:「消息馬上傳出去,南國國王換任,北國一定會來進攻,但等它們到的時候,我們已經拿下東國了。東南方成犄角之勢,北國便不得不撤軍。」

「哇,我豈不是成了你的棋子?」

「現在你可是國王,我只是你的人而已。」

「呵呵,那我還真牛逼。」

「真的,接下來就全靠你了。」青荇水靈的眼睛正視著我。

「我就一凡人,有什麼可靠的?」我閃躲著目光。

「跟我來。」青荇拉起的手我一邊走一邊說:「現在北有槍北龍,東有刀東龍,西有弓西龍。都必須靠你來打敗。」

「這個命名方式……」

「是的,國王的名字第一個字是他們國家慣用的武器,第二個字是他們所在的方位。」

「那你是什麼。」

「過去是劍南龍,但現在你是國王,也就是劍南人。」

「賤男人!?」

得,來到這裡就沒落下什麼好名字。

青荇把我帶入了一個小房間。房間中央放著一個上鎖的箱子。青荇掏出鑰匙打開了箱子。只見裡面放著一把長劍以及被繩子綁住的劍鞘。

青荇把長劍向我道:「南國的開創者,也是一名人類,他留給南國的密寶就是這把劍。這劍斬龍有奇效,但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使用。」

「這套路都被用爛了,你怎麼知道我就是被選中的人?」我接下了滿是鐵鏽的劍,劍刃瞬間綠光四溢。

「就不告訴你。」青荇吐出舌頭。

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我頭上有犄角,我身後有尾巴……我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首詭異的歌。

劍刃綠光不斷閃爍,像恐怖片里忽明忽暗的電燈。難道我真是被選中的人?

青荇把劍鞘上的繩子解開並遞過來讓我合上,然後她拿過劍綁到了我身上。我背著一把長劍像電影里的勇士一樣。

我和青荇走了出去,看見一個烏龜在那候著。它見我們出來便迎上道:「陛下,軍隊集結完畢,隨時準備出征。」

「出軍!」還沒等我發號施令青荇就搶先說:「陛下親征!」

東邊的天空開始泛白,天就要亮了。地平線的陽光已經躲不住,一束束的照了出來。海面上像覆蓋了一層透明的金鱗。

五條長龍貼著海面疾速飛行。我坐在龍形態的青荇的背上領頭,四條龍緊跟其後。這四條龍是青荇的親族,我加冕時來搗亂的表弟就是其中一條。

在我們的下方,是密麻麻的海洋大軍,透過海面也能看見黑壓壓的一大片。那些游得快的生物就自個兒游,游的慢的便騎上海馬變成騎兵。因此我們行動的速度很快。

我頂著破風聲對青荇喊,「其它的我先不提,但我是人類啊!我又下不了海!」

「這個你放心。」青荇頭也不回地說:「我安排了一隻大烏龜,它會先在岸上吸滿空氣後才下海,他會隨時供氧給你。」

「那我豈不是要和它親嘴?!」

「你要是想,吸它肛門也行。」

「呵呵噠!」

我可不想親死烏龜,便命令青荇的一位親族去陸上幫我買水管和潛水鏡回來。

無聊的行軍差不多進行了三五個小時,隨著青荇速度的減緩結束了。

青荇慢慢停了下來並命令所有部隊停止前進。只見看到前方不遠處的海里有什麼東西在動。

青荇讓部隊下沉隱蔽,派了一條迅捷魚前去打探。

半隻煙的時間後,迅捷魚回來道:「報……報……報告殿下,是……是……是刀東龍的部隊,它……聽演唱會回來了。刀東龍就……就……就在裡面。」

「規模?」

「只……只……只有百來條刀魚護著。」

「圍上去!」

我們的部隊得令散開,一隻叼著著拇指粗水管的大烏龜遊了過來。我將潛水鏡戴上又將水管的一頭放進烏龜嘴裡,另一頭自己含住。

接著全員潛入海中,暗中靠近刀東龍。

這條水管還算長,能讓我在烏龜前後十五米左右的範圍內活動。我淺下後沒過幾秒就想要呼吸了,便對著水管用力吸了一口。

我日,這空氣她媽的有溫度。

我咕嘟咕嘟地吐著氣泡。再看一眼那隻烏龜,它扶著大大的肚子,一臉享受的樣子。

快要噁心死我了!

我看到部隊圍了上去,青荇一干幾條龍也化作人型拿起武器。雙方已經短兵相接,我卻還在後面幹嘛都不知道。

你問他們為什麼不以龍形態戰鬥?因為人型戰鬥力更強,他們有特質的水底兵器。能夠幫他們擺脫水中阻力的限制。

那麼問題來了,我的移動氧氣瓶,也就是烏龜以每小時二十公里的速度前進,部隊以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前進。請問烏龜多久能追上部隊?

追得上個屁啊!按照烏龜這個速度,等我到戰場人家已經打完收工了!

我著急的游到烏龜身邊,拍了拍它的肚子,示意它游快點。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拍可就拍出了大問題。

烏龜裝滿空氣的肚子禁不住我的拍打。那烏龜嘴突然一松,水管隨著氣泡就從它的口中滑了出來。我瞬間就明白自己幹了什麼蠢事,一個沒注意,自己嘴裡的水管也滑了出來。

眼看水管就要往上浮,我迅速出手連抓兩下也沒能抓住。水管浮力很強,眨眼間就浮出了我的控制範圍。

我就要去追水管,卻聽見青荇的喊叫:「喬霖魚!攔住他!」

我尋聲看過去,沒見青荇,卻見一個男人往我這個方向遊了過來,他丟下手中的刀,游著游著,赫然化為一條長龍。

我心裡一驚,是刀東龍!

不行,來不及去追水管了。我轉身尋住烏龜,抬起了它的那什麼頭,用手從它嘴的兩側一捏,便把自己的嘴湊了上去。

它的龜臉霎時紅了,輕吟道:「陛下……您……」

艹,我暗罵一句,從它嘴裡猛吸了一口氣。吸足後,用目光迅速地搜尋刀東龍的身影。

刀東龍就要游到烏龜這裡,他應該沒注意到躲在烏龜身後的我。我右伸到後背握住劍柄,準備等刀東龍經過時甩出一記拔劍斬。在刀東龍經過的瞬間,我左手扣住龜殼,一把將我身體拉起,再往龜殼上一蹬,整個人貫了起來,右手抽出劍順勢揮出。

綠光一閃,刀東龍的身體被我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附近的海水立即染上了鮮紅。

刀東龍身體扭曲了一下,一陣如雷的龍鳴響徹四周。它也僅是停了一下,又動身往上面游去。

「快!」青荇趕了過來,我翻身騎上了她的背。

我們衝出海面緊追著刀東龍,它在一個海域繞了一圈便停了下來道:「別追了!我投降!」

其它的四條龍也趕到了,我們把刀東龍圍了起來。

「我聽說了。」刀東龍問道:「你就是南國新國王劍南人?」

我點了點頭道:「我就是劍南人。」

「真沒想到,你們來的這麼快。」刀東龍低下了頭。

「你不去聽演唱會不就沒事了?」我說:「其實我很好奇你是去聽誰的演唱會。」

「張國榮。」

「張國榮去世很多年了,你被人騙了。」我說。

「我知道,我只是追尋一個念想,我多希望去到現場,張國榮緩緩走出,說他沒死,說他只是開了一個玩笑。」刀東龍說著,流下了淚水。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了,張國榮的確是個值得被人懷念的人。想不到一條龍也有如此情懷。

刀東龍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我最喜歡聽他的《光輝歲月》和《真的愛你》」

「才不是他的歌啦!」我驚道。

「報……報……報告。」一條迅捷魚游過來說:「南……國果然受到了北國的進攻!」

看來和青荇猜測的一樣。接下來我們便按照計劃中的進行。我們迅速趕到東國,讓他們知道我們已經俘虜了他們的國王,東國不戰而降,可謂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們已然是東國的主人便進入到東國休整。

「接下來怎麼辦?」我問

「接下來吃飯。」青荇笑道。

「吃完飯呢!?」我有些急切。

「你什麼時候這麼上心了?」青荇摸了摸我的臉頰:「吃完飯睡覺,你不是想要休息嗎?」

我不解的說:「哎呀!都什麼時候了!別開玩笑。」

「接下來,我派出東國的平民裝成我國部隊往南趕去,北國軍隊以為我們回救,便會撤兵,我們主力再往正西方趕去阻擊北國軍隊,一定能大獲全勝。」

好像有什麼問題,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兩國若是相對,那麼路程就比相鄰更長。南國到北國需要十小時的路程,南國到東西兩國只需要六小時路程。同樣的,東國到西國需要十小時路程,到南北兩國卻僅需六小時路程。而四國之中,北國最強,西國最弱……我們能攻下東國完全是偶然……

「這麼有把握?」我疑惑著:「我們人在東國,如果我是槍北龍我乾脆直接進攻西國,這樣一來我們是一定趕不過去收漁翁之利的。攻下後又和你各佔兩方,形成了陰陽之勢。」

「不可能。」青荇搖了搖頭:「槍北龍根本不在進攻南國的隊伍里,他現在正在北國。」

「為什麼?」

「因為他怕我進攻北國。跟你對路程的分析的一樣,他若在進攻南國的隊伍里,我打北國他是來不及回救的。然而他知道我們出了大部分兵力攻東國,便只會派出差不多一半兵力去攻南國。接著,被派去進攻南國的北國軍隊收到我派兵回救的消息,便以為我們主力正在回救途中,安心地向北撤回北國,卻不料是我的障眼法,現在去阻擊,剛好能將這些北國軍隊吃下。」青荇自信地笑著。

厲害,連我這個人稱小諸葛的男人都得暗自驚嘆,還說自己不是當女王的料?青荇這招佯救之計妙哉妙哉。

於是我們按照計划進行,適當休整後,青荇立即令東國平民裝作南國的隊伍往西南方向趕回南國,做出部隊回救的樣子。

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的部隊往西去正好能截住北國部隊,形成以多打少的形勢,而且北國國王槍北龍不在,它們凝聚力不足。接下來我們會以東南兩國合併之大優勢吞併元氣大傷的北國和實力較弱的西國。

雖然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但是馳騁戰場的感覺讓我毫無困意。畢竟這種奇奇怪怪的冒險不是天天有的。

在東國留下鎮壓的少部分軍隊後,我們便往西進發,我仍是騎在化作龍形的青荇背上,享受一馬當先的領導感,我們的背後是浩浩蕩蕩的海鮮軍團。不過烏龜這麼多,不如稱作終極無敵龜龜軍團好點。

「報……報告!」

是迅捷魚。

「北……北國軍隊正在撤離!沒有發現槍北龍!」

果然如青荇所料,槍北龍不在進攻南國的隊伍里。他現在應該在北國防止我們突襲。

這時,又一隻迅捷魚遊了過來報告:「根據……據……最新探報……槍北龍已經……已經……已經……」

「已經什麼啊!?你倒是說啊!」我有些不耐煩。

「已經……和弓西龍聯合!北國和西國達成盟約!」

青荇眯了眯眼睛驚道:「什麼?!弓西龍怎麼會……這樣就算他投靠北國聯合戰勝了我們,槍北龍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我本來以為弓西龍要當牆頭草,坐山觀虎鬥的。」青荇眼睛中有一絲不安:「真不知道這個弓西龍在想什麼。」

我接話道:「可你和槍北龍無論誰贏了,西國都不得不歸順啊。或許他想讓你們陷入僵局,以保西國還有一國之名。」

「在攻下東國的同時我就派迅捷魚向西國送了文書,我已經告訴西弓龍,他若肯幫我共同戰勝北國,我之後不會染指他一寸國土。」

「他未必信你啊。」我攤了攤手。

「哼,窮凶極惡的槍北龍顯然比我更不值得信任。先不管了,目前阻擊北國部隊才是大事。」青荇正色下令:「全軍全速前進!」

收到青荇的指令後,部隊的速度立馬提升了一個檔次,好像是從自行車到摩托車的改變,這讓我懷疑他們剛才是不是在靠風力移動。

以極高的速度向西行了約一個半小時,迅捷魚傳來報告,說前方發現北國軍隊,規模很大,應該就是從南國撤離的隊伍。

看來大戰在即。有了上次與烏龜親密熱吻的前車之鑒,我果斷放棄了用水管從烏龜肚子里吸氧的辦法,而是早早地吩咐其它龍去給我買了正規氧氣瓶和潛水裝備。這樣一來氧氣供給有了,機動性也有了。

待我裝備完畢後,騎上了一匹海馬。話說為什麼有這麼大的海馬。

「殲滅北國軍隊!」青荇一聲令下,率先衝進水底。其餘四條龍也迅速跟進。

沖啊!我在心裡暗自吶喊。之所以不喊出來,是因為我覺得也沒人會在意我說什麼。我大概是史上最沒存在感的國王了吧。

海馬的速度很快,一蹬一蹬地緊跟在青荇它們身後。不一會兒,我便在模糊中看見前方有持長槍的魚類,密密麻麻,像是一塊塊黑色的綢緞。青荇龍爪一揮,綢緞就碎裂一塊。

我們的主力很快與北國軍隊混戰在一起,不過我們既有氣勢上的優勢,又有兵力上的優勢,打得北國軍節節敗退。於是我便下馬,衝到「綢緞」之間瞎砍,也許連自己人也砍到了也說不定。

漸漸的,北國軍隊出現潰散趨勢,開始往海的更深處逃跑,青荇則帶領我們追擊。它們跑一段,又打一段,我們不由得越追越深。

我也在混亂的魚群中愣著頭往前游。奇怪的是,明明在往海的深處游,光線卻越來越明亮。不過我也沒多想,正游著,忽然感覺到手腳一空,赫然發現四周完全沒了海水,我在一瞬間墜落下去,摔了個狗啃泥。

我艹,什麼情況?疼死我了。抬頭一看,我們的部隊都在這裡,互相望著,一幅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試著把氧氣瓶卸下,大口地吸了兩口氣。果然,這裡和南國的龍宮一樣,是可以自由呼吸的。

再環顧四周一圈,發現周圍是林立卻荒頹的建築,青荇不知從哪走了出來道:「北國部隊藏進廢墟里了,大家小心。」

「這是哪?」我問。

青荇道:「海里原本有五個國家,只是其中一個國家因爆發海底地震,而遭受到了滅國之災。這裡正是那個國家的原址。你可能猜到了,東南西北四國分別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這裡是在四國的中間,所以這裡就是……」

「哦!這麼說,中間的國家自然是……」我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對,這裡正是西瓜霜共和國。」青荇說。

什麼鬼的西瓜霜共和國啊!?這裡不應該是中國嗎?

不知為何,四周的光線似乎正在消逝,如日食般的,我們腳下逐漸被一塊巨大的陰影溢滿。

我疑惑著抬頭觀察,卻發現我們的上空覆蓋了一團濃厚且巨大的黑雲,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黑雲,而是蜂擁在一起手持長槍的魚。魚群中,一條長龍若隱若現。這讓我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是槍北龍,中計了!」青荇瞪著眼睛,緊咬嘴唇。

毫無疑問,我們已被籠罩得水泄不通。這已經不能用密密麻麻之類的來形容了。那些魚身上的鱗片銀晃晃的,讓我感覺自己被倒扣在一口巨大的不鏽鋼鍋里。

槍北龍似乎下了什麼指令,有如泰山迎面傾倒,密集的魚群撲面襲來。在被魚群圍住前,只聽得青荇一聲:「快逃。」

在那之後,我的眼前身後儘是魚的身影,也只有魚的身影。還好它們對我還造不成很大威脅,我拔出劍瘋狂的為自己打開通路。

「走!」混亂中,一個人拉住了我,不知廢了多大了勁,我們終於離開了魚群。

這時我才把他看清,是之前我加冕時上來砸場的那位,也就是青荇的表弟。在混亂中拉了我一把,想不到他還有這樣善良的一面。雖然很快我就覺得他只是個神經病而已。

我們跑了好大一會兒,期間解決了幾條雜魚,這才遠離了戰爭的混戰地帶。

而此時我卻突然發現,青荇的表弟面如土色。接著他大口喘息了幾次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咋地?」我連忙探下身詢問情況:「是不是平時鍛煉太少了?」

他緊緊的抓住了我的手道:「我不行了……我快死了……」

「怎麼了!?」我意識到事情有些大條。

「我……中彈了……」他好像呼吸很困難的樣子,每一個字都吐得特別吃力。

「怎麼會中彈呢?」

「槍北龍有槍!」他聲嘶力竭地說完這句話便垂頭合上了眼睛。

「你振作一點啊!」我緊張的搖晃著他,但他已全然沒了反應。

我回身一看,果然看見遠處的槍北龍正在高空盤旋,似乎提著一把格林機槍。

「為什麼槍北龍會有槍啊?!」我驚道。

「他把我們引到這……就是為了用……槍!」青荇的表弟突然睜開眼睛,著實嚇了我一跳。原來這貨還有氣。

不過仔細一想,槍北龍用槍好像沒什麼問題。哎!青荇會不會也中槍了!這可不妙!我要馬上去找青荇。

我俯身拉起青荇的表弟,他卻掙脫了我說:「不要管我……我已經……不行了。快去救青荇!」

說完後,他便一動不動了。

「嗯!」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輕輕地放下了他。

我正要轉身去找青荇,他又詐屍般地一把拉住了我的腿道:「等等。」

哇!大哥,你要死能不能死快一點,救青荇要緊啊!

「結束後回來找我,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他如是說。

我點了點頭,又要離去,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這傢伙該不會只是想逃避戰亂吧?

「傷口在哪裡?」我問他。

見他用力的捂著肚子,我一把將他手拉開,只見到肚皮上有個圓形的小印子,周圍的皮膚有點紅。

再一看,他手中掉落出什麼東西,我撿起來發現:「這根本就只是玩具槍的bb彈啊!」

我剛想發作,他卻搖了搖我的腿,用頭點了點我的身後,示意我往回看。

我一回頭,赫然發現槍北龍已經到了眼前。

細看之下,槍北龍身姿巨碩,金鱗玉爪,一雙紅寶石般血紅的眼睛瞪得人心生寒意。帝王之姿,好不偉岸!而它利爪上正提著一把格林機槍,模型精美,塗裝豐滿,塑料質感極強,要是放在夜市,少說也要五十塊錢才能拿下!

可它一開口說話差點把我嚇傻了:「你們誰是南國新主。」

渾厚的女聲。大概感覺是《功夫》裡面包租婆再胖個五倍後所發出來的聲音,你能想像吧。

它用長如虹的身軀把我和青荇的表弟捲起,又問了一遍:「你們誰是南國的新國王,劍男人。」

「就是他!」我盯著青荇的表弟脫口而出。

誰知剛才還萎靡不振的表弟突然精神煥發道:「不是我啊!是他!」

「是他!」我堅定道。

「是他!」他反咬道。

「就是他!」我再次回擊。

「我們的朋友……」槍北龍頓了頓道:「小哪吒?」

「……」

「……」

「不要跟我提哪吒那個小婊砸!」槍北龍憤憤地說。

「啊!」我朝她身後大叫一聲:「哪吒來了!」

槍北龍聽後一臉驚慌,立即將頭轉了過去。

「快走!」我和青荇的表弟掙脫了她的束縛,狂奔起來。

可槍北龍身材實在又長又粗又大,等等……哎反正就這意思。

她一個甩尾拍在我們身上,導致我們當即就失去了意識。

在一般的故事裡,男主角都是去拯救被綁架的少女,在這個故事裡,我是被綁架的那一個。

對,此刻我和青荇的表弟正被綁在一個石柱上,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弓西龍。」人型態的青荇站在台階下,咬著嘴唇說:「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會幫槍北龍。」

「哎喲~」肥婆形態的槍北龍笑道:「跟你學的唄,靠出賣身體拉攏勢力。」

槍北龍說完便靠在一個男人身旁。想必這位身材消瘦,一臉氣血不足的男人就是弓西龍了。

「你……」青荇氣得臉紅:「引我們到這也是為了用弓和槍……」

「哈哈……」槍北龍笑著:「不然呢?」

「這樣吧。」槍北龍走下台階貼著青荇的臉說:「一命換一命。」

來了……這經典的劇情。

「兩命!」青荇的表弟大喊,可惜沒有人理他。

「殺了我。」青荇說:「然後放了他們。」

青荇的表弟艱難地摸出一把匕首,用腳推到青荇和槍北龍腳下說:「其實我恨我姐姐很久了!就用這把刀了結她吧!」

槍北龍冷笑了一聲,撿起匕首架在青荇的脖頸處道:「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怎麼會有這種表弟!恩將仇報!雖然俗套,但真是虐啊!不行,我得想想辦法。

「等一等!」

不是我喊的,是弓西龍喊的。

大家把目光都移到了弓西龍身上,弓西龍尷尬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覺得自己作為西國的國王,戲份實在太少了,就加那麼一段,你們繼續。」

「滾!」我們異口同聲道。

「不要相信她」我對著青荇大喊:「就算你死了她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青荇對我溫柔地笑了一下說沒事的。

話音剛落,青荇便握住槍北龍持刀的手,往自己的腹部桶了進去,接著,她僵硬地跪倒了下去。

「青荇!」我發瘋般地大叫,可她已經不能回應我了。

「哈哈哈!」槍北龍仰天大笑:「她終於死啦!去相信什麼人類能拯救南國的笑話!」

她轉過身來指著我說:「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我拚命掙扎著,想要掙脫繩子,取了這個肥婆的狗頭,但根本做不到。

「怎麼?想掙脫繩子啊?」她走了過來解著我的繩子說:「我來幫你好了。」

在我能動的一剎那,我立即抽出長劍朝她揮了過去,但砍了個空。

在身後!我正要扭身砍出第二劍,槍北龍猛然化作龍形態。

我的劍砍在她的鱗片上,除了咣的一聲外毫無反應。我愣住了,不是說這劍斬龍有奇效嗎?怎麼完全沒有效果啊!

除此之外,我愣住原因還有一個,我看見青荇又繞到了槍北龍的身後,並把匕首狠狠地刺了她的身體。

「青荇!」我又驚又喜道:「你!」

青荇來不及回我,化為龍型與槍北龍扭打在了一起。

我趁這個空檔回瞟了一眼,發現弓西龍已然睡倒在地,似乎已經被青荇解決了。

「別愣著!砍她!」青荇擠出一句話。

我聽後用刀朝著槍北龍的尾巴連砍數劍,可都沒效果。

「你那把劍只能斬龍!」青荇吃力的說:「打蛇打七寸,打龍打七十寸!」

「對不起!」我說:「七十寸是多少厘米啊!」

「照著脖子攻擊就對了!」

「我夠不到啊!」看著眼前這兩個龐然大物高速的互掐,我絕望道。

這時青荇的表弟已經自己掙脫繩子了,他也化作龍型,飛過我身邊說:「騎上來,快。」

我對他尚有疑心,但此時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我騎上了他,他則默契地帶我飛到半空,讓我能接近槍北龍的脖子。

但槍北龍顯然有了戒心,在與青荇扭打的同時也多次避開了我的攻擊。

鬼使神差的,我把青荇表弟的身軀當作一架長橋,起身踏了上去,我在長橋上快速跨步衝刺,到橋頭時,我用力一蹬,凌空躍起,攥住了槍北龍的脖頸處,手上的長劍熒光驟亮,我看清位置全力一斬,劍刃深深地陷了進去。

下落時,青荇順勢把我接住,我騎到了她的背上。

槍北龍甚至都來不及嚎鳴,兩隻眼便失光,轟然倒下。

青荇和她的表弟都化回人型,同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贏了!

我急切地拉住青荇,要看她腹部的傷口。

「哎呀!我是裝的啦!」青荇撿起剛才那把匕首,操作了一下。

只見匕首的刀刃一進一出。原來只是那種能伸縮的魔術匕首啊!

「嘿嘿!」青荇的表弟走過來說:「還不是我聰明!我怎麼可能真的送一把真刀去殺我大姐。」

隨後又見他身上掉出鴿子,撲克牌,等若干魔術道具。

「為什麼你會帶這麼多魔術道具啊!」

「哎~」青荇的表弟長嘆一聲說:「在這個小說里,我一被叫做『青荇的表弟』,其實我有名字的。」

「哈?」

「是的,我叫劉謙。」青荇的表弟打了個響指。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事情總算結束了,我們的部隊也很快找到了這裡傳捷報——他們已經把北國和西國的部隊打跑了。

這下也終於可以宣布海底世界統一了。

我們帶著歡悅凱旋而歸,浩浩蕩蕩地回到我們的老地盤南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不過我們都統一了海洋了,應該叫國宴合適點吧?

「所以你就是在逗我玩咯?」我舉著一杯南國特產的烏龜牌葡萄酒問青荇。

青荇捂嘴笑道:「我只是照預言辦事而已,預言說開一家網店,第一個買『龍蛋』的人就是命運選擇的人。」

「哇!我就說你的話矛盾多的不行。所以那個『龍蛋』到底是什麼做的。」

「就是普通的軟糖啊。嘻嘻,我是真的第一次去人間啦。」

「搞得跟個女司機一樣!還第一次到人間?」

「不過。」青荇垂著頭,用她秀麗的雙眼盯著我說:「我倒是真的喜歡……」

我的臉有些紅了。

「喜歡人間啦!」

「啊!?」

「蠢!」青荇用食指輕輕點了點我的腦門。

呀,這烏龜牌葡萄酒還挺上頭的,我感覺自己已經很醉了,幾經波折,我也是真的累了。

不知是夢是醒,我被烏龜們拋起來,高呼萬歲。不知是夢是醒,青荇親了我的臉頰,說我喜歡你。不知是夢是醒……

我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靜靜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看著窗外陽光下變幻的雲彩,我心中悵然又失落。

這一切……果然是夢嗎。

好長的夢。

我正失神回味著,我卧室的門卻被推開了。我媽站在門口叫道:「還睡?不看看幾點了!人家姑娘等你很久了!」

「姑娘?」我還沒來得及問,我媽便離開了。

同時,一個長發姑娘走了進來。

「青荇!」我直接從腦海深處搜出了這兩個字。

身著衛衣短裙的青荇坐到了我旁邊說:「怎麼了?這副表情!昨晚上醉得像死人一樣,我都告訴你那個酒不能喝太多啦!」

原來不是夢!

「等等,有一件重要事情一直沒做!」我靈光一閃,迅速從床上躍起,鎖住了門窗。隨後把青荇輕輕壓在床上道:「這下終於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

就在這時,我的床吱的一聲塌了。

全文完。

ps.你們就這樣光看,不點贊不關注,怎麼找得到對象?不知道關注我的人都脫單了嗎?


獵龍

一、

砰砰砰!接連幾聲,好一些麋鹿被扔至大黑眼前,皆奄奄一息,動彈不得。

大黑皺了皺眉,看了眼麋鹿,又看了眼那幾隻叼來麋鹿的老虎,猶豫許久,終還是一張嘴一仰頭,將麋鹿全吞下了肚去。

大黑母親曾說過,咱做龍的,得有龍的驕傲,不可受人恩惠。不過,這些個老虎接連為他送了幾天吃的,要再給拒絕,實在是有些殘忍了。

再說,如今他佔山為王,方圓百里的飛禽走獸都得聽他的,臣民孝敬帝王本就是天經地義,又怎稱得上恩惠呢?

「吼!」大黑打了個飽嗝,只一揮手,那幾隻老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他站起身來,看著這片林子,這片只屬於他的林子,心想倘若母親仍然在世,會不會為此感到欣慰。

突然,大黑心底兀地生出一股悲戚,像失了力氣般又坐了回去。換作往常,他定會騰雲而上,俯視這片壯麗河山。只是今天,他再沒了興緻,也再不會有興緻。

他仍記得老紅死的那天,自己是怎的個歡天喜地,再沒人欺負他,也再沒人和他爭王奪帝,他恁是繞著連綿山脈騰飛了足足三天三夜。

只是這興奮勁沒持續多久便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悲哀。時至今日,他連強打精神的力氣也沒有,只想就此昏睡,再不醒來。

沒錯,老紅死了後大黑才發現,他終於是沒有了同類,這偌大天地,卻只剩下他最後一條龍。

胸中像生了團火球般難受,大黑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不似悲傷不似憤怒,卻晝夜不停地折磨著他。他深吸了口氣,接著毫無徵兆地,咆哮了起來。

咆哮聲震天撼地,卻再引不來任何同類,也引不來暴怒的老紅,將他撕扯個遍體鱗傷。

我得走。大黑心裡突然生出了個念頭,如海嘯般將其淹沒。得走,不論方向,不論目的,但一定得走。

「吼!」掙扎片刻,大黑終於是展開雙翼,怒吼著向那萬里長空而去。

時隔五年,這神州大地上,又終於有了龍的影子。

二、

「隊長,咱休息下吧,」穿著特製盔甲的士兵喘息道,「我,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隊長環顧了下四周,又抬頭看了眼天上太陽,粗略估算了下這時間尚有多餘,便沖隊伍下了命令:「原地休息。」

「隊長,我說話直,」士兵喝了口水,虛弱道,「但咱為了一個畜生這樣拚死趕路,實在是不值得啊!」

隊長沒看士兵,只擦著汗道:「那不是畜生,那是龍。」

「呸,龍個屁!」士兵啐了口,「隊長,我雖然不識字兒,但也不傻,這畜生不能呼風喚雨不說,還丑不拉幾長了個翅膀,能是龍?就算是圖騰錯了,是傳說錯了,那龍能被一群人類追著殺,還需要我們去保護?」

隊長瞟了士兵一眼,有些不耐煩道:「此龍非彼龍。」

「好,就算兩龍不一樣,」士兵仍是喋喋不休,「可為啥五年前我們還得幫那些個獵龍師獵龍,今兒個就得阻止他們殺龍了?這不自相矛盾么!」

隊長這回沒有答話,而是盯著士兵看了許久後才緩緩道:「你知道你為啥還沒死么?」

「啥,啥意思?」士兵被盯地有些發怵,「隊長你,你在說啥?」

「那是因為所有的獵龍師替咱們掉了腦袋!株連九族,滿門抄斬!」隊長用手抓住士兵後脖,一把將其鎖入懷中,低聲道,「五年前,那頭大紅龍死了,皇帝才終於知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做錯了,什麼真龍只有一個,什麼天下偽龍都得死全都他娘的是放屁!知道為什麼么?因為紅龍死的那天,皇后和太子也跟著去了,還有人看見一頭大黑龍繞著山脈飛個不停,一邊咆哮一邊吐火,且不說死了多少農民,光想藉此稱帝造反的人都差點沒按住。」

「為安民心,皇帝可沒少殺人,若不是國師為咱們求情,說咱獵龍團可以改邪歸正,執行秘密任務保龍之安全,我們這批人早跟著那群獵龍師一塊掉腦袋了!」說罷,隊長才終於放開士兵,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士兵顯然是被嚇著了,半響後才又哆嗦著道:「我,我明白了隊長……可是,這麼機密的事情……你為啥會跟我說?」

隊長愣住了,他摳著腦袋想了許久,卻愣是沒找出個理由來。自己為啥要告訴他?是因為好幾年來的戰友關係?還是怕這傻逼的話被有心人聽了去?不,都不是,他明白,若換作以前,他定會將此人供出去,賺三兩個喝酒小錢。

可如今自己咋就變了呢?難不成是像那昏君一樣,壞事做多了才想起亡羊補牢?隊長笑了笑,他雖然說不清自己是怎麼了,但他明白,比起以前,這樣活著可真他娘的爽。

三、

夜裡三更,碼頭邊的燈火雖還亮著,但人終於是都睡熟了去,整個小鎮只剩下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寂靜十分。

「真的要走么?」女人壓低了聲音,擔憂道。

「得走,」楊承點了點頭,他有些哆嗦,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必須得走。」

「可是……你明知道你父親是為何而死,」女人有些無奈,「明知道我們為何會四處奔逃……」

「娘,別說了,」楊承拍了拍女人滿是皺紋的手,堅定道,「我必須得走,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活。」

「好吧,」女人嘆了口氣,「就算真的要走,你上哪兒找龍去?這都五年沒出現過龍了。」

「有的,娘,昨晚我聽見了,」楊承在門口站了會兒,終還是走了出去,「保重,娘。」

哐當!才走出幾步,楊承便聽見身後傳來摔打之聲,他不敢回頭,也不敢給娘說一句「等我回來」,他知道自己正踏上一條不歸路。

「對不起娘,您的養育之恩,孩兒來世再報。」楊承翻身上了船,趁著夜色出了海去,逐漸隱沒於黑暗之中。

四、

高聳的懸崖圍成了個圈,順著陡峭石壁而下,透過濃厚迷霧,似是能看見粗壯大樹和零散的森然白骨。

「不太妙。」隊長站在懸崖邊,看著腳下森林,皺眉道。

「怎麼了隊長?」士兵問道,「國師和術士們說那畜……不,那龍肯定會來這裡,咱既然已經提前趕到了,還怕啥?」

「你知道這是哪么?」隊長看著腳下森林,反問道。

「森林?懸崖?」士兵撓了撓腦袋,「鬼知道這是哪兒。」

「這是墓地!是龍的墓地!」隊長環顧了下四周,皺眉想了許久,才下令道:「傳令下去,繞著這懸崖,每五里地站一個人,看見黑龍就發信號!這地兒他娘大的很,全都給我瞪大眼睛仔細看好了!誰要是出了差錯,軍法處置!」

「是!」話音剛落,隊伍便散開了去,盔甲發出的響聲回蕩在山間,竟是出奇的整齊。

「呼——」隊長長舒了口氣,甚為不安。五年了,離上次隨國師前來此處安葬紅龍已過去了五年,可他仍忘不了當日場面,甚至時常會在夜裡想起,徹夜難眠。

他不信鬼神,可這地方的詭異著實令他恐懼不已,他解下盔甲,正想找個地方歇歇早有些發抖的雙腿,那倒霉士兵卻又跑了回來。

「什麼事?」隊長有些不耐煩,「瞧你那樣,像什麼話。」

「不是啊隊長,」士兵慌張道,「我剛,我剛在那邊看到了個繩子,就琢磨——」

「繩子,什麼繩子?」

「爬……爬懸崖用的繩子……」

「他奶奶的!」隊長一拳砸在石頭上,硬是鑿出了個小坑,這幫獵龍的,自己送死就算了,還非得帶上他們!

「隊長……咱們要不要……進去抓他?」

「不用了,」隊長擺了擺手,命令道,「傳我令下去,讓那些個術士布置好陣法,拉起防線,不管是裡面的外面的,想要過全給我攔下來!」

五、

快到了。

大黑咬了咬,用盡了全身力氣,硬是提快了速度。

雙翼早沒了知覺,大黑明白,他已經耗光了精力,如今燃燒的,全是他往後的壽命。

整整五年,不,應該說他這輩子也沒有這樣飛過,日復一日,晝夜不歇,直到生命燃盡。

為什麼想去那裡?大黑不知道,只隱隱覺得他該去那裡,那裡才是他的歸宿,他不會死,他會在那重獲新生。

前方傳來嚷嚷聲,大黑甩了甩腦袋,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地方被人層層圍了起來,還支起了陣法,將谷地森林裹得密不透風。

「吼!」大黑有些不爽,他不明白這些人是何用意,難不成真要把他們趕盡殺絕,逼上絕路。

「黑龍,我們沒有惡意,」底下,有個帶頭的隊長吼到,「只是這地方太過詭異,而且有獵龍師溜了進去,十分危險!」

「吼!」這麼多年過去,大黑雖不會人語,但已能聽懂。

「黑龍,你不要誤會!咱們是受皇帝之命來保護你的!我們不會害你,你換個地方——」

「吼!」大黑徹底怒了,尾巴一掃便將大半士兵掀翻了去。什麼狗屁皇帝,當初剿殺他們,如今又不准他們去死,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他奶奶的,這黑龍咋這麼強?」隊長嘀咕著站起身來,剛準備開口,卻愣住了——

那黑龍竟生生掰斷了自己的龍角!

滾燙龍血傾盆而下,將那結界燒出一個又一個窟窿,黑龍大笑著長吟一聲,一頭衝破結界,扎進了森林之中。

「完了,完了。」隊長呆坐在地上,看著士兵們哀嚎著躲避漫天龍血,除了絕望,卻又莫名有種釋然之感。

「隊長!下面還有機關,雖然會重創它,但好歹能攔住,啟動么?」

「不用了,」隊長擺了擺手,緩緩道,「隨他去吧。」

六、

楊承聽到了龍吟聲。

他慌忙將陷阱備好,找了塊大石頭躲著,大口喘起粗氣來。

手心裡全是汗,他不知道自己是興奮還是害怕,也可能都有。上方傳來結界炸開的聲音,馬上,他就能見著活生生的龍,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楊承的計劃很簡單,也是他這半吊子唯一能想到的:在空地處設好陷阱埋上炸藥,用香噴烤肉鋪上,再加之自異性身上提煉出的藥水,龍貪吃好淫,見了這些就得喪失理智,無一例外。

況且,這藥水還是從那紅龍身上提煉而來的,傳說五年前紅龍殞命,這黑龍便像個怨婦似的,又噴火又叫喚地飛了好幾天。

「吼!」黑龍終於來了,楊承抬頭看去,才發現那是何等偉大身姿!僅雙翼一掃,便有無數大樹頹然倒下。

僅一眼,楊承便知道值了,無論是兒時嚴苛的訓練,,還是五年來的奔波流離,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都值了。

只是,隨著黑龍愈發靠近,楊承卻愈發覺得不對,直到黑龍停在了陷阱面前,他才終於發現,這黑龍壓根不是母的!

完了,楊承一屁股跌坐在地,愣愣地看著前方黑龍,前輩們獵龍尚不敢大意,他一個半吊子又憑什麼如此自大,斷定那黑龍是個母的?

不過也罷,反正自己也沒想活著回去,楊承突然放了松,倒開始認真打量起那頭黑龍來:從頭上斷掉的龍角一直細細琢磨到那根遒勁有力的尾巴,他覺得這東西可真他媽漂亮,造物主在這世間的作品沒有哪一樣比得上它零星半點。突然間,楊承終於明白,自家的人為什麼一代又一代為獵龍而死,比起這東西,什麼兒時遭受的白眼,什麼母親傷心欲絕的挽留,什麼萬千人類性命,全不是個事兒。

黑龍終於也發現了楊承,一人一龍四目相對,楊承想沖他鞠一躬,可腿早就麻了,站不起來。

就是這東西,就是這東西讓他們獵龍師成為異類,就是這東西讓他這輩子都過得生不如死,就是這東西,讓他真正有了活著的感覺。

「吼!」黑龍突然伸長了脖子,咆哮起來。

來吧,吃了我吧,楊承閉上了眼睛,死在你手裡,值了。

咚!地動山搖,黑龍終於伸出了爪子,向前邁去。

七、

大黑衝破那層結界後,差點就掉了命。

他靠著僅存的力氣維持平衡,緩緩落了地:先前進來時他瞥見了根繩子,再加上外面那群人的反應,這林子里多半有獵龍師等著他,他可不想在對手面前失了風度。

只是大黑沒想到,這獵龍師竟是個躲在石頭後都會露陷的半吊子,他也更沒想到,這獵龍師竟用老紅的味道來引誘他。

稍微有點常識的獵龍師也知道他和老紅關係不好,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那什麼皇帝知了錯,把所有獵龍師全都給殺了?

倘若如此,那還真巧,世上最後的龍和世上最後的獵龍師,是該有場大戰。

不過,他今天不是來決鬥的,就在方才,他終於明白自己為啥要來這兒:他是來找老紅的,是來找所有早已死去的同胞的——他是來赴死的。

恍惚間,他又想起了那一個個下午,老紅以鍛煉他的名義將他打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躺在地上,盯著那輪耀眼紅日,想要是這世上只有他一條龍就好了,這樣就再沒龍可以欺負他,更別說搶地盤了。

頭上結界終於退去,陽光傾瀉而下,照得大黑無比舒暢。

那半吊子總算是爬了出來,他看了他一眼,突然就不恨了,什麼獵龍師什麼皇帝什麼人類,都只不過是太過可悲的生物罷了。

獵龍師,大黑很想問他,如果這世上沒有了龍,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呢?

「咱做龍的,有咱做龍的驕傲。」大黑又想起了母親的那句話,他們想我死我偏不死,不想我死我偏去死,母親,你說這算驕傲不?

大黑突然有些想笑,可他伸長了脖子,努力許久卻沒笑出來,到最後便乾脆嚎了一聲,向前邁去。

炸彈的熱量自腳下爆發而出,在最後一刻,大黑展開雙翼,竟是和著那道火光衝天而上!

「吼——」咆哮聲宛如雷霆,所有人都聽到了這驚天響動,也看到了那連接天地的雄壯火光,就連當今聖上,也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像個虔誠子民一般,默默鞠了一躬。

「是希望與重生,」人們說,「只有希望和重生,才有如此震撼的力量。」

當然,諷刺而又可悲的是,一如往常,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對大黑來說

根本不是希望與重生,而是絕望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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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整理過古人寫的《龍經》,貧道這裡給諸位寫龍分享一下,希望對大家了解龍有所幫助。

在清朝有人覺得世上有王晫撰認為師曠作《禽經》,浮邱公作《鶴經》,朱仲作《貝經》。下至水蟲,有《龜經》。而龍為水族之長,沒有為龍做經譜者,於是做《龍經》,此文堪稱是龍的百科全書,興揚在這裡用現代人習慣的方法介紹龍的資料。

姓名:龍又名雨工,雨師。

職業:神獸,鱗蟲之長

長相:首似駝,角似鹿,耳似牛,目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含珠在頷,司聽以角;頭上如博山者曰尺木,喉下長徑尺者曰逆鱗。

分辨公母的方法:角浪凹峭,目深鼻豁,鬣尖鱗密,上壯下殺,龍之雄也;角靡浪平,目肆鼻直,鬣圓鱗薄,尾壯於腹,龍之雌也。雄嗚上風,雌鳴下風。

出生方法:古人認為羽嘉生飛龍,毛犢生應龍,介鱗生蛟龍,介潭生先龍。黃金千歲生黃龍,青金千歲生青龍,赤金千歲生赤龍,白金千歲生白龍,玄金千歲生玄龍。

家族職業:神龍興雲致雨,地龍決江開瀆,天龍守天宮殿,伏藏龍守輪王藏。

兄弟特徵:白耳龍多信,九頭龍多悟。燭龍亦曰燭陰,蛇身人面;土龍亦曰潛龍,蠢身驢首。千歲龍善譯時俗之言,守藏龍方免炎沙之罰。毛龍脫骨於曠澤之中,睡龍燒起於蘆荻之內。病龍之雨,其水必腥;懶龍之逃,其跡恆附。

私生子:1、豬龍以豬化名、2、孽龍以孽深著,3、吉吊龍,龍子也,喜逐鹿;4、交螋龍,龍屬也,能伏珠蚌。5、囚牛好音,6、狻猊好坐,7、睚呲好殺,亦曰蟋蜴;8、嘲風好險,亦曰虭蛥,9、蒲牢好鳴,亦曰徒牢,10、狴犴好訟,亦曰憲章;11、屓屭好文,12霸下好負重,13、蚩吻好吞,亦曰鴟尾。


1、女孩遇到了一條蜥蜴,蜥蜴會說話。

漂亮的女孩啊,我是一條來自天上的龍,我受了傷,你救救我吧。

女孩將蜥蜴帶回家,救治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蜥蜴不僅變成了龍,還變成了一個英俊的美男子。

善良的女孩,我要報答你,你可以許一個願望。

女孩聽了這話,也變了樣子,手拿皮鞭,頭上長角,儼然也是一隻龍。

「麻痹的,讓你逃婚,讓你裝逼,讓你報恩,讓你許願!」

女孩的皮鞭一下又一下抽打在小龍屁股上,屋裡響起了陣陣哀嚎!

2、

女孩遇到了一條蜥蜴,蜥蜴會說話。

漂亮的女孩啊,我是一條來自天上的龍,我受了傷,你救救我吧。

女孩將蜥蜴帶回家,覺得蜥蜴太吵了,就把他吃了。

3、

女孩遇到了一條蜥蜴,蜥蜴會說話。

漂亮的女孩啊,我是一條來自天上的龍,我受了傷,你救救我吧。

女孩將蜥蜴帶回家,救治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蜥蜴不僅變成了龍,還變成了一個英俊的美男子。

善良的女孩,我要報答你,你可以許一個願望。

真的嗎真的嗎,可以是任何願望嗎?

當然可以。

我想變成一個男的跟你搞基,可以嗎?

蜥蜴卒。

4

女孩遇到了一條蜥蜴,蜥蜴會說話。

漂亮的女孩啊……

蜥蜴話音未落,就被驚嚇中的女孩踩死了。

5、

女孩遇到了一條蜥蜴,蜥蜴會說話。

漂亮的女孩啊,我是一條來自天上的龍,我受了傷,你救救我吧。

女孩將蜥蜴帶回家,救治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蜥蜴不僅變成了龍,還變成了一個英俊的美男子。

善良的女孩,我要報答你,你可以許一個願望。

尊敬的龍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活的很滿足,沒什麼願望。

可我看你家徒四壁。

屋不在大,能住就行。

可我看你田無半畝。

田不在多,夠吃就行。

可我看你形單影隻。

伴不求雙,有影已足。

龍先生抓著女孩的頭髮,使勁地往牆上撞著,一邊撞一邊說著:尼瑪幣,老子要你許願,一點面子都不給,撞死你,撞死你,氣死我了!


《公主,惡龍,還有勇者》

勇者:

我被關在這個洞穴里15天了,也可能是16天,我也記不太清楚。

還好身上帶了紙筆,可以給你寫信。

我知道不可能把信寄出去——這裡連個活人都沒有,怎麼寄啊?——但我還是想寫信給你,哪怕當遺書也好。

這個地方很潮濕,內壁摸起來滑滑的,頭頂有一道裂縫,白天會有光線照進來,但是到了晚上就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我不敢四處走動,生怕碰到什麼可怕的怪物,只能蹲在角落裡。

我的衣服都髒了,這裡也沒法洗澡,渾身臭得要死,內衣貼在皮膚上,好難受。

你快來救我呀,我好害怕。

吻你。

公主

勇者的日記 7月15日 雨

今天雨大,不適合出征,但國王很著急,公主已失蹤15天,他許諾誰能救公主回來,就把她許配給他。

畫像上她端莊美麗,一看就是要做一位勇者的妻子。

還聽說,公主被迷霧森林的綠龍亞格拉斯擄去,這綠龍生性邪惡,手下有一批為他效命的怪獸,一直都是王國大患。

我要親手砍下亞格拉斯的首級,把公主帶回城堡,讓吟遊詩人都歌頌我的功績!前進!

勇者:

你知道嗎,剛剛嚇死我了!

我看到那頭抓我來這兒的龍了,它就在洞穴上面!透光的裂縫突然就被遮住,開始我還沒看出來那個大紅寶石一樣的東西是什麼,想了半天才想到,哎呀,那是龍的眼睛!它正在盯著我看!

好可怕好可怕!竟然有那麼大那麼紅的眼睛!好像就要滴下血來一樣。

它看了一會兒就走了,它是不是要吃了我啊?你怎麼還不來!

公主

勇者的日記 7月20日 大風

今天進了迷霧森林,有風,很吵。

遇見亞格拉斯的爪牙——九頭神牛,照著數數的順序砍下它的九個頭,一個頭、兩個頭、三個頭、四個頭……它的血很多,噴了我一身。

身上有血腥氣,這才是勇者的味道。

前進!

勇者:

我吃肉了,啊,我居然吃肉了!天啊,以前我都是只吃蛋糕和水果的!可是,可是這裡什麼也沒有,包里的餅乾都壞了,我能怎麼辦呢?

原來關我的地方也是有門的,是一塊大石頭,你要是來救我的話把它推開就行了。那頭龍剛剛就是這麼做的,它扔了一大塊肉進來,然後又把石頭堵上了,那麼大一道門,我竟然只看得到它的一隻腳!肉好難吃,而且好像根本沒熟!我要吃藍莓水晶蛋糕!

公主

勇者的日記 7月26日 晴

迷路。

被一群巨狼圍攻,殺死三匹,剝皮,打算帶回去給公主做大衣。西南邊的山裡有黑氣,龍穴應該是在那邊。

前進!

勇者:

我臉上肯定都是血!那條笨龍,給我送吃的為什麼都不烤熟?血也不放!血腥得我好想吐,可是吐出來又會餓,氣人!啊!肉上還有毛!怎麼剝的皮?難道洗都不洗嗎?

公主

勇者的日記 7月31日 晴

造了木筏,順河而下,遇到虎齒食人魚,比書上畫的大,找准機會,一劍一個,全部砍成兩截。

我的劍,王國第一鋒利。

前進!

勇者:

好無聊,我好像也只能在信里寫寫每天吃什麼了。

今天的肉挺軟挺滑,不知道是不是烤過,聽說龍可以噴火,肯定能烤的。

肉里有刺!

公主

勇者的日記 8月4日 陰

到龍穴山腳。

有四頭銀背大野豬看守,我左手拿盾,右手握劍,各個擊破,把它們都殺了。有一頭豬的獠牙頂進了我的鎧甲里,我把它掰斷了。

我天生神力。

前進!

勇者:

你到哪兒了呀,我覺得我的力氣都快用完了,每天躺在地上都不想起來。

今天吃的好像是豬頭,我以前在城堡里往外看的時候,見過豬的樣子,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因為這個豬頭嘴裡有好長的牙齒,好可怕。

但是味道還挺不錯的,原來肉這麼好吃呀!

公主

勇者的日記 8月7日 雨

殺進龍穴,沒見到綠龍亞格拉斯,看到被大石頭堵住的洞穴,有被多次推開的痕迹,懷疑有問題,推開大石頭,看到裡面躺著一個衣服破爛的肥胖女人,對照畫像,不是公主。

原來不是這裡。

向下一個龍穴,前進!

黑龍納里安:

我上月抓來一個人類公主,但這實在算不上好事。

因為自從她住到我的洞里,我養在森林裡的牲畜就不斷死去。牛也好,豬也好,鹿也好,麒麟也好,甚至連魚都被人殺得精光,這些原本都是為我們下次聚會準備的食材,如今提前都被殺掉了。我又沒有辦法保存,只好把它們弄回來都吃了,我自己吃不完,索性切了很多給那個人類公主吃。

她開始還不肯吃,到後來估計是餓得太厲害,竟然吃得和我一樣多,半天就能吃完,我們以前都低估了人類的能力。

如今,她比剛來時不知胖了多少,長得圓滾滾、肉乎乎的,很是可愛,你要不要來看看?我恭候您的大駕。

綠龍亞格拉斯 


根據幾部古籍記載捏合的故事:

《先秦的龍脈》

三千六百多年前的夏王朝,龍,不像今天這般罕見。人類抬頭看天,偶爾會見到它們巨大的身影橫空游過。

當時的孩子們,是在清亮遼遠的龍吟聲中,聽著長輩們講述著巨龍傳說長大的。

黎民敬畏、崇拜這種體型巨大,永遠只能仰望的生物。

但也有人懷著異樣的心思。

九歲生日那天,孔甲問他的父王:父王,我能不能要一條小龍作禮物?

父王和叔叔們被逗笑了,叔叔告訴他:龍不可能為人類所有,龍只屬於蒼穹。

孔甲不信。

普天之下,萬物生靈,都應該屬於國君。

他們說,父王是王朝歷史上最偉大的君王,可是他連一條龍都捉不到,算什麼偉大。

孔甲緊咬著牙齒入睡,在夢裡,他如同軒轅黃帝一樣,乘龍翱翔。

打那以後,孔甲總是整日整日望著天空,要麼便同獵手、巫師們研究捉龍的辦法,不與聞政事,不過問農桑。父王瞧在眼裡,暗暗嘆息,這樣的孩子,無法擔負起掌管天下的大任,於是臨死之前,王位傳給了孔甲的叔叔。

許多年過去了,龍仍然盤旋在天上,孔甲的所有捕龍嘗試,均以失敗告終。他漸漸開始相信父輩的箴勸,凡人註定無法駕馭神龍。

或者,我的力量還不夠強大?

於是他的矛頭,對準了王位上坐著的堂兄。

多年經營,孔甲匯聚天下異人,培植起一支巫師力量,捉龍尚嫌不足,但用來殺人奪位,已經綽綽有餘了。

堂兄在位第八個年頭,孔甲謀划了一起影響巨大的幻術事件,那一天,整個王朝的臣民,目睹了天空中出現的巨大妖影,妖跡斂去後,天上剩下了十個太陽。

同一時間,堂兄猝死。

在朝野上下一片驚惶中,孔甲挺身而出,組織巫師們迅速消弭了異象,順利收穫擁戴,順理成章拿回王位。

我是國君了,天下一切,皆歸我所有!

雖然作了國君,如何擒龍,還是毫無頭緒。

有一天,宮殿外轟然巨響,衛士倉惶來報,說天上墜下兩頭龍。

天上墜龍,還是兩頭!

孔甲激動不已,是自己的誠意感動了上蒼,特地賜我馭龍的機會么?

他急急趕往一瞧,果然兩條巨龍委頓在地,也不知病了還是傷了。

孔甲的巫師隊伍,早就安排下了聲稱擅長養龍的馴龍高手,這人名叫劉累,師從帝堯一族,習得馴龍之術。按照西晉盜墓賊從古墓中掘得的《竹書紀年》記錄,堯正是人與赤龍交配的產物,故而堯之一族,天生擁有馭龍之力,族內秘傳有豢龍術,但傳到夏朝,其族已衰。

孔甲吩咐劉累:速速把龍將養好了,寡人要乘龍升天,追隨軒轅!

那兩條龍一雄一雌,雌龍病重,劉累能飼龍、馴龍,卻不會醫龍,沒過多久,雌龍便死了。

劉累在孔甲身邊時日不短,深知,龍,就是孔甲的逆鱗。現在龍死在他手上,孔甲暴怒之下,非殺了他不可,他需要求一隙生存空間。

孔甲在殿上,忽聞劉累至,召見。劉累獻上一罐肉醬,孔甲一嘗,鮮!從來沒吃過這樣好的醬,想不到這劉累竟是個全棧人才,除了養龍,還庖得一手美味,當真難得。劉累趁機秉奏,說希望去外地一趟,一則為大王尋覓食材,二則為龍找藥材治病。

然而,劉累一去,便再也沒了消息。

孔甲急使人去往馴龍處,只見到一條病懨懨的雄龍,那雌龍早已被分屍,釜中還盛著發臭的龍肉。

孔甲一時顧不上通緝劉累,當務之急,是保住眼下這條雄龍的性命。然而馴龍師著實稀缺,這門技術學來毫無用武之地,當然無人肯學,傳人越來越少。好在孔甲運氣不錯,有人舉薦了一位仙術修習者,據說對豢龍一道,別有心法,孔甲大喜召見。

這位新來的豢龍師,以天上星宿為名,叫作「師門」,沉默寡言,桀驁不禮,似乎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孔甲卻相當興奮,搓著手問道:「先生通何術?」

師門冷颼颼瞧了他一眼,道:「會弄火。」

孔甲接著問道:「能豢龍否?」

師門道:「小道爾,有何難。」

孔甲大喜,這人口氣這樣大,定是有真才實學的。但有劉累前車之鑒,畢竟不敢大意,過了些時日,親自到豢龍處視察工作,見那雄龍精神抖擻,勃然有衝天之勢,一改往日的萎靡狀態,登時放下心來,敦促師門馬上開始訓練,將龍馴化為坐騎。

師門完全沒有領命的意思,徐徐說道:「龍不可能為人類所有,龍,只屬於蒼穹。小人已經醫好了龍,請大王放它回天。」

這句話,讓孔甲彷彿回到了幼時被叔叔們嘲笑的那天,怒火上涌,你是什麼東西,敢違逆寡人!

師門淡淡道:「小人誠不稱職,不能為大王馴龍。」

師門的屍體被胡亂埋在了外野,軍士們拖著龍回王宮,孔甲打算親自馴服這頭神獸。

寡人是一國之君!天下尚在掌中,會奈何不了一條龍?

他奮力爬上龍背,那龍忽然一聲咆哮,掙扎翻滾,孔甲摔落下來。眾衛士手忙腳亂之際,虯龍身體猛然發力,枷鎖盡斷,它迂迴一周,頓地踴身,似箭一般疾飆飛起,一個擺尾之間,已消失在雲層深處,殿階前只留下一灘粘液。

孔甲從此便病倒了。一連幾日,狂風呼嘯,暴雨傾盆,寢殿火光搖曳,一如孔甲的生命。

待到風雨停歇,城外山林大火,濃煙蔽日,赤焰燭天。

巫祝認為,天之異象,或者與被他殺掉的師門有關,建議去城外祭一祭。

孔甲六神無主,恍恍惚惚的乘輿出城,祭畢回宮路上,昏然間,彷彿看到一頭巨龍亮爪,破空而下,直向自己撲來,大叫一聲,死在馬車上。

時移世易。

七百多年後,西周。

周厲王發現了一枚神秘的匣子。據說從夏朝起,這匣子便一直保存在王室,整個殷商、西周幾十位帝王,代代相傳。同時傳下來的,還有一條遺訓——絕不可打開匣子!

但周厲王不信邪,國家如此強大,人民如此擁戴我,一枚匣子,何懼之有?他打開了匣子,七百年前收藏起來的龍精流滿一地。

周厲王噁心壞了,這什麼東西,黏糊糊的,鏟都鏟不掉?

史官講述了夏朝孔甲捉龍的往事,周厲王聽得悠然神往,說不定這粘液至今效力仍在,能給寡人生條龍出來。

巫祝獻策說,龍性淫,請用裸女作法。

那灘龍精見到裸女,果然起了變化,居然化成一隻黑色的大黿爬走了。

周厲王看傻了眼,不是龍嗎?怎麼變成了鱉?

大黿速度很快,一路爬進後宮……把一個宮女XXOO了。

不知道它是怎麼辦到的,反正史書上就這樣寫。

宮女未婚而孕,生下個女嬰不敢養,扔了。

有好心人撿到並收養了女嬰,多年後,女嬰出落成超級美少女,她所在的部族獲罪於周王室,美少女被作為貢物,送入宮中,替族人贖罪。

當時周王朝的當家,是周厲王的孫子,周幽王。

他見到美少女的那一刻,整個世界淪陷了。

身為天子,他永遠體會不到追求姑娘的樂趣,但眼下,他有了取悅姑娘的機會。

少女冷若冰霜,不見她笑,不見她悲,好似沒有七情六慾。

沒辦法,小龍女嘛,都這樣。

於是,周幽王用心策划了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撩妹儀式——烽火戲諸侯。

這位被稱作「褒姒」的姑娘終於笑了,笑聲清越,一如天上的龍吟,一如帝國的喪鐘。

END

神魔妖怪,劍俠江湖,公眾號:古卷傳說


正當全國都在為王子和公主的婚禮而籌備時,一條巨龍把公主擄走了。而且巨龍還留下了個奇怪的規矩:每天只能一個人來救公主,否則就將她撕成碎片。

王子和侍衛長輪番去救,卻都被輕易擊敗。國王只好告示天下,以巨額賞金欲尋真正勇士打敗巨龍。一天天過去,什麼魔法師、聖騎士、矮人、精靈……全部都鎩羽而歸。

這群人中一個"平平無奇"的勇者也一樣被打敗,然而過了幾天他又去了。毫無疑問的,巨龍又秒掉了他,當勇者再一次纏著一身繃帶出現在巨龍面前時,巨龍的眼睛開始泛出了光芒。

日子慢慢過去,勇者在巨龍手下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直到有一次勇者分毫未傷,巨龍卻退回城堡。

第二天,勇者沒有見到巨龍,只有一個美麗的少女。少女眼睛閃亮,展顏一笑:「巨龍被你打跑了,我們回去吧。」
勇者就忐忑又驚喜的答應了。

回王都的旅途遙遠,一路上磕磕絆絆,而少女儼然是自我慣了,各種刁蠻任性,搞得勇者一直以為自己救錯了人。

唯一的插曲就是,在酒館裡遇到當地的領主要調戲少女,勇者打翻了領主,卻被其手下的士兵追殺,一路傷痕纍纍的帶少女逃了出去。

等到追兵消失後,終於體力不支的昏倒了。等他再醒來時,看見了趴在床邊頭髮凌亂的少女,漂亮的臉蛋還殘留著些許淚痕。

等到再啟程的時候,他聽說當天那個領主的莊園被一條巨龍一口火噴了個乾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終於來到了王都,勇者一陣欣喜,他覺得有些話可以對少女說了。少女卻有些不安和窘迫,說要去獨自辦點事後就消失了。

勇者茫然若失的走進王城,卻聽說今日公主要和王子舉行婚禮。一時間只覺得天昏地暗,他強撐住身體,瘋了一樣的跑向禮堂。

當他到了的時候,儀式已經開始,在侍衛的阻攔下,他還是見到披著純白婚紗的美麗新娘,果真貌美無雙,但卻陌生的一塌糊塗。

這時一個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不好意思,侍衛大哥,我家獃子腦子有病,打擾了,打擾了。」

勇者轉過身緊緊的抱住背後的女孩,女孩裝作一臉嫌棄:「膽子真小,居然被嚇哭了。」

……

「老婆,我一直有個問題。」

「說。」

「我們的孩子難道是從蛋里出世的嗎?」

???####?#……

「啊……喔……老婆大人我錯了,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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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收到這麼多贊,實在是萬分高興,感謝每一位看過的朋友。


剛好以前寫過,不要臉的再發一次。

青龍喜歡上一尾鯉魚。

她執著的往龍門逆游的模樣悄悄印在青龍的心裡,可鯉魚每次都差了那麼一點點就能越過龍門。

青龍想幫她,偷偷準備施法的時候卻被監管的好友臉色發白的拉走。

這可是犯天條的事情。

因為這事青龍被龍王禁足,等他再回到龍門執勤已是百年後,可他沒有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倒是身旁新晉的龍女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厭煩的別過頭,對方水汪汪的眼睛彷彿要融化掉自己。

「原來你不記得我了么?」


《釣龍》

毒辣的太陽曬的人喘不過氣,丸子百無聊賴地向村外走去。

已經幾個月沒有下雨了,出門就像是煉獄,烤的人連心都慌了。

一陣風吹來,黏糊糊的,丸子眯著眼睛抹了一把汗,加快了腳步。

這場大旱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方圓幾十里早已是一片衰敗的景象。

旱年就要來了,大家知道饑荒的厲害,紛紛縮減了家裡的口糧,丸子這樣的皮孩子當然吃不飽,準備出來尋點吃的。

為什麼偏要往村東頭走,不僅因為村東頭有野果子,還因為那裡有一個奇怪的人。

奇怪的是個道士,光禿禿的一片地上有一棵大樹,奇怪的道士就整日就在樹梢上打坐,已經一個星期了。

丸子走出村口,頂著太陽又走了好大一截,丸子很好奇,看那道士不像壞人,他走到樹下望著道士。

大樹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丸子仔細看,樹上全是奇怪的紅色符號,不用說,肯定是這個奇怪的道士乾的。

道士睜開眼睛,斜瞥著丸子,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梨子扔到丸子手裡。丸子嘴唇都幹了,接住梨子吃了起來。

道士大笑:「小孩兒你怎麼跑這麼遠到這裡」

丸子吧唧吧唧嘴,回答到:「我餓的慌,就出來找找吃的,不過這裡好大的怪味啊」

道士用手捋了一把鬍子,說到:「這樹上塗的是鹿血,那傢伙喜歡,我等它好久了」

丸子好奇地問:「什麼傢伙?」

突然一陣風吹過,樹上的葉子搖的像鈴鐺一樣。道士眉頭一皺,趕忙揮手讓丸子走開:「小屁孩,快回家,那東西就要來了!」

丸子撓撓頭問到:「那到底是啥東西啊?」

道士做了一個鬼臉,折下一根長樹枝嚇唬丸子說:「吃人的妖怪,正好我要個誘餌,再不走你留在這當誘餌吧」,風吹的奇怪,就圍著這一棵樹轉,其他的地方卻沒動靜。

丸子趕緊跑開,不過他捨不得跑遠,偷偷在不遠的一個草堆旁邊趴著往樹那裡看。

丸子又往陰涼的地方挪了挪,看見天空正有一團黑色的雲在翻滾著,那雲很奇怪,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在他心裡蔓延。

再看那道士從掛在樹上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個黑豬頭,穿上線吊在一根樹枝前面,他把樹枝往前舉在空中就像是在釣魚,而釣餌是一個豬頭。

天空那堆奇怪的黑氣翻滾的更厲害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按耐不住想要衝出來。

那道士一動不動地舉著樹枝坐在那裡,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他盤著腿閉上了眼睛。

突然地上的草和落葉都向天空中旋去,像是有什麼東西吸引它們,終於,從那團奇怪的雲中鑽出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從黑雲里出來後,那怪物像蛇一樣游在空中,頭上生了兩個大角,遍體烏黑,黑須飄蕩,正是一條活生生的龍!

那黑龍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緩緩地從空中游下,向那個散發著腥味的大樹游去。

天空昏暗了下來,這種感覺就像是日食,半明半晦,那黑龍飛到了樹上方丸子才發現,它竟然足足有十幾米長,身上還披著一層厚厚的鱗片。

丸子有點害怕了,一動不動的趴著,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龍懸浮在樹前,黑氣瀰漫,張開大嘴就去咬那個豬頭,道士突然睜開眼睛反手從屁股下面抽出一張網甩到黑龍身上。

黑龍被網一驚,發現了道士,便扭頭就往天上逃。那網是用稻草編成的,但是好像有千斤重,黑龍頂著它根本就飛不起來,只能在半空中焦急地打轉。

也許是急了,黑龍突然反身向道士衝去,道士一個翻身下樹,那樹上瞬間留下了幾道凌利的爪印。

道士又從懷中拿出一個酒壺,扔到空中,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大喊一聲:「破!」

酒壺爆裂開來,裡面裝的卻不是酒,而是濃濃的墨水一樣的東西。那黑水隨著酒壺的炸裂沾染了黑龍一身,黑龍慘叫一聲,丸子聽著那叫聲像是水牛。

黑龍又繞著樹轉了兩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道士取出紅線將龍角、龍爪全部捆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黑龍好像已經被制服,這道士釣到了一條大龍,丸子害怕它突然飛起來把自己吃掉。

道士休息了一會,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用木劍生生劃破了自己的手掌,血跡染遍了木劍,他暴呵一聲,將劍插進龍頭。

黑龍劇烈的掙扎,眼睛暴突,張開了嘴巴想吼卻吼不出來,一會便沒了動靜。

道士跑到十幾米開外,雙手結了一個奇怪的印,對著黑龍喊了一聲:「滅!」

那木劍突然燃燒起來,火勢兇猛。只是那火焰是奇怪的紫色,丸子睜大了眼睛,火燒起來以後道士像透支了一樣再次癱坐下去。

丸子渾身燥熱,見那黑龍和大樹瞬間都被燒了個遍,火勢卻沒有繼續蔓延。

道士從懷中又掏出一個梨子,吃著吃著吐出一口鮮血。

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聲狂放爽朗。

一會過去他疲憊的站起來,扭頭對遠處的丸子喊到:「小孩兒,快回家吧,要下大雨了!」

丸子聽到這裡,一個激靈便翻出草堆往家裡跑,跑了一會再看看那大樹和黑龍都已經被燒的乾乾淨淨了,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那個奇怪道士踉踉蹌蹌的背影。

狂風大作,烏雲密布,丸子剛跑到家豆大的雨點便從天空落了下來,久旱逢甘露,村子裡的人都高興的在雨里跳舞,到處是開心的笑聲。

丸子晚上把白天看到的事情偷偷跟爺爺說,爺爺聽完一把拉著丸子向東邊跪下。

爺爺顫抖著身體,雙手合拜,口中不停地說:「多謝仙道、多謝仙道救命之恩」

爺爺後來對丸子說,他碰到的是道士在釣龍,不過那道士釣的是一條惡龍。

民間傳說,惡龍盤雲,大雨久積不下,會導致大片乾旱。

但是惡龍也是龍,龍是天物,非法力高強的人不能除去。爺爺又說,釣龍難,而且殺龍還會遭受天譴,一命得抵一命。

爺爺說到這裡,嘆了口氣:「估計那仙道也沒多少日子了,丸子你要記住他,他是為了救我們而死的。」

丸子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年的糧食雖然大量枯死,但是活下來的那些勉強撐住了大家的吃喝。

第二年秋後,方圓的十幾個村子一起出錢在丸子那個村的村口蓋了一座廟,廟裡立了一個石像,石像的樣子就是按丸子對道士的印象一點點雕刻出來的。

有時候丸子跑過那個廟,會突然想起那個可口的梨子,再看石像像是突然活了,長須飄飄,還像那天一樣,對著天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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