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幸福嗎?
書最後說,我們應該想像他是快樂的。那麼快樂從何而來呢?只是因為有事可做么?
西西弗斯是荒誕的,因為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毫無意義的。
但是,沒有希望不代表絕望。西西弗斯勇敢的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他明明知道勞而無功,但是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將巨石推上了山頂。西西弗斯的這種選擇,實際上是對神的嘲笑,因為對於他來說,推動巨石已不再是一種懲罰了。若是他因為沒有希望感到絕望,那就是一種對於命運的屈服,一種尊嚴的喪失。
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因為他接受了人生的荒誕,依然享受著生活。
這是加繆的假設和想像。大致的意思如下:
首先,荒謬意識意味著自由的來臨。當荒謬人宣布世界與未來是無意義的時候,他就卸掉了過多的虛假意識(來自於道德的、宗教的、哲學的、意識形態的、政治的、習俗的)所強加於人的重負與羈絆,重新返回自由與真實的狀態。而當一個人體驗到了這種深刻的精神自由的時候,他不可能不是幸福的。
其次,荒謬意識意味著主動的擔當。人必須承受他自己的命運,而不應當將自己的命運託付給某些虛幻的東西,哪怕是上帝。命運是人自己的事情,應當由人自己應承和擔當。除此無他。當人把一切與自己有所關聯的事與物都看視為屬己的,看視為屬己的命運的不可剝離的一部分,那麼他有充分的理由蔑視外在的威權或偶像而自我滿足,自得其樂。對於無神論者加繆來說,上帝的存在是多餘的,人應當拒絕恩典,驅逐上帝。或者說,在上帝死了,上帝缺席的時代,人只要回歸其自身就可以了。也正是基於此,加繆得出結論說:西西弗無聲的全部快樂就在於此。
在地球的歷史中,人類存在的時間不值一提。對於浩瀚的宇宙而言,你奮鬥一生也比不上一塊石頭有存在感。但是一個人總會有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有自己在乎的事物,對整個世界而言自己毫無意義,難道就沒有快樂了嗎?你不是屎殼郎如何知道屎殼郎不快樂?
我們「畏」的源頭,如薩特所言,是我們渴望由我們所關愛的宇宙所賦予的意義,結果卻發現宇宙只是一個空洞的天空。人類的境遇陷入加繆所構造的神話中:諸神罰西西弗斯把巨石推上山頂,但是巨石又滾落下來,循環往複,永無休止。這是一種看似沒有希望的輪迴。
然而,加繆認為西西弗斯在山底重拾巨石時是幸福的,他超越了自己的命運,他優於自身沒有生命的巨石,因為他不是消極的放棄,而是謹慎的選擇。西西弗斯追尋有限的但可及的善,從一個微觀的視角來看,巨石的每一次微小移動,都凝聚了抗爭的力量與信念,就像在水下七萬英尋的深處筋疲力盡的同時仍要感到愉悅。接受生活本身不完善性並投入愛與執著,水滴從來不設想對石頭的勝利,但是堅持使命讓看似無法企及的目標得以實現。就像曼德拉、甘地或是司馬遷所達成的事業。
人的終點都是無法避免的死亡,必須從歷史的角度來理解生命,但是生命必須面向未來。如海德格爾所說:我們向死而生。認識和積極接受我們必死的時間性可以讓我們面對我們不再存在的這一可能性,從而使我們的有限具體化,使我們向存在的意義敞開。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承認並不存在最終的希望。永恆輪迴是展望性的,它涉及寫入生命之書的一切,而這生命之書的書頁尚待翻開。人不只是某種「理性的動物」或「被賦予了語言的動物」,而是能夠評估價值的動物,高尚與美的融合能夠把我們從我們自身解救出來,把我們從因為認識到宇宙並不關注我們而感到的絕望中解救出來。
如果意識到人們在任何時候都能夠解下圍裙,放棄被動接受,從而選擇承受因現實與未來差距而產生的畏懼,這就是一種生活的誠意。生活在他們狀況真相之中的人,就是薩特所說的「本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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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是沒有的,過程就是一切。所以,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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