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電影《推拿》?

今天恰好看了電影《推拿》的點映,不知道大家對這部婁燁導演的電影有何評價。

如何解讀「散客也要做」?

為何獲得台灣電影金馬獎眾多青睞?

這部電影有些暴力的鏡頭,中國的電影分級有可能推進嗎?


當一個人產生了情感上的煎熬和寂寞時,他會迷戀王家衛;但是當一個人接納了自己的煎熬與寂寞,並淡忘這種存在而去審視他人的煎熬與寂寞時,他開始懂婁燁。

《推拿》的劇情並不複雜,它講的是一個五臟俱全的小麻雀——沙宗琪推拿館裡盲人門的生活。一個喜歡女推拿師的負責人沙復明,一個急躁焦灼的年輕人小馬,一個為人靈活但是決不放棄尊嚴的王大夫,以及他們的女人,以及他們周圍的人。故事就是這樣從圓心發散開來。

影像表達

這是一個關於盲人的故事,盲人的世界是黑暗的。但是電影必須呈現給觀眾,所以攝影師必須想辦法去調和這個矛盾,轉化這種黑暗。

片中有一句台詞高度概括了攝影師曾劍做出的呈現:「眼睛是有分工的,一部分看得見光,一部分看得見黑」。

《推拿》中一共有三種影調:明亮的推拿室,昏暗的宿舍,紅色的髮廊。它蘊含著的是人心的三個層次:生活、私慾和「我」的釋放與復活。盲人與健全人的精神按理說並沒有多大區別,但是由於盲人看不見,他們在暗處,所以健全人之於盲人,就好像鬼神之於健全人。而盲人群體自身數量又小,相互的關係由於交流障礙也更難親密,所以事實上,盲人較之健全人是會更加壓抑和痛苦的。

因此,導演在處理影片的時候,花了非常大的篇幅來展現弱光環境下的「昏暗」。這既是一種盲人主觀視角上的觀看,也是人物在生長過程中的摸索。因此最終所有「盲視」的戲採用了一種特殊拍攝方法,即每場戲拍攝三次,第一遍在白天用正常的鏡頭拍攝,到晚上再用 Lensbaby和移軸拍兩遍,同時調整燈光,用 ND色紙將現場燈光調的更暗一些,僅保留原來空間的光線結構,接著輔助一個正面強烈補光,來表達主觀化世界。

這麼處理最終的畫面效果無疑是令人感動的——因為它摒棄了用後期製作的方法來呈現盲人視力上的模糊,而是非常樸素地模擬出了主人公們眼裡粗礪的、暗淡的世界。

婁燁偏愛的手持攝影在《推拿》中依然得到了很好的發揮。我在看《蘇州河》的時候就非常迷戀前面那三分半鐘,一種深深地磁力吸引著我,多次觀看心裡仍生出莫名的感動。我有時候想,為什麼婁燁這麼喜歡手持攝影、虛焦以及中近景這些比較叛逆的表達方式呢?

氣質。最終我只能這樣解釋給自己。他冷眼、隨性,尊重生活本身,讓事情自然而然地發生,從不伸手拯救或者幫扶。所以王大夫拿菜刀砍自己的胸膛,所以小馬用碎玻璃渣滓割自己的喉嚨,所以都紅的拇指生生地被門夾斷。我常不能自控地為他這種殘忍和裸露後背發涼,心生恐懼,每當這時,安慰我的永遠是秦昊的爆發。

秦昊在《推拿》中飾演沙復明,在《春風沉醉的晚上》中飾演江城,在《浮城謎事》中飾演喬永照,他的情緒收放非常到位,以至於觀眾有時候會認為這個人是沒有多少情緒的。然而我以及摸著了套路,默默期待著秦昊的釋放。他一哭,我就知道,婁燁最終還是一個小男孩,而不是鬼神。

慾望

我本不大喜歡別人單純地用「情慾」去講婁燁。因為這樣講,實在有些狹窄。慾望應是廣闊的而滲透著性格和情感的一種正常的需求,它可以展示,卻並不是挑逗。情慾雖有情字,反倒不見得有多少深。情慾好多時候求的,是刺激,是痛感,是非麻木的回饋。

然而沒轍,小馬追求的偏就是情慾。對小孔他把這種躁動投注於市井間常打趣的「嫂子」二字。聽過這樣的流氓話沒有: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小孔無意中成為了小馬的紅蘋果、小馬的性幻想。小馬為了自己的情慾幾欲癲狂,他身上散發出原始的動物性。然而極端的性格讓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你看他的手,可以用來持刀自戕,卻也一樣可以用來撫摸乳房——毀壞身體,卻又依戀身體。

這就是婁燁的悖論。這種悖論本身是掙扎著的,是左右互搏。

不成想,小馬任性,受難的卻是都紅。她是懂愛情的。她說:

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你撞上去了,那是愛情

對面走過來一輛車,你撞上去了,那是車禍。

但是呢,車和車總是撞,人和人總是讓。

寥寥數語,萬般無奈。命運捉弄了她一番,奪走她珍貴的——象徵著愛情的小馬和象徵著完整的身體(手指)。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都紅的離開意味著沙復明的希望破碎。沙復明一口鮮血吐在洗手間。但是他哪看得見——他哪看得見自己的「紅」就這樣從自己的體內一去不返呢。他是瞎的,看不見紅,紅的血。

《推拿》里關於慾望的描繪還體現在兩個女人身上。小孔和小蠻。小孔愛老王,她極度渴望他的愛與理解,她背井離鄉跟老王私奔,跟老王在簡陋的宿舍里纏綿,她儘管那麼渴望愛,卻還是拒絕小馬。因為——盲人也有尊嚴。不同於婁燁國王的電影里那些混亂的身體關係,《推拿》里的身體關係簡明得多。也許是因為盲人因為「盲」已經被世俗綁架得夠多了,他也不忍再添加什麼。就讓小孔們一生都擁抱著一個老王吧,即使是被世俗道德觀念所綁架又何妨,只要她能稍微得到滿足。

至於妓女小蠻。她不是盲人,卻由於職業和小馬們一樣不得不潛藏在黑暗裡,見不得光。但她作為一個健全人,最後成功地把愛人小馬帶入了光明。她的職業是髮廊女,但使命是光明與愛。所以在影片最後,導演除去一如既往地詩化主題,還把片子的基調上升至一種在寬恕和赦免中衍生的感化人心的宗教情懷,也因此使影片中令人窒息的壓抑得到了與以往不同的舒緩和凈化。這不同於婁燁以往的關燈式處理,也許人到中年多了豁達,也許殘體人給了他新天地。

但你看,慾望有那麼多種,婁燁始終是偏愛性慾。因為性慾即使有著廣泛的含義,但歸根結底它是人們追求的徹底的快樂和自由的慾望。

盲目

一般來說,我們習慣性的把「看不見」稱之為「盲」。

那麼如何來定義「看見」呢。同樣一個圓形,有人看到的是窟窿,有人看到的是餡餅,有人看到的是太陽。其他的人,大多視而不見。

因為太熟悉了。生活里隨處有圓形。何況生活的腳步這麼匆忙,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刻意去看這些破玩意兒不是嗎。

這其實也是「盲」。是自己主動戳瞎了自己。除了去習慣這樣的放棄,婁燁除了注視,幾乎什麼也做不了多的了。他的悲傷被稀釋了,稀釋成嘔吐出來的苦水。

慶幸的是攝影師曾劍的鏡頭裡,我們既看到悲情,依然還看得到浪漫。他絕不放棄自己。

「小馬推拿,前進五十米。」「小馬推拿,裡面請。」殘敗的木板在風中搖擺,當關注審視這幾個飄搖的漢字時,我似乎聞到了一陣幽香,裡頭透著被注視的感激勁兒。但隨後觀眾的眼光隨攝影機離開,包圍著這小木板的依然只剩凌冽的寒氣。再沒什麼人去看過這些靜物了。沒人看,慢慢也就枯萎了。

啰嗦

有時候我躺在床上睡不著會想一想,婁燁他拍這些不賺錢的電影究竟在為了什麼呢?難道是為了特么的藝術??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第二天媽媽叫醒我,給我準備好早點,我幾乎忘掉了昨日睡前的思索。我咕嚕咕嚕把溫牛奶灌進腸胃裡,牛奶滋溜滋溜就進到了我的胃裡。就在那幾十秒里,我感到自己可能懂了。

我的胃傳遞著媽媽對我的愛。電影,則傳遞著婁燁對這個世界的愛。

他是在努力活著,清醒著,他關心著人類,拒絕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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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里拍攝的都是盲人,傳說中心靈之窗在他們那裡都關閉了起來。然而在觀影過程中,我想起自己也拍過的一組照片,貼到後面與大家分享。

這組照片的名字叫:給世界使眼色

不知道你讀沒讀過話似乎阿斯的《瑪格麗特的悲苦》。

最後兩句講:

「if any chance to heave a sigh,they pity me,and not my grief.」

如果有人為我嘆息,他是悲憫我,而不是我的悲苦。

送給你們。

:)


柏林電影節特約影評人Patrick Wellinski對《推拿》的印象是:開幕以來頭一個確有競爭力的競熊者。拿他的話講,婁燁此片既沒有對中國社會的廉價影射,也並不簡單地把盲人闡釋為被壓抑的個體,他的智慧遠遠超越了這些解讀。他用其獨特的、極具通感的電影語言向我們表達了一個恆久的真理:無論看見還是看不見,愛情本身都不會被錯認

有些導演一生會拍很多種電影,有些導演一生只拍一部電影。後者有王家衛,還有個婁燁。

電影是風格的,電影也是有氣質的。

婁燁的電影都帶著獨有的烙印,一種邊緣化的狀態和張揚下的藝術追求。在《推拿》這部電影里,延續著以往電影系列的拍攝技巧,有暴力,有血腥,有情慾。

而當這些當被放在盲人這樣一個群體中,刻意淡化了時代的脈搏,而直接架構了和普通人一樣卻又區別於普通人的這樣一個邊緣群體。(不同於賈樟柯《天註定》里因時代而改變個人際遇的形象。)

」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

失明的是盲人,只能暴露在世界之中,但他們也有自己要尋找與守護的東西。

1.愛情的滋味像紅燒肉

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你撞上去了,那是愛情;對面開過來一輛車,你撞上去了,是車禍。但是呢,車和車總是撞,人和人總是讓。

(我是因為偶然看到這句話才想到去看的推拿。好台詞確實有這樣的功效來吸引我這種「吊呆逼」。)

都紅是懂愛情的,因為她先是人,再是個女人。沒有哪個女人是看不到愛情的,眼瞎的女人尤其看得到。之所以我先寫都紅的感情線,是因為真的很喜歡。雖然她對愛的理解就是感覺,虛無縹緲,但卻倍顯真實。美對她來說沒有意義,她要的是crush。

人和人撞上了,就發生了愛情。

而都紅愛情的理念和沙復明確是不同的。沙復明是一個富有文藝氣息的瞎子。他學盲文,讀詩歌,熱愛三毛,愛海子,對美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美到底是什麼?得了癔症了?天天想,夜夜想,沒日沒夜的想。」海子的一句: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沙老闆跳的是舞,但追求的卻是美。可是都紅卻說了一句:你以為你是愛情,其實就是你的虛榮心迷戀上一個概念,僅此而已。 對。愛上的是美,或者是別人眼中的美,因為自己看不到美,這是不是成了交易?

美是災難,長相也是愛情。這是沙復明對愛情的看法。

王大夫和小孔不是兩個人,他們是一個人。 確實,他們真的是一個人。他們不僅僅是理解的層面,他們不需要訴說就能明白。真的,要是一般尿性的電影,小馬的出現足夠讓他們分道揚鑣。他們的床戲也是自然又和諧的,在看不見的世界中,也許會更能感受到來自身體原始的觸碰。

而橫在兩人之間的小馬對嫂子更多的是因為荷爾蒙的衝動,描述的他感覺通身都充斥著一種氣味,就像要爆炸的氣息比喻的非常貼切。當嫂子以出浴後的體香和柔軟的身體吸引著年紀輕輕的小馬所產生的化學反應是最本質的原因。當小馬哭著對嫂子說對不起的時候,對不起的是自己在找到愛後對過去荷爾蒙的自己的脫離。而對髮廊小蠻的愛:也許故事都是假的,假的有趣,假的好玩,無論小蠻是假戲真做,真戲假作,假戲假做,小馬都喜歡。

喜歡就足夠了。

愛情像紅燒肉,很好吃,有些人喜歡肥肉,有些人喜歡瘦肉,有些人只需要聞到味道就知道是這種感覺。

2.獨立與尊嚴

每個人的眼淚不一樣,但想哭的念頭是一樣的

無論有沒有眼睛,都是存在這個世界的個體,都有屬於自己對生命的態度,對生活的追求。

王大夫在弟弟債主的面前劃破自己的胸膛,是守護。是知道小孔父母不同意兩人之間的婚事,他需要用錢來獲得僅有的可能。弟弟做錯了事,他擔當起了責任,這是個體的身份與尊嚴。就像他說的:你見過在大街上討飯的瞎子嗎?討飯,我也會,但我不能,我們也有一張臉,我們得拿自己當人。盲人也是人,雖然你們這群健康人是鬼神。當然,在這裡,王大夫雖盲,卻自食其力,弟弟四肢健全,卻渾渾度日。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更有勇氣面對黑暗,他們的日心也有著一團火的指引。

而另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場景是王大夫在打車時的不自在表現了盲人和健全人還是隔了一層,因為有眼睛的地方才是主流社會。「你給我下來!」是壓制在心中的怒吼。

小馬知道自己無法復明後拿刀割自己的頸動脈,是一種抗爭,雖然這種抗爭在大多數眼中顯得懦弱,因為大部分健全人會告訴他們:你一定要樂觀健全的生活下去。但是總有個掙扎的過程。生活就像是發動機老壞的起床,你再怎麼罵娘,推推還是能走(這裡推薦《萬箭穿心》)

小馬是倔強的,當他衝進小蠻的房間和那個男人大打出手,身為盲人之前,他也是擁有愛情的年輕人。一個推拿,一個按摩,在愛面前,一旦遇到,比大多數人更能把握,畢竟他們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守護的不僅僅是愛,更是自己作為個體對愛與慾望的追求。他們要抓住這僅有的機會,為自己爭取一份愛情。

因為看得見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看不見的東西才是存在。愛情就是這麼個東西。

我覺得,對我來說最迫切的問題,是迄今為止我沒能真正地愛上誰,有生以來,我從沒有無條件地愛過一個人,從沒有產生過為了誰可以拋棄一切的心情,連一次都沒有。——《1Q84》村上春樹

因為看不見,被光明所拋棄,反而更能拋棄一切追尋內心的愛。而這裡的愛是他們與正常人一樣,這又是他們的獨立與尊嚴。

就像沙復明愛都紅,都紅愛小馬,小馬愛小蠻。盲人在愛面前,也沒有分別。假設沙復明作為盲人愛的是美的概念,那麼正常人在金錢面前愛的是錢還是有錢後所表現出來的特徵還是提供的安全感?

每個人的眼淚不一樣,但想哭的念頭是一樣的。

我漸漸覺得,世間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一份獨立的真情。

3.光明與黑暗

眼睛是有分工的,一部分眼鏡看得見光明,另一部分看得見黑暗。

光明與黑暗又是命運的使者,正如旁白:命運實在是一件難以捉摸的事,在命運面前,其實盲人和健全人都是迷信的,盲人甚至比健全人更相信命運,因為命運是看不見的。

都紅因為命運的坎坷,在失明後又手部受了傷,但在受傷後沒有接受幫助,是因為她更能感受到沙宗琪里的善良,但她不想成為負擔,她也要,也有權和正常人一樣追求自己的生活,盲人在失去光明後格外珍惜這一點,所謂的自由意志。

所以全篇我最喜歡的一幕,沙老闆和都紅在舞場跳舞。他們跳啊跳,撞啊撞,以為會撞出愛情,但就像偶然的轉身,就消失於人海。

都紅留下紙條的紙條被大家傳閱,沒有讀出來,只是用身體感受。而藏在沙老闆體內的"紅"也在飯店的廁所里被吐出體外,真疼。

「如果有來生,

我願做一棵樹。

站成永恆,

沒有悲歡的姿勢。

一半在塵土裡安詳,

一半在風裡飛揚;

一半灑落陰影,

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

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

從不尋找。」

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沒有南京,沒有沙宗琪,沒有小馬。


第二遍推拿,回不過神來,沒有看明白想通透。

「豐收之後荒涼的大地

人們取走了一年的收成

取走了糧食騎走了馬

留在地里的人, 埋的很深 」

片中沙復明念的是

海子《黑夜的獻詩》

詩里的另外一句是

「黑夜從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豐收後荒涼的大地

黑夜從你內部升起 」

包容一切的大地也曾春暖花開,在被人取走糧食之後空無一物。大地有獨立完整的自我嗎?我無法想像自己如果失去了現在擁有的部分後,會是什麼樣,我是否還能接納自己,我的靈魂會選擇搏鬥還是被荒置?或許你能勇敢地想像自己怎樣意外死亡,但你能想像你會怎樣面對殘疾嗎?

沙復明沒有復明,小馬卻能看見了。

「命運實在是一件不可琢磨的事,這對盲人和健全人都一樣。」

婁燁和海子一樣的天性里的悲憫,不是對別人的,是對命運本身的。他能平實地講故事,沒有渲染盲人生活的壓抑和悲戚。這是對電影的尊重對真實生活的尊重。

討厭情感過度的表達,也討厭對電影過度解讀,如果有一天有人讓我用弗洛伊德解釋推拿中的性壓抑,我想我也做不到。

走出影院,我最強烈的感受是婁燁也失明過復明過,凌越於猝不及防的災難之上又身處於混亂生活之中。

我想了想,看不明白的或許不是電影,看不明白的是自己。因為沒有經歷所以無法設身處地。

最後,附一句我最喜歡的台詞:

你這個屌人真是煩死了!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即是安全的交際方式,也是自我麻痹的坦途。

《推拿》講述的是一群盲人的故事,實際上也是每個被邊緣化過的人的故事。每個人都有一片畫地為牢的方寸之地,當我們都無法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又無法擺脫自身的缺憾。在這樣窘境之下,我們渴望的外界的理解並不存在,內在的壓力也並無減少,一切的建議都變成了狗屁,人就像一個不斷腫大的氣球,總是需要一種宣洩的出口或者一觸就爆的理由。當不可避免的衝突被推向高潮泄氣之後,人們回到內外壓強的平衡,才會開始不再期待那份聚集的安全感。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叫小馬的年輕男子,他失明後鬱鬱寡歡,曾一度輕生。後來他放棄了治療眼疾的希望,去了盲校,在盲校學習了推拿之後,去了

「沙宗琪」推拿中心。開始接受自己難以改變的處境。盲或許是一種象徵意義。無論說是肢體上的殘缺,還是精神上的打擊、生活上的變化,往往當事人都面臨著一個被邊緣化的壓力。

他需要一個從被擊垮到重新接受現實的過程。在接受現實的過程中,那些不斷冒出的星星點點的奢望,總是讓人不斷地犯險,又更加的絕望。

「沙宗琪推拿中心」 沙老闆的朋友——同樣是盲人的王大夫帶著盲人女友小孔從深圳回到南京,被沙老闆收留。長相難看、性格活潑的小孔充滿女人魅力的聲音和無所禁忌的舉止,勾起了小馬內心的悸動。情緒總是需要出口,小馬一直以來對自己變盲的耿耿於懷、那份不理智的衝動,在小孔有意無意的挑逗中漸漸浮出了水面。工作養活了王大夫和小孔,但是群體生活也壓抑了兩人的私生活,而王大夫生理上的緊張更是使得小孔內外失衡,她和小馬之間似有似無的曖昧讓兩個身體焦躁不安。

看穿了這一切的另一個按摩大夫,拖拽著無法宣洩的小馬去了「按摩」中心。在那裡他終於忘記了「嫂子」小孔,卻愛上了按摩女小蠻。小蠻總是平靜無言的對待著他的往複光顧,讓他在和她的親密中真正找到了些許平靜。同樣是被邊緣化的兩人在親密中找到了相互依賴的理由。

生活對於盲人來說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他們看不見,所以也無法感受到完整的世界,他們被邊緣,他們抱團生活,他們的情緒被壓抑在一片漆黑之中,生活的遭遇不是被他們假裝看不見,就是轉換為另一種宣洩的方式。

其實每個人都會經歷這樣一段時光,無論覺得自己較之身邊的人不夠優秀,還是覺得自己更加出眾。這樣心態都體現出了源自缺陷的強烈壓抑感。

然而在那種環境之下,人們做出了難以啟齒的忍受行為和不敢示人的勾當。「正常人」是無法理解的,他們以為生活中「骯髒部分」來自邊緣人,因此排斥他們,誰又知道恰恰是邊緣人被排斥才變得「骯髒」呢?

除去像小馬那樣尋找出口,邊緣人的另一種調節方式往往在於趨附。

推拿中心的沙老闆一直喜歡長相漂亮的盲人按摩師都紅,這種喜歡更像是一種接近正常人世界的儀式。

因為漂亮對於一個盲人來說有意義嗎?在盲人的眼中長相俊美的都紅和長相磕磣的小孔真的有區別嗎?

都紅也顯然知道這個原因,才覺得沙老闆不會是自己的歸屬。

有時候別人身上的閃光點往往能夠成為我們接近他的理由,卻也是我們為自己慾望所找的借口,這樣的「愛情」與其說是出於欣賞,不如說是出於一種得不到的騷動。

當王大夫的弟弟欠高利貸被鎖在家裡的時候,他本來已經帶著私房錢回家解救弟弟。當他用計策逼迫追債者將弟弟被放出家門後,他卻反悔沒有交出錢,而是把錢藏進了冰箱。他拿起菜刀在自己身上劃弄出一道道口子,鮮血濺了一地,用命來逼迫追債的人離開。

他那句:「你知道錢對於一個瞎子來說有多重要嗎?」讓我有點懂了他。

年紀更長的他顯然是能夠理解小孔偷吃的行為,那是一種宣洩,他無法滿足的宣洩。他是個放下虛無希望的中年人,只求有一份長久的陪伴,小孔和家人都是他安全感的一種投射,他已經放棄像小馬那樣尋找希望了,所以當生活中的大多數苟且都能夠忍受的時候,只有錢,這個代表著規避風險的儲蓄,是不能夠失去了。生活的苟且逼著人們去認命,卻無法逼著人讓自己面對挑戰更糟糕的現實。

故事的尾聲,沙老闆莫名在廁所中嘔吐,若不是旁人發覺是血,他還以為自己不勝酒力嘔吐了。一眾盲人長久的站在路邊攔車,卻沒有回應時,這個鏡頭持續了很久。這才是生活的無奈,想要車來的時候,它就是不來,而且你都「看不見」希望是否在靠近。想要幫助的時候,直到絕望也未必會出現。

故事的最終,大家各奔東西,「沙宗琪推拿中心」解散。復明的小馬和小蠻一起私奔了,在破舊的樓房中,開了一家小馬推拿。王大夫和小孔一起回了深圳,沙老闆依舊徜徉在舞池之中,尋找著和正常世界的連接。

《推拿》是個很有深度的故事,它用一群缺陷者組成的小群落作為現代社會中邊緣人的投影。展示出這個社會中讓人漠不關心的陰暗面。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對著自己的缺陷耿耿於懷,或者在壓抑中去試圖觸犯禁忌而獲得釋放;或者在趨附中希望獲得主流社會的些許認同;要不就是在苟且中不斷壓低自己的底線,求得生活上的平靜。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會是我們個人暫時的選擇,我們無法將自己的情緒釋放在一個群體中,以尋求大面積的諒解,別人的「是非觀」總會讓我們無法面對「卑賤骯髒」的自己。向心內看,我們每個人都要離群索居,學會接受內心的孤獨。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缺陷,做出最合適自己的選擇。

朋友,你對自己認可的重要性,遠勝過所有人對你的認可。你在意自己的缺陷,卻忘記了每個人都有。大家都是一樣的步履蹣跚、一樣的滿身傷痕。

痛苦往往是生活的一部分,它是否是暫時的,取決於你何時接受自己。


情慾男女——《推拿》

如果說把《推拿》這部作品比作是一個人的話,那他就是一個正值壯年、充滿荷爾蒙的青年男女,無處安身,在混沌中尋找如何安放自己情慾的角落,《推拿》真的在以一組群像的形式在訴說盲人在主流生活的處境嘛?我個人反倒是認為,推拿真正所表達的是在人類整體的概念中,情慾是如何滋長的,如何釋放的,以及我們作為人,如何去面對自己的慾望。盲人這一被健全人構成的主流社會所邊緣化的群體僅僅是一個載體,從人類學的角度講,同樣是面對自己內心的慾望,作為特殊案例的盲人在生活中的行為其實更具說明性、典型性,也許可窺探到健全人群中所無法察覺的領域。初看《推拿》的感覺是一場平鋪直敘的悲劇,再看《推拿》的感受是一場帶有驚悚味道的現實寫照,倘若反覆的觀看,其實《推拿》是婁燁親自為觀眾配置的濃烈春藥,可以勾起你內心直面慾望時的所做與所想,這裡所指的慾望更多的不是物慾而是情慾,其實情慾是物慾的導火線,影片老王因黑社會要債而選擇自殘時所說的話從側面也證明了這一點,「你知道嘛,瞎子最喜歡什麼嘛?就是錢!這錢我不還了,我只有血,這血給你們!」老王並非愛財,而是想用些物質上的錢財換回一個他深愛的女人,他想要一個黑咕隆咚的本分日子。人是有物質上的貪慾的,為了所求更好的生活,追求物質上的享樂,這個世上到處遊走著無數物慾橫流的人群,但是往往我們忽略了物慾因何而起的源頭,物慾的產生源於內心情感的悸動,在情慾面前物慾是卑微的,是衍生的。所有永無止境的追求與不滿都源於人內在的情慾,他想要佔有,想要美,想要得到的其實是人與人之間所聯動產生的「情與愛」。而推拿則是以盲人的視角,去描繪了一組在情慾下不斷尋找、掙扎的群像寫照。

1. 理性《推拿》

婁燁之所以選擇的是一組群像的描繪,而不是單人的特寫,目的在於用更廣泛的視角探索更具普遍價值的內容,從而避免單獨特例情況下所闡述內容的特殊性和片面性,以群像為起點就意味這整部作品的複雜性,所以我將片中所出現的群體進行分類,以成組的形式分別訴說他們行為背後那個巨大的黑洞。

群像一:小馬和小蠻。小馬,一個後天失盲的青年,幼時因一場車禍失去了視力和母親,命運對他是不公的,從此產生了無法抹滅的傷痛,從影片中演員情感表達的極端和表情傳達的木訥可以推測出小馬的內心是有怨恨和對恐懼的難以逾越的障礙,這一點從影片大篇幅中很少見到小馬的微笑和他自始至終都隨身攜帶的那個已經壞掉的玩具可以窺見,父親從小帶著小馬治病終而無效,因小馬父親對殘障人士認知的偏見和膚淺使小馬在怨恨中產生了巨大的自卑、甚至發展到自殘傾向的行為,這種自卑在最後治療無功後父親粗糙的語言刺激下突然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一內容被婁燁刻意的放置在影片開場,在稍緩的敘事中第一處非常濃烈的筆觸,刺眼的血色夾雜這帶有驚悚味道的配樂,殘忍的畫面一下把受眾從平緩拽入急促的節奏中,用這瞬間的聚變勾畫了整部作品的基調——灰色的、模糊不定的畫面感。

從小馬父親與大夫的對話中可以察覺到導演想表達的細節,那就是健全人是如何看待殘疾人的?小馬父親道出了主流社會對殘疾人的偏見性看法——「他這一生就完了」。全篇有六處健全人看待盲人視角的描繪,第一處就是小馬父親對兒子的絕望,第二處是沙復明相親時女方家長對殘疾人的歧視,第三處是在沙宗琪推拿中心中,客人對盲人都紅殘疾的惋惜,第四處是妓女小蠻對小馬的愛護,第五處是黑社會打手對盲人老王的畏懼,第六處是推拿中心食堂大媽對某個盲人員工的憐憫。這六處不同的認知基本上構成了健全人對殘疾人的普遍看法,如果不去追究每一種認知形成的原因,而從認知本身出發,健全人的意識中潛移默化的將殘疾人與他們劃分開了一條界限,反之殘疾人在內心深處也亦如此,而且這條界限是一層巨大的隔閡,正像影片畫外音所表述的殘疾人如何看待健全人那樣,「盲人和健全人終究還是隔了一層,道理很簡單,盲人在明處,健全人卻藏在暗處,這就是為什麼盲人一般不和健全人打交道的根本原因,在盲人的心目中,健全人是另外一種動物,是更高一級的動物,是有眼睛的動物,是無所不知的動物,具有神靈的意味,他們對待健全人的態度,完全等同健全人對待鬼神的態度,敬鬼神而遠之。」在人所組成的社會裡,人與人的接觸、交往、相愛依靠的是視覺的觀察、嗅覺的猜測、觸覺的感知、味覺的想像、聽覺的判斷,即便所有的五感融為一體去嘗試努力了解一個人,我們所認知的對方也僅僅是我們眼中那個人,與真實的他相差甚遠,而喪失視覺的盲人去了解一個健全人的條件更為苛刻,這種苛刻使他們無法產生心理上的安全感,會讓他們退縮,順而產生畏懼,對未知的恐慌,因為人的天性就是對未知事物有著好奇感的同時存在著巨大的畏懼。我個人認為,如果說殘疾人因為自身的殘缺而恐懼無法認知健全人所以才構建自保溝渠,那健全人是因為這樣一層溝渠無法對殘疾人真正的了解才產生具有偏見的認識,我個人認為這種隔閡是很難打破的壁壘。當然以上的觀點畢竟有我作為一個健全人的角度出發的局限性。而健全人與盲人互相之間的隔閡的探討並非婁燁導演在《推拿》中的重點,僅僅是一個節外生枝的部分。

隨著小馬學會生存技能推拿進入沙宗琪推拿中心起,情慾的主題開始浮出水面,三個與小馬糾纏在一起的女性出現了,小孔,激發小馬情慾的有夫之婦;小蠻,解決小馬生理需求和給予小馬愛欲的妓女;都紅,對小馬有愛意的盲人推拿師。這三個女性使小馬最終走向了一個在盲人群體中的革命者的身份。我為什麼稱最後的小馬是一名革命者吶,原因在於小馬是最真誠的面對自己慾望的人,並用行動去尋找愛欲帶給他困擾的答案,片中小馬明知道小孔是老王的未婚妻但還是窮追不捨,對身為妓女職業的小蠻的執著,即便嫖娼被抓他也依舊去尋找小蠻和對他抱有好感的都紅自始至終的冷漠形成強烈的反差,也許他未必比都紅明白什麼是愛情,但是他知道必須追隨自己內心慾望的驅使,他捨棄了倫理道德和社會規則給他的束縛。片中幾個細節最值得讓人注意,小馬第一次產生愛欲是因為感知到小孔的存在,這個突如起來的到來與其說是感知到,不如說是聞到了小孔的味道,人們常說愛情是可以聞到的,可能聞到真的不一定是愛情,但絕對是荷爾蒙的味道,一種吸引小馬的女性荷爾蒙的味道,在片中小馬都是靠嗅覺在推拿中心尋找小孔,靠嗅覺在深夜依靠小孔留下的毛巾在想像中手淫。從某種角度來說,小孔成為了這個青年男性世界中最初的性啟蒙對象,開啟小馬心中巨大情慾的鑰匙,也是全篇巨大轉折點的起始。引出了婁燁真正想訴說的主題,在平凡的生活中,人應該如何面對自己內心的情慾?又如何去解決和控制這日益滋長的巨大力量?在沒有遭遇小蠻時的小馬是被情慾撕碎的怪獸,這個作為盲人的青年無法像正常青年男性依靠視覺上的意淫解決生理需求,他唯一的出路只能尋找小孔身上荷爾蒙的味道,無視老王的存在,糾纏著小孔,然而他不得不面對人心的現實,畢竟小孔的內心是歸屬老王的,這種求而不得的折磨讓小馬產生了「爆炸前的味道」。有趣的是,婁燁在表達小馬對追求小孔的過程中,始終沒有讓小馬以愛情的名義去尋得異性,但當把同樣的情境放置健全人的環境中時,我相信,很多男性會以愛情的表面概念去追求異性,所以,其實在我們健全人的世界中,因為視覺的吸引而包裝的性感外形,使得又有多少男女是以愛情的名義去佔有對方的身體吶?又有多少健全人混淆性愛與愛情兩者之間的界限?貌似婁燁給我們這樣一個答案,盲人反而更清晰的明白生理上的性慾需求與精神上的愛情是有明顯區分的,就像影片中都紅對沙復明所說的「沒有哪個女人看不見愛情,盲人更是。」所以,七情六慾所流入的地方是眼睛,對於尋找愛情的健全人來說,視覺反而變化成了干擾性的阻礙。

小蠻的初次出現是解決了小馬身體上的性需求,隨後在長久的身體接觸後轉化成了兩者彼此憐惜的愛情。片中這種轉變表達的很模糊,只是用一組畫面和畫外音完成了小蠻與小馬關係的轉變,小馬多次的光顧小蠻、兩人高潮過後肉體的相互依偎、雨天駐留洗頭房的閑聊以及兩人在街頭的閑逛,最後用一組畫外音完成從性愛到愛情的轉變,「小蠻和小馬一樣都喜歡故事,無論真的還是假的、看得見的還是看不見的,小蠻都喜歡,反正故事都是假的,假的有趣,假的好玩,像過家家一樣,無論小蠻是真戲假作、假戲真做、假戲假作,小馬也都喜歡,反正小馬也看不見。」其實在這段獨白中,我們可以清晰明了兩人之間感情變化,首先,無論是小馬還是小蠻內心深處都有一種強烈的自卑和自憐,對自身在現實生活中的現狀都無力掙扎、只能在無奈中安於彼此在社會中的角色,這是一種無奈的心理狀態使得兩人都喜歡「故事」,為什麼獨白中反覆出現「假」這個字,因為在他們心中假的才是美好的,故事是假的,是虛構的,真的東西才是殘忍的,真的故事是小蠻是從事出賣身體的妓女,小馬是永遠都看不見的盲人,所以彼此同情、彼此可憐對方這是兩者情感基礎的共通點。兩人對彼此之間感情的不同在於,小蠻是不太相信有人會真心愛她的,因為她的職業,但這裡其實牽著了另外一個細節,就是從事出賣自己青春肉體的女性是否能得到愛情,可能會,但在以男性為主導的主流社會中所獲得的這份愛情須有是有刻薄條件的。小蠻很清楚這樣的事實,所以小蠻對小馬的感情中更多夾渣著同情、愛憐,但小馬後來因老王的事故沒來找小蠻時,使小蠻對小馬的愛意變得濃烈,實際上,小馬其實是小蠻卑微生活中最重要的情感調和劑。而小馬對小蠻的感情更多的是他內心強烈自卑的作祟和生理情慾的干擾,獨白中小蠻無論真假喜歡小馬,小馬都喜歡對方,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看不見喜歡這種狀態,只能靠身體依偎的觸覺和通過彼此聊天的聽覺甚至是小蠻身上氣味的嗅覺,小蠻的工作性質安撫了小馬無處釋放、日益失控的情慾,是小馬離開性啟蒙對象小孔、開始真正了解自己內心情慾需求的轉折點,我從個人的角度出發,對於處於青年階段的男性來說,內心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愛欲所引發的生理上的需要。我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是不是證明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但是作為人,我們必須面對荷爾蒙影響下的生理需求這一事實。而較為年輕、沒有情感經驗的男性往往會因為對方給予生理需求的滿足模糊的理解為自己真正愛上了對方,最後發現彼此在精神層面的隔閡造成情感上的傷痛。回到小馬本身,在自卑和彼此同情的基礎上,生理上的滿足和精神上的相同,使得小馬產生了對小蠻愛情上的佔有慾,所以才出現按摩室打架的場景,隨後因禍得福使小馬重新看見了這個世界。

都紅在小馬情感戲中的介入更多的是從理想主義的女性視角審視情慾,我在群像二中再具體訴說,對於小馬來說,影片中小馬是否感受到都紅的愛意是模糊不清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小馬的內心世界是沒有都紅的,都紅對小馬同於小馬對小孔,是一次求而不得的折磨,然而小馬作為男性可以通過生理上的釋放解決這種折磨帶來的負面影響,但是都紅的結局是婁燁想表達的另一個主題,在男性操控的主流社會中女人是如何在道德倫理、社會規則的束縛下面對情慾的?這一主題在以都紅為載體的群像二中仔細訴說,都紅的出現僅僅突出了小馬在情慾無處安放下的迷茫與凌亂,倘若小馬真的可以像超人哲學裡所提及的用絕對理性控制情慾的話,與都紅未嘗不是一段佳話,但這畢竟是一段有著悲劇色彩濃重的故事。

群像二:都紅與沙復明,首先說為什麼將都紅與沙復明一起講,除去在劇情的層面上沙老闆與都紅互相滲入的影響之多,我個人認為更重要的層面是都紅和沙復明都是情慾影響下的殉道者,他們都以理想性的心態去追求自己可能永遠都得不到的情感依託,這種渴望使沙復明得到的是毀掉的身體,使都紅得到的是打不通的電話和一去不返的離別。所以至此,我們似乎可以明白一個道理,小馬與都紅、沙復明都是勇敢的追求者,但小馬最後擁有了愛情,都紅和沙復明卻是永遠的哀傷,我們可以把這一切稱為命運嘛,就像片中話音外提及的,「每一個人或許都信命,但盲人更信,他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雖然故事是虛構的,但是在現實生活中的你一定會看到身邊多少會有經歷這樣境遇的人,無論是悲劇還是喜劇,命運都是你我所無法撼動的,有人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倘若意外的事故奪去了你的生命,你還認為命運在你手裡嘛?對於這樣的話題我是不愛作深的探究的。

說回《推拿》,片中的都紅,先天性盲人,剛進入沙宗琪的年輕推拿師,漂亮的外表對她而言是無足輕重的額外屬性,但正是她身上的美開啟了她命運的戲劇性轉變。婁燁描繪都紅的筆觸並不多,但且精緻,都紅的語言是群像中最有個性和哲學味道的,雖簡短,但都為婁燁所表達的重點,關於美,關於殘缺,關於女性的情慾,關於女性理想主義的探討。影片都紅共有三組很有內在含義的話語,第一,推拿客人發現都紅張相很美、唯一的遺憾是她是盲人,於是很惋惜的說「怎麼會這樣?」但是都紅回復的是「為什麼不能是這樣?」第二,沙復明問都紅對自己是否有愛意,都紅的回答是「美對我來說就是個笑話,你以為你是愛我,其實就是你的虛榮心迷戀上一個概念,那不叫愛情,沒有哪個女人是看不到愛情的,眼瞎的女人尤其看的到。」第三,小馬在休息室因為壓抑和委屈而哭泣,都紅說「其實我也想哭,每個人的眼淚里不一樣,可是想哭的念頭是一樣的,所以我不哭,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你撞上去是愛情,對面一輛車你撞上去那是車禍,可是車和車總是撞,人和人總是讓。」三組對話完美的流露出都紅的個性,倔強、果斷、堅強、勇敢、好奇心重但是細膩,擁有較聰慧的頭腦,是一個在日常生活中依靠理性做事的人,可依靠理性將自己的情慾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並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現代女性的代表。她與沙宗琪推拿中心其他男性與女性最大的不同在於她內心的自卑感非常弱,她可以勇敢的接受自己是盲人的事實並且認可這樣的事實。都紅本身可以非常客觀的理解自己外貌的美在男性的意識中是什麼,片中所說的迷戀上一個「概念」不如說是迷戀上更為強烈的性吸引,關於美貌這樣的標籤對於盲人都紅來說反而沒有像健全女性那樣因此讓自己迷失或者產生生理上的優越感,都紅更明了男性話語里對她外貌的誇讚更多的是處於生理情慾上的衝動,即便是客觀事實也是男性用於追求女性的手段,是男性佔有美麗女性虛榮心作怪的結果,但是這一點作為男性的沙復明並非真的更了解自己,在這裡插一個有趣的觀點,自從美容行業存在以來,大部分要求美容或整容的人是女性,整容最多的部位是臉部,而並非胸部或者腿部。這樣的事實其實從人類學上講是非常有趣的,因為最初醫學定義中吸引異性雙方的大多為性器官,例如男女生殖器、胸部等,在道德約束和文明社會的規則下,我們要遮擋這些器官來避免這樣的吸引造成秩序上的混亂。從沒有將臉部列入其內,但整容這樣的事實說明,在人的潛意識中臉部也是吸引對方的性器官,其實在我們人類的日常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是裸露臉部這樣的性器官去吸引對方的,從這樣一點來看,我們真的進入文明社會的程度嘛?是不是說,遙遠的阿拉伯文化意識下所謂的「封建」社會其實並非保守而是更文明、更開放的吶?回到都紅本身,她非常清楚沙復明對她的愛實際上是更多的成分是因她「美」的外貌,這份情感中更多摻雜的是生理情慾下的衝動,而並非精神層面上的愛慕和了解,但是都紅卻忽略了她本人對小馬的愛其實與沙老闆對她的愛如出一轍,小馬、都紅、沙復明這三者形成來了沒有答案的無限循環。

首先提一個問題,都紅為什麼對小馬有愛意?影片中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片中小馬與都紅的對話甚少,肢體之間的接觸有過一次身體的相撞、拉著的手,我個人認為可能是片中的一處不足,但通過側面來理解,根據都紅的個性,都紅幾次主動與小馬溝通,對方都沒有給予回復,對於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反而激起了強烈的情感,同時沙復明對都紅的示好反而像催化劑一樣,加劇了她本身倔強、果斷的個性美化對小馬的慾望,甚至到她得知小馬因嫖娼被抓後回到休息室發泄時主動給予安慰,安慰的話語中婉轉的體會出她本人因愛小馬卻不可得的委屈和更加明顯的暗示她對小馬的愛意。似乎她是明白小馬內心巨大情慾躁動下的苦衷的,似乎她也明白小馬此刻最需要的是生理情慾的釋放,但是一個聲稱自己能看清楚愛情的女人最終還是沒能看清楚自己對小馬的愛其實也是生理情慾催促下的衝動。她是不了解小馬的,這是個不爭的事實。直到片中都紅對小馬暗示愛意後小馬仍置身離開時,都紅瞬間拉扯了一下小馬的手後又瞬間放開,這些細節中可以窺探在都紅以理性為主的思考模式下是明白自己所追求的愛是不可得這事實。作為理想主義的女性代表都紅選擇追求自己內心想得到的「她愛」、放棄了委曲求全的「愛她」,反轉了男女對待愛情基本觀點——「從男性對異性的佔有、女性對異性的保有」這樣的固有觀點中脫離出來,但是她必須承受理想主義下所必經的傷痛,《推拿》給理想主義下的女性一個灰色的基調,拒絕沙復明的愛意、因意外事故折斷了做推拿工作賴以生存的手指、永遠無法打通小馬的電話、最後在短暫的愉悅後選擇一去不回的離開,婁燁給都紅的是一個無法釋放情慾、無人可以安慰的悲慘結局。片中多次以峻岭的色調、驚悚的配樂渲染都紅這一角色的用意也在於婁燁想探討的是,在當代以男性為主導的主流社會中,即便是宣揚男女平等的意識流下,一個嚮往自由、存有理想主義的女性是否真的能得到她所想追求的愛情。似乎婁燁沒有那麼樂觀。

群像二中的沙復明,一個在盲人群體中事業有成的人,沙復明代表著一類邊緣的人,這類人群雖然因為先天的條件被邊緣化,但自身卻努力進入主流群體中生存、接觸。沙復明與片中其他群像所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並不認同盲人與健全人是生活在明處和暗處、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同樣也不認可盲人在某種層面上是有局限性這樣的事實。在沒有都紅將「美」這個概念帶給他之前,他是一個遊刃有餘的生活在健全人生活範圍下的盲人,這也回答了為什麼沙復明的角色定位是一個推拿中心的老闆。影片中沙復明的相親片段更多表達的是在傳統家庭觀念、社會習俗下人被催生的盲目行為,與自身強烈的情慾並無太多關聯。然而隨著劇情的推進,正是「美」這一個概念使沙復明痛不欲生。男性客人意外的告訴他都紅的美使他從此內心出現了巨大的慾望——「美」是什麼?到底什麼是「美」?作為一個男性,怎麼才能擁有「美」、甚至是佔有「美」?影片中沙復明有這樣一段獨白,當他用雙手去觸摸都紅雙頰後很遺憾的說「我還是不曉得什麼是美,我一歲的時候就瞎了,算是先天的,從來都沒可憐過自己,但現在我可憐自己,美到底是什麼啊?得了癔症了,沒日沒夜的想,就是想看一眼,都紅,美很吸引人是嘛?」隨後發現都紅早已離去時於是用牙狠狠的咬住摸過都紅的雙手。這段情節是抽象的,並沒有很直接的表述困惑沙復明的到底什麼,其實沙復明口中的「美」是都紅的張相和身體,更概括的說是女性獨有的物化特徵給男性映射的性吸引,這種人類內在荷爾蒙所影響下的性吸引只能通過視覺去傳達和接收,我們可以在這裡依據電影提出一個假設,假設一個剛剛進入青春期的男孩首先是通過眼睛捕捉到帶有性吸引傾向的事物,然後才是通過聽覺、觸覺進入性幻想階段,但是如果他的視力是缺失,那這段性啟蒙的過程是不完善的,這種不完善所帶來的苦悶就是影片中沙復明所表現出的狀態。但是注意,我剛才說的是假設,這個假設的前提是視覺在先,聽覺、觸覺為後者,但是如果這個假設是偽命題吶,人在引起情慾釋放的最初始階段是聽覺或觸覺為先的話,是不是沙復明就不會產生這樣的狀態吶?其實,這其中存有這樣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人的情慾是自然產生還是後天的激發?如果是後天激發,那是什麼因素激發了人的情慾,這些因素有先後的順序嘛?從醫學和心理學上講,人生來內在具備情慾,弗洛伊德通過研究得出,嬰幼兒時期的人類就有因情慾所導致的性行為,即嬰兒的食奶和排泄(具體內容詳見弗洛伊德的相關書籍)。這種情慾在青少年時期因為荷爾蒙分泌程度的增加而被激化,也就是說被內在激化的青少年通過五感共同配合下才會形成完整的性幻想,比方說有人可以聞到伴侶身上的氣味、有人喜歡伴侶的聲音、有人喜歡觸摸伴侶的肌膚、有人喜歡伴侶的外貌、有人喜歡吻伴侶獨有的味道,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這些影響因素沒有先後的順序,但正是這些影響因素所形成的行為共同構成了你意識中所愛的對方。所以回到《推拿》,沙復明的苦悶在於他意識中性幻想的都紅是不完整的,唯獨缺失外貌這個通過視覺感官所獲得的信息,這就是盲人愛欲作用下產生的局限性,這樣的事實是殘忍的,使他不得不可憐起自己。其實在群像中其他的盲人也面臨這樣的問題,但婁燁刻意的讓沙復明這樣一個在事業上成功的人面對這樣的殘酷事實,才會產生較為戲劇化的結局——都紅的離去和自己病危的身體。所以片中「美是災難,它降臨了。」這句獨白是刻意的表達對於愛欲來說,外貌的美是占極大比例的影響因素,甚至可以讓沙復明認為「張相也是愛情」。片流露出的這個觀點也回應了為什麼在我們的現實社會中,大量的男性選擇張相美貌的女性做為愛情的對象,而並不在乎甚至忽略精神層面的共通性,用較為通俗的語言轉述的話就是「男人是視覺動物」,但是女人是不是視覺動物吶?近期,在《小時代》上映的時期,通過調查得出,觀眾的男女比例明顯失衡,女性觀眾所佔的比重更大,而《小時代》本身的內容俗套無趣,更多的是俊男偶爸的出鏡。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值得進一步探討,我不在本篇中具體訴說啦。

群像三:老王與小孔。一對奔波於生計、即將結婚的盲人情侶。是片中唯一一組以擁有正常愛情伴侶關係下表達盲人愛欲的正面描寫對象,婁燁想訴說的是盲人和健全人一樣,同樣需要愛情的滋養、同樣需要情慾的釋放才能達到一種內在的平衡。但這組群像更多的寓意在於盲人這一被邊緣化的群體在主流社會中生活的不易與艱辛。老王是奔波在艱辛生活中、從不斷隱忍到走向極端的邊緣群體的代表,影片在老王自殘行為之前僅用了數個細節的描繪完成鋪墊,因小孔家庭對二者婚姻的反對而私奔至南京求生、反覆用書夾子夾自己的手指、知道小馬對小孔有愛欲但是沒有作出阻止的行為而選擇忍受、片中老王與小馬沒有一句對白、獨自承受來自身家庭給他帶來的負擔,這些安靜的、壓抑下的隱忍畫面回答了為什麼老王因弟弟欠債而選擇在黑社會面前自殘的極端行為。情節的突起是觸目驚心但也合情合理,讓人觀影后不寒而慄。婁燁刻意描繪了這次巨大沉寂下瞬即的猛烈爆發,老王自殘的同時對討債的黑社會說出這樣一段獨白,「知道我們瞎子最愛什麼嘛?錢。你見過在大街討飯的瞎子嘛?討飯我也會,但我不能,我們也有一張臉,我們要這張臉,我們還愛這張臉,我們得拿自己當人,我得拿自己當人!你們懂不懂!這錢我不給你們了!但這個賬我不能賴,我就給你們血!」錢只是盲人生存的必需品,在主流社會和自身條件約束下形成的有限生存空間事實上已經讓殘疾人處於較為艱難的困境,這樣的事實是我們健全人常常忽略的,這也是為什麼在盲人為對象的故事中是以盲人推拿這樣的行業為載體,因為主流社會下、各種行業中推拿是盲人僅有不多的可以體面、保有自尊的工作行業,我們的社會還沒有完善到可以為邊緣群體提供適宜的生存空間,而且這種社會制度的完善本身在生物進化論的前提下就是妄想,不可能實現。這裡我們不得不承認,無論因何種原因被邊緣化的群體都是主流社會下的弱勢群體。這樣的事實老王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搭車回家時故意收起拐杖偽裝成健全人、在刀割自己肉體時幾個瞬間的畫面可以捕捉到他在苦笑,巨大的疼痛轉化為了快感,人只有面對無法逾越的障礙時才會無可奈何的自我嘲笑,實際上是一種絕望。

小孔僅僅是片中一個被動的引線,引出小馬的「革命」,引出老王的「絕望」,但值得注意的是小孔在與老王初次交合後的對話,「我們現在是幾個人?一個」,實際上這樣的語言交由小孔這樣的角色設定去表達是有些突然和不恰當的,但從愛情觀上說,或許婁燁是想說女人比男人在感性上更清楚什麼是愛情,而且比起健全人,盲人愛情觀中相互的依偎更加強烈。

三組群像共同構成了《推拿》的主線,當然還有作為形成影片整體節奏感的輔助性群像,偏心的推拿中心食堂大媽、渴望自己得到愛情的金燕和因自卑而不敢愛的泰和、幫助小馬解決因情慾引起生理需求的張一光,這些角色都是由以上三組群像共通構成的盲人世界中生存的人,他們所遭遇的困境也是三組群像所經歷的艱難,只是沒有更加戲劇化、極端化的展現,主要還是作為輔助性的音符,沒有必要進一步的探討。

2. 感性《推拿》

以上的所感與所想都是我本人通過較為理性的思維方式將《推拿》這部作品進行的剖析,下面我們將視線從較微觀的層面拉回至宏觀的層面,我想聊一下對整部作品感性的認識和我本人在情感上被擊穿的影片細節內容。

這不是一部讓人看後感到溫馨的作品,即便最後小馬的結局也不過是寒冬臘月時一根燃燒的火柴,《推拿》只是一部生活現象的寫照。我在前文說過,整部作品是一副春藥,倘若你真的得到了影片中的好多信息,我想你內心的情慾一定會讓你煎熬,這催生的情才是婁燁真正想要影片達到的效果,你的情慾是如何安放的?其實作為一個人類是很乏累的,動物順從了情慾作用下的行為,而人類的理性、認知卻與這種與生俱來的特點多少有些背道而馳,在我們的生活中,每一個人多少都被情慾所驅使著做出些非理性的事情,超人哲學畢竟是書本的理論,若真的有意志完全控制情慾的影響,那擁有這個能力的人就變得和機器一樣無趣了。所以說,事實上,我們生下來就是帶著鐐銬的舞者,所謂的自由永遠是相對的。在者,我非常反感將這類電影劃定為什麼所謂的文藝片或者小眾電影的說法,我想說婁燁這樣優秀的導演之所以不被大眾關注,完全是因為今天我們社會的主流媒體所宣傳的價值觀太過於扭曲和病態,浮誇的、娛樂至死的價值取向怎麼可能會給這樣的作品留有展示的空間?就像現今雲南的麗江古城,像什麼一米陽光之流的低俗娛樂性質的商業賣唱酒吧日益滋生,怎麼會給真正熱愛音樂的流浪藝人一個空間去傳播他們內心真的東西?麗江可是流浪藝人心中的唯一凈土了,現在在我們這片大地上到處是這樣的窒息。

《推拿》最擊穿我情感的是片中出現的畫外音和模擬盲人視線的攝影手法,這些細節體現了婁燁的人文關懷。打動我的是小馬被抓後回到休息室哭泣時一霎那將眼淚忍住問了一句「有人嘛?」,還有小蠻每次見到小馬都帶那副耳環的細節,都紅說的那句「人和人總是讓。」,沙復明反覆吟詠三毛的《說給自己聽》,最後徹底將我擊碎的是破敗的街道中小馬的笑容,同時響起堯十三的民謠作品《他媽的》。

小馬那種情緒的瞬間轉化和那句「有人嘛?」對我來說,才是全片中最殘忍的地方,當一個人連最起碼的個人情感自由發泄的空間都喪失的話,這樣的世界本身就是窒息的,是沒辦法創造生命的,當你想哭、想笑、想打、想鬧的訴求只能在心裡發生時,其實你已經死了;小蠻的行為是比一千句「我愛你」都更濃重的愛,是全片我認為最溫暖的地方;都紅一語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鴻溝,其實人與人之間很難達到彼此真正的了解,包括夫妻。更多的彼此「了解」是在一定條件下兩者猜測的結果更加吻合,事實是,我們做為一個個體時,終將孤獨一生。

沙復明反覆吟詠的三毛的詩《說給自己聽》:

如果有來生,

要做一顆樹,

占成永恆,

沒有悲歡的姿勢。

一半在塵土裡安詳,

一半在風裡飛揚,

一半灑落陰涼,

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

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

從不尋找。

三毛多少有些消極的人生中,因情慾的驅使有了太多顧慮,表面一個流浪的女子,實則悲喜交集處,總是希望自己過的淡然平靜,自然快樂。這也是沙復明所要的理想狀態吧。

最後,粗糙的畫面、雜亂的街道、破舊的房屋、南京陰冷的冬天,小馬默默的望著小蠻,痴痴的笑,是悲喜交集的結局吧,這才是人生的常態,不要去問為什麼。堯十三作品已經委婉的說明了《推拿》的一切。

《他媽的》

——堯十三

媽媽 我愛上了一個姑娘

可是她在別人的床上呻吟

我想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快樂

我去問她

她沒有回答

媽媽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

我在紅色的天空飛翔

可是媽媽

我知道我沒有翅膀

所以我死

就像我出生一樣

我深愛的那個姑娘

她一點一點吃掉我的眼睛

我的世界只剩下紅色

媽媽 我愛上了一個姑娘

我把青春都留在她的身體里

可是我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

忘記了他的模樣

媽媽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彩虹終於出現在我的天空

可是我

已經忘記了彩虹的顏色

彩虹的盡頭是什麼樣子

我深愛的那個姑娘

她一點一點吃掉我的眼睛

我的世界只剩下紅色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我會在第一天就閉上眼

然後什麼也看不見

如果有一天,我們可以將情慾泯滅,是否可以回到自己最純潔的時候,是否不在變得盲目,當我們閉上雙眼,是否可以回到最初的自己,讓一切都變的美好那麼一點。

frank.


說《推拿》之前先亂入點別的,《天龍八部》裡面有個關於風波惡的小故事,說的是他過一個僅容許單人通過的小橋的時候對面來了個挑糞老農,兩人不互相讓,還對罵起來,最後老農對其潑糞,風波惡一笑了之。

風波惡在《天龍八部》的諸多人物中實在是不入流,但是有這個小故事,我卻非常喜歡他。這一處充分體現出了他的俠義精神,跟老農互不相讓對罵才是真正的把挑糞老農放在了平等的位置。如果一開始就是依仗自己武林人士會功夫的身份相讓老農,反而是讓人感覺不爽。最後當老農沖自己潑糞的時候一笑了之,俠義之氣爆表了!

好了,回到《推拿》。

大多數國產影視劇,一旦涉及到殘障人士,都是以一種居高臨下悲天憫人的關愛視角去展示他們的生活,恨不能在節目片尾直接打出捐款賬號。《推拿》恰恰是沒有這樣做,它是真正平等赤裸裸的展示了盲人群體的生活。有正面的,有自強不息、有互相的關懷、有愛......有負面的,有自私、有嫉妒、有慾望、有利用自己的身份自殘賴賬......讓觀眾以平等的視角與姿態來觀察和感受這樣一個群體的生活、思想、情感以及人性。

影片在講述故事的方式上努力打造一種平等的視角,在講故事的技巧上也是用了很多心思來讓觀眾走進盲人的生活。

影片開頭用報幕的方式介紹影片的主創,與其說這是考慮到盲人觀眾的需求,還不如說這是在提醒正常觀眾,我們即將進入一個盲人的世界。當觀眾被帶入了盲人的世界,影片中那些虛化失焦晃動的鏡頭、黑暗模糊的場景、隔著玻璃拍攝的視角、從來也沒有出現的沙宗琪按摩中心的全景等等,也都很好理解了。

沒看過畢飛宇的原著小說,但是了解到小說中每個獨立的章節都是以一個人的主視角來講述故事。影片採用多線敘事試圖展示沙宗琪按摩中心盲人的群像,不得不承認,婁燁在這一方面並不擅長,整體給人「散」的感覺。好在每個人物形象都刻畫的很好,都是有血有肉活靈活現。尤其是小馬這個人物的刻畫,所有的細節都在展示小馬跟按摩中心的其他人是不一樣的。片頭即展示他寧可自殺也不肯接受失明,影片中他也無法融入沙宗琪這個其樂融融的大家庭,還在最後小馬的願望都實現了,視力逐漸恢復了也收穫了自己的愛情還開了自己的按摩中心。

就像影片中小馬的結局是溫暖的充滿希望的,儘管沙宗琪中的多數人的生活都很虐心,但最終的歸宿也都很好。王大夫和小孔一起回到深圳,沙復明提前過起了老年生活......不管電影想表達的是什麼,一個溫暖的解決還是絕大多數觀眾希望看到的。

提到婁燁身上的標籤「第六代導演」,感覺他們是生不逢時的一代,前有第五代創造出的巨大藝術成就,後有中國電影洶湧的商業化浪潮,他們陷入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有人試圖向商業片導演轉型,比如王全安;有人依然在堅持藝術電影作者電影,比如王小帥賈樟柯。婁燁選擇了堅持作者電影,首先這一點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另外,我其實一直不喜歡作者電影全然不顧觀眾的感受,只求藝術表達自娛自樂。好在從《推拿》中很欣喜的看到了婁燁的轉變,即堅持了藝術表達又讓電影在一般意義的「好看」上有所改觀。

最後,還是來一首影片中對詩歌很有研究的沙老闆吟誦的三毛的詩吧——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

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就像我們的社會有階級一樣,盲人當中,也是有階級的。

老沙、都紅這樣的全盲,毫無疑問,是黑暗深水中的最下層,是盲人當中的底層階級。他們什麼都看不見,更甚者,他們從未見過光明。

但是老沙,毫無疑問,是生活在黑暗深水中的一個光明的人。他有一雙沒有用的眼睛,他要用這一雙沒有用的眼睛去尋找愛情。哪怕冬天他們收走了糧食,收走了馬。

老沙是知道自己在最底層,永遠無法攀越上去的。他單純地聽憑自己的慾望,縱容自己對於美和愛情的追求。即然都已經在底下了,哪怕是底下,也還是想迷戀一下美——哪怕是他完全不知其然的一個虛空的概念,一個大家都讚歎的概念,——一個健全人們都無法拒絕的概念。

而都紅究竟是什麼?都紅長得那麼美,然而對於她自己而言,這種美並沒有什麼意義。她並不可能像健全人那樣,憑藉這種美來完成階級的跨越——因為對於盲人來說,美毫無疑義。他們的周遭都是黑暗,而自己的皮囊,或是他人的皮囊,美與丑,毫無疑義。在他們的世界裡,賴以生存的工具無非就是自己僅有的技藝和憑藉技藝換來的錢,錢才是命,而美不是。他們只能憑藉對於荷爾蒙的嗅覺來遇見彼此,然而實際上他們卻一直都在讓。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和美無關。失去了小馬又失去了手指的都紅最終選擇了離開,要自己闖出一條生路來。可是現實對於她來說或許仍然是悲觀的;而對於老沙來說,都紅的離開也意味著他曾經盪起波瀾的深水生活重新墜落毫無生氣的谷底。他吐出的鮮血就是交代:一切都是幻想和虛無,他必須安安心心地呆在最底層,而不再去幻想什麼愛情。

下輩子,站成一棵樹。

視力水平越高,在盲人當中,階層也就越高。

緩慢失去視力的金嫣,是一個逐漸往下墜的人。

她每一天的視力都比昨天更弱一些,她正在從光明的世界慢慢墮入黑暗的深水。但是至少目前她仍然是上層階級的人,她仍然有選擇的權利。她想趁著自己還看得見的時候緊緊抓住愛情,憑藉自己這每一天都在降低的階級優勢,來獲得將來墜落稱為底層階級之後長久的生活保障。因而她才會為泰和的一句"配不上"而號啕大哭,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這種階級優勢,成為了自己追求愛情的障礙,使她的生活相比那些底層的人,反而更加痛苦不堪。

而另一個弱視的小孔,則成為了全盲的老王通往上一層光明世界的梯子。

小孔比什麼都看不見的老王強些,她模模糊糊能看到影子,看到風霜雪月,看到煙柳畫橋。儘管都是輪廓,但她知道它們的模樣。她為了老王,這一個低於她階層的男人,不顧父母的反對,私奔到了南京。她有她要的東西,她要愛情。這種愛情堅強而不可動搖,萬事俱備,只欠賴以為生的錢。她可以哭,可以鬧,但是她知道,這一份下嫁的愛情,她不能沒有錢。那些富家小姐與窮小子私奔的戲碼,最終無一例外是敗在了貧窮而平淡的生活上;對於盲人來說,卻是可以平淡,但不能貧窮。從這個黑暗的世界裡,伸向光明世界的唯一橋樑,就是錢。

所以老王才會寧可自殘也不願把這些錢給弟弟還帳。

老王也是一個全盲,他也是盲人世界的底層階級。可是他又有些不同,他有一個更高等級的愛人,這讓他周遭的世界沒有那麼黑暗。他也有積蓄,這讓他通往光明世界的橋樑更加寬敞。但是到頭來他卻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健全人可以一腳踩碎的沙土城堡;在健全人面前,他什麼都不是。當他的這些沙土城堡被踩碎的時候,他只有用鮮血來祭奠健全人——這些對於他們來說近似於鬼神的另一種全知全能的生物。

而即便是健全人這種看得見一切的生物,面對命運的時候,卻也是和盲人一樣,什麼都看不見的。

因為事故而由健全變為盲人的小馬,寧願去死,也不願意接受自己成為盲人世界中的底層的現實。

他見過光,見過美,見過這個世界的一切,卻從此再也看不見。他由神變成了生活在黑暗深水中毫無用處的蟲子,他有滿心的慾望想要衝出這片毫無生氣的黑暗的水,他知道自己是和那些生來便在黑暗中的人是不一樣的。他鬱鬱寡歡、毫無生氣,直到他突然間發現靠著女人的氣味可以發現通往光明世界的一條路。

老王和小孔的到來攪動了沙宗琪推拿中心的一池春水,也讓小馬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小馬對嫂子的沉迷和執著被張一光解釋為無處釋放的年輕的荷爾蒙,同樣由神墮入黑暗底層的張一光敏銳地察覺到了小馬的慾望,於是將他引入了光明的方向。洗頭房本是健全人的社會當中最底層的地方,然而在處於盲人世界底層的小馬的面前,洗頭房卻是通往上層光明世界的方向。小馬發現了小蠻,也發現了自己當初衝動的荷爾蒙逐漸向同一個方向聚攏,產生了最終的愛情。正是愛情引導著小馬重新往光明的世界回升,並且最終得到復明。

雖然小馬重新獲得的只是模糊晦暗的影像,但是這樣的影像意味著他從此脫離了底層階級,回升到了神的位置。他的情感不只是驚詫和狂喜,更多的是狡黠和狂妄。他終於成為了他曾經敬畏的神,他自己便是神。他可以主宰別人,也可以對別人降下詔諭。他成為了所有人的最高層,成為了神。他得到了女人,愛情,還有全世界。

小馬最終創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在那裡有他的女人和愛情,還有他可有可無的眼睛。

而對於其他人來講,有人得到了,有人沒得到,有人失去了。然而即便如此,他們的階層地位,絲毫沒有任何變化。底層的仍在底層,通往上層的還在路上,往下墜的仍然在下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小馬那樣的好運氣——而毫無疑問,小馬復明的運氣,無非是因為他本來就不是盲人而已。

你生在那裡,你一生就在那裡,不會變。沒有什麼能改變一切,除了命運。而命運,也不會被一切所改變。


1.看這個電影之前~聽黃軒說~你知道盲人怎麼打架么~他們打架就是你千萬不要讓我抓到你~如果抓到~他們就不撒手了~就會一直打下去~

2.我一開始抱的態度就是想看看他們是怎麼掙扎的~

但其實不是~雖然境遇不太一樣~人的本質終歸是一樣的~有自己的慾望和愛~陰暗與痛苦~理想與偏執~

盲人因為沒了眼睛~周圍都是未知的事物~會變得更加敏感~特別想抓住點什麼好讓自己顯的有安全感~

秦昊得臆症般的想看見美~那個亞軍美女只想抓住一個老實人當自己的男人~還有那個有戀母情結~渾身燥熱的小馬~都是一樣

3.有一個段落是秦昊和梅婷跳舞~一瞬間我鼻子都發酸了~完全無關同情心酸什麼的~就是那種經歷好多事之後兩個人馬上就要分道揚鑣了~但還是最後在一起做了一件美好的事~那種感覺~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感動我~

其實我很喜歡有反差的東西~小馬最後的女朋友小蠻是一個妓女~無比純潔的妓女~特別喜歡最後的結尾~小蠻濕答答的在洗頭

~(PS:我覺得女人最好看的時候就是她洗頭和罵人的時候)

當時~陽光穿過她的頭髮~復明的小馬看著她~閉上眼睛就笑了~笑得那麼暖~

突然~堯十三的《他媽的》就那麼適時的憂傷的就出現了~無比妥帖~這首熟悉的歌突然就有了歸宿~這個段落也無比動人~

4.等一等~不對~原諒我~婁燁雖然變得溫柔了一點~但這還是一部「婁燁」的電影~很他~激情戲~割肚子~拉脖子~打架~戀母情結~大面積分布的手持攝影~應該是國產片裡面尺度最大的一部吧~當然我指的是上映的電影~

可能是有點重口味~但我們周圍是如此的不靠譜~不重口味拿什麼證明我們活著~

5.我就覺得~從文藝作品裡面找自我催眠是最低級的~

一個真正好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它應該的樣子是~讓你看到了另一種生活~理解了生活在裡面的人~這樣你的世界就大了一點~不再那麼自以為是~基於這一點~謝謝你的努力~婁燁


畢飛宇資深粉不請自來,怒答一番。首先提示,劇透嚴重,慎看,總的而言,推薦去看,無論你是否看過小說,對於沒看過小說的,看完後希望你去看看原著;而對於看過小說的,希望你能對比著看,也一定會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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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推拿》中的情節人物至今印象深刻,當電影上映了,自然也一定要去一睹為快,之前困惑於為何畢飛宇會說:「我如果是婁燁我不會選擇去拍推拿。」但看完整部片子後,我開始認同畢飛宇的這段話,答案之後揭曉。

總的來說,對於沒看過原著的人來說,這是一部會令你有所感有所悟的好片子,就這一點來看,金馬獎的殊榮多少能說明一些問題;但作為畢飛宇的資深粉來說,整部電影給我的一個感覺是人物沒有「立」起來,我個人認為這樣的原因有以下幾個:

首先從敘事手法來看,多人物多視角的敘事要在短短2個小時左右的畫面中表現是不容易的,小說中對於每個人物都有專門的篇章來進行描寫,這些描寫讓人物更加豐滿,更加鮮活,而電影為了鋪開人物,同時也為了更加清晰的讓觀眾理解,只能用短暫的鏡頭來描寫,這或許可以歸因於電影手法的限制;

之後來看錶現結構,電影以小馬的自殺為開場,引人震撼,之後慢慢切入到沙宗琪推拿中心,簡單交代了相關的人物角色,然後串聯到兩位推拿中心的老闆張宗琪和沙復明,三兩個片段交代了張宗琪,直接把鏡頭給了沙復明,鏡頭描寫了沙復明善社交,喜跳舞,然後由跳舞的片段引出沙復明相親片段,之後又由相親片段引出了王大夫,之後隨著劇情深入帶入了小孔,都紅,張一光,金嫣與泰來,金大姐,季婷婷,高唯等一干人,這樣的結構與小說有很大的不同,小說是以王大夫開篇,然後隨著王大夫的經歷與視角再代入一干角色,總結來看,小說是起於王大夫在深圳,終於王大夫在醫院,在這之中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是鮮活的,立體的;而電影是以小馬為主線,起於小馬自殺,終於小馬與小蠻在樓道的對望,給人最直觀的印象是電影想聚焦於小馬,但同時又想展現每一個角色,最終多少有些顧此失彼,而小馬意外復明本該是電影升華的點,但可惜婁燁並沒利用好,雖然從電影最後來看,婁燁似乎已經意識到這點,用了小說中沒有的小馬與小蠻的鏡頭作為結束,但可惜並沒有再展現一系列盡頭,多少讓人可惜。

接著我們來看角色與旁白,首先來談談旁白,如果你讀過小說,你會被畢飛宇哪些信手拈來的旁白文字深深吸引,有時你會因為簡單幾句文字笑得前仰後合,有時又因為一句話陷入漫長的沉思,電影中部分旁白是遵從原著的,例如,盲人認為健全人是另一種動物,一種比自己更高級的動物,唯一遺憾的就是旁白部分用了一個清脆的女聲來表現,顯得缺乏了厚重的感覺,而很難引導觀眾沉下去思考。電影直觀表現不了的東西用旁白,但電影的主題畢竟在角色,電影中唯一能立的起來的角色,似乎只有小馬一個,而其他角色相比之下,則顯得缺少一些立體感,要麼如王大夫,沙復明的塑造,就缺那麼一點,這個人物就豐滿,要麼如都紅、金嫣、泰來,張一光,基本表現紙片化,要麼如高唯般隱身化;對比小說來看,對王大夫的塑造,電影中刪除了他在深圳的片段,多少使得王大夫這個角色缺了些立體感,值得誇獎的是還原了王大夫為敗家弟弟賠錢時,在家用菜刀割自己的片段,那段戲郭曉冬演的入木三分,而沙復明的戲,基本停留在開頭的相親和最後的吐血上;電影中對於金嫣與泰來的交代太少,也許是導演不想重點突出,但個人認為對於金嫣與泰來的交代,是個很好的挖掘點,電影中表現了金嫣的瞎是一天一天變成的,但缺少了對金嫣為什麼來沙宗琪推拿中心,小說中的金嫣因為在火車上聽了女孩說了她前男友(泰來)的故事而痴情於泰來,輾轉幾地終於見到泰來,然後死纏爛打最終征服了泰來;最後一個關鍵的人物我認為是高唯,她作為推拿中心中的健全人,並沒有得到好好地展現,這種展現在小說中借他與金大媽的關係,與沙復明的關係,與都紅關係的變化得以表現,而這樣的展現,恰巧應該是最值得深挖的,因為裡面充滿了健全人與盲人的關係與矛盾。

最後,我想說的是這部片子不失為一部好片子,因為婁燁已經儘力在展現原著與表現自己獨特的視角上做了很多努力與平衡,只是客觀來說《推拿》這部小說的內容真的很難在短短的電影中展現,小說用了幾十萬字,勾勒了本世紀初中國的時代與社會的風貌,描繪了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盲人之間的矛盾衝突,盲人與健全人之間的矛盾衝突,從而更清楚的展現了所有人(無論是否是盲人)的慾望、利益、衝突與愛,最終回歸到了對於人性的思考。值得一提的是,小說最後並沒有交代所有人的結局,而電影交代了,我想這細微的差別值得人細細咂摸,不知怎麼的我腦海裡面始終迴響著一句旁白:盲人眼睛看不見,但心裡卻是明的,健全人眼睛看得見,心卻不一定看得見,那些健全人眼裡看到的都是虛妄的,而那些盲人能「看」到的才是最真實存在的。


堯十三的?他媽的?和這片兒太搭了。


樓上答得都非常棒,我這裡歪個樓,貼幾句觀影過程中讓我感動的幾句台詞:

為便於理解人物情感變化,貼的台詞會儘可能的多。

1、

沙復明(以下簡稱沙):那個那個 深圳怎麼樣啊?

王大夫(以下簡稱王):深什麼圳啊。你這兒有飯吃,我可沒下頓了,準備來老同學這邊找飯吃。

沙:你說笑了。

王:真的。我人就在南京呢,你要是覺著方便呢,我就來你這兒,你要是覺著不方便,我就想別的辦法,我可還帶著張嘴啊。

沙:你小子行啊!眼睛怎麼樣?

王:比我強點兒。

沙:你真行啊你!

王:那我們明天就來,來看一看?

沙:行。

「眼睛怎麼樣?」「比我強點兒」,各種辛酸,冷暖自知。

2、

手癌了,上圖。

要升國旗的!

這部影片最成功之處是以盲人為第一視角呈現了生活的另一種存在可能。將盲人在生活中的不便、視力問題所帶來的與普通人不同的生活軌跡,以最直接的鏡頭語言講給大家,由此引發了觀影者強烈的代入感,再加上婁燁詩意的敘事,華語電影婁燁總能帶來驚喜與感動。

這句台詞簡直感動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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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結尾小豆芽。


首先強烈推薦這部電影,不知道下線沒有,如果沒下,一定要去電影院觀看。如果不看,你可能會在很多年之後覺得欠了婁燁一張電影票,或者遺憾錯過了一次在電影院欣賞經典電影的機會。

這個片子拍得太好了,看得起雞皮疙瘩。在我心目中,這是過去五年內最好的國產電影,婁燁憑藉此片,成為我心目中最期待其作品的大陸導演,排名連續越過賈樟柯和姜文,排序第一位。

嫻熟的敘事技巧,爐火純青的剪輯,點到為止的呈現方式,中國式的平民心靈,並不晦澀的隱喻,像一首詩,感情往裡收著,生怕用力過猛變成狗血,極盡克制,卻又勢大力沉。

中國複雜無比的社會,理應產生相對應的藝術作品,電影無疑是講述中國故事的最好的方式之一。甭管小時代大時代,喜歡會不會放肆,愛要不要剋制,你不能就往外捅詞兒,再找幾個傻逼念一遍,乍一聽有那麼點模稜兩可的意思,一尋思,這就是一層沫子,連是馬桶里的沫子還是啤酒杯中的沫子都分不清。

故事很簡單,甚至細碎。盲人推拿館,髮廊,市井尋常,芸芸眾生,暗流涌動。沉重中有慰藉,盲目中有堅持。性與愛,哀與愁,人心不能自已,苦挨著顛沛流離。

電影靠影像打動人,音樂、節奏、光影自己在說那些故事,敘事的方式也是故事的一部分。所以請原諒我沒有具體寫出這部電影哪裡好。我不怎麼會寫影評,另外,我覺得一部需要搭配大量影評解讀才能「看懂」的電影本身一定不是太好的電影。好電影人人看得懂。


回答前兩個問題。

一部【有血有肉】的電影。攝影出色呈現盲人視界;對於盲人這一特殊人群情感,導演沒有獵奇式的概括,而是平等直面,觀影時能感覺到疼痛;

我在的城市沒有給《推拿》排片,5:50起床坐長途公交趕到北京看了《推拿》(中午有課,下午還得回去,不是為了看早場),影片結束後有掌聲,沒有提前退場。


這部電影是婁燁最令我感動的電影。

痛切肌膚的感覺,每一個搖動的鏡頭背後彷彿都是盲人無盡的孤獨,他們的孤獨,恐懼,渴望,壓抑和勇敢彷彿都通過一個個鏡頭被展現出來,搖晃的色彩承載了無盡生活的重量。

最喜歡黃軒演的小馬,青蔥而乾淨的像一顆沒有被污染的草,很多的臉部特寫,從臉上的每一條紋路透露出青春的壓抑和殘酷。對於他們來講,世界沒有顏色,可是情感一樣鮮活,被世界積壓過後的,是一個個儘力生活下去的人。

秦昊演的沙復明,郭曉冬飾演的王大夫,不可不說他們的演技讓人無法挑剔,那種讓人可以感到痛苦和掙扎的演技,不得不讓人懷疑需要多久演員本人才可以走出角色的影響。

盲人的世界是黑色的,可是在電影里他們的情感和慾望卻是彩色的。就像結尾黃軒逐漸出現顏色的眼睛,那種晃動的,模糊的色彩,最後變成定格在黃軒乾淨的臉上的鏡頭,讓人落淚。


作為一名推拿師,我想從推拿這個角度來評價下這個電影,雖然有關推拿的東西不是很多,但這是部直面推拿的電影,通過影片的強烈感情色彩,也給推拿帶來了溫情,這種不是娛樂場所的大保健那种放松,也不是醫院推拿科室的按不過來的戰爭緊張,這是個小人物,卻讓我有種感同身受的情愫。頂演員,頂導演,支持你們,希望能有更多的有關推拿的精彩電影。


致婁燁 (推拿 影評)

  「如果不看,你可能會在很多年之後覺得欠了婁燁一張電影票。」

  1124參加了在盧米埃影城的首映,卻因為看到了這句話良心不安馬上買票去看了可能是全北京的最後一場《推拿》,不然我怕後悔

  五點二十開場,我一點多就到了百老匯

  到二層,找了個位置,拿了本兒《認識電影》,做著並不專業的筆記

  有點兒冷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進入電影這個行業,畢竟大家都不容易

  我不是骨灰級觀影者,對電影基礎理論也不甚了解,我就是熱愛電影,熱愛婁燁

  初識婁燁是今年四月,他是那個傻逼前男友留給我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東西,我感謝他

  第一部是《浮城謎事》,然後是《春風迷醉的夜晚》,之後就是《蘇州河》

  我被《蘇州河》、賈宏聲和婁燁深深地打動了,難過了一遍又一遍

  然後我真正愛上婁燁,愛上電影,走上了一條不斷跟自己撕逼的不歸路

  但是多可貴

  婁燁的電影里有一種精神,一種恍惚的的不確定性,很真實,也很悲傷

  他不斷搖晃的鏡頭,沒什麼的形式感也談不上美的畫面和極低的對比度都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觀感不是特別好,讓我看下去的原因是他的片子讓我想起了金基德。直到我看到《蘇州河》

  看多了,也就習慣了。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所有的片子所營造出來的美感和氛圍都他媽是瞎扯淡,全是裝腔作勢。真實的東西本身就是那樣,他只是拍出來給你看。

  可是假的東西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假的有趣,假的好玩兒。」

  只是我不太喜歡

  回到影片,第一遍的時候我關注氣氛,和片子帶給我的整體感覺。

  第二遍的時候我開始關注細節,關注場面調度,關注演員的表演。可是整個片子最震撼我的仍是小馬因為意外復明的那場戲,鏡頭的運用,畫面的形式,尖銳配音所帶來的不適都讓我身臨其境又欲罷不能。

  所有演員的表演都讓我感動,所有幕前幕後的工作人員都令我肅然起敬。

  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晚上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我見到了你,在我心裡像英雄一樣的你,沒有任何時刻再能超越。在我再次清醒之前,我所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為了你,為了再次遇見你。

  感謝

  對了,婁燁的聲音可真他媽好聽啊


想起來多年以前看的《盲井》,那種直達人性的善與惡的表達讓我感到震撼,我感覺到他們有一點相似,電影鏡頭將那些不為人熟悉的群體發掘出來,或悲傷、或喜悅、或無奈、或迷失、或美好、或殘忍。

我很喜歡沙復明這個角色,很渺小很卑微,對待愛情無可奈何,又從不放棄。我們可以體會到這個小角色的悲喜,可以看他在歲月流逝中消逝的對命運抗爭的勇氣,也可以聽他在傷心時讀詩內心的起伏。

在盲人的世界中,他們的心思細小而甚微,他們的鎧甲與軟肋更為明顯,他們對待那個光明的世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是他們也是人,當然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他們的喜與樂更可貴,他們的哀與怒更深沉。

沙復明說:我一歲就失明,可以說是先天的,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同情過自己,但是我現在突然很同情自己。

愛情也並不是全是王子與公主、紅酒與音樂吧。小小的推拿房裡也有愛情,他們的愛情比不上少女心中長腿歐巴的漫天誓言的浪漫,卻是那麼的真摯與本色。當金嫣問泰和怎麼描述她有多漂亮時,泰和說:比紅燒肉還漂亮。不管你不屑還是啞然失笑,總之這就是他們平淡又真實的浪漫。

影片表達的並不是讓我們去抱著悲天憫人的心態去關注這些處於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守著道德的高地瘋狂的施捨我們的愛心。婁燁說的是平等,他讓老王用菜刀割自己的胸脯,他讓小馬為了小蠻奮不顧身與人打架,他讓沙復明一次又一次的去尋找愛情,他讓張一光出入於洗頭房,極端又真實,好像是一個個的控訴與吶喊。故事的最後,曲終人散,好似在小小的推拿房裡從未發生過一切,他們的生活也沒有什麼改觀,他們仍在這個處在交替的中國社會階段中「苟延殘喘」,日子依舊平淡,故事好像永遠也說不完。

其實,我給這部電影本身打的分並不高,讓我覺得可以推薦的地方是婁燁不像中國的大多數導演一樣,跟著好萊塢的節奏亦步亦趨,將所有的影像都唯票房是圖。他以獨特的視角將鏡頭對準我們不曾發掘的社會群體,不博人眼球,亦不低俗賣肉,這樣的中國導演與中國電影,是值得我們為他點贊的。


《推拿》是一部充滿撩人氣息電影,這氣息中有撲面而來的荷爾蒙的味道,也有萌發升騰的詩意美感,而這些撩人情懷在盲人世界裡,更是充盈了爆裂春心以及絕望中的希望。那些沸騰的爆炸氣息,在小小的盲人推拿室里活色生香,而在這活色生香的氣氛里,充盈著的,是一種低等動物的黑暗尋呼。

在深圳打工的盲人王大夫與女友小孔,來到南京的沙宗琪盲人按摩中心投奔老朋友沙復明,兩人的到來給沙宗琪盲人按摩中心投下了一顆情慾的炸彈,愛情的種子開始在小小的按摩中心萌芽。小孔身上的女性氣息深深吸引了因車禍導致眼盲的小馬,而小孔與王大夫的親昵舉止,也深深感染了按摩中心的單身男女。

於是,愛而不得的小馬被同事張一光引領著進了洗頭房,心思奇特的金嫣展開了對同事泰和的有計劃追求,漂亮的都紅愛上了年輕的小馬,喜愛詩歌、追尋主流之美的沙老闆則深陷進了對美麗的都紅的無限想像里。而這一切的發生,充滿著隨機、錯位與身份迷茫,尤其在盲人於黑暗世界的自我認知里,他們想通過另一個人,來把握住自己。

沙老闆想握住的,是那種叫做「主流社會」的東西,健全人的世界,對盲人來說,就是「主流社會」,「主流社會」里追求的美,沙老闆也想擁有,這美的具象,就是都紅;都紅想把握的,是自己的心,她相信「一個人撞上了另一個人」就是愛情,她撞上了小馬,而小馬,卻把自己的心,交託給了情慾;這情慾的生髮者,是「嫂子」小孔,小孔跟著全盲的王大夫私奔到了南京,希望這份愛情,帶給她成功的事業,也開一間盲人按摩中心,自己當老闆娘,這樣一箭三雕,既捍衛了愛情,又對自己的父母有了交代,還讓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有了保障;而王大夫,則受著弟弟的牽累,承擔著被健全人追債的壓迫,這無意中形成了一個圓環,盲人們希冀獲得主流的認可,卻又無時不在承受著主流的壓迫,而貫穿於這些主流圓環之中的,就是情慾。

情慾推動著盲人們認知自我,也推動著他們認知世界,他們在黑暗的撫摸中,了解自己的身體與思想,實現著自我的身份確認。而這情慾的生髮,在南京的梅雨季節里,也慢慢發生著變化。小馬在與洗頭房妓女小蠻的關係中,滂沱大雨起到了無形的輔助作用,兩個人在性之外,突然生髮了愛情,而正是愛情的佔有慾,令小馬與其他的嫖客產生了衝突,在被其他嫖客暴揍並推倒在地後,失明的小馬突然感知了世界,重獲光明。

對愛情的渴求也促使王大夫對健全人的壓迫奮起反抗,他使用的方式是對著那個光明的世界獻祭出自己的身體,盲人在黑暗裡,無所依傍,所倚靠的方式,只有自殘,因為這是他們唯一可把握和擁有的東西,他割傷了自己,嚇跑了追債者,他捍衛了愛情和自己的家庭,雖然方式慘烈。

在影片的最後,手指受傷的都紅離開了按摩中心,吟誦著海子和三毛的沙復明沙老闆也終於吐出了一口老血,吐光了對主流社會的所有幻想,這一場發生在梅雨季節里的情慾故事,最終是否改變了什麼,還是沒有改變,都會被大家在記憶里淡忘。而小馬,是果真由於那生髮的情慾,重新拾得了消失已久的光明。


【直面人性情慾,方顯平等關注】

《推拿》剛剛獲得了第51屆台灣金馬獎最佳電影獎,實至名歸,恭喜!上周超前點映,有幸提前觀看,現將寫的一篇觀後感拿來與大家分享對這部電影的感受,歡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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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坦誠一點,觀看類似於講述盲人、失聰等存在生理缺陷題材的電影時,我們都或多或少會帶著一種「不忍心」的沉重感。這種「不忍心」並非建立在對類似題材本身的「殘酷」之上,而往往是基於一種「人本善」的人性激發出的某種同情,在以一個健全人的視角去觀看缺陷者時,難免都會產生一定的」不忍心「。類似的感受也會出現在地鐵上遇見殘障人士乞討時,給或不給之間,你會存在同情與猶疑,會不忍心看到那些苦苦哀求的表情,當你選擇假裝沒看見時,這種」不忍心「不僅沒有減淡,反而會蓋上一層負罪感。

由畢飛宇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推拿》勢必也會帶來類似的感受,只不過,婁燁導演似乎不想淪為那種僅僅依靠煽情和催淚來博取同情與好感的創作者,他試圖用一種平等的方式去刻畫電影里的盲人,從而回歸到對」人「的一種基本態度:尊重。

婁燁採取的方式以及所懷抱的態度是令人尊敬的,《推拿》也因此成為一部在諸多商業電影佔據銀幕的當下,頗為值得去看一遍的電影。倒不是說這部電影的敘述主體是一個本身就應該得到更多關注的人群(如果是因為這樣而去關注一部電影,還不如在現實中多給他們一些關注與關懷),而是這部電影在給予盲人群體一種關懷的同時,其迸發的人性與情感不止於某一個群體,而是適合於所有人。這種方式令人尊敬的地方就在於,他不是以一種」居高臨下「或者」特殊「的視角去講述他們的故事,而是以一種平等的視角與姿態來講述,讓觀眾以平等的視角與姿態來觀看和感受這樣一個群體的生活、思想、情感以及人性。

影片一開始就給觀眾帶來一種令人敬畏的感動:用著重於「聽」的聲音「報幕」來介紹創作團隊、演員以及片名,而不是以往著重於「看」的字幕。這一細節處理,一方面是對盲人觀眾的照顧,一方面,用導演的話說,更多的是」提醒「觀眾:我們要進入一個側重於」聽「的世界。而在電影的畫面處理上,影片沒有一個」主觀「鏡頭,且有很多鏡頭採取了」虛化「或者」暗化「處理。這種處理,不僅是尊重了盲人本身就不可能存在用主觀視角去「看」的事實,也切實地將觀眾帶入了一個」聽「的視角。我們所看到的一些畫面也正是盲人們所」看「到的世界,儘管看起來模糊,甚至不適,卻近乎真實的傳遞了一種平等:將健全的我們拉到和盲人同等的視角,去感受他們所」看「到的世界。這兩個細節的處理,不會給我們帶來觀影上的障礙,反給我們帶來一種」感同身受「的體驗,從而形成一種平等。往往,我們對待」特殊人群「最合適的方式,就是不要把他們」特殊化「,而是平等化,讓他們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從而避免」不一樣「帶來的心理落差。

影片直面盲人的人性、情感與慾望,是婁燁導演傳遞的另一種平等。盲人們各自懷揣著不同的人性優缺,才是一種正常的表現。他們當然都是善良的,但也會有瑕疵。他們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盲人,因而才會像所有人那樣有著不同的人性缺點。沙復明(秦昊飾)愛面子甚至有一點虛偽;王大夫(郭曉冬飾)目的性強重視金錢;都紅(梅婷飾)外冷內熱內心敏感;小馬(黃軒)生性倔強獨來獨往......每一個人物都有或多或少的人性瑕疵,影片沒有刻意迴避,也沒有刻意放大,而是平實地表現出來,由此,這些人才顯得真實,顯得完整。

最突出的還是慾望,或者直截了當的說,是情慾,是性。和婁燁以往大部分作品一樣,《推拿》是濕漉漉的。這種濕漉漉不僅僅體現在他以往很多電影里都會出現的下雨畫面里,更多的還是人物對情慾的追求和渴望。如前所說,他們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盲人,他們雖然直面黑暗,卻也有七情六慾。影片絲毫沒有因為要過審或者要照顧盲人形象而迴避他們的情慾,儘管我們看到的版本的確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而略有刪減,但也無礙於性的表現。影片大膽而平等地將鏡頭對準了盲人的情慾交織,我們會看到王大夫和他妻子小孔享受性愛的」部分「鏡頭,會看到小馬和妓女小蠻肉體纏綿的」部分」鏡頭,也會看到沙老闆試圖與都紅髮生關係的畫面......除了這些較為裸露的鏡頭展示情慾之外,還有那些細微的情感表現。這些情感是基於愛的,或者直白點是基於情慾的,只是大部分的處理沒有用裸露的方式,而是用另一種更為擊中人心的方式:眼淚。

就像總也下不完的雨一樣,影片里的人物因為一些生理上的障礙或一些現實的情況而無法得到情感的滿足,只能將壓抑的、無奈的情感化作雨一樣的眼淚。沙復明在被都紅拒絕之後克制地將眼淚嵌在眼眶裡,平靜地朗誦著詩歌;都紅在被小馬拒絕之後,說自己不會哭的她淚如雨下;小馬在爭取小蠻被打以及向嫂子小孔道歉時,眼眶濕紅;王大夫和妻子小孔經歷生活艱難和情感阻礙之後,擁抱在一起哭泣;金嫣聽到泰和說配不上的時候,聲嘶力竭地仰頭大哭......如此這般的淚水,是他們情感的宣洩,也是他們壓抑、無奈的表現。每一滴眼淚都飽含著盲人內心最細膩的情感,他們渴望愛情如同渴望光明,但生理的缺陷以及現實的阻礙讓他們承受著太多的壓抑與無奈,他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宣洩方式,大概就是哭一場。

《推拿》在婁燁的鏡頭下真實而虐心,那些最真摯的情感與慾望折射出盲人群體的那些不為人知的疼痛與艱難。但影片並沒有全盤沉重化,而是給出了希望,傳出了溫暖。小馬的復明是一種希望的體現,而沙復明在屢經挫折之後的平靜樂觀則是另一種希望的體現。整個沙宗琪盲人按摩中心的成員互相幫助、寬容、體諒以及樂觀向上,讓人覺得溫暖。他們比大多數健全的人需要幫助,也正是如此,他們深知自助和互助有多麼重要。他們攜手走在路上,臉上帶著積極與樂觀,是令觀眾心頭一暖的陽光。

能夠完整地感知世界,是幸福之首。或許,我們永遠無法真正感知盲人世界的苦與樂,但我們可以由此更加懂得:面對殘障人士,我們要給予得體的尊重、理解與愛;面對生活,我們要樂觀,更要珍惜。

PS:給電影里的每一位演員點贊,尤其是非盲演員的表現,飽含努力與職業精神。也向所有《推拿》創作人員、各方支持者致敬,中國的銀幕需要這樣的電影。

答案源自個人專欄《推拿》:直面人性情慾,方顯平等關注 - 木易聊影 - 知乎專欄 歡迎交流。


看過畢飛宇推拿,客觀評價。電影不完美,人物塑造差,部分銜接弱,卻也有巧妙精彩的點。

好的地方:

1.小馬和都紅的感情處理。

比如都紅撞倒小馬的喜悅,小馬誇他時的羞澀,向小馬告白場景的忐忑醞釀以及失望。

2.王大夫拿了錢上計程車到回家自殘。

比如上計程車時的那句你下來,簡直棒。那場戲,不多說,爆發的很心痛。。場面真的太血腥。

3.沙復明的微表情。

比如他念詩時的表情,自我陶醉的神情是他愛表現,而自顧自的隱藏自己似的是他來自內心深處的自卑。比如他傾聽別人之間談話時,聽都紅表白的絕望,聽小孔金嫣打鬧的一絲好奇和欣然。比如他吐血,他反覆擺弄門等等。。

4.地點,場景布置合理,事件發生的順序較合理(較合理)

不好的地方:

1.旁白:硬傷,不想多說。

2.金嫣和泰來,來無影去無蹤的愛情,莫名其妙也沒看出互相的依賴。鋪墊過度突兀。

3.張宗琪和沙復明的線完全沒有,推拿中心後期走向的痕迹不明顯。導致金大姐那場戲出現的毫無必要。而這條線幾乎導致後面故事的接連發生。

4.小馬的時鐘。不如王大夫掰手指這個人物設定來的有根源。原著里小馬對時間的掌控寫的太精彩,可以拍出來塑造小馬人物個性,而忽略之後給人更多感覺的是小馬對情慾的依賴。

5.多個人物種找主角沒找好,不是小馬開頭小馬結尾就是小馬是男主,也不是沙復明是老闆他就是男主。任何電影要有一個主線,側重描述他,然後由他帶動情節發展。事實就是,5分鐘拍都紅和高唯,轉頭又是王大夫和小孔在kiss,拍的很水,沒有主角OK,但是銜接太重要了,否則就是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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