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娶母弒父應該受到懲罰嗎?

俄狄浦斯王在知道自己娶母弒父之後稱自己為「an abomination」。如果他並不知情,那為何會說自己evil?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所做的事應該受到懲罰嗎?


我連著上了兩學期古典文學課,課上仔細地討論了是Sophocles 的 Oedipus tyrannus,就試著答一下。 推薦大家閱讀prof. Frederick Ahl 的書 Two Faces of Oedipus. Prof. Ahl 對Oedipus Tyrannus 的翻譯算得上是真正的信達雅。 他在導論中討論過我以下要講的所有問題, 關於一代代的學者如何誤讀或是有意歪曲Sophocles 的原意,把Oedipus 從一個「被恐懼所控制,聽信了陌生醉漢、別有用心且不停地自相矛盾的科林斯人、和明顯並不曾眼見Lauis被殺的所謂目擊證人,以為自己真正的父母不在Corinth 而在Thebes, 且自己已在無意中親手殺了親爹娶了親媽(儘管他實際上確實想殺死父親也愛戀母親),無法承受自戳雙目的蠢貨」, 解讀成一個「既不想弒父也不想娶母卻在命運的安排下無意之間釀成大錯的道德模範英雄」。

我這篇答案只是對prof. Ahl 的 two faces of Oedipus 的總結,思想非原創,英文引文都來自Ahl 的翻譯

此回答長長長長長慎入。

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弄清幾件事,幾件絕大多數人都搞錯了的事:

I. Oedipus 有沒有事實上殺父娶母?

i. Oedipus 有沒有殺死Lauis ( Thebes 的老國王)?

ii. 誰是Oedipus 真正的父母?

iii. Oedipus 有沒有潛意識上想殺父娶母?

iv. 阿波羅的預言是以什麼方式成真的?

通過以上這些,我們可以問第二個問題:

II. Sophocles 描寫的 Oedipus 是個怎樣的人?

以及:

III. Oedipus 是否是個「無辜」的人?

I. Oedipus 有沒有事實上殺父娶母?

I.i.
Oedipus 有沒有殺死Lauis?

Lauis 是Thebes 的老國王。據Thebes 的王后和臣子的說法,他在俄狄浦斯來到Thebes時,在一個三岔路口被一夥強盜殺死了。而在本劇結尾,Oedipus 堅信是自己殺死了Lauis.

那麼,是什麼讓他相信自己是兇手呢?

1.

在本劇中第一個提出「Oedipus 殺死了Lauis」的人,是先知Teiresias.

Teiresias 是誰?

他是一個以預言能力而出名的先知。他職業上最大的失敗,是九年前沒有解開斯芬克斯的謎語。解開這個謎語的人,是一個門外漢,一個從來沒有預言技藝的人。而這個人,因為揭開了斯芬克斯的謎語,而成為了Thebes 的 Tyrant.

Teiresias 呢? 他仍然在Thebes 以先知的名義生活。他的重大失敗似乎並未對他的職業造成影響:這個雄辯滔滔的修辭學專家,仍然憑藉語言的技巧保持住了自己的名望。在Oedipus Tyrannus 里歌隊團稱先知Teiresias 為「知道所有事的人」,認為他博古通今,還能預知未來。當他要解決那一場陳年的謀殺案時,就連Oedipus也期望Teiresias 告訴他殺死Lauis 的兇手是誰,並且他似乎堅信Teiresias是知道一切的,儘管他自己——解開Teiresias無法回答的謎語的人——本身就是Teiresias並非全知的證明,儘管他一直在質疑Teiresias的預言能力,想要激他說出兇手的名字。

但我們知道,Teiresias 並不是「知道所有事」的人。他不知道斯芬克斯謎語的謎底,也不知道殺死Lauis 的兇手是誰。劇中Oedipus 指出:Lauis 死時Teiresias就已經是Thebes 的先知了,但當時他並沒有指認兇手。

那麼Teiresias 為什麼要說 Oedipus 是兇手呢?

我們需要聯繫上下文理解Teiresias為什麼這麼說。Teiresias宣稱Oedipus 是兇手時,他正在和Oedipus 爭吵。 Oedipus 要求Teiresias說出殺死Lauis 的兇手的名字,Teiresias卻拒絕指出兇手,一直試圖要離開——很可能是因為他不知道。

Oedipus 說:如果你不說,就是你殺死的Lauis!

本來要下場的Teiresias就轉過身來反擊:「不!Lauis是你殺死的!「

實際上就是——

「你乾的!」「不!你乾的」

……幼兒園常見吵架套路。

Teiresias說這番話,並不是他知道Lauis是誰殺死的——他要知道9年前他就說了——而是因為Oedipus 剛剛污衊他是兇手,他!需!要!反!擊!

不僅如此,Teiresias 這個人的立場是值得懷疑的。 Oedipus 曾懷疑他與Creon 勾結,污衊他是兇手,以動搖他的王位。Teiresias與Creon, 確有一些微妙的聯繫。

我們再來看看Teiresias說Oedipus 是兇手時他是怎麼說的: Teiresias說,Oedipus, 你就是這個城市的「詛咒」,你就是你剛剛宣布要詛咒的那個人

(line 350) Teiresias:"I tell you clearly now to stand by your pronouncement: from this very day speak neither to these people nor to me again. Because this land"s unholy, sickly curse is you"

這個詛咒是怎麼回事呢?

本劇發生的背景是Thebes 遭受了一場瘟疫。 Oedious 派他的妻弟Creon 去德爾菲,向阿波羅求問驅除瘟疫的方法。

Creon回國後宣稱,導致瘟疫的原因是9年前一場懸而未決的謀殺案。 阿波羅說,為了驅散瘟疫,我們必須驅除一個詛咒我們必須放逐或殺死那個殺害老國王Laius 的人

(line 100)

Creon: Lord Phobeus clearly instructed that we should expel a curse that"s on our country, nurtured on this soil: we must stop nurturing an ill that has no cure

Oedipus: By what rite of cleansing? How must we deal with it?

Creon: By banishing a man or paying off killing with killing. A hemorrhage bloodies that city with its stormy rage

Oedipus: whose mischance was this? who is the man he means?

Creon: we used to have a leader of this land called Laius

Creon沒有直接引用德爾菲給出的預言。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無論是「驅除詛咒就能停止瘟疫」,還是對如何驅除詛咒的解釋(「流放或殺死殺害老國王的兇手」), 都不是阿波羅的原話!而是Creon 給出的轉述解釋!!把Lauis的死抬到桌面上的,不是阿波羅,而是Creon!

2.

Creon 是誰?

他是Thebes 王后Jocasta的弟弟. Oedipus和Jocasta結婚成為了Thebes 的Tyrant ——不是king, 因為Oedipus 不是Thebes 的公民,他只能做Tyrant.

Creon的名字在古希臘語里意為「統治者」: The one who rules. 古典劇作家喜歡用generic character, 這些角色的名字里就包含他們的命運。而Creon 的名字,則暗示他會是Oedipus 的權位的競爭者。

儘管在本劇中Creon辯稱他滿足於做第二把手,無意篡奪Oedipus 的王位,但「國王先生」在本劇結尾時確實取代 Oedipus 成了Thebes 的國王。在Sophocles的Antigone 里,統治Thebes 的Creon可不像是個對權力毫無野心的人。

所以Creon是有可能覬覦Oedipus的位子的。

文中還有一些跡象表明, Creon 和Teiresias 似乎確實有所勾結。

聽到Creon "複述" 「預言」後, Oedipus對殺死Laius的人下了個詛咒(curse)。 然後他們召來了先知Teiresias, 要求他說出兇手的名字。 Teiresias 不願說,Oedipus 卻不停地激他,他們終於爭吵起來,Teiresias也就是在這時說出了350行那段話,宣稱Oedipus 是兇手。

此時,Teiresias 此時已經知道Oedipus 剛剛宣布了一個對兇手的詛咒。

從Oedipus 宣布詛咒,到Teiresias 上場, 下場的只有Creon.

那麼,是誰告訴Teiresias, Oedipus 剛剛對兇手下了個詛咒的呢?

—— Creon.

此外,按照古希臘悲劇傳統,一名演員分飾多角,劇中所有角色都由三位演員飾演一名演員飾演的角色並不是隨便安排的:往往這些角色間有些微妙的關係。比如在Agamemnon 中,「主角」Agamemnon和 謀殺Agamemnon 的兇手--「反派」 Aegisthus,是同一個人飾演的。

那麼,飾演Creon——有嫌疑想篡奪Oedipus王位的「國王先生」——的演員,還飾演了哪些角色呢?

他還演了Teiresias——第一個聲稱Oedipus是殺死Lauis兇手的「先知」, 以及之後出場的「科林斯人」——編織了徹底毀掉俄狄浦斯的謊言的人。

3.

這些線索暗示我們,先知Teiresias確實與Oedipus 王位的競爭者Creon 暗通款曲。他對Oedipus 是兇手的指控,不是因為他知道真相,而是因為當時Oedipus 說他是兇手,而他需要反擊這個指控;並且,他對Oedipus 的指控背後似乎確實有政治陰謀的味道。

4.

Oedipus 聽了Teiresias的指控,並沒有立刻相信自己是真兇, 卻卻在調查Lauis的死時相信了這個說辭。

好了,下面進入偵探時間:

在他們調查Lauis的死的時候,出現了這些說法:

首先,在line 125, Creon 說,Lauis是被一群強盜殺死的,而不是一個人

line 125, Creon: Robbers, he instsed, had waylaid and killed Laius. Not one man"s strength, but many hands: a group.

其次,Jocasta說, Lauis在一個三岔路口,和四個隨從,坐在馬車裡,被一群強盜殺死。這件事正發生在Oedipus出現在Thebes 之前。這與Creon 的說法吻合。

line 715, Jocasta: Report says that Laius was at some point killed: waylaid by foreign robber

Jocasta說, 這都是一個家僕(house boy)告訴她的,這個家僕當時跟在Lauis 身邊,是大屠殺唯一的倖存者。

line 755, Jocasta: a house boy. he was the sole survivor to return......the moment he came back from there and saw that you were holding power and Laius was dead, he grasped my hand and begged me to send him out into the wilderness to pastures where we grazed our flocks.

line 755 這段話還表明了兩個重要信息:1. 這個house boy 沒有當場目睹Lauis被殺死。 他回到宮殿後才知道Lauis 死了,這說明他沒有看見誰是兇手; 2. 這個house boy 是在Lauis 死後成了一個牧人。(這點要記住)

Oedipus聽完這番敘述後,想起來自己曾在三叉路口,殺死了五個人,包括一個坐在馬車裡的老頭。但他記得自己是一個人。甚至他自己都認識到了:如果殺死Lauis 的是一夥強盜(i.e.幾個人),那麼兇手不可能是他:

line 840 Oedipus: he claimed, you were insisting, that robbers waylaid and killed Laius. If he still states the number as plural, why, then it is not I who liked Laius! my "one man" could not be the same as his "many"

5.

已知:

1. 一夥強盜殺死了Lauis。

2. Oedipus 曾經 「一個人」在三叉路口殺死5個人;

3. Oedipus 是一個獨身旅者。

4. Lauis 侍從中的倖存者是回來後才知道Lauis死了的。沒有人親眼目睹兇殺現場

問: Lauis是不是被Oedipus 殺死的?

會數數的都知道,「一個人」不能同時是「一伙人」。「強盜」和「旅者」也是兩回事。

除非Oedipus會影分身,不然他根本沒有可能是殺死Lauis的兇手。

所以I.i的結論是: Oedipus 沒有殺死 Lau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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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誰是Oedipus 真正的父母?

1.

Oedipus 是 Corinth 的王子,國王Polybus和王后Merope 的兒子。 有一天他遇上一個陌生的醉漢,這個醉漢說他是個私生子,而他父親卻不知道Oedipus 不是他的血脈。

line 775 (Oedipus): There was a man, at dinner, flying high on drink. In his cups he called me a bastard child who"d been passed off on my unknowing father.

一個不認識的醉漢!

一個不認識的醉漢!

一個不認識的醉漢!

Oedipus 還當真了!

他當天竭力剋制自己,但第二天就去質問他父母。他父母都堅稱Oedipus是自己的兒子,並對那個醉漢口中的污衊十分憤怒。

就這樣Oedipus還不放心!他不告訴他爸媽,悄悄去了阿波羅的神廟詢問自己出身,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將殺父娶母。

考驗常識的時刻到了:一個陌生的醉漢是否是可靠的信息來源?

假設酒吧里一個陌生的醉漢抓住你說:」你是個私生子!」你會當真么?你會回家問你爸媽:「我是你們親生的嗎?」你難道會在你爸媽明確地告訴你「你是親生的」之後,還不相信,決定自己去神廟問一問么?

Oedipus 卻覺得,陌生醉漢的話是可信的證據。

2.

如果說醉漢的話種下了根深蒂固的懷疑,那麼科林斯人的話,則是讓Oedipus對自己弒父娶母深信不疑。

科林斯人是誰?

他是一個名字不被我們,也不為Oedipus所知的人——又一個陌生人

科林斯人一出場,Jocasta 就問他:「是誰讓你來的。」 科林斯人的回答是:「我是從柯林斯來的。」 他迴避了問題,答非所問。

line 935 Jocasta: Who have you come from?

Corinthian: I am out of Corinth.

這個柯林斯人,我們唯一知道的,是他帶來了Corinth老國王Polybus的死訊,和國內想讓Oedipus成為國王的流言。他想要第一時間告訴Oedipus 這些消息,以期Oedipus 回到Corinth統治時, 他能獲得一些好處。

科林斯人甚至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line 1000: Corinthian: "Indeed, I came primarily for this: the hope that I"d fare rather well when you came home again"

但是Oedipus卻不願回去:他的母親還在世,他仍恐懼著殺父娶母的預言。 科林斯人很快就發現了Oedipus的恐懼。如果他不能消除Oedipus對Corinth的恐懼,他的一切願望就會落空。

他怎麼讓Oedipus 不再懼怕回到Corinth 呢?

讓他相信Corinth的Merope 不是他親生母親, 殺父娶母的預言將會在別處應驗——比如在Thebes,比如在Jocasta 身上。

3.

科林斯人先爆了個料: Polybus 不是你父親。你是一個「禮物」,Polybus 從我手中得到你,因為他沒孩子。

line 1015: Corinthian: Because, in your birth, Polybus was not involved

line 1020: you were a gift, you know. He took you from my hands

(注意:此時Oedipus認為科林斯人這個說法應證了醉漢的話,但事實上他們說的是矛盾的: 醉漢說的是polybus不知道Oedipus不是他親生兒子;而科林斯人說的卻是Polybus一開始就知道Oedipus不是他孩子。)

他聲稱自己是在Cithaeron放羊時,林子里撿到了Oedipus

line 1025, Corinthian: I found you in the wooded vales of Cithaeron

然而很快地,在line 1040, 科林斯人又改口說,是有人把Oedipus交給他的

撿到一個孩子, 說明你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別人給你個孩子,說明你知道孩子的親生父母是誰。

科林斯人前後說法矛盾,他在撒謊要麼「撿到孩子」是假的,要麼「別人給他個孩子」是假的,更有可能他先後兩種說法都是假的。

4.

接著,科林斯人說,把孩子交給他的是Lauis 的一個牧羊的奴隸。而Chorus 指出,Lauis的奴隸中的牧人,沒有別人,只有那個Oedipus 剛剛想傳召來的人——那個在大屠殺里倖存的家僕。

line 1050, Oedipus: does anyone among you bystanders here know the shepherd he is referring to ? ......

Chorus: I think he is no other than the man out in the wilds, the one you were trying to see a little earlier.

Oedipus 把牧人召來——當然此時他已經忘了,叫這人來原本是想詢問誰是殺死Lauis的兇手——讓他和科林斯人對質。 科林斯人說,他曾與這個牧人一起在Cithaeron 放羊。有一天在Cithaeron, 這個牧人把一個孩子給了他。牧人還在附和他。

line 1135 corinthian: Master there is no surprise. I ll get him to recall clearly these things of which he is ignorant. I know that he knows how it used to be on Cithaeron: he went with two heads, I , with one...

但是還記得我們之前說了什麼么? 倖存者先生之前一直是house boy, 他是個家僕不是個牧羊人啊!!直到Lauis死後他才成為牧羊人的——他在Oedipus出生時還不是牧人!!

科林斯人又在撒謊!科林斯人又在撒謊!科林斯人又在撒謊!

牧羊人也在撒謊!牧羊人也在撒謊!牧羊人也在撒謊!

並且一個科林斯人在Cithaeron 放羊?

柯林斯距Cithaeron 山最短公路距離113 公里

哪國的牧羊人每天走一百多公里去放羊啊!

這故事編得太假了吧?

5.

甚至科林斯人和牧人都不認識對方!

牧人剛入場時,科林斯人如何從一堆人中認出牧人? 他是順著Oedipus的目光認出來的。

line 1115 Oedipus: is this man the one you mean?

Corinthian: the very man you are looking at.

牧人又是如何認出科林斯人的呢?

Oedipus: this man: you know his feature? familiar from somewhere?

Slave:... which man do you mean?

Oedipus: The man beside me. Have you encountered him before?

Slave: No. Can"t say that I have, straight off from memory

他根本就不認識科林斯人,他甚至不知道Oedipus說的是誰。在Oedipus指給他看時,他也明確地說自己不記得遇見過這個人。

當柯林斯人提起「你曾經給我個嬰兒」時, 倖存者牧人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牧人說: 你特么說的什麼鬼啊?

line 1140 Slave: what"s this? what are you up to, recounting this old tale?

而他為什麼又改口說確有其事呢?因為Oedipus對他的回答不滿意。在 line 1145, Oedipus 威脅要對牧人用刑, 因為他沒有「tell the story of the child in his account」

牧人只好說: 好吧,我確實給過他一個孩子。

6.

總結下Oedipus相信自己父母不是Polybus和Merope的證據:

一個不認識的醉漢的話:你是個私生子,你父親不知道你不是他親兒子。

一個來歷不明、別有目的的科林斯人講的故事:「我撿到你——啊不!是我跑一百多公里到chithaeron 山上放羊時,一個經常和我一起牧羊的Lauis的牧人把你給我的。 儘管Lauis的奴隸中只有一個牧羊人,還是在他死後才幹這活的;儘管我和那個牧人互相都不認識;但他出於對摺磨的恐懼已經附和我啦,你還不願意信么?」

而且這兩個說法還矛盾。

更別說劇中提到Lauis從德爾菲求到的預言:他會被自己的兒子殺死——而OEDIPUS和他的死又毫無關係。

也不用說Polybus和Merope一直堅稱 Oedipus 是他們的孩子。

所以有什麼理由認為Oedipus 不是Polybus和Merope的兒子,而是Lauis 和Jocasta 的孩子呢?

-------------

所以就第一個問題前半部分,結論是: Lauis 和Jocasta 不是Oedipus 的父母。 Oedipus 不是殺死Lauis的兇手。 Oedipus 並沒有事實上殺父娶母,他只是以為自己這麼做了。

I.iii. Oedipus 有沒有潛意識上想要殺父娶母?

1.

一般人聽到父親的死訊是什麼反應? 晴天霹靂?不敢置信?悲痛至極?

Oedipus 聽到父親的死訊什麼反應?

他!在!慶!祝!

「哦耶!爸爸死了!不是我殺的!」

line 965, Oedipus: Well, well, dear wife! Why now would anyone consult the hearth of Pythian prophecy or ominous birds cawing above our heads whose guidance showed that I was going to kill my father. For now he"s dead, buried beneath the earth. And I , this man, am here and did not touch my sword.

他妻子還在祝賀他:雖然你媽媽還活著,至少你父親的死訊能讓你開心。

line 985, Jocasta: But at least your father"s death brightens your eyes。

Oedipus 雖然不想親手弒父,但要是父親死了,他恐怕也是樂見其成的——這可是一個能父親的死訊當喜訊的兒子。

2.

不僅如此,在本劇中,Oedipus 還威脅殺死一個他懷疑是他父親的人。

在line 1125, Oedipus 召來了那個於屠殺中倖存的牧人。他懷疑牧人是他的父親。而這個時候他是怎麼做的? 他威脅要鞭打甚至殺死這個可能是他父親的人

line 1150, Oedipus: You"ll speak from courtesy or else you"ll speak from pain

Slave: Don"t, by the gods, oh please don"t torture an old man!

......

line 1160,Oedipus: Where did you get it from? Was it another"s- yours?

......

line 1165, Oedipus: You"re dead if I"ve to ask you this just one more time

Oedipus 不只對他父親有敵意,他對每一個可能是他父親的人都身懷敵意。 我們或可以說,這個人確實懷有以他命名的「俄狄浦斯情節」,潛意識上有殺父的衝動。

3.

Oedipus 因為不想殺父娶母而離開家鄉。

一個有邏輯的人都知道,如果你懷疑自己的父母不是親生父母,又不想娶自己真正的母親,那麼一個很徹底的方法就是避開所有年長女性。

Oedipus離開Corinth 後幹了什麼? 他娶了Jocasta.

Jocasta 既然能被Oedipus 當成自己的母親,按邏輯推斷,她至少比Oedipus 年長十多歲,這樣她才有可能生下Oedipus 這麼大的孩子。

Oedipus 因為不想和自己媽媽亂倫而離家流浪,卻娶了個和自己媽媽年紀差不多大的女人,「戀母」這個詞不是說你是說誰?

4.

哪怕是得知了父親的死訊,Oedipus 也不敢回家,因為他母親還活著。

Oedipus 對母親的態度十分微妙。當科林斯人問他,你們害怕的女人是誰時,他並沒有直接說「是我母親」, 而是稱其為「和我父親生活在一起的人。」

line 990, Oedipus: Merope, old man. Polybus used to live with her

Oedipus 因為害怕和Merope 亂倫為不敢回家,但他又承認凝視母親的眼睛帶給他極大的快樂。

line 1000, Oedipus: Happily so, thought it is pleasure supreme to look into the eyes of those who gave us life

——無論是害怕和母親亂倫而不敢回家,還是說和母親對視能給他他最大的快感,恐怕都不是一個對母親抱有純潔感情的兒子能做的出來的。

正常人難道會打電話回家說:「媽,春節我不回家了,呃,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和您發生點不太好的事……」

iv. 阿波羅的預言是以什麼方式成真的?

1.

或許有人會反駁:Oedipus 就算對母親沒有遐想,他也有理由畏懼家鄉,因為預言是一定會成真的。

古希臘社會確實堅信預言會成真,但是他們同樣相信語言是隱微的、暗喻的、象徵的——而非直白的、能以字面意義理解的。

除了Oedipus, 古希臘沒有人會把預言當作字面意思理解。舉個例子:在斯巴達老國王死後,斯巴達人不知選誰做新國王,只好求問於德爾菲神廟。神廟的回答是:你們不能選出一個瘸腿的國王,否則就會經受疾病和戰亂之苦。

Consider, Sparta, though you are greatly proud. Take care that there may not sprout from you, sound of foot as you are, a monarch that is lame. For then diseases unexpected will take hold of you and a rolling wave of war that destroys men. (Ageslaus)

當時的候選繼承人有兩位:一個是先王的兄弟Agesilaus, 一個是先王的兒子Leotychidas;前者跛足,後者有流言說是Alcibiades 的私生子。

斯巴達人最後選擇了Agesilaus,因為他們認為神諭一定是隱喻的而不是直白的,「跛足」指的不是字面意義上的「跛足」,而是出身上的殘缺——後來歷史證明了這是個錯誤的選擇,不過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甚至是「娶母」這個徵兆本身,在古典時代也是個有特殊寓意的徵兆。在本劇中,Jocasta 安撫Oedipus 說:「很多人都做過和母親交合的夢,沒什麼大不了的」。

And as to intercourse with mother, don"t fear this! Many a mortal before you has, in his dreams, also slept with his mother He who places no significance on this bears life most easily.

Jocasta 是對的。在古典時代,做和母親交合的夢並不罕見,而這往往被解讀為一個吉兆。在古希臘語和拉丁語中,「家鄉」這個詞都意味「fatherland」 (patris, patria); 而和母親交合,則意味著征服父親的土地,預示著此人將在他的故鄉獲得權柄。

在480BC, 也就是Sophocles 創造這部劇的五十多年前,波斯人入侵希臘,攻佔了包括雅典在內的諸多城邦。當時跟著波斯人進攻雅典的有一個叫雅典人,叫Hippas, 他是雅典的Tyrant Peisistratus的後代,他希望波斯人佔領雅典後,他自己能重新獲得祖先的權位,成為雅典的Tyrant. 據Herodotus說,激起他這種野心的因素,有一個就是吉兆:他夢見了和母親交合。 而凱撒掌控義大利和羅馬前,也曾做過一個相似的夢,夢見自己和母親交合。

「娶母」這個意象,在古典時代往往被理解為統治故土的徵兆。事實上在本劇,Oedipus 的「娶母」的預言原可以以這種方式實現: 回到他的故鄉Corinth, 成為Tyrant.

2.

那麼「殺父」呢?

Oedipus 聽說了父親的死訊後非常開心:我父親死了,不是我動的刀子——除非他死於對我的想念,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或許可能導致了他的死亡。

line 970, Oedipus: Unless he withered away because he missed me. Thus I could have caused his death.

作者在這裡用的詞是 [pothos],意思大致是「一種痛苦的思念與渴望」。 在《奧德賽》 11卷中,奧德修斯的母親Anticleia 說自己死於對奧德修斯的「渴望」[pothos],正是同一個詞。 以古希臘社會對荷馬史詩的了解,古希臘觀眾不會意識不到 Sophocles 在這裡化用了《奧德賽》里的梗,從而認定「殺父」的預言是以這種方式成真的。

所以「殺父」的預言也有可能是這樣實現的:Polybus 死於對Oedipus 的思念。

II. Sophocles 描寫的 Oedipus 是個怎樣的人?

1.

首先應該是愚蠢輕信。

他的妻子Jocasta很早就表明了她的憂慮。 Jocasta 說,Oedipus 是一個被恐懼控制的人。他不會思考——只要一個人說出任何讓他恐懼的話,他就會相信

Oedipus let his emotions run too high whenever stressed or pained. Unlike the thinking man, he doesn"t assess the new from past experience. He"s always owned by anyone who spells things out for him-provided that man spell out things he fears.

哪怕是一個陌生醉漢的酒後胡言,哪怕是傳統上被讀作是象徵、隱喻的預言,哪怕是科林斯人漏洞百出的謊言,只要他們說了令他恐懼的事,Oedipus 就想也不想全盤照收。 即使是對方前後矛盾他也注意不到,只相信對方後面說的,而似乎卻忘記了對方前面說了什麼。比起是一個用恐懼來控制民眾的Tyrant, Oedipus 更像是被恐懼控制的民眾。 某種意義上,他是人民,而不是統治者。

Oedipus 的愚蠢還表現於,他不僅記不住別人之前說了什麼,甚至還記不住自己剛說了什麼

在本劇開始後不久,Oedipus 認為 Creon 在謀劃政變篡奪他的王位。他聲稱僅僅流放是不夠的,Creon 必須被處死

line 625, Creon: What do you crave to do then? Exile me from this land?

Oedious: Oh no! I want you not just gone but dead and gone

這時候Jocasta 進來了,把這兩人拉開,罵了一頓,問他們為何爭執。Creon說:你丈夫要把我流放或是處死。

640, Creon: Blood sister, your spouse Oedipus has deemed it just to act against me fearsomely, deciding between twin wrongs: exile from homeland, or arrest and death.

Creon 篡改了Oedipus 對他的判決,把「死刑」改成了「『流放』或『死刑『」。 Oedipus 聽了後什麼反應?

他說: Agreed!

這才不到20行,Oedipus 就忘了自己兩分鐘前說了什麼了。

2. 殘暴

Oedipus 的殘暴應該是無疑的。他曾因為一場的交通問題引發的口角一口氣殺了五個人,其中一人是個年紀足可以當他父親的老人。這場屠殺甚至沒在他心裡留下多深的印記,他還是要等到調查Lauis死因時才模模糊糊想起來這事。他還曾毫無顧慮地威脅拷打甚至殺死一名老人,儘管此時他還懷疑這老人是他的生身之父。

III. Oedipus 是否是個「無辜」的人?

如果是問Oedipus 是否應該承受他遭遇的不幸,那麼我們已經看到,Oedipus 所有的不幸都是他自己的愚蠢輕信造成的。是因為他自己糊塗到了荒謬的地步,相信任何一個說話能讓他恐懼的人,而從不動用邏輯思考能力,想一想對方說的到底是否矛盾。他不是像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說的那樣,「並非因為自身的缺陷,而是因為一些陰錯陽差的錯誤導致了自己的毀滅」——相反,他是一個「完全因為自身德性和智力的缺陷,以為自己犯下他實際上沒有犯的過錯,導致了自己的毀滅」的人。 就像是古希臘悲劇中的其他的英雄,導致他的不幸的,不是所謂的命運的捉弄,不是神的安排,而是他自己的愚蠢。

如果我們是問,Oedipus 是否是一個「無辜的」、「沒有犯罪」的人,那麼我們可以看到,他並不是「不想殺父娶母,卻在不知情下犯下罪孽」的人,而是一個」潛意識上想要殺父娶母,卻沒有真正殺父娶母,只是以為自己犯下這一過錯」的人。如果潛意識上的渴望並不能算作定罪的證據,那麼可以說,在這個意義上Oedipus 是無辜的:他並沒有殺父娶母。

可是別忘了,Oedipus 曾經在一個三岔路口,因為一場交通事故引發的口角就殺死了五個人!

難道就因為這五個人里沒有一個是他爸他就是無辜的?

除非你像Aschylus 在Eumenides里嘲笑的復仇女神一樣,認為只有殺死血親才算是罪——所以兒子殺死母親是可怕的謀殺,妻子殺死丈夫卻是毫無過錯。

但是我們知道,公元前5世紀的雅典人也知道,你殺死個人,就算他不是你父親,這也是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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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了嚕終於寫完了。

有朋友感興趣的話我過兩天再寫點補充吧,比如 Oedipus 名字的故事——這個破解了一個關於「腳」的謎語而毀滅了斯芬克斯的人,如何因為另一個關於「腳」的故事毀掉了自己;再比如Oedipus 與Pericles(伯里克利),Creon 與 Cleon 這個對當時政治局勢的隱喻。不過這些就和本題沒太大關係了。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提出了著名的摹仿說,定義悲劇是對嚴肅的事件有一定長度的動作的摹仿;目的在於引起憐憫和恐懼,並導致這些情感的凈化 [「卡塔西斯」];主人公往往出乎意料地遭到不幸,從而引發悲劇,因而悲劇的衝突成了人和命運的衝突。他認為悲劇衝突的本質是「好人因為缺乏賢明的判斷和敏銳的智慧,因情慾失去了理性的控制,或是以常識處理特殊事物,結果自覺不自覺地違反了道德標準。「在他看來,悲劇人物必須善良,品行高尚,有追求至善至美的傾向,否則不能引起觀眾的憐憫和恐懼之情,無法達到悲劇的社會作用。這就是」過失說「。而希臘悲劇人物的過失有兩種,一種是明知而故犯,如歐里庇得斯筆下的美狄亞,一種是不知而誤犯,就如俄狄浦斯(亞里士多德更推崇後者)。

西方悲劇是從命運悲劇發展到性格悲劇的過程,古希臘時期人的主體性差,面對自然的無力使得悲劇的發生往往因為避無可避的宿命。俄狄浦斯善良正直,品行誠實,有很高的道德標準,是一個優秀的人,但同時存在急躁易怒的性格缺陷。整個殺父娶母的過程他都不知情,但這個結果的產生基於他的性格缺陷和錯誤決定。殺父娶母雖是命中注定,但過程中的任何一個選擇都是出自他的自由意志,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好人犯了錯」。由此,他的確是evil。至於懲罰,我認為也是命中注定的。命運讓他殺父娶母,而一旦他殺父娶母 瘟疫就將肆虐他的城邦,最後他得知真相 因為自己的道德標準而自毀雙目......他的懲罰來自於他自身對善的追求以及最根本的命運。他的悲劇是註定的,懲罰也是註定的。

正是這樣的悲劇才能起到陶冶和凈化的作用。


光知道了就夠噁心了,這不是懲罰嗎?


個人覺得討論俄狄浦斯王,通常是指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非神話故事版本或其它劇作家的劇作。

最初讀《俄狄浦斯王》,覺得命運的強大非己所能抗拒。

俄狄浦斯的父親拉伊俄斯誘拐了一個少年並導致其死亡。少年的父親給拉伊俄斯下了一個詛咒:「會被自己的孩子殺死」。這是弒父娶母惡行的源頭。俄狄浦斯王在科任托斯城的時候,酒席上聽別人說他將犯下弒父娶母的罪行,俄狄浦斯選擇離開科任托斯。途中,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害了忒拜城的老王,即生父,這便犯下了弒父的罪行。之後破了斯芬克斯之謎,解除了忒拜城的災難,成了忒拜城的國王,並娶了王后,也就是自己的母親,又於無意識的情況下犯下了娶母的罪過。

但後來細讀過幾遍,再結合教授的逐場講述,始覺俄狄浦斯王的偉大之處在於其沒有為自己無意識犯下的罪惡而辯解和逃脫罪責,而是預感到自己就是兇手後仍繼續追查並在知道自己無意識中犯下罪惡後仍對自己進行懲罰。有些人認為俄狄浦斯王表現的是命運的不可逆轉,這種觀點未免消極,這齣戲當然也無法起到陶冶和凈化的作用。

俄狄浦斯沒有為自己的罪行開脫,而是按照自己最初的話對自己進行懲罰。這種精神,於今世仍有意義。


這取決於你依據的法律是動機犯判定還是結果犯判定了。

我國現行法律主要依據結果,動機會用來參考量刑。我來大概猜一下,應該是不構成犯罪行為,但判定婚姻無效。

非專業學法的,歡迎打臉糾正。


(我掃了一下知乎上的問題,沒有太多關於俄狄浦斯的具體問題,就在這裡給一點相關的答案。細節我不能給出,因為《俄狄浦斯王》是我去年研究的,而這個答案是我躺在床上碼的??)

大概大多數人都認為俄狄浦斯的悲劇在於其弒父娶母。雖然可以這樣理解,但所謂的俄狄浦斯情結——這是衍生出來的意義——就變得荒誕不堪,因為無論從希臘神話,還是古希臘實際來看,弒父娶母從來都不會是問題。女性都是男性財產的一部分,而無論是柯羅諾斯還是宙斯,弒父、亂倫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用現代人的眼光去認識古希臘作品,本來就是不可理喻的事情——相同的還有現代歷史觀,我們不能夠用現代眼光去審視1789年法國大革命。

那麼,索福克勒斯為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演出如此一出「鬧劇」呢?

俄狄浦斯殺害拉伊娥斯的橋段非常有趣。據俄狄浦斯和當時那個在場的、後來做了農民的侍衛回憶,事件發生在一個「分岔口」。侍衛說那是個分岔口,即一條路延伸過去分左右兩邊,而俄狄浦斯說那是個「三岔口」。這無疑造成了俄狄浦斯的「清白」,其實是指向了俄狄浦斯的智者屬性——他將自己所在的那條路也算了進去,分岔口自然而然地變成了三岔口;俄狄浦斯從一開始就是跳出圈子審視問題的。

俄狄浦斯的審視方法在斯芬克斯之處得到了證明——只有他能跳出靈魂以審視人自身。一個智者形象早在其進入忒拜前就已經建立完成。

必須承認的是,俄狄浦斯現實意義上悲劇的肇始就是其成為忒拜國王(也許其他原因是戲劇一開始給出的「前情提要」,即上一輩的造孽)。俄狄浦斯的稱王,戲劇中並沒有具體給出時間和直接因果關係,即俄狄浦斯是否已經得知拉伊娥斯的死亡。然而其母親/情人伊俄卡斯忒的閃爍其詞似乎從一開始就指明了事情的真相,作為智者的俄狄浦斯不可能無法察覺普通人態度的變異。

相對於自己的弒父娶母,其實是俄狄浦斯的僭主地位的確立使得其喪失理智,引發真正的悲劇。僭主的誕生是由於實際政治操作所引發的後果——考察戲劇最一開始俄狄浦斯對待公民的態度即可得知其對民主制的蔑視。特瑞希阿斯在此起到了勾引俄狄浦斯深層僭主氣質的作用,而俄狄浦斯與特瑞希阿斯的爭執,與其說是俄狄浦斯對真相的拒絕,不如說是在由一個不是智者的、充滿神義之人所提出的真相面前,俄狄浦斯所做的智者與僭主的自我周旋。

因此,真正的悲劇,是俄狄浦斯在忒拜由智者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僭主,這個僭主的血氣溢出是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他向自己和自己的後代做出了詛咒。而俄狄浦斯處決自己的方式,並非僭主式的自殺,而是智者的方式:戳瞎雙眼。

戳瞎雙眼的強烈刺痛,與《王制》洞穴中那個走出洞穴、雙眼受到強烈陽光刺激的智者並無二致。俄狄浦斯的「懼怕」終於在真相被動的自我展示——而非俄狄浦斯的追問下得以證明,他終於又像一個智者一樣跳出圈子看到了自己由一個智者變成一個僭主的全過程。戳瞎雙眼成了懲罰自己的最好的選擇。

所以說,弒父娶母這個現象,在俄狄浦斯看來並不是最使他感到絕望的問題,最絕望的是他血氣的無法控制,智慧的逐漸喪失。


————《俄狄浦斯在科羅諾斯》這是老年瞎眼的俄狄浦斯的原話。我覺得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的事,並不應該得到懲罰。他之所以刺瞎雙眼,自我放逐,只是過不去自己的心罷了。


俄狄浦斯的爹拐走了珀羅普斯的漂亮兒子,所以珀羅普斯就對俄狄浦斯的爹下了詛咒,不巧被大boss宙斯聽到了。這個詛咒不僅懲罰了俄狄浦斯爹,更懲罰了俄狄浦斯。

其實俄狄浦斯不僅沒有錯,他還是一個虔誠的敬神者和賢明的國王。至於他是否應當受到懲罰,不同的角度又有不同的觀點。

1.從神的角度

神的角度也就是俄狄浦斯這個故事最初的角度。

在古希臘傳說中,神的旨意不可侵犯。神認為你錯,那你就基本永世不得翻身。尤其詛咒的實施者還是神王宙斯,當然要讓你受詛咒的人子子孫孫不得安寧,越慘就越能體現神的力量。

所以他當然要受到懲罰,誰讓他爹受到神的詛咒。

「殺父娶母並不是他受到懲罰的原因,而是懲罰的一部分」

當然,神也不傻,他們知道俄狄浦斯自身並沒有錯,所以之後又給了他洗清罪過的機會。

2.從旁觀者的角度

之前上電影賞析的時候老師說過:"每個男人潛意識裡都有殺父娶母的傾向。"

那俄狄浦斯這個倒霉孩子到底有沒有殺父娶母的傾向呢?當然沒有!

他不僅沒有這個傾向,還拚命想要避免殺父娶母的神諭。在俄狄浦斯心裡,他的親生父母就是科林斯國王和王后,他完全無法接受殺父娶母這種事的出現。但也因為如此,他遠離養父母,走上了離家的路。

殺父這個舉動僅僅是因為一次交通糾紛,而在這個人們的行為還較為野蠻的時代,因為糾紛而誤殺太正常了。事情的過程僅僅是你打我一下,我也打你一下,不巧把你打死了而已。

娶母的發生也很自然,俄狄浦斯解決了為忒拜帶來災難的怪物斯芬克斯,便成為了國王,順便娶了喪父的前王后。

所以俄狄浦斯到底哪裡有哪怕一丁點殺父娶母的傾向啊!

非要說他有的話,那俄狄浦斯也頂多算是這種傾向的化身,代表了一部分人心中存在的問題。可單純分析他自己,確實是沒看出來。

所以,俄狄浦斯沒有錯,也沒有必要受到懲罰。

3.從俄狄浦斯的角度

俄狄浦斯如此虔誠地敬神,意見當然與神差不多。

"我犯下了罪過,我就應該接受懲罰,神的安排就是這樣的",他認為自己犯下了殺父娶母的罪過,就要接受殘酷的懲罰。所以他自戳雙目,又主動退位,自己申請被驅逐出境,自覺地對自己實施懲罰。

其實後來俄狄浦斯自己也後悔了,畢竟一個盲人出去流浪很危險,可是小舅子克瑞翁和俄狄浦斯的兩個兒子都不讓他回來。當然,這些人最終也受到了神的懲罰。

以上僅為我自己的觀點,不對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指出,謝謝喵~


為了神喻不成真,他跑了(不相信自己,逃避)

與路過的老人爭執,就殺了人(漠視生命,為弒父奠定基礎)

娶了一個能當媽的人,…他小時候是給刺穿腳踝後才被遺棄的,這個親媽也知道…可是多年日夜同床,親媽就沒懷疑沒想起來,他自己也沒懷疑過自己為什麼還是娶了那麼大年齡的人?(盲娶盲嫁,害人害己)

他真的能算英雄? (這麼笨,摔)

宿命論真的不可逆?(不殺人便不弒父,娶個年紀小的也沒親媽啥事)

可憐人必有可憐之處……

他不是完全無辜的……


「弒父」是對於俄狄浦斯權位的否定,娶母是對於俄狄浦斯生的否定。當一個人的出生和出生後的生活都遭到否定時,請問他還剩下什麼?不說別的,他生命的純潔性已經受到巨大玷污了。我們現在之所以憐憫俄狄浦斯的命運就是因為他受到了自己以及天神給予他的「懲罰」。如果他不曾受懲,我們還會憐憫他嗎?這是有悲憫引起的崇高。與其說他之後是在受「懲罰」,不如說他是在贖罪,為自己和自己血脈的源泉一起受過。「受懲」是為了潔凈靈魂,當然這一點純粹的壞人是不會做的,只有「比現在的人好的人」才會這樣做。


從小時候聽過這個故事開始我就覺得一切的罪過都是阿波羅惹出來的。

今天終於讀完原作發現竟然是懸疑片一樣的推進,好棒。

如果按照原來的意思,總覺得有點太過宿命論了,無論怎麼都反抗不了命運。

俄狄浦斯就算有罪,也只是錯在他的性格太暴烈:

另,上面有位po了長篇考證的答主,感覺很新奇而且挺有道理的!


這本書非常無聊,外國文學老師天天讓看,真噁心 坐標上師大,歡迎來噴


最近有位網友迴應我以「光、輕」雙義來評論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提到了「俄狄浦斯」的「弒父娶母」,非常有趣;但是其實這個引申非常牽強,昆德拉的「不可承受之輕(或光)」也沒有指涉希臘俄狄浦斯喻言(舊譯作「伊底帕斯神話」)以戀母弒父情結來解釋個人的心理成長和變化的力度。

伊底帕斯(Oedipus)情結的心理分析在「後現代」被視為理所當然的身心圖象,最先是弗洛伊德發現的,不過在逐漸成為普遍化的「心理學」教條時,心理學家卻又發現,這個戀母弒父的三角慾望關係其實很難區分其它的家庭因素,甚至複雜的家族關係,所以個人的心理成長大凡走不出多生多劫的業緣糾纏,但因「後現代」有破除「過現未」、而將整個時間流動凝聚於「當下」的特質,故使得伊底帕斯情結在「後現代文學」裏,有一個特殊的意義。

這個累劫對今生的性格影響就代表著一個袪除一切業緣糾纏的初衷,並以回歸「吉凶未顯」的彌綸狀態來破除伊底帕斯神話中最解釋不清的命運播弄,而伊底帕斯的「自剜雙目」其實是一種「形象文字」,因為西方的拼音文字不能敘述「形象思想」,所以必須藉由「伊底帕斯神話」來體驗文字的巨大形象能量。

弗洛伊德發現這個伊底帕斯情結,其實是個意外,但在日後的心理分析引申,卻不由自主地將「閹割」凸顯為理論的中心,連同其它人體器官,如口腔肛門,共同成就了心理學盛極一時的「器官成長理論」;明顯地,弗氏認為男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有代替父親的慾望,但強勢的父權令他在認同父親的同時,又害怕被父親閹割,而女孩子則因害怕失去,而轉變為渴望擁有男性生殖器。

很多人對弗氏的「器官成長理論」不以為然,所以對弗氏以「閹割」為意象來凸顯伊底帕斯的戀母弒父情結,就做下了一個結論,以其無知,但非無辜,所以伊底帕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自己的父親,姦淫自己的母親,卻不肯為自己的行為無意間應驗了神諭,加以辯護。這段論說比較容易了解,但其母親順從天命,就費盡思量,所以很多人對隨即而來的瘟疫蔓延就提出質詢,因為全城猶若遭了天譴一般,其實不是替伊底帕斯的罪衍贖罪,而是替伊底帕斯的母親贖罪;但不論如何,這時的伊底帕斯不再覺得自己無辜了,所以挖出自己的雙眼,由弱女攙扶,離城而去,以其不願再看到母親為了確保古埃及法魯王族為保血統的純粹,而進行的兄妹或姐弟的亂倫,因為真正和母親亂倫交合的不是兒子,而是舅父。

這段歷程因為伊底帕斯在其內部不斷自化自生,不斷自我超越,也不斷犯上,乃至「不事王侯」,而行走天涯,並將悲劇的淨化洗滌(Catharsis)轉為流浪過程的意識運作,就是中土從《易經》而降就一直以卜卦為中國人探索心理亂象與治療效果的作用,是為中土的「神諭」,而求卦則與西方的「阿波羅神殿」無異,故其思想亦即為「奧美茄頂點」的太初混沌,是西方版本的「一陰一陽之謂道」。

以《易經》來投射「奧美茄頂點」的太初混沌,當然會遭惹一些譏諷,更何況「一陰一陽」之人格化,不能不牽涉「亂倫」的議題,但是「亂倫」明顯地是「五倫」建立以後所衍生出來的觀念,在古代中國以至世界各地的創世神話都有母子和兄妹亂倫的故事,譬如《史記?孔子世家》說「紇與顏氏野合而生孔子」,即說明「桑間濮上」為「五倫」尚未建立的社會觀念,而所謂「亂倫」在一個「五倫」未立之前的社會觀念裏,是毫無意義的。

「五倫」確立以後,中國人為了遏止亂倫事跡,逐漸發展出來貞操與宦官兩個原始文化觀念,以女子守節為社會的安定力量,而對於男人,則一方面放任其三妻四妾以繁衍家族,另一方面卻發展出來太監制度以安定朝廷後院,但骨子裏,其實是以「閹割恐懼」以進行「雌雄同體」的論說。

「雌雄同體」或「牝牡不分」何其詭異呀?但這是因為在無數上古神話中,最完美的天神都是「雌雄同體」或「牝牡不分」的,以之喻神聖之身是一個「沒有器官的身體」;其實西方類似伊底帕斯的寓言,最多只能提供我們一個「命名即創造」的啟示,讓我們了解其寓言之存在將對人類產生一個誘惑,於是千百年來,人們對這個寓言的詮釋就構成一道人類自我意識的認識與心理,使得久已習慣於「邏輯思想」的人類,了解世間有一個不是「文字敘述」所能描述的「形象思想」存在,而讓「文字敘述」保留了一條由「言不盡意」的感性與理性結合到「言能盡意」的邏輯理性到「盡而不盡」的詩性直覺,是為「文字」的卑屈歸藏,或曰「文字」的「非文字性」。

以「文字」的卑屈歸藏來看伊底帕斯神話,可知其故事不過只是個「萬物流出」的論說,雖然複雜神祕與難以理解,但其文字敘述充滿了「言能盡意」的論述,非常容易了解,唯有伊底帕斯所解答的斯芬克斯(Sphinx)之謎費解,堪稱為寓言中之寓言,非常詭譎,以其謎題本身就是個謎,早已存在於伊底帕斯之前,至於這麼一隻人面獅身且有翅膀的怪物究竟為何人於何時所創則又是一個謎,而怎麼會聳立在開羅的尼羅河畔,並成為守衛三大埃及金字塔的象徵,就只能令人嘖嘖稱奇了。

伊底帕斯神話的貢獻就在它提供了一個解答斯芬克斯寓言的線索,因為斯芬克斯的謎題其實並不是那麼地難猜,但卻難倒了所有的人,直到伊底帕斯將之破解;這本身也是一個謎,尤其伊底帕斯以「人」的破題,來解答「甚麼東西早晨用四條腿走路,中午用兩條腿走路,晚上用三條腿走路?」其實並不高明,但斯芬克斯卻羞慚、跳崖而死,令人大惑不解。

這是因為這麼一個交織著「形象與邏輯」於一身的斯芬克斯不能以「邏輯文字」來敘述,還是因為其「潛藏異質性」不能支撐「形象思想」的描述?抑或因為其「形象」的宏大與殘破,只能使得「邏輯文字」更加卑屈與潛藏?更或者這只不過是因為伊底帕斯道破「人」既生而為人,就不可能在「人」的本體裏,去認識「亦能亦所」的自己?更以之嘲諷斯芬克斯既以「異質」的顯現來揭示自己的存在,就不可能重新接受一個未經支解、「亦能亦所」的自己?那麼斯芬克斯因羞慚而跳崖,難道只是因為「形象與邏輯」一旦訴諸「文字敘述」,其「異質顯現」就不攻自破了?

「亦能亦所」、「以能為所」、「以所為能」或「非能非所」所顯現出來的「異質」存在於是就構成了斯芬克斯的謎題,由一個「形象」的整體呈現、到支解分離、再到止於「形象」,逐次揭示人類對思想的接受層次與次第,以其「數」即「事」也,而「一、二、三」同體,至「四」則變,變則分別矣,故「四」從八,八,分也,分而併之,乃因「數」成於三,「四」承接之,於「一、二、三」的整體呈現,既分之、亦併之,故併八為四,並以「四」指出「形象與邏輯」的整體呈現。

「形象與邏輯」的整體呈現既顯,其內部將產生一個動能,是亞里斯多德的「動力因」的論述範疇,其動微妙,其能屬陰,故當此微陰從「形象與邏輯」的整體內部衺出時,衺陰就顯現了正陽,「形象與邏輯」乃從其內部產生一個「潛藏異質性」,令「形象」整飭「邏輯」,更令「邏輯」覷覦「形象」,但當「形象與邏輯」一旦有了分辨其「潛藏異質性」的動能,「形象與邏輯」就整個傾向於「邏輯」,是即「如來藏藏識」不可分,「God Lucifer」不可分之理,庶幾乎,一旦分開來敘述,甚至只是稱名而已,則「如來藏」只能為「藏識」,而「上帝」也只能是「撒旦」了。

這是「四條腿走路」到「兩條腿走路」的演變,而且一旦演變,將愈演愈烈,是為「早晨」到「中午」的隱喻,直到「形象與邏輯」的整體呈現被充分認知,並與各自的「形象」或「邏輯」分別詮釋,更令其不能言說卻已自形成一個理論系統的「潛藏異質性」與「形象與邏輯」的不可分割相互印證,再從中分辨「形象」本體的卑屈歸藏與「邏輯」敘述的宏大與殘缺,是為「用三條腿走路」的隱喻,而之所以由愈演愈烈的「中午」到漸趨寂靜的「晚上」,則是因為「形象與邏輯」的整體呈現與「潛藏異質性」均卑屈歸藏,不止不宜彰顯,而且一旦彰顯,隨即掉入「邏輯」的敘述,然後黑暗就呈現了,至於伊底帕斯的答案能否稱之為「人」,那就只能說是「邏輯敘述」的殘破了,但也因其「邏輯敘述」的殘破,使得「形象與邏輯」的不能分割整個黯淡了起來,是其敗筆。

「形象與邏輯」的整體呈現是謂「圓而神」,而分辨其「潛藏異質性」則為「方以知」,至於「形象」、「邏輯」與彼此之間的「潛藏異質性」扶搖而上、不強作解人者,則謂之「易以貢」,而「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卻是《繫辭傳上?第十一章》的名句,是為中西古代均有「形象思想」之明證;只不過因為西方拼音文字不能表現圖符,於是轉以「形象」的呈現將思想止於「形象」,是為以「形象」為敘述的「形象文字」,而中土的象形文則不同,以其「形象」的整體呈現本來就已經止於「形象」,但為了讓其「形象」表示「形象」的意義,乃將「形象」整個支解分離,期盼在逐次進行有若解謎似的「形象」描述裏,「形象」會再度回到一度曾經整體呈現的「形象」,是曰「止於形象」,「形象思想」與「形象文字」乃統一,是為中土的「形象」思想。

這個近似矛盾的文字敘述之所以得以敘述,即為《易?坤》所揭示的「先迷後得」,其「迷」者,「朋從爾思」也,能所俱存於一心也,故曰「西南得朋,東北喪朋」,迷其所在也,以「能所」的相互指涉,剪不斷,理還亂也,以「東南西北」為四方,誤失而不辨識「能所」此起彼起的詭異,然後媚惑於其「指能為所」或「以所為能」的困擾,乃至漸以「本體之實踐」凌駕「創生的本體」,最後迷失於一個以「實踐為本體」的迷漫之境,是為「龍戰於野」也。

何以故?「迷」者惑也,從米從辶,但因「米」形難象,故點以象其細碎而已,「十」則界畫之也;易言之,「十」之界畫者,四方也,曰「東南西北」,四方所界畫之四象者,「東北、東南、西北、西南」也,方位本無得喪,但因「創生之本體」已立,「本體之實踐」不得因覬覦「本體」而為之,故微陰從中衺出,是曰「西南得朋」,並迷其所得,「以能為所」乃得而述之,既述,則漸次「以所為能」,動而愈出,「本體之實踐」倏忽轉為「本體」,故曰「東北喪朋」,因喪而得,「陽之正」乃顯,「創生本體」乃得以在內化之,而不致令「形象與邏輯」一併喪失。

斯芬克斯之謎至此破解,以「謎」從言從迷,而從言者,惟口啟羞也,因斯芬克斯不得言明,故藉「形象」以示其形難言,言必有過也;伊底帕斯洞悉「邏輯文字」之詭譎,但「人」既已生而為人,即有思想,有思想,即有語言,故以「思想與文字」的整體呈現,來說明「思想本體」原本不宜敘述,但一旦以思想或文字界畫其「思想本體」,則「思想本體」就失其「思想」因不得敘述才能為「思想」的意義,也正因為伊底帕斯一語道破「思想本體」之不可述,斯芬克斯才羞慚跳崖而亡。

這麼一個「思想與文字」的整體呈現,有一個「止於形象」的驅動,將「形象思想」與「形象文字」統一在一起,是為西方借「形象」來描述「形象思想」的意圖,而其「形象」則形成一個不具敘述功能的「形象文字」,是為西方的「形象」思想。但這麼一個借斯芬克斯的「形象」為敘述思想的「形象文字」,何其詭異?其之「形象」存在,一個主體性論證過程所塑造出來的「先驗主體」的存在,至今仍舊巍然聳立於尼羅河畔,成為一個不受時空干擾的形象符號,卻散發出一個訊息,責成多元離散的符號結構能夠重新回歸到造形元素的符號組合規則,並擺脫時空之羈絆,令這些重新回歸之造形元素得以會合「物之有形」,察而見意,而不為「形事」所縛,使其「先驗主體」之存在得以破除「過現未」,而將其造形元素之內質止於形象,「後現代」之形象邏輯乃破,「入邏輯」也。

這樣的「後」,英文譯作Meta-,但其實有「Abject Submission」之意,是曰「」Meta-」 is to explore/The hidden heterogeneity/Strangely variegated with/Comfortableness and relaxation/In its grand yet fragmented complexion」,勉可翻譯為「在宏大卻殘破的外觀裏/『後(之衍生物)』奮力地挖掘/潛藏的異質成分/被奇異地交織為/莫名的舒適與自在」;這個內在的「卑屈」形象即斯芬克斯倔傲又溫恭地守衛在金字塔旁之因,以「卑屈」與「不屈」一顯皆顯也,而這樣的「異質顯現」似乎預先揭開了文學的「反大敘述」書寫論證,以任何「文學敘述」若能顛覆「大敘述」,就稱之為「反大敘述」(anti-grand narrative)。

「反大敘述」顧名思義,當然因為「大敘述」以其「外觀的宏大存在」而得以敘述,更因「大敘述」遮掩不住敘述裡面的殘破內涵而得以敘述;其所「反」者,令「現代敘述」的舒適自在與大言不慚,得以出其「敘述」,但因其「出」仍不得不延續傳統的敘述,而有了「繼之者善也」的期許,但也因其「反」,又不死守著「大敘述」之窠臼,故爾有了「成之者性也」的思想提升,是為「門、戼、丣」的思想內義也。

斯芬克斯之謎破解了以後,另一個疑問卻油然而生,那就是伊底帕斯既然有如此高妙的思想,何至於瘟疫蔓延之後,「自剜雙目」,後由弱女攙扶,離城而去呢?這樣的自殘行為是否因為古希臘有一個以悲劇來陳述哲學的傳統,還是只是為了說明顛沛流離的伊底帕斯替家族贖罪的高風亮節?但不論何種原因,西方的哲學敘述不似中土的飄逸灑脫,所以為了進入「存在與本質」的根本論說,就衍生了一個故事結構,令一個從「本質」衍生出來的「存在」能在其內部自動產生一個靜態的本質,以其文字結構充斥了性別限制與時間限制,更滿篇都是動作,而無法回歸於一個「本質」的靜態故。

這個「存在與本質」的論說,西方哲學多有探索,但因拼音文字結構的限囿,所以成績有限;中文的表述則因沒有時間性,所以本質的靜態比較能夠捕捉,但達到「中性」卻必須有一個動作,而如果掉入動作的陷阱,則「中性」所揭櫫的靜態本質又破滅了,這時就必須深入「閹」字,故爾深具「入文字門」可以在文字敘述裏達到「入流亡所」的功能。

何以故?中土哲學講「存在」,是「動態」的講法,曰「生」(becoming),屬「神化」,傾向於在精神中發現「實在存有」;而西方哲學講「存在」,則是「靜態」的講法,曰「是」(being),屬「物化」,故傾向於在物質中發現「實在存有」。

兩者各有所擅,卻也互涵互涉,但因「文字敘述」為時間性的流動,其內質屬動態,故中土之「生」的哲學論述起來,動而愈出,卻也因「文字」是個空間性呈現,其內質屬靜態,所以其「生」又「不生」了,使得其「哲學思想」自動地形成一個「由動而靜」的文字敘述,所以愈說愈靜,終至「虛而不屈」,故中文敘述沒有時態、性別中性,因其「文字敘述」之「不動」以「動」為其內涵,此之所以古典的中文詩因沒有時態而有永恆意境之因,卻也是中文現代詩不能與之匹敵之因。

反過來說,西方的「存在思想」到了必須以文字來描述「是」的狀態時,其靜態、內斂、為了描繪統一的事象而存在的「文字」,因「文字敘述」是個時間性的流動,其內質屬動態、外顯,故其流動多為描繪對立的事物而存在,而產生了一個「由靜而動」的文字現象,所以愈說愈動,終至「為動而動」,動而愈出,故西方的文字敘述必須有時態、性別分明,因其「文字敘述」之「流動」實以「不動」為其內涵,是「動靜相待」的「動力因」呈現動態的主要力量。這個「動靜相待」的「動力因」到了中文敘述,因「神化」的探索而使得精神有了「不屈」的動向。

「不屈」是《老子?第五章》為了解釋「天地人」之不可分割而引述的概念,曰「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意義深遠,更是《老子》裡面為數不多的「道德目的論」。

何以故?屈者屍出也,屍者人也,屍出者人所出也,其人之所出者,進也,象艸木出,出而益出,上出達也,旺也,然春時艸木出,多冤屈而出,以陰氣尚彊,其出乙乙也,是曰「動而愈出」。

「不屈」者,「伸」也,人無所出,因之而伸,是謂「不屈」也,又往者屈也,故「不屈」者「不往」也;往者從ㄔ從圭,圭者艸木妄生也,從ㄓ在土上,ㄓ者出也,從屮從一,一者地也,故ㄓ者從地屮出也,置於土上,以示其妄生也,又生者從屮從土,其屮微小,又從土出,又從地出,故曰「妄生」,而妄者頑固、不加思索也,從亾從女,亾者逃也,從入乚,乚,古隱字,因「女」象斂抑之狀,置「入乚」下,示其生自生、不再斂抑、隱匿而生、入遁而生,是曰「生生」,而生其所生,生其能生也,其生者因有所藏,故能「藏往」,是為「不屈」,亦為《繫辭傳上?第五章》之所曰,「生生之謂易」也。這個解說就是《老子》承襲了《易經》思想,卻不演說《易經》的另一個例證,因為這裡的「天地」就是《易經》的「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故曰「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藏往」者,隱瞞或藏匿一個既往事物的存在事實也,又因「神以知來,知以藏往」,故知因「藏往」而後「知來」,因「知來」而後感「神」,其「感」者,「屈信相感」也,以其得以「藏往知來」,故有所「感」也;又「神」者,「伸」也,一從示一從人,皆「申」也,「電」之古文也,「陰陽」相感,而後有「電」也,無所壅滯,是之謂「伸」,若有質礙,則「屈而不伸」,以是知其得以「藏往知來」,皆因「不屈」也,以人居天地之間,「伸而不屈」也,是謂「退藏於密」也。

「退藏於密」只能卑屈,故知「不屈」實以「卑屈」為其內涵。何以故?「藏」古作「臧」,善也,從臣從戕,臣者牽也,事君也,象屈服之形,戕者槍也,不屈也,故知「藏往」或「退藏」,以其「卑屈」故,以其以一個卑躬屈膝的態度全面屈服,並退藏於「不屈」之內,是之謂「臧」。

職是,言「屈」者,「動而愈出」也,言「不屈」者,「虛而藏往」也。易言之,「屈」字有樞紐之功,故《老子》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其「守中」者,「屈不屈」之「異質性」也。這個概念其實是「後現代敘述」質疑「現代敘述」的語言準確度之基石,以任何語言重現的客觀性與真理性都存在著潛藏的「異質性」,但因其「異質性」的不得彰顯甚至變相彰顯,而使得「大敘述」(grand narrative)大行其道,以「現代敘述」的舒適自在與大言不慚最為人所詬病故。


不該啊,不知者無罪


弒父。刑法中同一犯罪構成中的對象認識錯誤,不影響定罪,構成故意殺人罪。

娶母。由於殺父在前,其母與其父已不具有婚姻關係,遂不夠成重婚罪,不受懲罰。但母子關係屬於不可結婚的近親屬關係內,該婚姻無效。

司考狗的日常條件反射…


道德的認識,有客觀,主觀,情感三種觀點。所以這個也沒有標準答案。


結局是自挖雙目,鄙人淺顯的認為一切都是因果報應~父親害怕命運的安排而拋棄他,他又無意殺了自己生父,最後為了尋找殺父仇人而自毀~一切陷入了因果輪迴的命運掌控之中。


他自己懲罰自己有什麼辦法?


好問題。這裡討論的一個核心概念是「罪」,俄狄浦斯是否有罪?如果有罪,又是什麼罪?

關於這個問題,沒有見過比這篇文章分析得更透徹和觸動人心的了:

劉小楓《我們這一代人的愛和怕》:華夏出版社,P310 「這女孩的眼睛為我看路」。

我是想提問「俄狄浦斯是否有罪」來到這個帖子的。萬望題主找來這篇文章一覽,思之火花必定讓你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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