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豆的『回』字有四種寫法」讓你有什麼啟發和感慨？

01-17

」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櫃檯，點頭說，「對呀對呀！……回字有四樣寫法⑿，你知道么？」
「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讓你想到了什麼？對你有什麼啟發？你有什麼想法，感慨？對於這句話你想說什麼？

有一位先生，名叫孔甲己，早些年留過洋，穿一身洋人的衣服，與人說話，總是滿口的██████、████████，教人半懂不懂，也不好跟他搭話。

孔甲己一到店，跟櫃里說，「來一杯茶，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看沒人理自己，便對記賬的小童問道，這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你知道么？

記賬的小童不太耐煩，別過頭去不再理他。他於是又問一遍。小童不服道：記這勞什子玩意有甚麼用？它便有二十種寫法，與我何干？

孔甲己見小童毫不熱心，極惋惜的嘆一口氣，說，多學知識總是有用的，保不齊哪天就用到了呢？

小童還是不理，孔甲己沉默一會，拿起茶杯來，說，你們這茶里有毒，你可知道？

小童還未說話，掌柜的卻氣紅了臉：你怎能憑空污人清白？

孔甲己卻抬頭挺胸，慢慢說道：你這茶里含有大量的一氧化二氫，還有零醇、氧酚，每一樣大量飲用，都對人體有不小傷害。然後便是什麼化學物質啊、什麼心肺，什麼西方那一套之類，讓人不甚明白卻有覺得很有道理。店內外充斥著緊張的空氣，客人們心驚膽顫的聽孔甲己解說，盼著他能說出來什麼解救的法子。店長卻只能橫著一張臉，憋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孔甲己又沉默一會，說，之前那些是我唬你們的，一氧化二氫、零醇、氧酚，不過是水的另外三種寫法罷了。哪裡有毒？你們既不知道這三種寫法，倘若我又不在這裡說明…

酒館店長驚出一身冷汗，客人們各自唏噓，唯有小童不服：那個茴字又有哪什麼用處？

孔甲己胸有成竹：假如我說茴香豆和回香豆是兩種不同的豆子，前者傷身後者養生，你若不知道回字的四種寫法，又如何知道我所說真假？不知真假，我把回香豆加價賣給你，你豈不是上當受騙，好不難受？

小童仍是不服：騙人豈還有理？倘若我這麼騙人，早教我爹打斷我腿了！

孔甲己嘆道：騙人……讀書人的事不能叫騙，釣魚！……讀書人的事，能叫騙么？我今天拿水的四種寫法釣了你，明天便可以拿茴的四種寫法釣你。旁人只會道我精明你愚笨，會誇我誨人不倦，又會贊我收取智商稅手法巧妙，哪裡有人會責怪我騙你？責怪我騙你又哪裡有什麼好處了？

酒館內外眾人皆覺得孔甲己說的甚是有理，喝彩聲此起彼伏；從此小鎮中一改往日反智的氛圍，眾人皆開始用功學習，爭先恐後。

如果說茴字有四種寫法對我有什麼啟發的話，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覺得那一刻他真的是孤獨的。

後來才模模糊糊地感覺到，魯迅先生並沒有想把別人批判一番的意思，我甚至覺得，是有一些同情和嘆息在裡面的。

茴香豆的茴有四種寫法，沒有人在乎了。

然而為之荒廢的一生呢，有人在乎過嗎？

不由得感嘆起命運的無常來，若是大清國不亡，他們也是好同志。

在大時代的潮流下，誰知道一滴水的命運。或是被卷攜而去，或是被拍到岸上，誰知道呢。

小人物的悲哀罷了。

孔乙己實際上難道不是一個善良天真的人嗎？他難道不是傳統底層知識分子的寫照嗎？教給孩子「茴」的四種寫法難道是為了「荼毒」他們嗎？不過是想把自己知道的知識告訴給孩子們罷了。關於四種寫法，中文系古代漢語課講到異體字的時候難道不教嗎?為什麼一定要理解成「僵化無用」的知識:)別忘了魯迅先生的老師是國學巨擘章太炎先生：）

兩個隸屬於不同話語系統的個體發生了碰撞。

電影《瘋狂的賽車》里有個情節：黃渤的師傅氣死了，要給師傅安排一場風光的葬禮，黃渤跟喪葬服務公司的人約好第二天在一個地方碰頭，其所購買的服務包括黑社會式的十八相送，燒美金版的紙錢等。

結果陰差陽錯，約成了丟失毒品、前來跟當地黑社會交易的真黑社會，當兩撥人見面之後，黃渤跟黑社會大哥戎祥發生了下面這段對話：

黃渤：這麼早就來啦。
戎祥（意味深長地）：早起地鳥兒有蟲吃。
黃渤（看了下對方的隊伍，略不滿）：這不黑社會嘛，就這麼幾個人兒？
戎祥（神色不安，服軟）：時間倉促，人少好辦事。生意和誰都是做，希望大哥（抱拳），多多關照。
黃渤：什麼亂七八糟dia?東西都帶來咩啊，錢（鬼鈔）帶了咩啊？

戎祥（不安，以為對方要明搶，強做鎮定地招呼手下）：阿貓，錢。
黃渤：就這麼點兒，就一箱？
戎祥（有點蒙圈）：行情價啦，大哥！敢問貨在你這裡？
黃渤（以為對方把師傅骨灰比成貨，憤怒，但又趕時間逃跑）：我真啊，我要是沒急事兒我——好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這樣啊，來，這個東西我今天不能送了（打開骨灰盒外面的布），你幫我帶過去吧。
戎祥（徹底蒙圈）：兄弟，我入行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醬帶貨的（以為對方把毒品裝骨灰盒裡了），厲害！厲害！哎，你點點錢吧？
黃渤（費解地，有點生氣+鄙視）：死人錢點神馬？
戎祥（聯想到剛才看到的被凍成冰雕的察猜哥，以為「死人」是說他）：夠豪爽。

這一段對話里，黃渤以為對方是安排師傅葬禮的喪葬公司服務人員，黑社會以為對方是搶了察猜哥的貨跟自己交易的當地黑社會。兩套語彙重疊但是截然不同的話語系統發生了碰撞，產生了一種非常意外的喜劇效果。

同理，當孔乙己問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的時候，迂腐得有點可愛的孔老二，實際上是在強行將奔波於生計、老被東家責罵嫌棄、又亟需一個嫌棄對象的酒店夥計拉入自己的話語系統，當然這是很不成功的，偏偏他又非常認真。於是這個語境就營造出了一個有點悲涼的搞笑氛圍。

當然，不同話語系統的碰撞，其結果也並不都是搞笑的，有時候也會讓人感到尷尬。我舉個例子：

正常的網路流行語系統：

管理員們也是蠻拼的，不管凱鵝寫什麼答案都給他統統刪掉！

老闆強勢插入網路流行語話語系統的年終會感言：

這一年大家也是蠻拼的，我為公司全體同仁點贊！

知道茴香豆的茴的四樣寫法相當於什麼？不是相當於苦心孤詣。孔乙己學的東西是為了科舉，唯一的目的就是圖個出身。

「讀書人有了這條榮身之路，把文行出處都看的輕了。」奉勸各位好好咂摸以下這句話。雖然這是儒林外史的。

這事吧，相當於洞房花燭夜裡抄黨章。（其實也不那麼相當於）

說實話當局無論教育還是選拔制度比清政府那個還真是好了很多呢。付出一生也沒那麼慘。天下英才學八股是什麼好事？

這也能感動啊……

有清一代，小學空前繁榮，為啥？！哼真是。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兔乙己原來也考過公務員，但終於沒有考上，又不去打工；於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
……
有一回對我說道，「你讀過書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讀過書，……我便考你一考。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怎樣背的？」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兔乙己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背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話應該記著。將來做書記的時候，報告要用。」
我暗想我和書記的等級還很遠呢，而且我們書記也從不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么？」
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櫃檯，點頭說，「對呀對呀！……現代化有四個方面，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兔乙己剛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有些人啊，真是沒背誦夠《思想政治》。

中學的我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忍不住掉眼淚。

和其它人不同，十五歲的我看到的是傳統文化的沒落。

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新思潮不斷萌發的同時，傳統文化卻成了「廢物」。

錢玄同高喊著「廢孔學，不可不先廢漢字；欲驅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蠻的思想，尤不可不先廢漢字」，「漢字的罪惡，如難識、難寫、妨礙教育的普及、知識的傳播」，「欲使中國不亡，欲使中國民族為二十世紀文明之民族，必須以廢孔學，滅道教為根本之解決，而廢記載孔門學說及道教妖言之漢字，尤為根本解決之根本解決。」
劉半農說：「漢字不滅則中國新文化無望。」　　

瞿秋白強調：「現代普通話的新中國文，必須羅馬化，就是改用羅馬字母，要根本廢除漢字。漢字是十分困難的符號，聰明的人都至少要十年八年的死功夫……要寫真正的白話文，就一定要廢除漢字，採用羅馬字母……，漢字真正是世界上最齷齪最惡劣最混蛋的中世紀的茅坑！」　　
北大的校長蔡元培甚至也說：「漢字既然不能不改革，盡可直接的改用拉丁字母了。」

或許很可笑，看到那句話，在其他人嘲諷孔乙己的愚昧守舊的時候，我只是驚嘆：「原來一個字有四種寫法！」「漢字真的好厲害！」

甚至在男主人公拒絕學習的時候，心裡隱隱感到可惜。

直到看了文章的文化背景後，我整個人炸了。

為什麼要廢？漢字做錯了什麼？字母文好個屁啊，你們憑什麼去笑話！

年少的我不明白新文化運動為什麼要那麼做，哪怕是查了史書看了孔乙己的詳細寫作背景知道多麼複雜，但還是本能地為那些人感到可笑可悲，不是孔乙己，而是酒家的那些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卻把無知當成牛逼，知識明明是最珍貴的東西，那個年代卻成了最不值錢的拖累。

後來寫讀後感的時候，我寫了篇長文，怒斥新文化運動者數典忘祖破壞財富，分明就是另一次文革（……），然後被罵的狗吃屎，我卻死不認賬哭著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早就知道茴的四個寫法了，他們不學不能不讓我學啊。」

好吧，其實現在還是知道了那四個字怎麼寫了，魯迅大叔我對不起你_(:з」∠)_

最近看百鳥朝鳳，忽然想起少女時期的觸動——時代的變遷無法阻止，可是有些人無法做到隨波逐流，他們有自己堅持的東西。

這個過程不可謂不慘烈，不可謂不悲傷。

可他們真的做到了，把那些最好的東西，留給了我們。

如今我早已改變看法，對那些新文化運動的志士們保持該有的敬重，但我依舊很佩服孔乙己們，至少到死他們都堅持自己是對的，他們沒有妥協於那個社會，縱使當時再也沒人知道茴香豆的茴的四個寫法是什麼。

就像那個吹著嗩吶的匠人，就像那些技藝即將失傳的老藝術家。

可是因此茴的四個寫法留下了，嗩吶留下了，皮影留下了，很多很多東西留下了，雖然很少。

哪怕他們並沒有像那些文化大師一樣有多高的追求，但星星之火，最終還是匯成了名為華夏的燦爛銀河。

@YardBirds說出了我的心聲：

「文章合為時而著」，但欣賞文章未必只能從一個角度出發。

再附一段 @李巨格在我評論區說得很棒的幾句話，和我的看法不謀而合：

孔乙己當然不是傳統文化的大家，甚至都稱不上是一個專家，但這樣的人，也正是在時代變遷中最快受到波及的底層。「春江水暖鴨先知」，孔乙己就是那隻「鴨」而已。

就像現在，互聯網經濟蓬勃發展，所有人都往IT界擠。但如果哪一天IT發展減速了，經濟增長點改變了，最早受到波及的顯然不會是精通演算法和設計模式的大神，而是那些只會調用庫函數的底層「碼農」。孔乙己並不優秀，但這些人的悲劇，無疑是時代變遷的第一聲喪鐘。

小時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沒讀過魯迅先生的這篇文章，這句話被理解為諷刺孔乙己的迂腐。後來讀了之後覺得魯迅先生大概也是這個意思，沒什麼問題。

後來呢，高中語文課本附了一張《蘭亭集序》的書法作品，早自習讀累了就用手指臨摹。一方面可以稍作休息，一方面又可以鍛煉默寫。臨寫的時候我發現，《蘭亭集序》里所有的「之」寫法都不一樣。雖然自己對書法不是很了解，但我想孔乙己說得那句話在書法愛好者眼裡也許就是很平常的一句了，甚至還會說「我只會其中兩種，剩下的你教教我吧」。

的確，「文章合為時而著」，但欣賞文章未必只能從一個角度出發。

這是我對這句話的一些其他想法吧。

我知道回字的四種寫法，卻過不好這一生。

之前看到過這個問題，本想強答，但是當時心情不對，怕寫不出想表達的東西。

現在心情對了，且時間充裕可以長篇大論，故來強答。

我很喜歡魯迅先生的《孔乙己》這篇文章。

初中的選讀？課上這篇文章的時候，老師剛念完標題，大家就鬨笑了起來，一邊笑著順便瞄我兩眼。對因為我的姓，沒辦法呢，因為這麼幼稚的原因。初中的時候的學生也許是心智最不成熟又最愛表現自己的時候了吧，當時的我尷尬極了，然後尷尬著尷尬著我居然莫名其妙地發笑了，彷彿這樣就能和大家融為一體了，於是大家更開心了，教室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在這快活的空氣中我居然有那麼一點洋洋得意，心裡暗暗盼著老師再念一次課文的標題製造這種低俗的笑點。嗯當時上《孔乙己》這課的我格外認真，但是什麼都沒感悟到，沒有覺得諷刺也沒有看出悲哀，只是一篇普通的文章看了，知識點划了掌握了，記得非常清楚的讀書人的事能叫偷么，回有四種寫法，排出九文大錢，大約的確是死了，也沒有感覺出諷刺也沒有感覺悲哀，這些就是知識點罷了。啊不對也許當時看到他被打折了腿有點可憐他，因為總覺得看得見的體驗得到的小痛才能讓我感同身受吧。

直到很久以後大概是高二？看到了一句話「我們每個人都是孔乙己，那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我們別人的生活便也那樣過。」大驚。我對這篇文章的印象當時只剩下幾個知識點了，什麼文人當時地位低下是下九流來著，什麼科舉八股弊端拘泥於一些毫無意義的糟粕，什麼看客的冷漠啊唉等等寫到這裡我總覺得好像我高一某位老師給我上過這課啊。不管了，反正當時一下就覺得了文字背後人情的冷漠。不是普通的人情交往的東西，是對一種什麼東西都不在乎的麻木不仁，對就是看客的設定。於是在孔乙己被當做笑料這件事情上我突然覺得徹骨的恐慌。還有當時思考了一下孔乙己的處境，他知道自己被當做笑料的事情嗎，他是知道的，那為什麼還隔三差五地來咸亨酒館喝酒，斗膽一猜，因為這就是當時他全部人生的意義了。對的，被當作笑料，給別人帶來快活的空氣這就是他的目的。他不是那麼迂腐自認清高古板的覺得搖搖頭大家都不懂我何其可悲啊這樣的文人，他享受這種被嘲笑的被看客同化？的氛圍，他是那場熱鬧中不可缺少的一環，他自得於自己的重要位置，配合著樂於製造話題。他快活得很也悲哀得很。但是偶爾清醒？的時候他對小夥計「我」的搭話，回字的四種寫法，那是他真正感到驕傲的東西，那是他覺得這些看客沒有的東西，他在炫耀在裝逼也是在關照，想教點什麼給小輩。可惜「我」顯出毫不熱心的樣子，於是他又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是一個迂腐的自命清高的笑料的位置，於是顯出極為可惜的樣子，看，多麼可笑。只有後來被打折腿的時候，他顯露出了自己真實的心情，我想是因為他的自尊，只有當這件事被別人嘲笑的時候他感受到了羞辱，但是他又無力去維護自己的可憐的自尊。這時的他不願作笑料了，但是他的可悲可憐在看客眼中還是笑料，永遠是笑料。最後他走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他的死活，他還欠著錢呢，你看大家說著鬨笑一番，明天還會有新的話題。我們都是這樣的看客。現在也是。

啊嗯這就是我對這篇文章全部的理解了。於是我又悲傷得不能自已了。

對於魯迅來說，這批評發得很恰當，因為他不僅知道「茴」有這四種寫法，說不定還可以考證出剩下的六十二種——他有這個能力和資格。

然而對於當今一些人，別說魯迅先生，孔乙己的功力都未必及得上，就開始擎著「時代」「進步」的大纛，跟著嘲笑潛心研究這「四種寫法」的人們，我有周作人先生的一段話奉送：

中國青年現在自稱二十世紀人，看不起前代，其實無論哪一時代的文人都可以做他們的師傅，針砭他們淺薄狹隘的習氣。舊時代的思想自然也有不對的，這便要憑了我們的智力去辨別它，倘若我們費了許多光陰受教育，結果還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那麼不是這種教育已經破產，就一定是我們自己低能無疑了。

——《苦雨齋小書》

這「二十世紀人」是否可以替換作「二十一世紀」呢？我看差不多。

被人懂是恩寵。

想到「為什麼要用kindle，又沒有紙書的油墨香味」

啟發我寫了這個故事。

我很久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眼睛泛著亮光的冒險家了。

我開這家店開了30年，艾希亞大陸上來來往往的冒險家也見過了不少，我和他們談笑風生。但他仍然是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個。

當眼前這位年輕的冒險家把整整一麻袋青蛙的屍體往我的櫃檯上一扔，抬起一張驕傲的臉看著我，我就知道今天要倒霉了。

「老闆，這一整袋青蛙都給你了，你掂量掂量，新鮮的。給我炒上一桌子，放點辣，剩下的，換幾瓶酒，打包帶走。」

「小夥子，別的勇士來我們這，帶來的都是鳳凰羽、老虎皮、犀牛角，最不濟也是野豬和豺狼，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你打這一堆青蛙算怎麼回事？青蛙是人類的好朋友你知道嗎？莊稼里的害蟲那都得……」

「你跟我講環保？那老虎、犀牛、鳳凰，那還是帝國保護動物呢，你不也照收。」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你是不是欺負我們新來的？新人就不是冒險家了？！」

「不是……」

「你給我解釋清楚！敢歧視我們新人，小心我到帝國冒險家協會告你去！你說，到底為什麼不收我的青蛙！」

「……你這太多了……吃不了」

冒險家終於有點退讓了。

「那你挑幾斤出來留著，給我上一桌爆炒田雞，剩下的拿去餵豬吧。」

「小夥子，豬不能吃這個……除非你先吃了……」

「媽的你什麼意思？我還不如你們家豬？」冒險家說著就要拔劍。

「不不不，小夥子別衝動，先把劍放下……放下再說……你先放下……哎，這就對了。是誤會，我是說除非你先消化完了排出來之後再給豬吃，小夥子，豬是不吃肉的，看你相貌堂堂沒想到有點沒文化啊。」

冒險家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不能算沒文化……冒險家的沒文化，能算是沒文化嗎？」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冒險家才是實幹家」，什麼「讀書人不如狗」之類，還反問我：「老闆，你知道上勾拳有哪四種打法嗎？」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小夥子，不是我不想買你的青蛙啊，青蛙確實有營養，對我們這一片冒險家的身體有好處，不過我們這兒的青蛙難吃啊，剛開業那會我也不是沒試過做青蛙，第一天就被人把店砸了……小夥子，而且你這青蛙也太多了，你這是把方圓一百里的青蛙全都趕盡殺絕了吧？你這麼做不好，雖然短時間內可以給冒險家們補身體，但是你知道嗎，大自然是有生態平衡的，你捕殺了這麼多青蛙，生態平衡被破壞，處於食物鏈頂端的人類早晚也會付出代價。」

冒險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我叔叔就是因為捕殺了很多眼鏡蛇，吃了以後沒幾天就死了，原來是破壞了生態平衡。」

雖然怎麼聽都覺得他叔叔是死於食物中毒，但這個小夥子終於被我說動了……

「是啊，小夥子，青蛙少量吃的話還好，生態平衡的報應來的不會那麼快，如果吃多了，馬上就會被生態平衡的力量所制裁，就像你叔叔那樣，所以我不能一直在這賣青蛙。你知道這年頭，有很多黑心商家是不會考慮這些的，但是我們不一樣。」

小夥子深受感動，他說：「那這樣吧，既然吃多了不行，你給我做兩盤爆炒田雞，你自己再留幾斤，剩下的給店裡的客人一人來一盤，算我請的。再給我拿幾瓶酒當做報酬，怎麼樣？給我炒的記得放點辣。」

「好！小夥子，看你相貌堂堂，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氣度不凡之人，果然慷慨大方！」我馬上把店裡的傭人叫來，「艾倫，這位先生要給每位客人送一份爆炒田雞，還不快去準備。」

艾倫大喊一聲：「這位高貴慷慨的先生要給每位客人送一份爆炒田雞！讓我們感謝這位先生！」頓時，店裡客人的目光投向這位冒險家，同時傳來一片讚美的聲音：「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冒險家！」「多棒的人啊，能見到你真是今天最幸運的事。」「這位小夥子真不賴！」

突然，角落裡一個座位傳來一位女性尖厲的聲音，「你看看人家！這才叫男人，多麼慷慨大方！你家這麼有錢，但是我們的13個月零3周紀念日你居然只送給我一個才50克的鑽戒！我沒見過你這麼吝嗇的人！我是不會和你訂婚的。」

她對面的一位先生此時顯得非常尷尬，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他身上，所有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一齊在喊口號：「加油！超過他！加油！超過他！」，一位老婆婆說：「這位先生真是遠不如剛才那位小夥子，如果是我我選擇嫁給那位小夥子。」大家紛紛起鬨：「是啊，真是個吝嗇鬼！」「這人真是太遜了！」「沒見過這麼爛的人。」

這位先生的臉色由紅變白，一會之後又鎮靜下來。他對對面的女士說，「親愛的，我今天讓你看看什麼叫慷慨大方。」然後他站起來大聲宣布：「我給所有的客人送一份紅燒牛肉！」

客人們爆發出一陣歡呼「哇，這位先生才是艾希亞大陸上真正的男人!」「天哪這位先生真是帥呆了！」「這是我見過的最慷慨的人！」

此時冒險家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大聲喊道：「大家聽好了，我再給每位客人送一份油炸田雞！」

輿論馬上又轉換了風向：「還是這位小夥子最棒啊！」「這位小夥子才是艾希亞大陸上最帥的男人！」「這位冒險家是我們的天使！」老婆婆說道：「看吧，我就說要嫁就嫁給這個小夥子。」

求婚先生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一拍桌子喊道：「聽好了！我再給每位客人送一份清蒸羊排！」群眾們又喊：「哇，這位先生真是我的貴人！」「這位先生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天哪，這位先生送了我最喜歡的菜！」

冒險家提高了一倍音量大喊：「我再送大家每個人一份清蒸田雞！」

「哇！太帥了！」「我也要嫁給這位小夥子！」「我也要我也要！」

求婚先生不甘示弱：「我再送大家每個人一份紅燜鯉魚！」

「哇這位先生更帥！」「我簡直想不出什麼讚美的辭彙了！」

冒險家此時漲紅了臉，他問了我一句，「老闆，青蛙還夠嗎？」我告訴他：「還剩一半多呢。」冒險家哈哈大笑，大喊一句：「我再送每個人三份！是三份！呃……田雞小籠包！」

「哇啊啊！太帥了！」店裡的客人此刻已經沸騰了。

求婚先生此時被氣的七竅生煙，他臉色通紅，雙臂發抖，他正在想再給大家送點什麼才能超過冒險家，這時，他突然意識到，冒險家送的所有的菜全都是田雞！他突然明白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他站了起來，聲音有些發抖地說道：「大家冷靜一下……呃，抱歉，我剛剛一時衝動，說了很多瞎話……我其實沒錢送大家這麼多菜，我是開玩笑的，哈哈……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說完這話大家突然愣住了幾秒，緊接著旁邊一位大漢喊道：「什麼？說送又不送了？你是在耍我們嗎？！你還有道德觀念嗎？！」他連忙解釋道：「啊不，不，不是的，是那個冒險家耍我，他是個賣田雞賣不出去的！大家想想看，他送大家的所有的菜都是田雞！不信你們打開他那個袋子，裡面裝的肯定全都是田雞！」

然而這時候大家已經被憤怒的情緒所佔據，沒人願意，也沒人需要聽他的解釋。「別蒙人了！騙子！人渣！欺騙我們感情的人渣！」「混蛋！你這個欺詐狂！艾希亞大陸的恥辱！」「恥辱！艾希亞沒有你這種垃圾！滾出艾希亞！」老婆婆說道：「看我說什麼來著，這種渣男就該活活被揍死。」

大漢附和道：「揍死他！」隨後朝求婚先生撲了過去。大家開始一起喊：「揍死他！揍死他！揍死他！」所有人都憤怒地撲了上去。大漢一把把求婚先生的錢包掏了出來塞進自己兜里，緊接著一拳打在求婚先生的臉上，這時候求婚先生已經被包括大漢在內的十幾個人一起撲在地上，密集的、憤怒的拳腳向他身上砸去，他身上的衣服被撕扯了下來，項鏈不知被誰奪走了，他的寶劍、手鐲、鞋子、腰帶一個不剩，正義的、憤怒的拳頭還在向他身上砸去。

當然，在這場混亂而又密集的群毆中，難免有些人會擊中友軍，比如率先撲上去的大漢就因此也被打的頭破血流，有些人因為被友軍打中而互相大打出手，也有些人為了爭奪求婚先生的物品互相撕扯。

就在我以為整個場面不能更混亂的時候，更混亂的事情發生了。某個正在積極地和一個年輕人搶奪一塊金錶的大叔突然在人群中大喊一聲：「這小子剛才還說那個騙子是他的再生父母!現在還敢來搶東西!打死他!」狂熱的人群馬上衝到那小子面前瘋狂地搶奪他身上的戰利品。

然後諸如「這個姑娘剛才說那個騙子最帥!打死她！」、「這個大媽剛才說要嫁給那個騙子!」之類的口號此起彼伏地響起，狂熱的人群為了分得更多戰利品也積極地響應著這些口號，然後人群漸漸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剛才支持過求婚先生的，一派是支持冒險家的，兩派人群打得不可開交。

當然，必然存在一些之前支持求婚先生但是後來反水的人以及沒表露過明顯態度的人，這兩類人處於被兩派輪著打的境地，個個渾身是血，打到後來，兩派人都被打懵了不少，以至於到後來還沒倒下的強者們都是隨手揪起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問道「冒險家派還是求婚先生派?」被揪起的人心驚肉跳地努力回憶面前這個人到底是哪一派，最後顫抖地說道：「冒······冒險家派」然後被一拳干翻在地，強者哈哈大笑：「混蛋，剛才就是你打的我吧!老子是求婚先生派!」這時候，地上一個人掙扎著抬起頭，說：「兄······兄弟，你記錯了，你是冒險家派······」話還沒說完，就被強者一腳踢在頭上：「去你媽的，還想騙我！」

我和冒險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這場事故最終以一死、十二重傷、三十二輕傷、桌椅碗碟損傷無數而告終。這是在我的店裡發生的第一樁血案。讓我不解的是店裡的掛鐘和地毯竟然也都沒了。哦，對了，死了的那一個不是求婚先生，是那位老婆婆。

這句話只讓我感到，他孤獨的，像一條狗啊

這句話後面是手握屠龍之技而無人認可的孤獨

知乎很適合他

聲樂有幾種唱法

我叫孔乙己，

我現在跪在一個破爛的蒲包上，我拿我的雙手做雙腳，拖著已經斷掉的腿，一點點向前蠕動。

肚子里的酒還在燃燒著我的胃，但是咸亨酒店已經離我越來越遠，酒店裡的燈光開始照不到我，酒店裡的笑聲我還能聽見

大概還是笑話我的吧，掌柜笑話我拿不起欠下來的銅錢，客人笑話我被打了一頓爬不起來，或者讀了那麼多聖賢書，最後落到這個田地

由他笑話吧，

我是君子，讀過聖人之論的君子，君子是不怕笑話的，君子固窮，君子就連站著喝酒也得穿上士人的長衫……可是，我以後怕是站不起來了，我沒有長衫，沒有了筆墨紙硯，沒有了腿……

我爬到了一個牆角

這夜裡，天上是要下雪的雲，遮住了來自夜空的光亮，地上的人家早已把燈熄了，我只能看到酒店裡的燈火

我把手上的泥拍了拍，縮進袖筒里，靠在牆上。

世道變了，

以前都讀聖人書，我娘用板子打我，逼我寫一遍遍上大人孔乙己，畢竟讀上大人的書可是能當大官的啊

現在呢，朝廷廢了八股，丁舉人家的娃娃已經開始不讀四書五經了，開始上洋學堂了。鎮上的洋玩意也越來越多了，開始用上了洋火，洋紗，洋人的火車道都修到這邊了。

世道變了，聖人書有什麼用呢？

「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犬……」

咸亨酒店的燈熄了

關門了

笑話我的客人都走了

笑話我的掌柜也回去盤賬了，估計那欠的酒錢還記著呢

那個小孩也在笑話我

都在笑話我，笑話吧，讓這個空氣快活快活吧

小孩子，我可告訴你茴香豆有四種寫法，你可記住咯～我孔乙己也就能幫你這點啦……將來你可是當掌柜的材料

第一筆橫，第二筆豎……第三筆……

「上大人，孔乙己……」

第二天

人們發現了一個跪在蒲包上的老人，斷了腿，臉上還有笑容，一隻髒兮兮的手在雪地上寫了四個字，

可惜這四個字誰都不認識

那四個茴字是孔乙己的遺書

今天剛寫完四種不同外匯條款和執行條款下模型的報告，然而我在昨天看到了這個：

Jim考試前來點梗:
今天是summer intern orientation的最後一天，intern們已慢慢習慣了trading floor的生活。儘管已經是electronic trading了，trading floor仍然嘈雜無比，trader們各個都沒好脾氣，教intern們活潑不得。只有Q乙己來上班的時候，intern們才敢笑幾聲。
這Q乙己是唯一一個不戴領帶卻沒有自己辦公室的人。他的desk總是凌亂逼仄，堆著一摞摞紙，電腦也只有一個屏幕。他平常來上班雖然穿著襯衫，可是又舊又破，又常常沾著墨跡。對人說話，滿口隨機分析，伊藤引理，教人云里霧裡的。他名叫YINGJIE，平常又老是喜歡寫什麼Q測度的。別人就從他這著半懂不懂的話里，叫Q乙己。
我來遲了，被Q乙己抓個正著，被他拉到自己的desk前，看他在紙上啪啪啪寫出幾個SDE，問我到:「你知道Look Back Option有幾種pricing 方法嗎？」我暗想：「都沒人交易這種衍生品了，誰想理你呀。」他看我許久不答，便懇切地說道：「不會吧，我給你寫。好好記著，到時候full time入職了有用。」
這時，旁邊的trader起鬨到：「Q乙己，又在勾搭intern啊。但是我聽說你又被MD給罵了？」Q乙己睜大了眼睛：「你怎麼污人清白。。。」「什麼清白，我昨天看到你去偷看隔壁ML組的code，被抓個正著，被compliance的組抓進去罵了一個多小時。」 Q乙己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看Code不能算偷，看code。。。quant看Code，能算偷嗎?我這是要批判他們不嚴謹的地方！」接連著便是更難懂的話，什麼「風險中性定價」，什麼「波動率曲面」之類的，引的眾人都鬨笑了起來。Trading Floor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真的很難受，很難受很難受，估計這四個模型的用處，假設，推導，局限，測試在那些做量♂化和機♂器♂學♂習的寬♂客眼裡大概就是蜖囬囘痐吧

每當這些已經改變了黑貓的命運的姿勢被人叫做「理論」，「弓箭」，「扯蛋」的時候。彷彿自己就是Q乙己

而最悲哀的事，也不知道這種堅持是真的要被時代拋棄還是那些「火槍」（對應弓箭）派們短暫的偏見

貓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命從不掌握在這些人手裡。然而這些鋪天蓋地的歧視，偏見，短視，盲目砸下來的時候，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試想孔乙己不是落魄讀書人，而是某位翰林學士，後人只覺的他學識淵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