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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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閱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筆記

第一章樂園

關於逝去靑春的話題是一種手拉手後退的舞蹈，在這個舞蹈里她們從未被牽起，一個最堅貞的圓實際上就是最排外的圓。儘管後來劉恰婷明白，還有靑春可以失去的不是那些大人，而是她們。

真的覺得心動是那次他颱風天等她下課，要給她驚喜。出學校大門的時候看到痩高的身影，逆著黑頭車的車頭燈，大傘在風中癲癇，車燈在雨中伸出兩道光之觸手，觸手裡有兩之蚊蚋狂歡。光之手摸索她、看破她。她跑過去，兩鞋在水窪里踩出浪。

好一陣子她們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照伊紋姊姊的命令，按年代來讀。讀到《卡拉馬助夫兄弟伊紋姊姊說，記得《罪與罰》的拉斯柯尼·科夫和《白痴&> 里的梅詩金公爵嗎？和這裡的斯麥爾加柯夫一樣，他們都有癲癇症，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己也有癲癇症。這是說，陀思妥耶夫斯基認為最接近基督理型的人，是因為某種因素而不能被社會化的自然人，也就是說，只有非社會人才算是人類喔。你們明白非社會和反社會的不同吧？劉恰婷長大以後，仍然不明白伊紋姊姊當年怎麼願意告訴還是孩子的她們那麼多，怎麼會在她們同輩連九把刀或藤井樹都還沒開始看的時候就敎她們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許是補償作用？伊紋希望我們在她被折腰、進而折斷的地方接上去？

開學頭一年，劉恰婷過得很糟。思琪常常不回家，回家了也是一個勁地哭。隔著牆，婷每個晚上都可以聽見思琪把臉埋在枕頭裡尖叫。棉絮泄漏、變得沉搬的笑叫。她們以前是思想上的雙胞胎。不是一個愛費茲傑羅，另一個拼圖似愛海明威，而是一起愛上費茲傑羅，而討厭海明威的理由一模一樣.不是一個人背書背窮了另一個接下去，而是一起忘記同一個段落。有時候下午李老師到公寓樓下接思琪，恰婷從窗帘隙縫望下看，計程車頂被照得黃油油地T焦約她的臉頰李老師頭已經禿了一塊，以前從未能看見。思琪的發線筆直如馬路，彷彿在上面行駛，會通向人生最惡俗的真諦。每次思琪紙白的小I退縮進車裡，車門砰地夾起來，恰婷總有一種被甩巴掌的感覺，「只有永遠合不起來，才可以永遠作伴」。

第二章火樂園

思琪知道，一個搪瓷娃娃小女孩賣弄聰明，只會讓容貌顯得張牙舞爪。而恰婷知道，一個丑小女孩耍小聰明，別人只覺得瘋癲.好險有彼此。否則她們都要被自己對世界的心得噎死了。

她們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那燕尾很想要剪斷紅地毯。新娘子走進來了，那麼年輕，那麼美，她們兩個的文字遊戲紛紛下馬，字句如魚沉，修辭如雁落。就像一個都市小孩看見一隻蝴蝶，除了大喊「蝴蝶」，此外便沒有話可說。許伊紋就是這樣：蝴蝶！新娘子走過她們這一桌的時候，紅地毯兩側的吹泡泡機器吹出泡泡。她們彷彿可以看見整個高廣華蓋的宴會廳充滿著反映了新娘子的身影的泡泡。千千百百個伊紋撐開來印在泡泡上，扭曲的腰身像有人從後面推了她一把，千千百百個伊紋身上有彩虹的漣漪，慈愛地降在每一張圓桌上，破滅在每個人面前。

伊紋婚禮當天早上綵排的時候看著工作人員滾開紅地毯，突然有一種要被不知名的長紅舌頭吞噬的想像。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她後來才了解，說婚禮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意思是不但女人里外的美要開始下坡，而且暗示女人要自動自發地把所有的性晈引力收到潘朵拉的盒子里。

那一瞬間，思琪的瀏海望上飛蒸，就好像她從高處掉下來。長脖頸托住蛋型臉，整個的臉露出來，額頭光飽飽地像一個小嬰兒的奶嗝。李圓華覺得這一幕就好像故事書里的小精靈理解他，幫他出這一口氣。她們帶著驚愕看向晞晞的背影，再轉向他.而他只希望自己此刻看起來不要比老更老。思琪她們很久之後才會明白，李老師是故意任晞蹄笨的，因為他最清楚，讖字多的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一個女孩從凌晨一點熬到兩點要臝過隔壁的同學，隔壁的同學又從兩點熬到三點要臝過她。一個醜女孩拚著要贏過幾萬考生，夜燈比正午太陽還熱烈，高壓之下，對無憂的學生生涯的鄕愁，對幸福藍圖的妄想，全都移情到李老師身上。她們在交揲改考卷的空檔討論到他，說多虧李老師才愛上國文，不自覺這句話的本質是，多虧圓文考試，李老師才有人愛。不自覺期待去補習的情緒中性的成份。不自覺她們的慾望其實是絕望.幸虧他的高鼻樑.幸虧他說笑話亦庄。幸虧他寫板書亦諧。要在一年十幾萬考生之中爭出頭的志願，一年十幾萬考生累加起來的志願，化作秀麗的筆跡刻在信紙上，秀麗之外，撇捺的尾巴顫慄著慾望。一整口的紙箱，那是多麼龎大的生之吶喊！那些女孩若有她們筆跡的一半美便足矣。他把如此龎大的慾望射進美麗的女孩裡面，把整個台式升學主義的慘痛、殘酷與不仁射進去，把一個挑燈夜戰的夜晚的意志乘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再乘以一個醜女孩要勝過的十幾萬人，通通射進美麗女孩的裡面.壯麗的高潮，史詩的誘姦，偉大的升學主義。

趁她還在島上的時候造訪她，右手貪指中指呈人字，走進她的陰道.把她壓在諾貝爾獎全集上，壓到諾貝爾都為之震動告訴她她是他混沌的中年一個瑩白的希望，先讓她粉碎在話語里，國中男生還不懂的辭彙之海里，讓她在話語里感到長大，再讓她的靈魂欺騙她的身體。

最終讓李國華決心走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個如此精繳的小孩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這太髒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但是在這裡，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

突然，門被打開了，外頭的黃色燈光投進漆黑的視聽室，兩個人馬上看出來人是李老師。李老師背著一身的光，只看得見他的頭髮邊沿和衣服的毛絮被燈光照成鉑色的輪廓，還有脅下金沙的電風扇風，他的面目被埋在陰影里看不清楚，像伊斯蘭敎壁畫里一個不可以有面目的大天使。輪廓茸茸走過來。

李國華說，我有一個想法，你們一人一周交一篇作文給我好不好？當然是說我在高雄的時間。思琪她們馬上答應1明天就開始。隔周改好之後，一起檢討好不好？當然我不會收你們鐘點費，我一個鐘點也是好幾萬的。伊紋意識到這是個笑話，跟著笑了，但笑容中有一種迷路的表情。題目就……最近我給學生寫誠實，就誠實吧，約好了喔，你們不會想要窵我的夢想我的志願那種題目吧，愈是我的題目，學生窵起來愈不像自己。她們想，老師真幽默。伊紋的笑容收起來了，但是迷路的神色擱淺在眉眼上。

思琪是這樣寫誠實的：「找為數不多的美德之一就是誠實，享受誠實，也享受誠實之後帶給我，對生命不可告人的親密與自滿誠實的真意就是：只要向媽媽坦承，打破了花瓶也可以驕傲。」恰婷窵：^誠實是一封見不得人的情書，壓藏在枕頭下面，卻無意識露出一個信封的直角，象是在引誘人把它抽出來偷看。」房思琪果然是太有自尊心了，李國華的紅墨水筆高興得忘記動搖，停在作文紙上，留下一顆大紅漬。劉恰婷窵得也很好。

他一面說：「我是獅子，要在自己的領土留下痕迹。」她馬上想著一定要寫下來，他說話怎麼那麼俗。不是她愛慕文字，不想想別的，實在太痛苦了。她腦中開始自動生產譬喻句子。眼睛漸漸習慣了窗帘別起來的卧室，窗帘縫隙漏進些些微光。隔著他，她看著天花板像溪舟上下起伏。那一瞬間像穿破了小時候的洋裝，想看進他的眼睛，像試圖立在行駛中的火車，兩節車廂連接處，那螭動腸道窵生一樣，不可能。枝狀水晶燈圍成圓形，怎麼數都數不清有幾支，繞個沒完。他繞個沒完。生命繞個沒完。他肌在她身上狗嚎的時候，她確確實實感覺到心裡有什麼被他捅死了。在她能夠知道那個什麼是什麼之前就被捕死了。他撐著手，看著她靜靜地讓眼淚流到枕頭上，她濕濕的羊臉像新浴過的樣子。

李國華對著天花板說：「這是老師愛你的方式，你懂嗎？你不要生我的氣，你是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美麗是不屬於它自己的，你那麼美，但總也不可能屬於全部的人，那隻好屬於我了。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你喜歡老師，老師喜歡你，我們沒有做不對的事情。這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能做的最極致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氣。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走到這一步。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小天使。你知道我讀你的作文，你說：『在愛里，我時常看見天堂。這個天堂有涮著白金色鬃毛的馬匹成對地親吻，一點點的土腥氣蒸上來』我從不背學生的作文，但是剛剛我真的在你身上嘗到了天堂。一面拿著紅筆我一面看見你晈著筆桿寫下這句話的樣子。你為什麼就不離開我的腦子呢？你可以責備我走太遠。你可以責備我做太過，但是你能責備我的愛嗎？你能責備自己的美嗎？更何況，再過幾天就是敎師節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敎師節禮物。」

水龍頭曄啦曄啦響，哭了很久，伊紋看見指縫間泄漏進來的燈光把婚戒照得一閃一閃的。像一維笑咪咪的眼睛。喜歡一維笑咪咪，喜歡一維看到粉紅色的東西就買給她，從粉紅色的鉛筆到粉紅色的跑車。喜歡在視聽室看電影的時候一維抱著家庭號的冰淇淋就吃起來，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窩說這是你的座位。喜歡一維一款上衣買七種顏色。喜歡一維用五種語言說我愛你。喜歡一維跟空氣跳華爾，喜歡一維閉上眼睛摸她的臉說要把她背起來。喜歡一維抬起頭問她一個國字怎麼寫，再把她在空中比劃的手指拿過去含在嘴裡。喜歡一維快樂，喜歡一維。可是，一維把她打得多慘啊！

每天思琪洗澡都把手指伸進下身痛，那麼窄的地方，不知道他怎麼進去的。有一天，她又把手伸進去的時候，頓悟到自己在幹什麼：不只是他戳破我的童年，我也可以戳破自己的童年。不只是他要，我也可以要。如果我先把自己丟棄了，那他就不能再丟棄一次。反正我們原來就說愛老師，你愛的人要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不是嗎？

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說不定真與假不是相對，說不定世界上存在絕對的假。她被捅破、被插斕、被刺殺。但老師說愛她，如果她也愛老師，那就是愛。做愛。美美地做一場永夜的愛。她記得她有另一種未來，但是此刻的她是從前的她的贗品。沒有本來真品的一個贗品。憤怒的五言絕句可以永遠擴窵下去，成為上了千字還停不下來的哀艷古詩。老師關門之際把貪指放在嘴唇上，說：「噓，這是我們的祕密喔。」她現在還感覺到那貪指在她的身體里既像一個搖捍也像馬達。遙控她，宰制她，快樂地咬下她的宿痣，邪惡是如此平庸，而平庸是如此容易。愛老師不難。

人生不能重來，這句話的意思，當然不是把握當下。老師的痣浮在那裡，頭髮染了就可以永遠黑下去，人生不能重來的意思是，早在她還不是贗品的時候就已經是贗品了。她用絨毛娃娃和恰婷打架，圍著躺在濕棉花上的綠豆跳長高舞，把鋼琴當成兇惡的鋼琴老師，恰婷恨恨地捶打低音的一端，而她捶打出高音，在轉骨的中藥濞里看彼此的倒影，幻想湯里有獨角獸角和鳳凰尾羽，人生無法重來的意思是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日後能更快學會在不弄痛老師的情況下幫他搖出來。意思是人只能一活，卻可以常死。這些天，她的思緒瘋狂追獵她，而她此刻像一隻小動物在畋獵中被樹枝拉住，逃殺中終於可以鬆懈，有個借口不再求生大徹大悟，大喜大悲。思琪在浴室快樂地笑出聲音，笑著笑著，笑出眼淚，邃哭起來了。

在飯桌上，思琪用麵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的家敎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敎育。媽媽詫異地看著她，回答：什麼性敎育？性敎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諝敎育不就是這樣嗎？思琪一時間明白了，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礦課了，卻自以為是還沒開學。

老師看上去是很喜歡她的模樣的意思，微笑起來的皺紋也像馬路上的水窪。李國華說：記得我跟你們講過的中國人物畫歷史吧，你現在是曹衣帶水，我就是吳帶當風。思琪快樂地說：我們隔了一個朝代啊。他突然趴上前座的椅背，說：你看，彩虹。

年輕的計程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眼神像鈍鈍的刀。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他們眼中各自的風景一樣遙遠。計程車直駛進小旅館裡。

李國華躺在床上，頭枕在雙手上。思琪早已穿好衣服，坐在地上玩旅館地毯的長毛，順過去摸是藍色的，逆過來摸是黃色的，那麼美的地毯，承載多少賬褻的記億！她心疼地哭了。他說：我只是想找個有靈性的女生說說話。她的鼻孔笑了：自欺欺人。他又說：或許想窵文章的孩子都該來場畸戀。她又笑了：藉口。他說：當然要借口，不借口，你和我這些，就活不下去了不是嗎？

摸了一陣子，他抓住她的手，得意突然羼入凄涼，他說：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樂都沒有名字。房思琪快樂地笑了，胡蘭成的句子。她問他：胡蘭成和張愛玲。老師還要跟誰比呢？魯迅和許廣平？沈從文和張兆和？阿伯拉和哀綠綺思？海德格和漢娜鄂蘭？他只是笑笑說：你漏了蔡元培和周峻。思琪的聲音燙起來，我不認為，確切說是我不希望，我不希望老師追求的是這個嗎？李國華沒有回答。過了很久，思琪早已坐下地，以為李國華又睡著了。他才突然說，我在愛情，是懷才不遇。思琪心想，是嗎？

桃花他的名氣和財富來得一樣快，他偶爾會有錯覺，名利是敎書的附加價値，粉紅色情書才是目的。銅錢是臭的，情書是香的。不需要什麼自我批鬥，這一步很容易跨出去。跟有沒有太太芫全無關。學生愛他，總不好浪費資源，這地球上的真感情也不是太多。他那天只是涼涼問一句，「下課了老師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像電視台重播了一百次的美圓電影里壞人騙公園小孩的一句話。最俗的話往往是真理。

從此二十多年，李國華髮現世界有的是漂亮的女生擁護他，愛戴他，他發現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都覺得是自己的錯。罪惡感又會把她趕回他身邊。罪惡感是古老而血統純正的牧羊犬。一個個小女生是在學會走穩之前就被逼著跑起來的犢羊。那他是什麼？他是最受歡迎又最歡迎的懸崖。

思琪她們在暑假期間南來北往探視親戚，採購生活用品。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種天真的口吻對媽媽說：「聽說有個同學跟老師在一起。」「誰？」「不認識。」「這麼小年紀就這麼騷^」思琪不說話了，她一瞬間決定從此一輩子不說話了。

那年敎師節，是從房思琪人生的所有黑夜中舀出最黑的一個夜。想到這裡也發現自己無時不刻在想老師，既非想念，亦非思考，就是橫在腦子裡。整個國中生涯，她拒絕過許多國中生，一些高中生，幾個大學生。她每次都說這一句，「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喜歡你」，一面說一面感覺木木的臉皮下有火燒上來。那些幾乎不認識她的男生，歪斜的字跡，幼稚的辭彙，信紙上的小動物，說她是玫瑰，是熬夜的濃湯。站在追求者的求愛土風舞中間，她感覺小男生的求愛幾乎是求情。她沒有辦法說出口：其實是我配不上你們。我是餿掉的橙子汁和濃湯，我是爬滿蟲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個燈火流麗的都市裡明明存在卻沒有人看得到也沒有人需要的北極星。那些男生天真而蠻勇的喜歡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感情。除了她對老師的感情之外。

老師問她笑什麼？她說沒事。上壹北她不想看一〇—，她最想看龍山寺。遠遠就看到龍山寺翹著飛檐在那裡等著。人非常多。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幾炷番，人望前走的時候，煙望後，望臉上撲：彷彿不是人拿著番..而是跟著香走。有司姻的神，有司得子的神，有司成靖的神，有司一切的神。思琪的耳朶摩擦著李國華襯衫的肩線f她隱妁明白了這一切都將永遠與她無關。他們的事是神以外的事，是被單蒙起釆就連神都看不到的事。

她開口了：老師，你愛師母嗎？他用手在空氣中劃一道線說：我不想談這個，這是既定的事。她露出緊緊壓著出血傷口的表情，再問了一次：老師，你，愛師母嗎？他拉了拉筋，非常大方地說了：從很年輕的時候，很年輕：十八九歳的時候，她就對我很好，好到後來每個人都指著我的鼻子說你要負責，我就負責，負責娶她。停頓一下又繼續說：可是人是犯賤的動物，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像今天有人拿槍指著我我還是喜歡你。她說：所以沒有別的女生。老師你的情話間置了三十年還這樣。不可思議。思琪幽操的口氣譲李國華恨不能往裡頡扔個小石子。他回答說：「我是睡美人，是你吻醒它們的。」他一面心裡想：我就知道不能同時兩個人在台北，要趕快把郭曉奇處理掉。

他一面說：我要在你身上發泄生活的壓力。這是我愛你的方式。這人怎麼多話成這樣。她發現她聽得出他講話當中時常有句號，肯定不已的樣子。老師嘴裡的每一個句號都是譲她望道去望見自己的一口井，恨不能投下去。她抱著自己釘在地板上，看他睡覺。他一打呼，她可以看見他的鼻孔吹出粉紅色的泡泡，滿房滿室瘋長出七彩的水草。思琪心想，我心愛的男人打呼嚕好美，這是祕密：我不會告訴他的。

......

摘到這裡，已經摘不下去了。但是刪掉又很可惜。

一方面我看的是網上流傳的電子盜版，要挑錯字還要切換格式很麻煩。另一方面，雖然我是大段的摘錄，但這篇小說需要完整的閱讀，才能夠達到一個連貫的思考。我摘錄的內容是對我具有深刻思考的部分，以上還只是一小部分，如果全部摘錄是個比較浩大的工程。

想看完整版的朋友，可以微博搜索「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網盤」。

還有一個原因，是在摘錄的過程中相當於二次閱讀。在這個摘錄的過程中，我的問號越來越多了，我得即使記下來。否則就是一次消極的思考，馬上就會在匆匆的時間之流中被遺忘。

我在想，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去奴役另一個人？李國華幾乎終結了房思琪的一生，她當時才十三歲啊，真正的生命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完結，這種罪惡難道不是時刻在發生嗎？前幾年出現的幼女事件還少嗎？是哪些原因促使這一整個事件如此順暢的發生？而且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我覺得去質問原因，幾乎是無解的。因為我們可以說法律有漏洞、父母失職、李國華的道德敗壞和房思琪過於敏感的自尊等等可以明確提出的問題。

可是，歸根究底，所有的一切本質上都涉及人性的深淵。就像林奕含說的，故事特別簡單，幾句話就可以說完。如果我今天講給你聽，很多人不會覺得震驚，因為每天都有許多悲劇在發生，問題是如果你仔細去讀這部小說，你會發現令人髮指的，令人恐懼的是那些細節。

李國華怎麼樣一步步得手的？他的設計怎麼那麼成功就讓房思琪和那些小女生們落入圈套？他對人性的洞悉把握的太到位了，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像挑妃子那樣任意挑選，來之不盡，而且主動的也不在少數。就像他說的，不去消受反而成了一種浪費，他就是那個危險又受歡迎的懸崖。

這幾乎不能靠任何外在的約束，因為人與人的交往從來是微妙的！升學壓力的女生，世界是那樣的小，而講台上的老師是那樣的雄姿英發，似乎能夠幫她們解決一切問題。女性天生與男性不同，生理構造不同，依靠是一種本能，情感上需要的慰藉遠遠超過男性。（這裡推薦渡邊淳一的《女人這東西》，是從生理解剖學的角度解讀女性構造帶來的性別差異）而男性基於不同的結構產生的本能需求當然與女性不同，面對那些可愛的青春活波的女孩子怎麼會不心動呢？這是從本能需要來講的交往中的微妙。

還有一個，是社會賦予的意義。男性應該是有一番作為的，經濟上的成功似乎能夠為男性帶來一切，更何況是名利雙收的李國華呢？這對女性來說，是一種非常合理的吸引力啊。當然，那些所謂的「失敗者」就要承擔「攻擊」，好像沒錢沒權，真的低人一等似的！那麼女性就輕鬆一些嗎？不！女性同樣承擔著一種意義，我不知道學術界有沒有提出，我自創的一個名詞是「審美擔當」，不管你承不承認，事實就是如果她是一個女性，所有人對外貌上的關注總是第一位的！而且年輕似乎總比年紀大的要好，最後女性自己都不得不重視自己的外貌來，好像長得丑真有罪似的！（這裡沒有必要鑽牛角尖，我說的是一種經驗上的結論而不是嚴謹的科學推論。我不是在寫論文，我是在粗糙的發散的表達。煩請各位不要跟我較真字詞的準確性。）男性和女性的被賦予的意義，在我看來，就是一種教化，一種奴役！

誰規定了我必須要這樣做？我必須遵守這些約定？但問題是你可能打破嗎？至少現在還是無稽之談，而且不能單線考慮，這是幾千年前來積澱的意義，涉及到方方面面經驗的時候，所有事情都會複雜，不是總結一個概念就可以了。

如果說生理上的不同造成的微妙和社會賦予的意義，可以有意識的用自我提醒來緩解，這就涉及到一個人對自我認知和定位的問題。或者，擴散講，還可以提到人的自律和倫理觀，這是不是由理性可以解決的呢？如果能為自己制定下原則性的條條框框，執行是不是一種理性行為？或者是理性大過於情感的行為？問題是每個人基於什麼樣的基礎運用理性？我這樣做而不那樣做是因為前者讓我更愉悅嗎？這不是又回到情感了嗎？但給人留出空間的永遠是人的情感啊，這世界的混亂難道不是情感造成的嗎？好像稍微放鬆一些，理性就讓情感進了門胡搞一通，然後自己也坐在一邊茫然四顧。

比如說，不管是在小說里還是她的獨白式採訪，林奕含多次提到用語言構造的精美的思想體系，李國華這種散文式的優美語言、看似深奧的調情式的哲學用語，讓還沒有形成邏輯思考的小女生如何抵擋的住？這就是一種情感上的誘惑啊，這是一種美的享受呀！可是緊接而來就是骯髒的肉慾啊。只要發生了感情，人就開始變得不可捉摸了。機器人沒有感情吧，所以它只要被設定了命令，不按停，就可以永遠執行。因為它沒有人性的任何干擾。

難道人性是因為情感的存在？因為感情的發生？不是啊，按照常理理性才是決定人類是高級生物的關鍵啊。可是你不能否認人性的深淵有多少是由於情感的變化越來越深不可測。或者說，理性根本是個中性詞，為了達到某個不正當的目的運用極具邏輯的理性思維，這種理性難道也是好的？

如果我說知行合一是良心式的決定，知行合一的關鍵在哪裡？它的基礎是什麼？良心靠的是理性還是情感？如果另一個李國華產生了想法而沒有去做，讓他止步的是什麼？是精於計算後的結果還是純粹的良心考量，或是兩者兼有？林奕含說，房思琪是愛李國華的，如果一開始，房思琪的自尊心不那麼強，有一套成熟的理性思考能力，她是不是可以解救自己？她可以逃脫情感的誘惑嗎？

我提出很多問題，是因為我自己也很困惑。我覺得這似乎就是一個必然發生的悲劇，因為道德實在太抽象了。

在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時候，氣的幾次讀不下去。這本書講的是，一個小綿羊般的女孩被老師誘姦後，無處求助，只能用催眠自己愛上老師的方法來減輕痛苦，最後被自己逼瘋了的故事。

可能因為我見過太多的社會陰暗面，所以這件事情本身並沒有讓我很生氣，真正讓我難以接受的，是受害者的反應。

比如這段房思琪和她的靈魂雙胞胎，也就是閨蜜劉怡婷的對話，也是我認為房思琪最終會瘋掉的最直接的催化劑：

「怡婷，如果我告訴你，我跟李老師在一起，你會生氣嘛？什麼意思，就是你聽見的那樣。什麼叫在一起？就是你聽見的那樣。什麼時候開始？忘記了。我們媽媽知道嘛？不知道。你們進展到哪裡了？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

其實房思琪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她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她幾乎是在用她最後的一丁點勇氣求助，她希望她的閨蜜能夠理解她，能夠拯救她脫離那個苦海。

可是很明顯，溝通無效。閨蜜連續幾次追問細節已經表明她懷疑思琪有苦衷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求助時機。此時的思琪哪怕多加一句：「一開始，是他強迫的。」我相信她閨蜜都會站出來保護她，而不是說出讓兩個人都後悔的「你好噁心」這句話。虐人虐己，又是何必？

而後面她向媽媽求助的對話也是同理。為什麼要說成是「有女同學和老師在一起了」，而不是「老師在性騷擾女同學」？明明只要換一種表達方式，事情就絕對不會發展到後來無法彌補的地步啊！

這些，就是我難以接受的地方。我不是要責備房思琪，相反，我理解她。因為從這本書開始的第一頁，我就已經找出了造成她這種反應的最根本的原因。

「劉怡婷在齒間吞吐一下（海參），就吐回盤子，笑得像打嗝停不下來。媽媽問她笑什麼，她說是秘密，媽媽提起音量再問一次，她回答：『這好像口交。』媽媽非常生氣，叫她去罰站，房思琪說願陪她罰。劉媽媽口氣軟下來，跟房媽媽客套起來。而劉怡婷知道，你家小孩多乖啊，這一類的句子，甚至連語助詞都算不上。」

這是文章的第一個情景，也是第一個讓我皺眉的情景，為什麼？對女性的設限。

我之前有看過其他人的評論，有人說，性，是禁忌。其實不只是性，一切不雅的言論、行為，對女孩子來說，都是禁忌。像是抽煙、喝酒，甚至是蹲在地鐵里。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把劉怡婷換成一個男孩子，再代入進書中的情況，你認為劉媽媽會如何反應？十之八九是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頂多再嗔上句「混小子」，之後就輕描淡寫的過去了，絕不會出現文中那樣的彷彿天塌下來一般地勃然大怒，還要叫她罰站的情況。

這其實，就已經反應出，在教育里，家長對於女孩子行為、言語，甚至思想上的禁錮有多麼的嚴苛了。

他們以女人的美德為鎖，把女孩子關進了這個，名為「自尊心」，實為「精神禁錮」的牢籠。

劉怡婷是如此，比怡婷還要「乖」的房思琪，更是如此。

而這，也就是思琪在被強暴之後，恥於告發老師，也恥於向他人求助的原因。她不是不想，而是這個牢籠束縛了她，讓她說不出口，甚至都不敢想，因為這太髒了，作為一個好女孩，她不能說出這種事，所以她才只能用愛情來包裹這團骯髒，最終才導致求助失敗，走投無路。

「自尊心，往往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但在這裡，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

而這也正是，她被惡魔挑中的原因。

世人對女孩的嚴格要求，確實有讓她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但卻往往沒能讓她享受到一個更美好的人生，更多情況下，這些要求，往往成了惡魔對付她的枷鎖和兇器。

不信你可以看看你的周圍，是不是目之所及的大部分不幸、命苦的女孩，都是這些被人為設了限的人。像是身處校園暴力之下的女孩，像是深情卻被騙身騙心的女生，還有那些婚後被家暴卻不敢反抗或逃脫的女人，她們都是這樣。

所以，我每次看到女孩家長們沾沾自喜地炫耀自己的女兒多麼乖巧，多麼聽話的時候，我都會感到毛骨悚然。你有什麼好驕傲的呢？多年的心血，不過只是在為惡魔培養順服的禁臠而已。你不是什麼好家長，你是幫凶。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當成美德是這個偽善的世界維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氣才是美德。」

當然，我所說的這些，並不是說把女孩子培養成一個淑女就是不對，我想說的是，作為一個家長，你在要求她寬容忍讓，賢良淑德的時候，一定要先保證教會她什麼是瑕眥必報，以牙還牙！

你要告訴她，在做一個好女人之前，先要成為的，是一個有骨頭的人。

關於這部小說,看了很多人的評價。很對人僅僅在謾罵那幾個施暴者,要追責。但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遠不僅僅是追討這幾個人。

這個年代慾望似乎比以為都要來得膨脹,性慾在溫飽後變得更難控制。於是電視劇里隨處可見愛情劇,網路隨處可見色情小說,黃色網站。在那些男孩子互相用性器官說著髒話,講著黃色笑話時,色情片被一些人逐漸合理化時,當偏僻縣城的女孩子還在初中卻因為文化的閉塞只懂得看那些低劣的瑪麗蘇情愛小說,說著"我不給又能怎樣"時,不知你是否注意到,這個時代對色與欲的宣傳已達到歷史的極致。出現那種禽獸不如的人自然順理成章。

房思琪是時代的悲哀,如果真的追責,太多人難逃其糾。

前一陣子台灣作家林奕含自盡的事情，造成了不小的轟動，與之相應，她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書也隨著新聞火了。在台灣誠品網路書店可以看到，這本書位居暢銷榜榜首。

我偶然看到採訪，她說她是滿懷著惡意去寫這本書的。我突然就覺得，得買來看看。

我對自己因為作家自盡而對她的書感興趣這件事，很厭惡。所以，先容我鄙視一下自己。世人都這麼做，世人最可惡，我便是那世人，或許不是最可惡的那個，但也不會是最善良的那個。

書到貨花了不少時間，大概因為要漂洋過海，以及要在敏感字眼上塗修正液吧。

被塗抹的四個字是：支持台獨

拿到書的那一刻，我發現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繁體字辨認水平和對豎排版的適應度。但是終歸要讀的，就讀了。

兩個小姑娘，一個叫房思琪，一個叫劉怡婷，「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她們的關係，再合適不過了，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發小。她們都喜歡看書，家裡的書都堆滿了書架，都引起了新搬來的國語教師李國華的興緻。只是後來李國華看到，房思琪美，劉怡婷不美，於是選擇了房思琪，在思琪13歲那年的教師節，硬插了進去。

房思琪在後來的日記中如此描述這第一次：他硬插進來，而我為此道歉。

李國華給他們的「戀愛」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補課。他讓思琪和怡婷每周各寫一篇作文（不同時間）到他家拿給他看，他來幫她們批改，幫她們提高。而思琪每次都享受不到補課的權利，她只有服務的權利。

思琪瘋了。她開始失去片段記憶，而這情況隨著愈演愈烈的師生感情，越來越嚴重。

兩個好朋友雙雙考到台北的國中後，思琪給怡婷說她和李老師在一起了。怡婷不能原諒，更不能理解。李老師可是有家室的人啊！更重要的是，李老師是她們當年選出來的，認為最能看懂她們的人。思琪好噁心。從此，兩個好朋友再也沒有那麼好了。

思琪每天都會窩在被子里哭，怡婷不知道為什麼，她看不懂。

直到最後，怡婷接到陌生電話，讓她去警察局認領思琪，她才知道，思琪瘋了。

思琪被接到台中的療養院之後，怡婷才在她的日記本里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怡婷約了李國華，她一口氣脫掉自己的褲子，嘴裡說著「老師，你強暴我吧。」她要感受思琪感受過的，要把自己的靈魂也留在13歲，要躺在那裡等思琪。可是李國華一腳踢中了怡婷的咽喉，說：「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麻臉吧，死神經病母狗。」

這本書不是只講了這兩個人的悲劇，還有一直承受家暴的伊紋、一直喜歡伊紋的毛毛，還有被李國華誘姦的郭曉奇，以及其他人，被李老師和其他老師蹂躪的其他男女學生們。

但是我今天不是來講故事的，我是來講讀後感的。

這故事裡的李老師，讓我想起了我們大學時的現當代文學老師。這位老師要求每個人都讀一本他給的書，每個人都要寫一篇很長很長的閱讀筆記，每個人都要帶著閱讀筆記去他家修改。他家的書也非常多，從地板直頂到天花板上。他會對喜歡的女生說甜言蜜語，甜得噁心。

值得慶幸的是，這位老師被我們下一屆的學生們揭發了，骯髒的教學終於不能繼續了。

性侵這種事，大概哪裡都不會少。男人侵犯女人，女人侵犯男人，男人侵犯男人，女人侵犯女人，屢見不鮮。但是人們往往不會拿到檯面上來談，彷彿很污穢。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世人往往會把過錯堆放到受害者身上，而施暴者反而邊做邊喊「對不起，都是因為你太美了。」

李國華髮現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自己都覺得是自己的錯。罪惡感又會把她趕回他身邊。

前幾天我在做兒童自我保護資料搜集的時候，拐賣的方式不勝枚舉，講得無比清晰靠譜，可搜索性侵，就沒有那麼多資訊了。

思琪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

媽媽說，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

真的嗎？

萬一被需要了呢？

性教育的缺失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風平浪靜，它所帶來的，是掩藏在微笑下的創傷，和蟄伏在陰影中的蠢蠢欲動。

但我其實也並不想討論性侵，或性教育。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結尾處的那個情節，怡婷約李國華的情節，脫下褲子，卻被踢出去了。

你太美了，所以我要侵犯你。

你太丑了，所以我要嫌棄你。

這世界究竟是要怎樣呢？

小時候，學素描，老師總是把鉛筆削的粗粗的，然後讓我練習線條。鉛筆尖總是隨著線條鋪滿紙張的過程慢慢變細。可是，那過程實在是枯燥無聊。所以呀，我總是趁著老師不注意，偷偷地用鉛筆磨畫室里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希圖鉛筆尖變細的速度快一點。刺耳的摩擦聲，手中握著鉛筆的震動以及懼怕被發現的緊張，時至今日，依然清晰。

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給我同樣的感覺。

這不是一本打開便放不下的書，你不會想知道下一節講了什麼，甚至不會生出疑問。更多的時候是斷斷續續，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快點看完的原因是想要快點結束那種痛苦。

生來愚鈍，我無法區分林奕含和房思琪。拙劣的筆端怕褻瀆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所以，只言「她」。

所有的故事都可以被說的很簡單。就像可以把《西遊記》說成師徒四人歷經八十一難，最終取得真經的故事。如此簡單。如此明了。

那麼，《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一個關於性暴力的故事。再具體一點，這是她從13歲起被補課班老師誘姦，性侵害，性虐待的故事。

故事前面的三個定語，拿出任何一個都足以觸動現代人思維的G 點。所有關於性的醜陋都集中在一本書里，書里的每一個字都凌遲著古老的道德與文明社會的尊嚴。

壹扣問

她說，寫這本書是不可為而為之。

不可為。不可為？

是呀，不可為。

痛徹心扉的經歷再講一次，連同腦中的回憶復甦的是與此相關的所有感覺。加在一起，比痛徹心扉更加痛徹心扉。以至於後來，她學會了不動聲色的哭泣。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選擇逃避。她與她的精神科醫生約好：不問病因，不問家族隱私。

不問病因？如何治病？

她說，她想問的是「一個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指誘姦者）怎麼可以背叛這個浩浩湯湯的，已經超過五千年的語境？怎麼能背叛這個浩浩湯湯的五千年的傳統？

可是，在相信與慾望之間，大多數人選擇了相信慾望。當強者相信慾望，被強者所捕獲到的弱者只能選擇服從慾望。然後承受著精神上的凌遲。強迫自己相信是自己不好，強迫自己去愛上對方，強迫自己去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若無知還好，或許可以「苟且」餘生，可是一個讀書人，一個相信甚至迷信文學的讀書人，當無人懂得她的求救信號，自我救贖又無果之後，剩下的只能是她不斷說的抱歉。然後，患病，甚至主動地選擇死亡。

她說，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屠殺不是奧斯維辛集中營，而是房思琪式的強暴，即使這樣大質量的暴力是不可能再現，但每一時每一秒仍舊在發生。

人類的複雜性在於一邊以文明標榜自己與其他族類的不同，另一邊強者制定規則壓制慾望的同時，又為所欲為。道德的雙重標準，束縛著弱者，放縱著強者。

而她，不斷地說著「抱歉」，在逃避中選擇勇敢，不堪折磨之後，把救贖的機會留給了其他人。

貳正視

有人問過我，為什麼幾乎所有的宗教都不接受同性戀者，甚至將同性戀者視為罪惡？

我說，因為宗教的起源中多多少少都與生殖和繁衍有關。

在這裡，我無意去討論這個不夠嚴謹的答案是否正確。我想說的是：人類是複雜的野獸。

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野獸中的最強者擁有的至高無上的權力，不是什麼一統天下，不是獲得萬世稱頌。而是交配。

「進化」到人類這裡，是性。性，從來都是強者的權力。連話語權都只隱晦地掌握在強者的手裡。

人類所謂的「髒話」，其針對的主體均在五服之內。中國人或者華人社會很奇怪，小孩子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到甚至是學會與性有關的髒話，可是卻鮮有機會接觸到性科學。當然，科學也可能迷信。可是，難道迷信不比無視好嗎？

你讓我相信，生而為人被賦予許多權利，這叫做民主。可是卻壓抑著我們對最原始的權力的知情權？馬賽克成為這個文明社會的遮羞布，骯髒卻是最原始的權力的代名詞。

但是，不是把現代的醜陋，其原因歸於古代。這種行為與一個成人將他的失敗歸於不快樂的童年毫無差別。

被物化了的女性，何時能得到尊嚴。難倒只有死亡才能得到人們片刻的關注？

叄關注

美女作家。

四個字，兩個頭銜，一個標籤，哪個都配得上她。

不過，許多女作家不會喜歡美女作家這個稱呼，甚至不會喜歡女作家這個稱呼。可是呀，在這個畸形的世界呀，外貌有時決定著他人是否繼續審視你的靈魂。

或許不正確，但事實如此。

現代人類的關注點如同被不斷抽打的陀螺，思維的G點容易被觸動，更容易忘卻。隱去受害者的面龐和名字的背後是對醜陋的逃避，敢做而不敢當。

我以「她」來代替房思琪，是因為我怕消費任何一個房思琪。但是，這個社會不怕。悲劇發生之後的歸因總是很簡單。野獸打架時會避其鋒芒，人類歸因時會掩蓋真相。鄰居說她不應該讀那麼多文學；曉奇爸爸在和李老師交涉之後，說的是「那飲料太貴，幸虧不是我們買單」，曉奇將事情在網上曝光之後，吃瓜群眾的關注點更是令人髮指……

高潮之後，一切消散。

肆浪漫

是不是應該有一些浪漫？

她說，書里不只有誘姦，性侵，性虐，還有那麼一點愛情。可是就像她自己說的一樣，沒有人會在被強姦時注意到小旅館的壁紙好不好看。

那書中究竟有沒有愛情呢？

有。

有愛情，沒有希望。黑暗中的那絲光亮不足以照亮她的餘生。

愛上一個人很簡單，但如果前提是傷害，又如何拯救那份所謂的愛。

書的本身就是對真善美的質疑，我無力反駁的質疑。生活的殘酷之處在於不是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命運里看到希望。

最後一個問題，林奕含問，文學是不是巧言令色。

我想，是的。畢竟這個世界，鮮矣仁。

文章首發於微信公眾號雲水瓶（YunShuiPing160707），一個聆聽你的心思，給你講故事的瓶子。

了解《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源於對本書作者林自殺的報道。看著新聞中清新秀麗的年輕面龐，大部分人應該都會扼腕嘆息「如此高學歷、高顏值、有著良好家庭背景、有著溫婉如玉性格的女孩，在剛剛步入神聖的婚姻殿堂不久，怎麼會選擇自殺這種不為社會所恥」的極端方式來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由於好奇心，我們會不約而同地發出這樣的感嘆；但也正是因為世人的扼腕嘆息，加劇了這一事件的悲劇性。作者被異化了，「性侵」這一事件被異化了。我們在用同情或者憐憫的眼光看待這一事件時，又是抱著怎樣的姿態呢？

一、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精緻的利己主義」的說法來自北大中文系錢理群教授的一段話：「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一些『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們高智商，世俗，老到，善於表演，懂得配合，更善於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文中的老師李國華正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的典型代表，他確實溫文爾雅、博學多識、文采斐然，所以文中的女孩都對其及其仰慕和崇拜。但在精緻的狼皮下，是一張道貌岸然的虛偽臉龐。他與禽獸無異，對自己的學生實施多年的性侵。但禽獸做出此種行為純粹源於本性，它無法自控。李國華做出此種暴行凌駕於人類的道德與理性，卻還能將自身行為合理化，於是有了「我的愛情，懷才不遇」這種優雅的表達方式。用一句俗話來說，就是「不怕流氓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這個社會，培養出了太多的精緻利己主義者，我們不容易覺察到這後面暗含的巨大危險。房思琪會矛盾、會糾結：老師與禽獸、獸性與理性、儒雅與猥瑣、現實與藝術……」競能在李國華身上完美自洽。所以作者最後發出了靈魂的叩問「文學只是巧言令色嗎？」

二、文化之殤

我們的社會，歷經了幾千年的封建思想與文化，留下了許多在文明社會裡難以生存的毒瘤。這種毒瘤，正以加倍的速度侵襲著思琪的身體。在「性侵」發生後，來自同伴的隱忍、來自父母的蔑視、來自鄰居的不解，讓這一惡性事件石沉大海。我們的文化中有個奇怪的現象，就是當某個女孩子被強暴或性侵之後，我們居然會去譴責是女孩自身行為不檢點。深想一下，這合理嗎，這合乎邏輯嗎？為什麼收到譴責的不是封建文化的毒瘤、不是那個實施暴行的侵犯者、不是那些見死不救的親戚鄰居、不是那些抱著歧視目光對別人橫加指責的路人，而是那個無辜而不幸的受害者。《奇葩說》里的一位辯手姜思達說過：「歧視往往不是惡語相向，歧視有可能是劃分你我，正是社會在對同性戀群體搖旗吶喊中，這種不平等才顯得額外昭彰。」對於「強暴」、「性侵」等事件也是如此，在我們為他們加油鼓勵的時候，是否正在劃分你我、是否是在歧視他們、是否是在排除異己？社會意識的覺醒，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我們現在能做的，至少不是本末倒置，對受害者口吐泡沫、指指點點。

三、生活的暴擊

昨天剛好看了《奇葩說》的辯題「當遇到生活的暴擊時，我們應該報以感激嗎？」，我首先想到了房思琪事件，這不正是生活的暴擊嗎？我們應該對「性侵」這種惡性事件心懷感激嗎？無意對作者的自殺行為妄加評論，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人都有反脆弱的能力、人都有自我修復的能力、人都有和生活抗爭的能力。暴擊是生活的常態，活著，就得和命運抗爭。但殘酷的是，真正的暴擊，足以摧毀之前的價值觀。當思琪的信仰在那一瞬間崩塌的時候，心中的痛苦與煎熬可想而知。生活的暴擊摧殘你的身體、摧毀你的信仰，人類還剩下什麼，苟延殘喘地活著，繼續和殘破的生命做最後的抗爭。作者最後的自縊，是否是以另一種形式在向社會和命運控訴呢？至少，有那麼一瞬間，我們想過不要去做那些「沉默的大多數」。

初戀的美好存在於大量的文學作品中，我們用語言和文字來渲染人類感情的偉大，宣傳著滿滿的正能量。語言可以揚善、也可以作惡。「真、善、美」的前提是真，不是美。任何華麗的辭藻和修飾都掩飾不住真實的力量。對於房思琪的初戀來講，那不是樂園，那就是人間煉獄。語言的力量有多強大，當你看到《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否會以為這是一篇講述女孩青澀、純真、美好的初戀的言情小說，空氣中還冒著粉紅色浪漫泡泡。如果，它的名字是《房思琪被誘姦紀錄片》呢？

因為讀者才看的這本書，現在已經看到百分之六十多了，印象最深的是思琪小羊一樣的眼睛，讀到林國華施暴的時候感覺到文字是華麗的悲傷，思琪只能驚恐的默默忍受，酗酒，酗咖啡，整夜整夜睡不著，看的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