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贊的影像本體論過時了嗎?

巴贊的本體論認為,電影是照相藝術的延伸,在形象和複製品之間只存在一個沒有生命的代理,即攝影機,所以它使現實形象第一次在沒有人干預的情況下形成藝術。

但是隨著數字技術的普及,CG特效大量使用,我們看到的電影影像越來越多在本體上就受到人為干預,使真實性喪失。所以這是否意味著巴贊的本體論已經過時了?他的本體論在大規模使用數字特效的時代還是否有意義?數字技術跟攝影影像的真實性真的水火不容嗎?想聽聽各位的高見。

(請不要說獨立完成作業啊,因為這個不是作業題,是我看書時想到的。。)


首先,電影真的沒有被人干預嗎?巴贊所列舉的他推崇的電影,在60年代的現代派觀點看來,全都是充滿著操縱和意識形態的假象,從另一個方面的藝術角度來說,巴贊推崇的長鏡頭美學實際上只是一種」場面內蒙太奇」,和蒙太奇一樣,它都運用了電影的空間性對觀眾進行了有意識的干預表達。比如,一個鏡頭不動但前後景分別依次出現不同的動作時,它也是有意識地在引導觀眾的目光看一處而不看另一處的。當代影像藝術可以某種程度上地復刻現實,但電影院里的電影則永遠不可能不被人操縱。

所以就理論內容而不是其文化意義而言,不是現在過時,而是半個世紀前就已經過時了。

其次,在當今數字與特效電影普及的時代,他所說的』本體『概念明顯已經套不上現實經驗了,不過,他對於電影這門藝術的心理學起源(木乃伊)和對電影現實美學的建設性指導還是存在的,新現實主義及其引發的直到今天的電影真實美學都可以說是有巴贊的功勞,更別提他的一票年輕學生朋友搞的那個大新聞了。

最後,數字技術和真實的關係是最有趣的,我認為關鍵是要看你如何定義真實。

比如,現在畫面在火星,背景是茫無邊際的宇宙,兩個宇航員正一前一後地緩慢地彈著步向前走,時不時緩慢地脫離地表,復而又慢慢落回去,突然,後面的宇航員把手伸向腰間,從背後拆下了維修航天器用的噴槍,對準走在前面背對著他的同伴,摳下了噴槍扳機……

好,畫面到這裡定住,我們可以說這裡是真實的嗎?

我覺得可以,因為雖然攝製人員並沒有真正地到火星上去,但我們都看過真正的宇航員在太空漫步的樣子,所以根據我們真實的經驗,這段畫面是真實的,雖然它並沒有在現實中發生過,但在邏輯推理上它是應該發生的情景,所以如果標準是經歷真實,那麼這是假的,同理一切電影都是假的因為你都沒親眼/親身經歷過,而如果標準是經驗真實,那麼它是真的,因為你腦海里的畫面和這裡的畫面是配套的,你印象里的宇航員就該這樣走。

畫面繼續,噴槍噴出了真空中泛藍色的火焰,由於太空中沒有聲音,前面的宇航員並未意識到自己背後的呼吸器已經被燒焦了,等他意識到並驚恐地轉過頭來時,他衣服里的氣體正飛快地向宇宙中傾瀉噴射,他慌忙地試圖捂住背後的缺口,但壓力已經進入了他的內部保護服,使得他沒法保持平衡,他浮在了離地表有一段距離的真空中抽搐打轉,不一會壓力使得他無法動彈,隨著一聲悶響,頭盔被濺滿了血液和骨頭碎片,宇航服收縮成皺皺巴巴的樣子,向空中飄去……

好,再次回到現實,我們可以說這段畫面是真實的嗎?

我覺得也可以,因為雖然我們都沒見到過宇航員的宇航服在真空中被噴槍燒開後的後果,但根據我們對太空中壓力的想像(不管科學與否)與對人的求生反應的推測,這位可憐的宇航員的表現是合理的,也就是說,雖然這不一定符合剛才所說的『經驗真實』(更別說『經歷真實』),但是這是符合推理真實的,在這樣的真實條件下,親身經歷和間接經驗都成了判斷真實與否的非必要條件,在這個半虛擬半真實空間中,只要你覺得按現存的邏輯和經驗是有據可循的畫面,那麼根據這其中真實條件基礎上的推導,這個畫面整體都是真實的。

在『經歷真實』、『經驗真實』、『推理真實『這三者中,巴贊是第一個,意識形態理論批評的是第二個,而我提出的是第三個,也就是當今我們觀看特效大片中最普遍的一種邏輯,大片里的場景我們一沒經歷過二沒在別處看過,為什麼會覺得它是真的呢?我認為就是CG的半虛擬半真實性空間特點,最好用於理解的莫過於星球大戰,特效做的光劍是不存在的,但是作為一種武器的劍是存在的,我們對光劍的合理性認同來自於真實的演員揮劍動作和他們手裡真實的劍柄,而在那之上的激光,是隨之而被視為真實的虛擬的那一半。

所以按照我所說的這三種真實觀點,可以看出數字技術跟攝影影像的真實性並不是完全不能共存的,數字技術可以幫助我們完成推理真實和大部分經驗真實,至於對像巴贊一樣堅持認為有並且只有經歷真實才是真實的人,可能就真的會認為這兩者水火不容了,對於這種人,我們除了口交稱讚也是沒得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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