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隱士在歸隱山林之後,是怎樣在當時那樣一種生產力下,獨自存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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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隱士的衣食場景
由於隱士歸隱原因的五花八門和隱士面目的千差萬別,所以隱士的衣食來源以及他們的衣食情景也是千差萬別。其最貧窮的可以如同乞丐,如同原始人;其最闊氣的則可如同王侯貴族;下面我們大體將其歸納為三類來加以介紹:- 其一是貧困型。
這種人於現時政治的關係,多數都比較緊張,是與現時政治不合作的,而且他們還都往往把不滿情緒寫在臉上。他們自己當然不會因為衣食困難去向當權者伸手;而當權者自然也不會樂意拿出錢來去供養這麼一夥反對派,因此,這種隱士的日子就極其艱難了。
這裡頭最早有記載的是伯夷,叔齊。據《史記》說:伯夷,叔齊因不滿意周武王的滅商,二人發憤隱於首陽山,「義不食周栗」,「採薇而食之」。這樣當然維持不了多久,最後餓死了。
皇甫(念fǔ,不念普!)謐的《高士傳》中曾寫了戰國時齊國隱士陳仲子的生活情景:陳仲子的哥哥陳戴是齊國的大貴族,「食祿萬鍾」,陳仲子認為這是不義的,於是斷然和他劃清界線,帶著妻子逃到了楚國的於陵,
自號「於陵仲子」。他「窮不苟求,不義之食不食」。一般情況下,都是靠他自己編草鞋,他的妻子織布,來換取日常用品。有一年鬧災荒,沒有糧食吃,曾經一連三天沒揭鍋。陳仲子實在餓的不行了,就昏昏沉沉地爬到院子外頭的一個井邊上,去拾從樹上掉下來的被蟲子咬壞的果子吃。一連吃了3個,眼睛這才能夠看清東西。楚王聽說陳仲子有這麼好的操守,派人去請他出來做官。陳仲子夫妻一致不同意,最後無法,二人只好又逃到別處去給人家做工澆園了。《高士傳》 還寫了漢魏之交的隱士焦先。焦先因為不滿當時政治的黑暗混亂,逃到黃河邊上搭了一個茅草窩住了下來。他一年到頭不穿衣服,炕上也沒有被褥,甚至連點乾草也不鋪,就那麼光著身子睡在土炕上。一出汗,便整個身子都成了一個泥人。他很少出來活動,幾天才吃一頓飯。後來失火把個草棚子也燒掉了,於是他便睡在露天地里。冬天一場大雪,把焦先蓋在了下面,人們都以為他死了,扒開一看,焦先依然無恙,睡得正香。就這樣,據說他還活了上百歲,真也讓人難以置信。
《晉書》中寫了夏統,郭翻,郭文等人的衣食場景。夏統住在浙江東部的沿海一帶,是靠早出晚歸採集樹上的野果和到海邊捕撈一些蚌蛤之類維持生活。郭翻家住江西臨川,由於家境貧寒,沒有地種,只好找那些沒有人要的荒地去自己開墾。為了怕這些荒地還有主人,日後出麻煩,他便早早在那些他想開墾的荒地上立上標誌說明,一直到過上幾年無人說話,他才著手開墾。有一次他種的稻子已經快要成熟了,忽然有人出來糾纏。郭翻二話沒說,就把稻子統統給了他。郭文是東晉初期人,隱居在杭州附近的大辟山中。他無論冬夏就穿著一件鹿皮袍子,頭戴一頂葛布小帽。他在山上開荒種地,也採集各種野果,有時也販賣點鹽,以補生活之不足。有人故意給他壓低價錢,他也從不計較。吃喝有了富裕,他就拿出來分給窮人,他自己從不喝酒吃肉。有一回,一隻鹿被虎咬傷,死在了他的屋子旁邊,他告知山下的村民,村民們把它抬下去賣了。當有人給他送來一份錢的時,郭文不要。他說「如果我想要錢,那我當初自己去把它賣了不就完了嗎?我之所以告訴你們,就因為我不需要這個錢。」
《宋史》所寫的隱士蘇雲卿,完全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勞動者。他是南宋初期四川廣漢人,後來在南昌的東湖上蓋了間房子,一個人住了下來。他找了一塊沒有人要的荒地,披荊斬棘,篩除瓦礫,開出了一片園子。他在那裡澆水種菜,除草施肥,不知他什麼時候學的一套園藝技術,把個菜園經營得有井有條。他按照不同季節,種植不同品種,從而使園子里一年四季都長著碧綠茂盛的蔬菜。他白天種菜,晚上編草鞋,他編的草鞋都比別人家做的皮鞋還要結實,許多人都爭著買了去送給遠方的親戚朋友。由於他的蔬菜,草鞋質量好,價錢又低,所以信譽很高。賣了錢除留出個人的衣食用度外,多餘的還經常周濟窮人。說到他個人的生活,那是非常簡單的,一雙草鞋,一件粗布袍子一年四季沒見他更換過,但也沒有人見他得過什麼病。
《宋史》 中還寫了杜五郎。杜五郎家原有田50畝(念mǔ,不是mou或者mao),與其兄同耕。
待其兄之子長大後,杜五郎便把地都讓給了他們,自己帶著妻子孩子去了一個新地方,在那裡靠賣葯維持生活日子相當艱難。後來孩子長大了,便向人家租了幾十畝地種。再有閑暇,便去給人家當短工,這樣,衣食便沒有問題了。臘月寒天,杜五郎身穿一件粗布袍子,腳下穿著一雙草鞋,屋子裡空空蕩蕩,但他「氣韻閑曠,言詞精簡」,儼然一個「有道」之士的樣子。也有些以「愛好自然,不慕榮利」相標榜的隱士,生活得也相當艱苦,如陶淵明就是如此。陶淵明在歸隱初期,日子是不錯的,有飯吃,有酒喝,有奴僕替他耕田種地,曾有過一段自由自在的農村清閑地主的生活。但是後來由於家中失火,陶淵明的日子艱難起來了。首先他必須下地勞動:
「晨出肆微勤,日入負耒(lěi)還。山中饒霜露,風氣亦先寒。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庚茂歲九月中於西田獲早稻》)陶淵明儘管對於這種艱苦的「四體誠乃疲」的農業勞動認頭了,但他抵抗不了那種像是專門和他做對的天災,他連最起碼的衣食所需也無法維持了:「 炎火屢焚如,螟蜮恣中田。風雨縱橫至,收斂不盈纏。夏日長抱飢,寒夜無被眠。造夕思雞鳴,及晨願烏遷 。」( 《怨詩楚調示龐主簿鄧治中》)夏季天長,由於肚子餓而盼著早點天黑;冬季夜長,由於寒冷而盼著快點天亮,陶淵明對饑寒的體驗是多麼深切啊!最後無奈,陶淵明只好去打秋風,去乞食了:
「飢餓驅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到斯里,叩門拙言辭。主人解余意,遺贈豈虛來?談諧終日久,觴至輒傾杯。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韓才。銜蕺知何謝,冥報以相貽。」(《乞食》)至於陶淵明的穿戴,《五柳先生傳》里說是一件短襖,破了許多窟窿,打著許多補丁。《自祭文》說是陶淵明一直到冬天還穿著葛布做的單衣。做隱士竟窮到了這一步,也真夠難為這些文人士大夫的了。
乞食的隱士,還有晉朝的童京和金朝的王予可。不過童京,王予可的情況與陶淵明還有些不同,他們都是帶有一種狂放憤世的性質。據《晉書》說: 童京是西晉時人,曾隨著當地的計吏到過洛陽。
他在洛陽市上「披髮而行,逍遙吟詠,常宿白社中。時乞於市,得殘碎繒絮,結以自覆,全帛佳綿則不肯受。或見推排辱罵,曾無怒色。」這倒很像是說書唱戲中的那種「義丐」了。王予可是金朝末年人,《金史》說他「為人軀幹雄偉,貌奇古,戴青葛巾,項後垂雙帶若牛耳,一金鏤環在項項之間。兩頰以青涅之為翠靨。衣長不能掩脛。落魄嗜酒,每入城,市人爭以酒食遺之。」以上這些人有的是通過艱苦勞動能維持自己的溫飽;有的即使艱苦勞動也仍是難以維持起碼的衣食,但他們總的說來都有很好的節操,他們絕不因為生活貧寒而改變自己的理想,原則。
這些窮隱士穿什麼衣,吃什麼飯,都是各隨自己的喜好,並沒有一定之規;只有個彆強烈的憤激之士,為了頑強地表現他們的政治態度,他們才故意在衣著上顯示出某些驚人之舉。如清代初年的傅山,他為了表明至死不忘明王朝,後半生遂整天穿著一件硃紅色的袍子,以至於到死還要穿著硃紅色的袍子裝入棺材。清代作家戴名世寫過一篇《畫網巾先生傳》,敘述的也是一個清初隱士的故事。
他說有一位姓名爵里都無法知曉的先生,明忘後,一直穿著明代的服裝呆著兩個僕人隱藏在福建邵武,光澤一帶的山中。後來他們被清兵抓去了,清人揪去了他頭上的網巾。他認為這網巾乃是太祖洪武皇帝親自製定,流傳下來的,怎麼能夠沒有呢?於是便讓他的僕人在頭上給他畫了一個,而後才戴上帽子。清人看了都覺得好笑。清朝人逼著他做官,他死活不肯;清朝人逼著他剃掉頭髮,他說:「吾忠未能報國,留姓名則辱國;智未能保家,留姓名則辱家;危不及致身,留姓名則辱身。軍中呼我為畫網巾,即以此為吾姓名可也。」就這樣,他「留髮不留頭」,一直對抗到死。- 其二是衣食無憂,生活悠哉悠哉的小康型
這裡面有一部分是官僚貴族家庭的子弟,家裡有的是積蓄,可以充分地供給他們太太平平,富富裕裕地當隱士。如《後漢書》所寫的戴良,其祖父在西漢末曾當過侍御史,家裡很有錢,門下常有食客三四百人。戴良生活在這種豪放的家庭中,性情真率,不拘小節。他的母親喜歡聽驢叫,戴良就經常給他母親學。戴良的母親死了,戴良的哥哥謹遵儒家的一套禮儀,住在一個棚子里,每天光喝粥;而戴良則飲酒吃肉,不顧一切。有人問他:」你這算是守禮嗎?「戴良說:」守禮不守禮,不在於形式,在於自己的內心裡是不是有真情。我儘管喝酒吃肉,但由於為母親死了而傷心,照樣痛苦得容顏消瘦。「
據《梁書》記載,何點是劉宋司空何尚之的孫子,」家本甲族,親姻多貴仕「。他不入官府,而愛在人世到處遨遊。
他」不簪不帶,或駕柴車,躡草履,恣心所適,致醉而歸,士大夫多慕從之,時人號為"通隱"「。何點性情通脫,樂善好施,別人給他東西,他也一律照收不誤,不過是接受之後轉手便又給了別人。這裡頭的另一部分基本上是屬於各地區的宦清淡薄而又饒有餘財的地主鄉紳,
如《新唐書》所寫的王績。王績在隋朝當過秘書省正字,六合丞等官,因為他總喝酒誤事,再加上他也看出天下將亂,於是辭官回家了。他家裡有田16傾,有奴婢好幾個。他家自己種黍 ( shǔ )子,自己釀酒;自己養鳧( fú )雁,自己殺著吃。 王績騎著牛外出閑逛,路過酒肆時便進去喝,高興起來就住上幾天不走。再如《宋史》所寫的魏舒。魏舒的先輩世代為農,魏舒自幼勤學好詩,亦不求聞達。他住在一個環境優美的地方,又搞了一些合宜的建築,於是吸引了許多好事者多攜著酒肉到他那裡游賞。魏舒不喜歡嚴肅莊重的服飾,不論來訪的是什麼人,他都一律穿著一套白衣服,戴著一頂白帽子出來接見。出門則喜歡騎一頭白驢。再如《明史》所寫的倪瓚,倪瓚是元代末朝無錫人,出生於一個資財富厚的人家。他工詩,善書畫,四方的賓客名士,曰至其家。他家有一個」閣「(抱歉,那個字實在打不出來,門裡面帶個必的那個字書上標了拼音,念bi,四聲,同」必「音),
倪瓚經常與客人們在裡面飲酒賦詩。倪瓚有」潔癖「,整天價到處擦洗不停。有些邋遢的客人走後,他立即把他站過坐過的地方擦洗一遍。前面我們講晉代大隱士,大詩人陶淵明,他的晚期是很窮了,但他開始歸隱的時候家裡卻並不窮。
比如他在《歸去來兮辭》中描寫他辭官回家時的情景說:」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又說:」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這時陶淵明的精神是愉快的,氣度是瀟洒的。他在過著一種無憂無慮的萬事不關心的清閑地主生活。他」 息交遊閑業,卧起弄書琴。 園蔬有餘滋,舊谷猶儲今。 營己良有極,過足非所欽。 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 弱子戲我側,學語未成音。 「他感到了 」此事真復樂「 ,於是可以 」聊用忘華簪「 了。這時陶淵明的表現相當豪邁,以喝酒為自豪。有一次郡里的武官來拜訪他,正好酒剛釀熟,於是陶淵明便一把扯下自己頭上的葛布帽子,用來濾酒
濾過之後,隨手又戴在了頭上。陶淵明還以 」真率「,」不拘小節「 著稱。每當他喝得快醉時,便打發他的客人說:」我已經喝醉了,你可以走了。「當個這樣的隱士,相比之下,顯然就比前一種隱士輕鬆多了,首先他不必再為了餓肚子挨凍而發愁,
也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安靜下來讀書,作詩,彈琴,以及欣賞風景,表現清高等等,可惜陶淵明沒有福氣把這樣的生活過到底。這裡頭還有一部分是一些退職的官僚,他們可以憑著他前半生做官的積蓄,採用一種比較富裕,
或至少是不憂衣食的隱士,如《晉書 隱逸傳》所寫的氾( fan,2聲 )騰。氾騰 是西晉末年人開始他曾舉孝廉,當過郎中;後來他感到天下將亂,便辭官還家,閉門不出。自己住在一個籬笆院里,澆園種菜,讀書彈琴。明末清初為保持 」 民族氣節 「與清朝人至死對抗的隱士中,有相當一批是明代的官僚,如梁以樟,
明末為河南太康知縣,曾與李自成竭力相抗,後又於史可法一道效力明王朝。南明滅亡後,梁以樟 隱遁於安徽寶應縣的葭( jiā )湖,」買田數十畝,躬耕自給「。清朝人請他出來做官,他死活不幹他又蓋了一所房子,起名叫」忍冬軒「,經常和一些」四方之士「 在那裡」 劇飲 「,並」慷慨激昂,繼以涕泣「又如萬壽琪,徐州人,明亡前曾考過舉人。明亡後,曾與沈自炳,陳子龍等起兵反清。失敗後,逃回浦西,築室隱居,與妻子兒子一道澆園種菜。他剃了頭髮,穿著一套和尚的衣服,自稱為」明志道人「,」沙門慧壽「,但卻照樣喝酒吃肉。他還經常到江南尋訪故舊,憑弔當年起義的地方有些老朋友路過徐州時,也常到他的」忍冬軒」里,「流連歌苦」,有的一任就是半月二十天,說明他們的物質生活都還是可以的。- 其三是一些受皇帝或政府官僚資助,從而在衣食方面相當優裕,或至少不存在任何困難的隱士
這種人因為帶有一種「御用隱士」的味道,所以在人們的心目中似乎有點品格不高。
如《金史》縮寫的趙質,金國中期人,原是遼國在想的後代。隱居於燕京城南,教書為業。有一次金章宗春遊路過他家,到他的家裡看了看。金章宗很欣賞他的志趣和他所寫的詩,把他叫到行宮,想讓他做官,趙質不幹。金章宗越發覺得難能可貴,便賜給他土地1000畝,並免了他終身的賦稅,這當然一下子就富裕起來了。再如《宋史》所寫的种放,北宋初期人,和他的母親隱居在終南山的樂明峰。种放又在山頂上搭了一間房子,每天坐在那裡看雲彩。有時山洪突至,道路斷絕,沒有糧食,他就只吃些根塊野果。
他喜歡喝酒,這些酒都是自己種黍子釀造的。他經常穿一件短襖,圍一塊頭巾,提著酒壺帶著琴,坐在溪水旁邊的石頭上,就著藥材喝酒,往往一喝就是一天。种放的故事傳到京城,宋太宗很欣賞,下令地方管專門給他撥一筆錢,給他作為贍養母親的費用,
並按時按節地去關照种放的生活,种放的母親死時,朝廷 「賜錢3萬,帛(bo)三十匹,米三十斛以助其喪」。朝廷重臣舉薦种放,勸朝廷請他出來做官,种放不肯,於是朝廷又派人送去「帛百匹,錢十萬」。种放進京拜見皇上,皇上賜給他「緋衣,象簡,犀帶,銀魚」,並親制五言詩一首以賜之。賜給他昭慶坊布置的房子一處,外加「銀器500兩,錢30萬」。种放的錢越來越多,吃喝穿戴也就越來越講究,並在長安附近廣置良田,甚至強買強賣,橫行不法。這已經成了一個勢力小人,一個土豪惡霸了。類似趙質,种放這樣受最高統治者特別厚愛的,還有南朝的
【本章完】做老百姓種田,溫飽問題還是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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