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覺得琅琊榜里的辯論戲很精彩?

大家討論一下其中的邏輯布局和辯論技巧


不是詭辯之術,是受身之術。

多看看黃執中的攻守走受 根需解損

最近林正疆學長開始寫:沒有事實只有詮釋了,真是非常好!

感謝 @劉洺源的提醒 我找到了 南審校辯論隊的微信公眾號,我個人當然比不上整個團體之力,所以拋磚引玉:【系列】《琅琊榜》教你打辯論系列專題一: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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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分析幾段吧,寫得不好,很多寫法可能也有問題,但《琅琊榜》大結局了之後我就有這個心去做一下,權且當做拋磚引玉。我就不再更新了,準備多看南審的文章。下面是

《琅琊榜》第50集精彩片段【高清】在東宮偏殿,吏部尚書沈追感慨道:「其實多數人在入仕之時,都有一顆濟世報國、光宗耀祖的志向。只因為朝廷氣象污濁,漸漸迷失了心智,隨波逐流了。殿下在更新朝中氣象之時,肯為這些人留一線生機,實在是仁德呀!」

(在這個辯論中,雙方爭論的焦點是,要不要給豪門學子進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機會?)這個題目對反方來說其實相對好打,因為重點不是給不給,而是要不要總是給,這個總是就會牽涉到適度的問題,當然,這也是正反雙方第一時間會想到的戰場,但是我們看到,蔡荃和沈追都沒有用這個戰場。

蔡荃:不過這種機會,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有些人心性已成,只怕難改。天下賢士尚多,倒不如多留些機會出來,給那些未受沾染的寒門學子,那豈不是更好?

蔡荃提出自己的持方,不要。
論點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可以給,但次數不宜過多。
舉例為:有可以替代的寒門學子,他們的本性還沒被沾染壞。
一個潛前提:在黨爭上的官員都是豪門,而豪門大多都是紈絝子弟。
當然其實我們都知道,蔡荃是寒門出身,而沈追的清河郡主之子,是豪門出身。

沈追:無論寒門豪門,但凡學子,都應有進階的途徑,只要不分門第,選用公允即可。不能矯枉過正。要知道,為官為政,經驗是很重要的,新進學子勝在品性和細緻,但是心性上,經驗上,還是差了些。

這個時候沈追使用了「走」,不和你討論性情問題,因為他知道,確實黨爭確實給很多官員帶來了不好的思維方式。在性情戰場,沈追沒有糾纏,認了。
那怎麼辦呢?他要告訴蔡荃,給豪門學子機會,不是不給寒門機會,而是放在公平這個角度去說,同樣,寒門和豪門學子各有優劣,所以需要不同看待。

蔡荃:誰生下來什麼都知道?那多給些磨練的機會,自然會老道起來。

蔡荃使用了追問,而且是放在同樣的條件下追問,既然你說要放到同一起跑線上,那為什麼還要談區別呢?經驗也不是人人都有,換言之,給豪門我不放心,你給寒門,還是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還沒有副作用。

沈追:那也要有時間啦。就比如駐軍換防這樁事,李林的年資不是擺在那裡好看的,我想這樁事情換做任何來做,都不會及他做得更周全,更切中要害。

沈追使用了【承認受身】。你說得對,只要給機會就會老道,我認了。但要時間,李林就有大量時間作為經驗。這就是典型的:對方說的很好,但是承認了我方論點。但是這需要自己的持方找出來其中的邏輯鏈接。

蔡荃:我承認,兵部的方案很好,但這只是個案,不能推及大多數人,年資和經驗這種東西,那是因人而異的,有些人一年頂人家好幾年,有些人守在一個位置上十幾年,可到頭來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凡是不能一概而論,需要逐一甄別才行。

蔡荃也使用了【承認受身】。如果雙方都使用了承認受身,辯論就變得非常精彩。蔡荃說,我承認李林做得好,這個點沒問題,政績在那裡擺著,但是你忘了一點:因人而異。(等等這裡,其實蔡荃就有了問題,前面才說了本性難移?本性難移和因人而異肯定是不同的走向)每個人的經驗轉換需要的時間不同,需要甄別才行,要選擇高效的人擔當要職。

沈追:這天下州府,各級地方官員那麼多,如何逐一甄別呀?

沈追繼續使用【承認受身】。你說得對,當然要甄別,但是「逐一」做不到,太多人了,所以還是找一個簡單標準,能夠大家公用的標準比較好。

蔡荃:難辦就不辦了嗎?篩選人才,選賢與能加以任用,本就是帝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現在尸位素餐的人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啦。太子主政,新朝當要有新氣象。

蔡荃繼續使用【承認受身】。你說得對,難辦,但是難辦也要辦。理由是,選賢能任用是帝王最重要的事,要是好辦,這皇帝也太容易當了。

靖王:蔡卿慎言,哪有什麼新朝。

最後靖王結束了辯論,我們可以看到,在蔡荃其實在中間換了視角,這個視角導致自己觀點的邏輯自洽性不足,既然本性難移,又何來因人而異呢?但靖王是很喜歡他們辯論的,這樣可以更明確得濾清自己的思路。所以他不能判定持方獲勝,因為這兩位大臣只是具體施政方針有所不同,他挑了「新朝」這個詞結束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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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來看琅琊榜下一段辯論,是長蘇和梁帝就祁王到底是不是擁兵自重,進行的辯論。

長蘇:陛下任是陛下,天下人依然期盼著陛下聖明公道。

梁帝:是不是朕翻了赤焰的案子,才算是聖明公道?太子現在掌控著整個朝廷,朕已經無奈他何。為什麼不等到朕死了以後,再翻這個案子?
梁帝提了一個問題,體現皇帝聖明公道,是不是只要做了這一件事就聖明公道? 是不是應該用功過法,我聖明的時候多,不聲明的時候少,那大概看,也還是聖明的。

長蘇:因為那不一樣。

梁帝:有什麼不一樣?

長蘇:對於祁王來說,不一樣。
長蘇的回答選擇了【守】,他提出的是自己的標準【接受者論】 ,不是【發出者論】,對於在某件具體的事上,皇帝就是一件事就聖明公道,因為接受者看不到其他事,只看得到自己的事。

梁帝:朕不相信,你們只是想鳴冤嗎?尤其是你,朕不相信。

......

長蘇:我手抄了一份,或許我也可以念一念?

梁帝:不,不要念,朕不要聽

長蘇:陛下是不想聽,還是不敢聽?

長蘇:請問陛下,今日得知祁王有冤,你心中可有愧疚之意?

梁帝:但是林燮,林燮擁兵自重,這是事實!朕派去的人,他一概旁置,只重用祁王的人。出征在外,他總是說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豈能姑息?還有祁王,他在朝籠絡人心,在府清談狂論。連大臣們的奏本,奏本上都言必稱祁王之意。朕如何容得?他既是臣,又是子,卻在朝堂之上屢屢頂撞於朕,動不動就是天下,天下,你說,這個天下,是朕的天下,還是他蕭景禹的天下呀!
梁帝認為,就算皇帝不多疑,那林燮和祁王擁兵自重確實是事實。如果皇帝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事實已定,祁王有沒有傭兵自重不再是辯論了,而是事實判斷了。所謂事實不可辯,唯價值可辯。梁帝獲勝。舉出了實例。

長蘇: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若無百姓,何來天子,若無社稷,何來主君!戰士在前方浴血沙場,你遠在京城,只為了一念猜疑就揮下屠刀,在陛下的心中,恐怕只有巍巍皇權,又何曾有過天下?祁王,勤德賢能之名,皆是靠他的政績得來的,與陛下但有政見不同,都是當面直言,從無背後半點苟且。可是他的光明中直在陛下的眼中,卻只有頂撞二字。

.......

可就算為了是為了當年的父子情誼,為了祁王這份寧死不反的心,查證一下當年的清白,就有這麼難嗎,就做不到嗎?
(長蘇開始基於事實進行價值闡釋。這就是承認受身,你說的都對,擁兵自重對,但並不意味著要謀反。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的,而是天下人的。所以祁王的做法,是對的。這裡其實長蘇和蔡荃一樣,換了武器,但造成了邏輯自洽性的問題。既然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那需要皇帝翻案嗎?不需要了呀。所以長蘇馬上解決這個問題,用情感牌。而且他也舉出一個事實,祁王寧死不反。所以你的謀逆指控有問題。)

梁帝:並非朕生來無情,只要坐在這把龍椅上,人,自然是會變的,你記著,無論景琰現在怎麼樣,等他做到這個位置,他也會變的。林燮曾經想要的朝局,他想要的那個天下,朕給不了他,祁王也不可能給他!永遠都沒有人能夠給他的!

長蘇:陛下迷失在至尊之位,失了本心,但絕不是人人皆會如此,作為父皇,你不懂祁王,更不懂景琰。
梁帝採用【承認受身】。我有問題,沒錯,但是問題的根源是龍椅。他舉出的價值觀是【本性難移】,只要到了那個位置,都給不了那個所謂天下人的天下。
長蘇採用【承認受身】。他說,你說得對,這個龍椅確實有問題,但不是人人都是如此,價值觀是【因人而異】。這個時候辯論其實陷入比較【本性難移】還是【因人而異】的價值評判之中的僵局,核心問題還是那個:人有沒有愚昧的權利?本性難移就是有,因人而異就是沒有。但往前追溯邏輯性問題,梁帝佔上風,因為只需要證明祁王確實擁兵自重就可以了,沒必要證明他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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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來看一下林殊要上戰場時,怎麼和藺晨的辯論,大家自己分析一下,怎麼勸服別人。

這道辯題是:梅長蘇應不應該去戰場?

其實從民族大義上說,藺晨勸不住,但藺晨的嘴炮也不吃素的,我們看看他怎麼勸的,以及梅長蘇怎麼回的。
藺晨:舊案已經昭雪,這世上事情你不能盡擔,為什麼你總是在不能放棄的時候放棄?

首先是將多元選擇變成唯二選擇,所謂「這世上的事情你不能盡擔」,就是說個人之力實際上是無法承擔群體之責的。這也是我們認為梅長蘇可以不用去戰場的最大理由。看著梅長蘇那個病秧子就心痛。可是,代替七萬赤焰軍活著是不是最好的選擇呢?

林殊:這不是放棄,而是選擇。我當了13年梅長蘇,如果最後我能夠回到林殊的結局,那對我來說是一個幸事。

林殊選擇了黃執中說的攻守走受中的攻。你說我應該活下來,那是針對梅長蘇而言,而不是針對林殊。那麼林殊其實是死在戰場上,林殊應該回去。

這裡還有一個潛台詞,就是梅長蘇完成了平反之後,任務就結束了。

藺晨:我不認識林殊,我千方百計讓他活下來的朋友,不是林殊。你自己也說過,林殊早就死了。為了讓一個死人復活三個月,你要終結掉梅長蘇嗎?

藺晨覺得不對,對方辯手梅長蘇你這是在偷換概念啊。憑什麼平反之後梅長蘇就該死了呢?你這十三年交的朋友是以梅長蘇的身份,又不是以林殊的身份。

林殊:梅長蘇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可是林殊還有他的職責。如今北境烽火,朝中無將,作為林氏後人,我豈能不理?既然你們千辛萬苦找到冰續草,就許我三個月吧。

林殊對之前的論點進行了強化,復活的時候,梅長蘇只是一個代號,這個代號承載了太多的詭計多端,真正的我是熱血戰場的。同時他又提出一個新論點,冰續草既然找到了,要給我用,還可以恢復體力,那就給我用吧,我要去戰場。

藺晨:三月之期一到,就是大羅神仙也難留你一日。

林殊:那又怎樣!我畢竟是林殊,雖然十三年過去了,可我還是赤焰軍的少帥林殊,我要回去,回到赤焰軍當年的戰場,我要回去,那才是屬於我的地方!

藺晨其實是被感動了,但還是最後以梅長蘇的生死問題提出異議,但林殊最後一次強化「我是林殊」讓整個感情達到高潮,他提出了赤焰軍這個稱號,提出了屬於自己的應該在的地方這稱號。這個點其實足以反推前面53集,林殊在梅長蘇這個軀殼裡,陰詭地獄裡攪弄風雲有多麼苦。一部看似來是男版《甄嬛傳》,中國版《紙牌屋》的古裝劇,價值觀被升華到一個極高的地步。

再追加一段比較精彩的小說段落,典型的氣死人不償命的辯論技巧:

霓凰郡主瞧瞧梅長蘇,見他也一副無奈的表情,便只好站起身來,道:「蘇先生說百里勇士過剛易折,練武的路子錯了,若被人尋出破綻,幾個稚子便可擊而倒之。」

聽到這種評論,百里奇面上肌肉一跳,微帶了些怒色。不過北燕使臣卻把這番話當成是大梁人想找回點場面而已,當下傲然道:「這種話放在誰身上都可以,先生若是高人,不妨尋一尋他的破綻,再找幾個稚子來擊倒他多好啊。」

梅長蘇忙笑道:「是我妄言了。兩位放心,百里勇士能練到這樣也不容易,我是不會隨便毀人前程的。」

他明明是在道歉,可那話聽著比叫板還要扎心,言下之意分明是說「其實我說的出做得到,只是不想毀你罷了」,北燕使臣正志得意滿呢,聽著怎麼可能舒服,立即道:「這位先生若是有這般本事,不妨當著陛下的面試一試,我們百里勇士雖然疲累,可也不敢掃先生說大話的興緻啊。」

「哪有這麼快的,」梅長蘇仍是一臉溫和的微笑,「就算能立即找來幾個稚子,我至少還得教幾天呢。好了,就算是我胡說吧,兩位別在意……」

北燕使臣一聽,這話怎麼越聽越說的跟真的一樣,要就這樣不理他了,倒象怕他似的,百里奇一拳一腳掙來的面子,如果被人在口舌上賺了回去,日後四皇子知道了只怕會說自己這個正使無能,怎麼可以放著不駁回去,當下冷笑道:「先生要調教人,我們等著就是了。請陛下指個日子,保證隨叫隨到。」

梅長蘇表情有些為難,喃喃道:「我在京城又不熟,哪裡去找這些稚子……」

其實要找什麼稚子,只要他說一聲,在場每一個大梁人都能立刻幫他找到一大群,可是大家誰也拿不定他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想氣氣百里奇而已,都沒敢開口。

北燕使臣見他這樣,越發肯定他是虛張聲勢,立即火上澆油道:「這有何難,聽說貴國京城的武館裡有很多小學徒……」

「武館裡的孩子太強了,我怕百里勇士吃虧。再說找幾個練過武的孩子來圍攻,也不公平啊。」

見這人到如此地步了還要繼續吹牛,北燕使臣氣得一咬牙,道:「這有何妨,我們並無怨言。」

「不好,」梅長蘇搖著頭,「要找弱一點的……這宮裡、還有各位的府上有沒有比較弱的孩子?」

眾人謹懼,未敢答言,怕不小心幫了倒忙,只有景寧公主不太明白這個狀況,加之不久前才剛剛被掖幽庭的慘況刺激過,馬上接話道:「宮裡有啊,掖幽庭里有好些小孩子的,都是瘦骨嶙峋的真可憐。」

「掖幽庭的罪奴啊,」梅長蘇小聲自語道,「倒是比找尋常人家的孩子合適些,不過陛下是否准許……」


劇中唯一覺得不足的就是「朝堂辯論」只是匆匆而過,沒有具體內容。不過想想不是飽讀詩書學富五車之士,很難寫的出來。


我是來黑的。

這部劇和《甄嬛傳》是一個級別的,都算是「有野心有資金沒能耐的人拍出來的歷史題材劇」。對了,我是「看到有語病、生造詞語、生造成語、失敗山寨文言、失敗山寨古白話台詞會死」星人。

如有噴子,歡迎來噴,噴的人多了我就有動力去一集一集截圖來打臉。以下是我在「琅琊榜」話題下諸多「捧」類問題中的答案:

充分做到了「用漢字編造中國人看不懂的台詞」,看了幾集就氣得想要搜集證據,但是發現工程量甚大,遂放棄。寫台詞的人大概以為,只要是字典里有的字,都能組成詞語或者成語吧。可謂是,識字多,讀書少,小學語文沒學好。


北京法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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