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西遊記第六十四回《荊棘嶺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談詩》中詩詞的藝術水平?

第六十四回是為數不多的文斗,但是對佛道都不太了解所以看得雲里霧裡。唐僧和幾位木仙對詩的水平怎麼樣?講佛道的水平怎麼樣?

原文:第六十四回 荊棘嶺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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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西遊記》是道書,而這一回卻是講禪,概因為在中國,佛與道歷經千年的互相融合,彼此早已分不太清了。

我不會做詩,古體,現代的都不會,所以您要問我這詩寫怎樣,好比求豬八戒講經,我是答不上來的的,我只能說,感覺一般。

其實回目里的詩文並不涉及佛道知識,只是幾個樹精在自述其身而已。

譬如柏樹說自己:

我歲今經千歲古,撐天葉茂四時春。

香枝鬱郁龍蛇狀,碎影重重霜雪身。

自幼堅剛能耐老,從今正直喜修真。

烏棲鳳宿非凡輩,落落森森遠俗塵。

檜樹說自己:

吾年千載傲風霜,高幹靈枝力自剛。

夜靜有聲如雨滴,秋晴蔭影似雲張。

盤根已得長生訣,受命尤宜不老方,

留鶴化龍非俗輩,蒼蒼爽爽近仙鄉。

竹子說自己:

歲寒虛度有千秋,老景瀟然清更幽。

不雜囂塵終冷淡,飽經霜雪自風流。

七賢作侶同談道,六逸為朋共唱酬。

戛玉敲金非瑣瑣,天然情性與仙游。

松樹說自己:

我亦千年約有餘,蒼然貞秀自如如。

堪憐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機。

萬壑風煙惟我盛,四時灑落讓吾疏。

蓋張翠影留仙客,博弈調琴講道書。

杏樹說自己:

上蓋留名漢武王,周時孔子立壇場。

董仙愛我成林積,孫楚曾憐寒食香。

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

自知過熟微酸意,落處年年伴麥場。

其中有四顆樹精自稱是「四操」,所以他們也一人有一句詩來描寫自己的「操行」

春不榮華冬不枯,雲來霧往只如無。

說的是松操

無風搖拽婆娑影,有客欣憐福壽圖。

說的是檜操

圖似西山堅節老,清如南國沒心夫。

說的是竹操

夫因側葉稱梁棟,台為橫柯作憲烏。

說的是柏操

接著四棵樹又講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松:

勁節孤高笑木王,靈椿不似我名揚。

山空百丈龍蛇影。泉泌千年琥珀香。

解與乾坤生氣概,喜因風雨化行藏。

衰殘自愧無仙骨,惟有苓膏結壽場。

柏:

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絕堂前大器揚。

露重珠纓蒙翠蓋,風輕石齒碎寒香。

長廊夜靜吟聲細,古殿秋陰淡影藏。

元日迎春曾獻壽,老來寄傲在山場。

檜:

梁棟之材近帝王,太清宮外有聲揚。

晴軒恍若來青氣,暗壁尋常度翠香。

壯節凜然千古秀,深根結矣九泉藏。

凌雲勢蓋婆娑影,不在群芳艷麗場。

竹:

淇澳園中樂聖王,渭川千畝任分揚。

翠筠不染湘娥淚,班籜堪傳漢史香。

霜葉自來顏不改,煙梢從此色何藏?

子猷去世知音少,亘古留名翰墨場。

這回里真正談到大道的有兩段:

長老聞言,慨然不懼,即對眾言曰:「禪者靜也,法者度也。靜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滌慮,脫俗離塵是也。夫人身難得,中土難生,正法難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識,遂可掃除。菩提者,不死不生,無餘無欠,空色包羅,聖凡俱遣。訪真了元始鉗錘,悟實了牟尼手段。發揮象罔,踏碎涅槃。必須覺中覺了悟中悟,一點靈光全保護。放開烈焰照婆娑,法界縱橫獨顯露。至幽微,更守固,玄關口說誰人度?我本元修大覺禪,有緣有志方記悟。」

拂雲叟笑云:我等生來堅實,體用比爾不同。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笑傲風霜,消磨日月。一葉不凋,千枝節操。似這話不叩沖虛,你執持梵語。道也者,本安中國,反來求證西方。空費了草鞋,不知尋個甚麼?石獅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徹骨髓。忘本參禪,妄求佛果,都似我荊棘嶺葛藤謎語,蘿蓏渾言。此般君子,怎生接引?這等規模,如何印授?必須要檢點見前面目,靜中自有生涯。沒底竹籃汲水,無根鐵樹生花。靈寶峰頭牢著腳,歸來雅會上龍華。

你看,那樹精講起大法來頭頭是道,卻依舊是群妖精,末了還是忍不住要害人,為何?只因他們並未真正悟道,只是喜歡玩弄文字,逞口舌之利罷了,這是典型的文字禪,也叫葛藤禪。所以這一迴文里,才會路過荊棘嶺,才會遇見樹精,碰上的儘是些枝枝蔓蔓纏人粘人的東西,做一些口舌之爭。

所以《西遊記》第六十四回,通篇講的是一個明心見性,最終破除葛藤禪的過程。

須知:

禪心似月迥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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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瑤。

原文在此,佔座先

那長老見此仙境,以為得意,情樂懷開,十分歡喜,忍不住念了一句道:    「禪心似月迥無塵。」

  勁節老笑而即聯道:

    「詩興如天青更新。」

  孤直公道:

    「好句漫裁摶錦繡。」

  凌空子道:

    「佳文不點唾奇珍。」

  拂雲叟道:

    「六朝一洗繁華盡,四始重刪雅頌分。」

  三藏道:「弟子一時失口,胡談幾字,誠所謂『班門弄斧』。適聞列仙之言,清新飄逸,真詩翁也。」勁節老道:「聖僧不必閑敘,出家人全始全終,既有起句,何無結句?望卒成之。」三藏道:「弟子不能,煩十八公結而成篇為妙。」勁節道:「你好心腸,你起的句,如何不肯結果?慳吝珠璣,非道理也。」三藏只得續後二句云:

    「半枕松風茶未熟,吟懷瀟灑滿腔春。」

  十八公道:「好個『吟懷瀟灑滿腔春』!」孤直公道:「勁節,你深知詩味,所以只管咀嚼。何不再起一篇?」十八公亦慨然不辭道:「我卻是頂針字起:

    春不榮華冬不枯,雲來霧往只如無。」

  凌空子道:「我亦體前頂針二句:

    無風搖拽婆娑影,有客欣憐福壽圖。」

  拂雲叟亦頂針道:

    「圖似西山堅節老,清如南國沒心夫。」

  孤直公亦頂針道:

    「夫因側葉稱梁棟,臺為橫柯作憲烏。」

  長老聽了,讚嘆不已道:「真是陽春白雪,浩氣沖霄,弟子不才,敢再起兩句。」孤直公道:「聖僧乃有道之士,大養之人也。不必再相聯句,請賜教全篇,庶我等亦好勉強而和。」三藏無已,只得笑吟一律曰:

    「杖錫西來拜法王,願求妙典遠傳揚。

    金芝三秀詩壇瑞,寶樹千花蓮蕊香。

    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立行藏。

    修成玉像莊嚴體,極樂門前是道場。」

  四老聽畢,俱極讚揚。十八公道:「老拙無能,大膽攙越,也勉和一首。」云:

    「勁節孤高笑木王,靈椿不似我名揚。

    山空百丈龍蛇影,泉汲千年琥珀香。

    解與乾坤生氣概,喜因風雨化行藏。

    衰殘自愧無仙骨,惟有苓膏結壽場。」

  孤直公道:「此詩起句豪雄,聯句有力,但結句自謙太過矣。堪羨!堪羨!老拙也和一首。」云:

    「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絕堂前大器揚。

    露重珠纓蒙翠蓋,風輕石齒碎寒香。

    長廊夜靜吟聲細,古殿秋陰淡影藏。

    元日迎春曾獻壽,老來寄傲在山場。」

  凌空子笑而言曰:「好詩,好詩,真個是月脅天心。老拙何能為和?但不可空過,也須扯談幾句。」曰:

    「梁棟之材近帝王,太清宮外有聲揚。

    晴軒恍若來青氣,暗壁尋常度翠香。

    壯節凜然千古秀,深根結矣九泉藏。

    凌雲勢蓋婆娑影,不在群芳豔麗場。」

  拂雲叟道:「三公之詩,高雅清淡,正是放開錦繡之囊也。我身無力,我腹無才,得三公之教,茅塞頓開。無已,也打油幾句,幸勿哂焉。」詩曰:

    「淇澳園中樂聖王,渭川千畝任分揚。

    翠筠不染湘娥淚,班籜堪傳漢史香。

    霜葉自來顏不改,煙梢從此色何藏?

    子猷去世知音少,亙古留名翰墨場。」

  三藏道:「眾仙老之詩,真個是吐鳳噴珠,游夏莫贊。厚愛高情,感之極矣。但夜已深沉,三個小徒不知在何處等我。弟子不能久留,敢此告回尋訪,尤無窮之至愛也。望老仙指示歸路。」四老笑道:「聖僧勿慮。我等也是千載奇逢,況天光晴爽,雖夜深卻月明如晝,再寬坐坐,待天曉自當遠送過嶺,高徒一定可相會也。」

  正話間,只見石屋之外,有兩個青衣女童,挑一對絳紗燈籠,後引著一個仙女。那仙女撚著一枝杏花,笑吟吟進門相見。那仙女怎生模樣?他生得:

    青姿妝翡翠,丹臉賽胭脂。星眼光還彩,蛾眉秀又齊。下襯一條五色梅淺紅裙子,上穿一件煙裡火比甲輕衣。弓鞋彎鳳嘴,綾襪錦拖泥。妖嬈嬌似天臺女,不亞當年俏妲姬。

  四老欠身問道:「杏仙何來?」那女子對眾道了萬福,道:「知有佳客在此賡酬,特來相訪,敢求一見。」十八公指著唐僧道:「佳客在此,何勞求見?」三藏躬身,不敢言語。那女子叫:「快獻茶來。」又有兩個黃衣女童捧一個紅漆丹盤,盤內有六個細磁茶盂,盂內設幾品異果,橫擔著匙兒;提一把白鐵嵌黃銅的茶壺,壺內香茶噴鼻。斟了茶,那女子微露春蔥,捧磁盂先奉三藏,次奉四老,然後一盞,自取而陪。

  凌空子道:「杏仙為何不坐?」那女子方才去坐。茶畢,欠身問道:「仙翁今宵盛樂,佳句請教一二如何?」拂雲叟道:「我等皆鄙俚之言,惟聖僧真盛唐之作,甚可嘉羨。」那女子道:「如不吝教,乞賜一觀。」四老即以長老前詩後詩並禪法論,宣了一遍。那女子滿面春風,對眾道:「妾身不才,不當獻醜。但聆此佳句,似不可虛,勉強將後詩奉和一律如何?」遂朗吟道:

    「上蓋留名漢武王,周時孔子立壇揚。

    董仙愛我成林積,孫楚曾憐寒食香。

    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

    自知過熟微酸意,落處年年伴麥場。」

  四老聞詩,人人稱賀,都道:「清雅脫塵,句內包含春意。好個『雨潤紅姿嬌且嫩』!『雨潤紅姿嬌且嫩』!」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適聞聖僧之章,誠然錦心繡口。如不吝珠玉,賜教一闋如何?」唐僧不敢答應。那女子漸有見愛之情,挨挨軋軋,漸近坐邊,低聲悄語,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幾何?」十八公道:「杏仙盡有仰高之情,聖僧豈可無俯就之意?如不見憐,是不知趣了也。」孤直公道:「聖僧乃有道有名之士,決不苟且行事。如此樣舉措,是我等取罪過了。污人名,壞人德,非遠達也。果是杏仙有意,可教拂雲叟與十八公做媒,我與凌空子保親,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荊棘嶺一篇是西遊記中比天宮更瑰麗神奇的想像。這些詩詞放到紅樓夢裡面也不差啊。多麼美好的夜晚,涼風習習,在那清朗的月光下。仙翁美女,鬼使聖僧,吟詩論道。雖然最後唐長老被逼婚,漸漸喧嚷起來。

一般成精的都是動物。這次不一樣,並非有情眾生的花草樹木也成精了。

為什麼情節雷同的故事讀來仍然津津有味呢?因為開始一如既往的令人愉快,最後有個包袱,等著打開。都想知道最後妖怪的本相是什麼。

四位仙公,松,竹,檜,柏,各不相同,仙風道骨,令人嚮往。

杏仙是棵老杏樹。可是並沒有化作老太太,而是變成優美多姿的妙齡女郎,足見功力。臘梅,桂花分別作了兩組丫頭,估計是道行不及。

可見道行就是為了成為自己想做的那個人而下的功夫。神通就是高人能達到而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妙的是丹楓化作赤身鬼使,這就在前兩種風格中再加上驚悚,可是轉念一想又有點喜感。

四位神仙吃的茯苓膏,連大唐高僧也吃了一塊。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爸爸去北京出差帶回來的茯苓夾餅。唐長老還和了諸位仙公的詩。木仙庵無愧於這個仙字。為什麼叫庵?不叫做亭台樓閣,或者廬,或者草堂呢?

可惜最後竟被豬八戒用釘耙築得鮮血淋漓。有點像李逵。

感覺這些樹怪裡面,杏仙水平最高。四位千歲老仙前面探詩,彷彿都是在給她的閃亮登場作鋪墊。

有時候呢,覺得仙的境界就是完成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杏仙,相信她應該是超過一千歲的。就是要變成年輕姑娘美給你們看。

荊棘嶺荒涼八百里,樹精們自在修道,倒也不錯哦。所以,何必西天萬里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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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成千年的樹應該很粗,一人能合抱嗎。應該不是灌木那種分很多小枝的吧。為什麼最後豬八戒用耙子就築了個稀巴爛。樹精們為什麼不逃走呢。


拂雲叟苦口婆心,與三藏講論佛道同源,何苦西天取經。只是好言相勸而已,並無害人之心,也沒有脅迫唐僧的行為!文末豬八戒不由分說將諸位全部打殺,兩者相比孰輕孰重?是誰害人?

難道只因取經是故事主線,就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了麼,只因為這幫人是主角,其他人說任何違背他們行為的話,就是所謂「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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