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第88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索爾之子》(Saul Fia)?
剛剛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
Rewind Cinema Vol.48
Son of Saul
Prologue「你的電影,『索爾之子』,是一頭怪物。一頭必要、連貫、有益、無辜的怪物。」?—?— 《擺脫黑色》[1],哲學家、藝術史學家喬治·迪迪·于貝爾曼[2]
《索爾之子》[3]是匈牙利導演拉斯洛·內梅什[4]的電影長片處女作,也是扮演索爾的演員蓋薩·勒赫里希[5]時隔幾十年後再度登上大銀幕的首部作品,這部影片在登陸戛納電影節斬獲評審團大獎[6]後,便一路高歌猛進,並最終為匈牙利第二次摘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長片的桂冠。
但這並不是一部好看的電影。
導演內梅什曾經與攝像、製片人一起為影片定下五則規條,最初的兩條便是:「這部影片看起來不能美麗。」和「這部影片看起來不能吸引人。」也許聽起來非常令人費解,但這部影片確實做到了這一點。這部以納粹時期猶太人集中營中的先遣隊命運為題材的作品,刻意迴避了電影視覺語言中最具表現力的部分,將鏡頭緊緊鎖定在主角索爾的身後,甚至在影片接近三分之一的時間內,你眼前屏幕的大半隻是他後背衣服上那個大大的紅色叉子。甚至對於影片中最具衝擊力的段落,開始處的毒氣室處刑以及最終的先遣隊暴動,內梅什也幾乎從未選擇正面展示,而是採用模糊的鏡頭進行留白處理。
因為他深知,沒有任何一種視覺語言能夠還原納粹集中營當年的恐怖,而當觀眾將注意力集中在暴力與死亡之上時,這部影片所力圖傳達的精神層面的恐懼,也將隨之失去力量。他之所以選擇先遣隊這一在奧斯維辛集中營歷史上頗具爭議的群體作為主體進行展示,也正在於他們在道德位面的模糊位置,可以幫助影片跳出在處理集中營題材時相對僵化的正邪對立視角,探入人性最底部,反思早就這場人類歷史上最大悲劇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麼。
那麼,這部影片做到了嗎?
Sonderkommando
「這部電影描繪了身為先遣隊一員的真實感受。它一點兒也不戲劇化。而是以極為質樸的方式拍攝完成的。」?—?— 克勞德·朗茲曼[7]
所謂先遣隊,指的是在德軍的死亡威脅下,被迫參與到死亡工廠運作中的一批猶太人。他們負責利用毒氣室批量殺害猶太人,將屍體投入焚化爐內進行焚燒,並將骨灰撒入河流之中以完成毀屍滅跡。作為交換,先遣隊的成員往往會比同批次的其他猶太人多活上數月的時間,但為了避免毒氣室的真相(並非淋浴間)經由他們的口透露給其他待處刑的猶太人引起不必要的混亂,德軍會定期對現有先遣隊進行集體清洗,並在新來的另一批猶太人中挑選身體條件較好的進行整體替換。每一次替換的時間周期各不相同,但均不算上,在奧斯維辛的歷史上,最後一批存活下來的先遣隊成員,已經是第十八批次了。
歷史上對先遣隊的評價經歷了顯著的變化,由於他們是具體執行納粹大清洗政策的工作人員,人們總是傾向於在「受害者」的身份之外,再給他們扣上「加害者」的標籤。但隨著《奧斯維辛之卷》[8]這本書的出版,以及更多先遣隊倖存者的述說,人們逐漸意識到了他們處境的悲劇所在。相比奧斯維辛的種族屠殺,納粹對於先遣隊的迫害更為徹底地探入了精神層面,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不僅僅未能逃過納粹的魔爪,還在被迫參與種族清洗的過程中,失去了身為受害者的清白,並為後世不斷唾罵,而他們於此卻毫無辯白的可能。
這些人的生活狀態究竟是怎樣的?他們是如何應與強加在自己身上的「行刑者」身份進行共處的?是順從、還是反抗,是迴避,還是絕望?而在他們的心裡,又是否還有一絲人性的光亮呢?要回答這些問題,全景式的描繪已經失去了力量,內梅什選擇了反其道行之,將鏡頭聚焦於先遣隊的一員,索爾·奧斯蘭德身上,通過追尾視角讓觀眾能夠身臨其境地體驗他在先遣隊中最後一天半的生活。
影片開始於一場大屠殺,索爾引導著其它猶太人進入毒氣室,並在處決結束後將他們的衣物堆在地上翻查貴重之物。在處決結束後清洗毒氣室的時候,先遣隊員們發現了一個還未死亡的男孩,儘管趕到的德國軍醫扼死了他,但目睹全過程的索爾卻開始表現得有些不太自然。隨著故事的進展,我們不僅隨著他的視角看到了集中營的芸芸眾生相,也知曉了他似乎與這個男孩有著遠較常人更為親近的關係,而此時另一條線索也穿插而入,先遣隊員們知曉德軍即將處決自己,決意進行一場暴動。擺在索爾面前的有兩件事,尋找一位猶太拉比誦經葬下自己的孩子,和運送炸藥以協助並參與暴動。前者關乎「自己的」孩子是否能夠經由合乎禮法規儀的葬禮,最終得到安息,而後者則決定了這些先遣隊員甚至索爾自己未來的命運。在某些時刻,這兩件事會在索爾這一天半的生命歷程中並行不悖,但在更多的時候,兩者不可得兼,他將不得不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他會選擇為了已死之人而拼盡全力,還是為了在世之人而勇敢鬥爭呢?
在每一個岔路口,他都選擇了前者。
Redemption
「你為了亡人而辜負了生者。」?—?— 亞伯拉罕·華沙
在影片開始之時,索爾已經死了。
沒錯,他還在呼吸,還在工作,但他的靈魂早已失去了光亮。雖然影片開始處對種族清洗過程的描繪也許是整個電影史上最為直白的一次,但我們能從索爾臉上看到的,卻只有一份麻木。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與自己系出同源的族人如待宰羔羊般被推入毒氣室,面無表情地將他們的屍體堆到一起,再面無表情地洗刷著毒氣室內部的血液。在面無表情地執行著這一切行為的同時,他也徹底告別了自己的人性。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一旦加入先遣隊,就等同於徹底背叛了自己的族群,即使是納粹本身,也完全可以藉由集體無意識的理論來為個體開罪,但對於先遣隊成員而言,就連這一點可以用來欺騙自己的遮羞布也不再存在,他們雖然沒有被德軍賦予權力去親手執行死刑,但卻毫無疑問是納粹的幫凶。
但與此同時,他仍然活著,為了背負著這種罪惡感存活下去,他所能做的只有將一切情感埋藏在心底,將自己從一個人,變成這座死亡工廠中的一枚螺絲釘。他奮力工作著,似乎永遠處於匆匆忙忙的狀態,永遠有著干不完的事情需要處理,但與此同時,在你耳畔也總能聽到催促他行動的不同聲音,這其中既有納粹的、也有先遣隊的。這些聲音引領著他的行為,他也在這些聲音的裹挾中,尋找到了一個脆弱不堪的避難所,也許唯有讓自己毫無喘息地行動下去,他才可能避開內心深處的自責,和那份已經逼近邊緣、噬人的瘋狂。
而在這如同機器一般埋藏於眾人之間的順從之下,男孩的出現重新點燃了他作為一個人類個體的光亮。德軍的命令抑或先遣隊的暴動預備,都在推動著他去做他人在做的事,走他人在走的路,但安葬孩子的目標卻讓他一次又一次避開德軍的目光、拒絕先遣隊的指令,逆著人群前行,即便這個孩子與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從沒有人明說過。
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重要嗎?無比重要,卻又無足輕重。
說它無比重要,是因為在整個電影的流程中,導演內梅什都在通過一個又一個碎片引導並改變著觀眾對於這一點的認知。在影片一開始面對猶太醫生的質問這一點時,索爾以沉默相應,顯然是承認了這一點;而在其後與先遣隊員的對話中,又無情地將之推翻;直到故事的最後,他才坦承這並不是自己與髮妻所生之子;但即便如此,兩次三番的轉折不僅改變著觀眾對整個故事的認知角度,也已經徹底動搖著觀眾對於最終結論的確信。
如果這個孩子確實是索爾的骨肉,那麼他甘冒風險所做的一切都能夠自圓其說,畢竟在毒氣室中死去的孩子大有人在,他為何會獨獨選擇這一個進行埋葬?如果不是他的骨肉,那麼埋葬孩子這一行為的象徵意義將遠大於情感意義,換言之,索爾選擇埋葬這個孩子,也許只是希望能夠為自己淪為納粹爪牙的人生尋找回一絲意義,完成屬於自己的救贖。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改變不了這個孩子已經死去的事實,他始終是在為埋葬一個死人而努力著,甚至因此一次次降低著自己早已低到不能再低的生存概率,並且搭上了不止一個陌生人的性命。在這層意義上看,他在整部影片中的所有行徑,如果從尋常眼光看來,不僅算不上是正義的,不如說早已帶上了些許瘋狂的意味。不論這個孩子是誰,埋葬他都不足以改變索爾的人生軌跡,畢竟在影片開始處,他的心就已經死了。
但也正是因為埋葬孩子這件事本身的「無意義」,反而讓其在更深一層完成了索爾的自我救贖。當我們追隨著索爾的視線親歷集中營這架殺戮機器的每一個環節之後,一定會為其殘酷冷血而心寒,也一定會在同時感受到每一個個體在面對這種恐怖時的無助。索爾當然可以選擇放棄埋葬孩子,盡全力協助暴動,為自己和他人爭取一份生存的可能。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他是否還在乎呢?在雙手沾滿同族鮮血之後,他還擁有生存下去的意志嗎?
在挖掘出來的先遣隊員日記中,曾經記述了一件事,一名先遣隊員不堪忍受,在一次工作中進入了毒氣室想要自殺,但裡面的一個人勸阻了他,並告訴他,他應該要活下去,只有這樣,才能將發生在奧斯維辛的真相流傳下去,在未來公諸於眾。對於索爾來說,這個孩子就等同於奧斯維辛的真相,也許埋葬他?—?— 不論這個孩子是誰?—?— 的象徵意義要遠遠小於現實意義,但對於一個心如死灰之人來說,自然意義的生存並不能洗去他雙手上的鮮血,唯一能給他帶來救贖的,反而是一場宗教儀式,這場儀式無法讓這個孩子起死回生,卻可以讓他的屍身入土為安,不再像其它被害者那樣,遭到焚毀。而在另一層意義上,「沒有屍體就沒有犯罪」,也只有將這具屍體埋葬,才可能將真相保留下來,將這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悲劇曾經發生的證據保存下來。
也許唯有瘋狂,才可以抵禦瘋狂。
Rabbi
「拉比,幫我埋葬一具屍體。」?—?— 索爾·奧斯蘭德
在影片即將結束,索爾的旅程即將走到終點之前,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逃出集中營的先遣隊員們奮力逃亡,索爾和他費盡千辛萬苦幾乎搭上性命才找到的拉比也在其中,而德軍的狼犬則緊緊咬在身後,此時一條河流攔在了身前。索爾沒法扛著屍體過河,於是他決定就地將孩子埋葬,但此時拉比卻張口結舌,念不出半句悼詞。
他是個冒牌貨。
索爾的一切努力在此時終於灰飛煙滅,但就在他試圖將孩子運過河,卻不僅將屍體遺失在激流中,又同時幾乎溺斃之際,這個冒牌的拉比卻將他救了出來,並一路推著他繼續躲避德軍的追趕。在此之前,索爾幾乎是以一己微薄之力拯救了冒牌拉比的性命,但在此之後,他卻倏然失去了一切動力,從一個主導者變成了被救助者,只不過拯救他的並不是宗教,而是一個偽裝成傳教者的騙子。
關於這部作品是否隱藏著宗教隱喻這一點,其實並沒有明確的結論,正如對影片的最後一幕中,那個突然出現並取代了索爾主角視角的小男孩並沒有唯一的闡釋一樣,內梅什從不去試圖通過主角的嘴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就連對重要情節線索的表達,他也會儘力放到混亂不清的背景音中釋放出來。
如果我們視通過傳統猶太教的儀式來埋葬孩子為索爾所追求的救贖之路,那麼這一行為背後的宗教元素是相當明顯的,而在影片最後的變故卻又完成了對這一點近乎黑色幽默般的否定。但在影片最後出現的孩子雖非猶太人,卻又讓索爾露出了全片中唯一一次笑容,這也是他麻木而冰冷的眼神第一次變得溫暖起來。
讓他重新尋得希望的並不是死亡,而是生命。
雖然他沒能埋葬那個孩子,甚至在激流中失去了他的屍體,但在某種意義上說,索爾同樣完成了對這個孩子的埋葬,他讓他避免了被焚毀與消失的命運。而最後一刻那個孩子的出現,彷彿接續著索爾的生命,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救贖已經在這一系列行為中完成,即便接下來馬上就死在德軍的槍口之下,他也不必再感到有絲毫悔意。因為生命終將以某種形式傳遞下去,沒有人能夠徹底毀滅它,即便是納粹,也做不到。
在對亡者的埋葬中,他終於獲得了屬於自己的新生,他的笑容,也讓這個無比壓抑、絕望的結尾,變得稍微明亮了一些。在面對集體無意識的殘忍之時,索爾看似瘋狂而無意義的舉動,卻映射著他內心殘存的那一分無論怎樣的威脅都無法打壓、消滅的光芒。即便被壓迫成為劊子手的幫凶,做盡不可挽回之事,他也始終將自己的人性隱藏在麻木順從的面具之下,留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爆發出來。
《索爾之子》是絕望的,絕望到導演必須以失焦的方式將畫面中出現的部分情景隱藏起來,以避免影片成為恐怖片,絕望到沒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甚至會想要在中途無法堅持觀看下去,但在這部作品的最深處,它所講述的唯一一件事,卻是蘊藏在人性最深處的那一點不可磨滅的光芒。
也正是在這無盡的黑暗中,這一點光芒,才顯得如此耀眼。
Epilogue
亞伯拉罕·華沙:「這個男孩是誰?」
索爾·奧斯蘭德:「我的兒子。」亞伯拉罕·華沙:「但你沒有兒子。」索爾·奧斯蘭德:「我有。我必須埋葬他。」亞伯拉罕·華沙:「你不需要拉比也可以。」索爾·奧斯蘭德:「起碼他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對奧斯維辛集中營題材進行處理的作品很多,但先遣隊卻是一個甚少被人觸碰的題材,但不論是集中營還是先遣隊,這場人類歷史上最大悲劇的核心根源,並不是什麼正義與邪惡的對抗,所謂的歷史不過是由勝利者所寫就的,所謂的正義同樣是從他們的視角出發而確定的。在奧斯維辛的廢墟之上,我們能夠看到的東西,絕不應當僅僅是黑白二分的善與惡,而是個體意志與集體無意識的對抗。
當我們試圖以一種史詩性的方式,去以全局視角對這場悲劇進行客觀描繪時,往往會遇到一種悖論式的阻礙。對集中營的描繪越細緻客觀,就越不能還原當時的恐怖,這固然受限於各種藝術形式的倫理要求,更重要的是這種宏大敘事會讓一切試圖還原真相的努力失去重心。奧斯維辛的恐怖,並不在於死在其中的到底有多少個猶太人,而在於每一個猶太人死去的方式,每一個性命背後的人生,和他們所失去的一切。
在將視角置於這一個索爾身後的同時,導演內梅什所想要抵抗的,正是與造就奧斯維辛悲劇的根源,造就種族屠殺的根源,造就種族隔離和種族仇恨的根源,人們對於集體行為毫無獨立意志的服從。《索爾之子》真正的閃光點也正在於此,通過將視角聚焦於一個索爾身上,這部作品真實還原了一名先遣隊員的生活軌跡,我們也許看不清毒氣室中發生的一切,卻可以真實地感知到那份恐懼。是的,真正恐怖的並不是你看到的東西,而是在你視線之外的那些東西。內梅什充分利用了觀眾的想像力與拼集線索的能力,完成了屬於自己的獨特敘事,也由此成功地還原出了一個擁有前所未有真實感的人間煉獄。
更為可貴的是,他在這無比黑暗而沉重的煉獄中,讓我們發現了光。
[1]: Sortir du noir
[2]: Georges Didi-Huberman
[3]: Son of Saul
[4]: László Nemes
[5]: Géza R?hrig
[6]: Grand Prix
[7]: Claude Lanzmann
[8]: The Scrolls of Auschwitz
https://medium.com/rewind-cinema/rewind-cinema-vol-48-613a85a9a7e7
http://weixin.qq.com/r/RENbQ_3EvrDBrakg9xZW (二維碼自動識別)
這部匈牙利片是我看過的最恐怖、最震撼的納粹與猶太人的電影,沒有之一。納粹屠殺猶太人的電影可謂汗牛充棟,有如《鋼琴師》那樣真切的可怖回憶,也有《辛德勒的名單》那樣在一片黑暗中的微弱光芒,還有《美麗人生》那樣笑中帶淚歌頌愛之偉大。儘管各種珠玉在前,《索爾之子》竟然還能獨闢蹊徑,採取了前所未見的視角和風格。它不歌頌英雄,不反思歷史,它只想告訴我們,那段歲月的恐怖,我們永遠不能真正體會。而這部電影,把我們與「真正體會」又拉近了一步。
影片從一片虛焦中開始,緩緩從遠處走來的索爾,直到鏡頭跟前才逐漸清晰,從此鏡頭就始終特寫跟拍索爾的臉或後腦勺,而其他事物在絕對大多數時間裡都是模糊的。這就給了強烈暗示,本片的焦點不是大局,不是歷史,而是索爾這個人,我們要跟著他來體驗奧斯維辛集中營里發生的一切。
索爾是集中營里比較強壯的猶太人,因此得以做苦力而暫時免死,他的工作地點就是毒氣室。沒有任何配樂,僅憑跟拍著他的長鏡頭,我們和索爾一起不斷在滅絕營中奔走,親身經歷了滅絕營真實的樣子。整部電影故意採用的狹窄畫幅,也加劇了幽閉和壓迫感。用工作、麵包、咖啡誘騙人群,還假意提醒記住自己寄存物品的編號,而關上鐵門後,那瞬間而生的震天而雜亂的哭喊,不是鬼片里的尖叫,那是真正痛苦恐怖的群體死亡;當哭喊聲散去,遍地屍體和血漿,堆積如山的肉色,索爾奮力擦洗血跡、拖著屍體與地板摩擦的刺耳聲音;焚屍爐骨灰爆滿,改為直接射殺於萬人坑,在那片片火光、模糊的裸體、人群被迫湧向萬人坑的不絕的哭喊中。以往的納粹集中營電影雖然畫面殘暴,但始終有一種秩序井然的冷酷。而這部電影,儘管畫面是虛焦模糊的,卻反而折射出了這無法用任何語言或視聽表達能形容的恐怖與罪惡,我看到了此生所見的最寫實的人間地獄。而同為猶太人、隨時可能面臨同樣命運的索爾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或許是凝重,或許是麻木,眼前的一片模糊正也是他眼中的世界,或者說,心中的世界。而影片偶爾聚焦的事物,正是索爾關心的。他關心的不是同胞的慘狀,也不是秘密抵抗組織的進展,而是,他的「兒子」。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兒子,影片沒有明確說明,也並不重要。其實影片的情節令人困惑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抵抗組織運作的細節,但其實這也反映了索爾的處境,或者身臨其境的觀眾應有的處境。奧斯維辛滅絕營,夾雜著來自歐洲各地的猶太人,我注意到的就有索爾的匈牙利語,抵抗組織的意第緒語,本地人的波蘭語,另一個集中營里的拉比的希臘語,哭喊的犧牲者中有法語,還有納粹軍官的德語,以及偶爾的英語溝通。僅僅從語言方面,這就是一個無比混亂令人困惑的世界,而索爾更僅僅是這個集中營里被奴役的一員,他更無從充分理解周遭發生的每件事,眼前只有不可名狀的恐怖。這部電影通過模糊視線,含糊情節,讓觀眾也有和索爾一樣的麻木或更多難以形容的感受,是和一貫的「上帝視角」的電影觀眾截然不同的體驗。更重要的,在這樣一個恐怖而扭曲的人間地獄,人的思維和理解力是不能以通常狀況來假設的。在這種不可思議的條件下,索爾極度偏執地想要埋葬「兒子」,而且非要找一個拉比(猶太教神父)來進行禱告儀式。為此他歷經千難萬險,不顧夥伴的安全,放棄抵抗組織交代的任務,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來交換一個將被處決的拉比。首先我們沒有任何資格譴責他,在那樣的環境下,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義務反抗或求生。其次,這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偏執,我們或許可以理解為索爾的精神寄託。想像一下他所處的環境,他所做的工作,他一片黑暗的命運,在這樣極度扭曲的心理情境下,即便他很可能沒有兒子,所謂的「索爾之子」就是他內心最後的支柱和訴求所在,也許就是信仰的最後依靠,上帝的所在。否則他為什麼一定要不惜一切找個拉比呢?可悲的是,他歷經艱險找到的是個祈禱詞都念錯的假拉比,一個為了求生而欺騙他的同胞。這一幕,也象徵著在這黑暗無光的世界,他們的上帝也死了。這部電影從頭至尾,舉目望去皆是無邊煉獄,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片尾的那個波蘭本地男孩(他沒被納粹抓走,不是猶太人),更不可能和索爾有關,但見到他自由奔跑的索爾,臉上第一次浮現微笑,彷彿上帝終於出現,在黑暗中撕開了一絲光亮。他心中的「兒子」或精神寄託似乎終於得到了救贖,願他的靈魂安息。風格首創,帶來最強大衝擊,令人兩股戰戰,揮之不去的電影,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毫無懸念。肥嘟嘟看電影 - 知乎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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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每年頒獎季都會湧現出許多以沖奧為目地的納粹大屠殺電影,以至於這個題材如今已經越來越難拍出新意。不過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索爾之子》卻是個例外。無論在故事取材還是拍攝手法上,都堪稱標新立異之作。影片使用了許多長鏡頭,大部分時間你能看清的只有主角的背影,甚至全片的台詞也很少。比克瑙集中營內的殘酷景象僅僅是存在於周圍那失焦的遠景里。模糊,卻又逼真的讓人窒息....
首先你得佩服導演的勇氣,因為印象中從來沒有哪部納粹大屠殺電影敢拿「特遣隊」這種爭議性群體當主角。
所謂的特遣隊(Sonderkommando),是納粹從剛運到到集中營的猶太囚犯中所挑選的一批人。他們專門負責維持秩序,並送自己的猶太同胞進浴室(毒氣室)。鎖上門後,裡面會釋放了一種叫做齊克隆B(是種殺蟲劑)的毒氣。等到人都死光後,特遣隊會將屍體進行分揀。比如剃髮、拔掉死者的金牙等。最後屍體被扔進焚屍爐。如果被選中卻又拒絕當特遣隊隊員的人也會被立刻送進毒氣室。同時納粹還會盡量隔絕特遣隊與集中營內其他囚犯的接觸,以免毒氣室的「秘密」走漏。雖然消息還是零零碎碎的走漏出去,但在當時的集中營,這只不過是眾多流言中的一個(類似的流言還有,「蘇聯紅軍馬上就打到這兒了。」)。甚至大部分猶太人進毒氣室前都不知道自己快死了。特遣隊往往只干幾個月,就會被納粹處死。然後新組建的特遣隊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把前任們的屍體焚燒掉。所以特遣隊,他們既是送自己同胞進焚屍爐的烏鴉,是幫凶、也是受害者。
對於電影人來說,集中營題材往往是噱頭越大難度越大,稍有不慎就會跌入人性的漩渦。我不太清楚這是改編自真人真事,還是小說。但本片選取的故事背景應該是發生在1944年的特遣隊起義(也是唯一一次特遣隊起義)。這是個討巧的選擇,為這個極其悲涼的故事平添了幾分悲壯色彩。畢竟電影總是要有一些積極元素。
故事的主線是男主角索爾要為他的「兒子」(是否真是他兒子片中沒有表明)以正統猶太教正統的方式下葬。但這樣就需要有拉比(Rabbi)才能完成。於是索爾費盡心思要在集中營里找一個肯幫忙的拉比....這個找拉比過程中,集中營的種種真實細節就在不經意間展現了出來...
下面解析片中的細節
服飾細節
集中營內對囚犯有著一套識別體系。囚服上的標誌代表著他們的身份。這裡男主角作為特遣隊帶的是黃色倒三角。而剛運到集中營的普通猶太人是黃色大衛星。影片運用了大量的長鏡頭,遠景全都作模糊處理。但即便是這樣,你也能看出服裝在細節上的真實。背景中的人群都是帶黃色大衛星,而且老人佔大多數。因為納粹大屠殺最先被屠戮的就是老人、兒童...身體較為健康的成年人則被用於勞作,並逐步篩選體弱者進毒氣室。紅、黃三角組成的大衛星,代表猶太政治犯。集中營的特權階層
圖中左邊這個顯然不是猶太人。而右邊這個猶太人是個卡波(Kapò),佩戴有卡波臂章。卡波和特遣隊一樣,是個較受爭議的群體,充當類似監工的角色。他們有時對自己同胞的迫害要超過納粹。第二張截圖裡,遠景就是卡波毆打自己的同胞。納粹集中營關的不僅僅是猶太人。裡面還有各個歐洲的德國佔領區來的罪犯、政治犯等(帶綠三角是罪犯、紅三角是政治犯),猶太人在所有囚犯中地位是最低的。但如果在集中營內擔任某個職位的話,會享受一定的特權。集中營內同胞間相互欺凌的事很常見。同樣還有行賄、黑市交易之類的。偷拍萬人坑焚屍
這個情節。可能對應的是下面這張著名歷史照片:1944年奧斯維辛的匈牙利猶太人屍體被扔進坑中焚燒。囚犯偷偷用相機拍下來,這張照片在戰時就已經被偷運到英國,試圖用於說服英國人介入(當然他們沒管,甚至戰後也不是很關心...)。挫骨揚灰被鏟進湖裡的都是骨灰...特遣隊的生活待遇比起其他長期處於飢餓狀態的猶太囚犯,特遣隊的食物較為充足,住宿條件也更好。納粹也專門提供酒水給他們(可能出於麻痹精神的作用)。這些細節片中都展現了出來。雖然有的就是一晃而過。拉比索爾在新到集中營的人群中找拉比。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人。因為他留著大鬍子,頭戴圓頂帽。是拉比的通常打扮埋葬兒子這是全片我覺得最耐人尋味的情節:特遣隊起義爆發。兩人跑到湖邊,索爾一面挖坑,一面讓拉比為他兒子吟誦Kaddish(猶太教禱歌),隨後索爾發現他根本不會念.....原來這是他看將被處死,為了能讓索爾救他才謊稱自己是拉比。兩人對視一陣....假拉比跟他一起挖。1944年的特遣隊起義是以失敗而告終,所以本片的悲劇結尾也是情理之中的。有些歷史需要被銘記
奧斯威辛,集中營,二戰,猶太大屠殺,這些字眼放在電影里幾乎都快成了一套類型片了。但這段歷史就需要銘記的,總會反覆被人提起。
拉斯洛導演確實做到了。
導演一出手就自成一套視聽體系,用幾乎中近景別第一人稱拍攝,40mm定焦淺景深,由主角索爾帶領觀眾進入一段幽暗而真實的人間煉獄。
主角的毫無表情的「屠殺」著自己同族,在我們眼裡說就是「漢奸」。但是在影片看來,他們自己已經死去。他們只不過是比其他同種族的兄弟多活四個月。
觀眾見證的不在是電影該有的長鏡頭,大全景,上帝視角,以及悲壯的配樂。我們看到的是失焦狀態下隱約可見的屍體,清晰的哭聲,慘叫,以及主角帶領我們走過一道道門背後的場景,都讓人覺得無比真實而又那麼難以置信!
導演用一種近乎貼近人的狹小視角給我們展示一個血腥的屠殺工廠,別說是人了,如果這裡殺的是動物,我都難免會反胃,更何況他們在處理的是他們自己的同族人。
死亡如果是集中營的常態,那麼活著對於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反例。
電影分成了兩條路線,主角發現自己的兒子也在集中營並最終看著自己兒子死掉的那一刻。他決定要給他兒子找一個拉比(教士)超度,以及有尊嚴的安葬。另一條路線是讓在這些「清道夫」工作中的人暗中要聯合起來革命,逃出這個集中營。
不管從哪一條路走,導演一直都在傳遞一個信息,就是「死亡」。集中營就是死亡的代名詞,導演不講大道理,不給任何時間的心理活動,把一天半主角的暴走以紀錄片的形式壓縮出來,不給觀眾喘息的機會。
以往我們看的集中營到影片,故事和主角本身都帶著那麼一絲的希望和一廂情願。而這部《索爾之子》卻摒棄那些矯情甚至可恥的商業行為,直接展示人類歷史的一次黑洞。讓人們真正的最真實的看到,相比於上百萬猶太人的屍體,《辛德勒名單》中救下的幾十個人,在集中營這個黑洞中這道道德之光實在是太微弱。正如索爾對同伴所說的:「我們早已死了」。
往往這種接近真實記錄的傳遞,卻給人意想不到的沉重和深思。
男主角索爾最後為何要不惜犧牲所有活人的性命去安葬自己的兒子。也是身處集中營這座活死人之地唯一可能叩響存在的方式,也是人類的信仰,即在最黑暗最絕望的情況下,也要相信有一道信仰希望之光一直亮著。
影片的最後,男主角看到門外那個日耳曼小男孩天真的看著他,他最終眼含熱淚的對著男孩微笑。因為他看到了希望和神跡。他們的對望超越了敵我,超越了民族,預示著未來。
攝影機第一次從男主角索爾身上移開,跟隨著日耳曼小男孩走了,隨著遠處傳來的槍聲,小男孩帶者神跡和希望鑽進了樹林。鏡頭停留在只有細雨打在葉子上啪啪作響。
沒有人類的自然是那麼的美好而安靜。
就這麼平凡的一天,平凡的一個時間,對於大自然來說再正常不過,對於人類來說卻是無比黑暗的一段時光。更多電影專題專評在公眾號:大聰電影!幹嘛不來,反正不要錢!
看完索爾之子,我們不由得會想到另一個索爾:索爾仁尼琴。除了名字上的相似,更有命運上的共鳴,他們都是從最殘酷的集中營里百鍊成精的鐵金剛。《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是索爾仁尼琴的處女作,在主題和方式上都在與《索爾之子》隔空合唱:兩者共同描繪的是主角在集中營中的遭遇,在結構上又都是採用了舞台話劇的三一律:一天,一個地點,一個事件。
憤怒出詩人,悲傷產導演。索爾仁尼琴在他的作品中往往為殘酷的現實賦予更多的詩意,因為他本是詩人。比如《癌症樓》中主角得知自己被確診為癌症後,本該天昏地暗,索君卻寫的是一句:「他離開她那裡的時候,一邊走一邊想,覺得自己正走在兩大永恆的範圍之間。一邊是註定死亡者的名單,一邊是永久性的流放。永久性的,像星辰一樣,像銀河一樣。」這成了十來時歲的我所讀過的最美的句子。所以對於詩人來說,哪怕面前擺的是一碗鹵煮,也能品出香格里拉英式下午茶的做派。但如此的詩意在索爾之子中是完全凋零的——為了尋找一個能夠舉行儀式的拉比而屢次犯險,為了埋葬兒子而犧牲起義計劃,為了渡河逃命又放棄了兒子的屍體,最終逃出生天的一群人又全部喪命在納粹的槍口下,這是一個完全西西弗斯似的故事,他一遍又一遍的把石頭推上山頂,只是為了悲傷的等待石頭重新滾落回原地。
在這一片悲傷中,精湛的攝影與剪輯無疑大大增添了悲傷之美的光環。全程手持攝影對準面部特寫,全片共89個鏡頭,沒有一個鏡頭超過4分鐘。導演在接受奧斯卡媒體採訪中談到:我們必須使用這種景別,就是為了要讓影片的一切都呈現在主角索爾的感官範圍里,他的所見,他的所聞,他的所感,直到集中營的一切都淪為了西西弗斯個人命運的背景——最精湛的段落無疑是索爾在一群即將被屠殺的猶太人中尋找拉比,鏡頭就死死控制在比臉稍大一點的空間範圍內,背景被精確的虛化,而此時的背景是個萬人坑,坑裡有熊熊的地獄烈火燃起,一個接一個被剝得赤身裸體的猶太人在坑邊被槍殺,然後被推下去。索爾的臉茫然的穿行在罪人與羔羊之間,畫外音是德國士兵的槍響和高聲吶喊。這無疑又會令我們想起漢娜阿倫特所言的「平庸之惡」——最可怕的罪並不是惡,而是平庸。因為惡至少意味著主動性,意味著強烈的慾望和自由意志,而平庸意味著人徹底放棄了獨立的意志,而完全退化為工具。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但只有矮大緊的假詩人才會把這句話熬成雞湯賣錢——真詩人眼中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切苟且皆是遠方,一切遠方也皆是苟且。而如果能把苟且拍成了詩,那甚至比遠方的田野更青翠。這種苟且派的詩人中,侯麥可算是功力最深厚的一位,因為他在《綠光》中拍遍了生活之苟且,依然會在結局處安排綠光伴隨著白馬王子從天而降,絕不辜負大齡剩女們的性幻想。而索爾之子是把目光集中在每一秒都生死存亡的苟且之中,看完了這本集中營里的步步驚心,格格巫們的宮斗根本不能戳到我的G點。索爾就是saul,是聖經中猶太人的王,索爾也是soul,在這個殘酷世界的碾壓之下,被粉碎的不僅是我們的肉體,因為肉體已經化作焚屍爐中的灰燼,但靈魂依然輪迴。本片編劇Clara Royer在影片的評論中談到:這是個悖論:「你將在奧斯維辛中被燒成灰,所以你不能被埋葬。但如果你不想要埋葬自己,那你就不再為人。」索爾反覆的被提醒「你根本沒有兒子,你要埋的那個不是你兒子」,那是真的,你沒有血脈之子,沒有DNA之子,但靈魂之子永生。
許多人說這又是一部政治正確的主旋律電影,我承認這是真的。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卡尼曼本來是個心理學家,他通過實驗證明人的大腦存在著啟動(prime)效應。比如先讓實驗者數錢,再安排演員摔倒在實驗者面前,會發現這些實驗者助人為樂的比例大大降低。相反如果讓人先看見殘忍,孤獨和恐懼的場景,那麼人類四海一心親如兄弟的意願就會明顯增加。我今晚也恰好親身驗證了這一理論。在電影散場之後,我低頭撿到了鄰座觀眾丟失的錢包,我沒有絲毫的猶豫,懷著一顆堅定的赤子之心打了五六通電話,曲線救國的找到了這位幸運的姑娘,在寒風中把東西還給了她。之所以說姑娘幸運,因為不是今晚的我了不起,而是今晚的電影了不起——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但看完索爾之子,和諧的社會說來就來,此中奧秘,很值得老想弘揚主旋律的有關部門開會學習。畢竟廣電總局除了研究動物成精,最好也能取取真經。讚賞這部電影不是因為它的政治正確性,而是因為它本身的優秀。
「Sonderkommando」是一個德語特有辭彙,指的是德國納粹集中營里一支由猶太人組成的,負責處理死者,以換取更長的生存時間的囚犯分遣隊。故事的主人公Saul是分遣隊的一員,在一次搬運屍體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具他認為是自己兒子的屍體。於是Saul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抉擇:找一個拉比給兒子安葬或是配合同伴發動起義,逃出納粹魔爪。
這是一部難得的佳作,但並不推薦大家都去觀看,原因是1.因為宗教信仰的區別,部分觀眾可能難以認同故事的邏輯。2.觀影感受並不會很愉悅,電影的真實感帶給觀眾一種不經粉飾也不容妥協的殘忍。
影像風格是電影最大的特色,也是將本片區別於眾多反應納粹集中營電影的最鮮明的標識。沒有&<辛德勒名單&>那樣的史詩質感,沒有&<鋼琴師&>的人文氣息,雖然主角也是一個父親,但也不可能有&<美麗人生&>那樣的親情點綴。1.375:1的狹窄畫幅,主觀性的「類第一人稱視角」和長鏡頭的運用,是構成本片獨特觀感的三個要素,帶來一種壓抑的身臨其境之感,彷彿帶我們回到了這個二戰時期那個人間地獄。而極淺的景深又常把周遭環境虛焦模糊化處理,讓我們在親歷這種恐怖的同時,又被拉回主角本身,進一步禁錮在這幅接近正方形的肖像畫中,感受Saul的麻木和心理鬥爭。請在微信搜索訂閱號:MediumRare(ID: dontovercookit)這部電影最厲害的地方在於,選擇了局限性的攝影的同時,加強了環境的聲音設計,讓你始終感覺在地獄附近,但不知地獄何時出現在你的身邊。
直到我們跟著索爾逃出來時,終於才清晰地看見門外的男孩,聽到的哭喊和槍聲變為雨水落下的聲音,獲得了一點短暫的平靜(如同索爾一樣)。這一套下來,作為處女作,真的是太老道了,不僅建立了一種影像風格,更提供了描述集中營歷史的更真實的視角,所以一路拿獎真的毫無懸念。1、首先,索爾要埋的不是自己的兒子,只是他執念的把毒氣室生還的孩子作為自己的兒子來下葬2、索爾認為大家都是死人了,他的所有作為都以此為前提,掙扎不掙扎都沒有下葬自己的兒子有意義3、獨出心裁的聚焦主角模糊背景的拍法,導致普通意義的觀影坐卧不安,不值得鼓勵4、電影藝術的奇葩,得獎可以理解,看完即刪5、如果再有一部同樣攝影方式的電影,絕對敬而遠之6、如果這片畫面正常點,清楚點,難道就得不了獎嗎
如果這樣的片子看不懂,我建議你去補習一下如何欣賞電影,不是挖苦,加拿大許多大學都有這門課程。我們普通的觀眾看娛樂片沒有問題,看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名單也沒有問題,但看這類電影就有問題了。讀過電影鑒賞課後,你會覺得生活質量有提高一個境界,世界上許多優秀的文藝作品,確實需要你「學習懂得」 之後才能體會欣賞,然後感覺快樂幸福
奧斯維辛中凡人皆有一死
對於奧斯維辛這塊充斥著死亡、絕望的土地上,永遠尋找不到任何的希望。如同哲學家尼采所說——藝術是救贖一樣,電影藝術得以存在於世並非能讓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任何人的得到個體意義的升華,而是通過將那塊死地中的苦痛、悲劇和令人不快的醜惡現象通過審美的功用轉化為審美現象以達到審美快感。無論是波蘭斯基的《鋼琴師》亦或是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單》,所有的影像上對人性的描繪、道德的評判以及環境的呈現都在將戰爭的苦痛假以時機轉化為對和平年代的我們產生劇烈的情感宣洩。然而,匈牙利導演拉斯洛·耐邁施的處女作《索爾之子》不落窠臼的儘可能摒棄環境因素,用鏡頭聚焦於一個普通的「囚徒」,用一個簡單的人物動機去描繪宏大戰爭中那群絕望的人。
對於導演拉斯洛來說,關乎集中營的影片在近年來已然成了冷門,大量的視覺化對殘酷現實的呈現以及對形象化對英雄式人物的塑造都像是老調重彈,如何去突破舊有模式去進行更為個人化的影像語言的表達便成了導演亟需考慮的問題。好在,電影《索爾之子》成功的突破了所有的固化的模板,從影像到技法再到人物的塑造都有很大程度的創新。
《索爾之子》將大時代背景設定於1944年的奧斯維辛集中營,鏡頭視角落定於一位囚犯分遣隊員索爾身上,故事也簡單到僅僅是這個分遣隊員想在集中營中安葬一個他所謂的「兒子」。電影的故事性其實並沒有太多可以稱道的地方,作為一部導演處女作,不必苛求敘事文本結構的多重性,只需要在掌握敘事技巧的基礎上加以恰如其分的講好故事便是最大的成功。雖說敘事在《索爾之子》中並非有著過人的一面,但是在電影技巧的其他層面本片已然做到了最佳。
影片從攝影中便可以初窺到這是作者電影所具有的氣質,而這種氣質恰恰是影片從內到外所傳達出的對主題的反思和震懾。導演拉斯洛師承貝拉·塔爾,用大段長鏡頭和場面調度進行敘事上的外在展現,同時在長鏡頭的基礎上,運用小光圈、淺景深對焦於男主角索爾,刻意虛化四周環境以達到攝影機參與敘事。這種似乎有點意識流的拍攝手法倒是如同馬力克《生命之樹》,將影像詩化成現代主義美學特質,但是在奧斯維辛的地域環境下並不能將影像詩化,反倒是對於導演來說,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攝影技法倒是更容易對影片內在的情感張力有所宣洩。在虛化的畫面中,我們可以看到堆砌如山裸露皮色的死屍,可以看到昏黃的燈光和烏黑的鐵門,也可以看到陰灰色調下的納粹集中營。在這種模糊處理下,觀眾對其不曾清晰的畫面有著特殊的好奇感,心中希望索爾可以貼近於那些環境中去讓觀眾看清楚,同時深受逼仄的近景畫面也徒增了壓抑感,加之影片中索爾極其偏執的人物行為,對於整個大環境的那股子陰冷、恐怖、壓抑的氣氛營造皆已達到了極致。
影片在攝影技法上的獨闢蹊徑,在聲音上亦有著值得稱讚的地方。電影中幾乎摒棄掉了傳統的電影配樂的要素,取而代之的是環境自然聲效貫穿始終。在這樣一部有著戰爭背景的電影,加之有著奧斯維辛這龐大的敘事中心體,對於聲效的運用則更顯得明智。在影片中,無論是毒氣房中哀嚎的人群聲、撓門聲、敲打聲,還是在室外環境下嘈雜的號令聲、槍鳴聲、炮火聲,最具有代表性的聲效雜糅在一起與環境相互契合達到完美的聽覺化與視覺化的統一。
《索爾之子》在故事中也產生了個體與集體之間的矛盾,戰爭中苦難之下的人,總需要集體主義來在艱難困苦中並行。影片中也提及到分遣隊密謀企劃在被殺前越獄,在此情況下的索爾卻不顧一切的想為那個僥倖在毒氣室存活下來卻又被人為掐死的「兒子」找到拉比念悼詞安葬他。而恰恰因為是索爾偏執過頭的行為,導致計劃周詳的越獄未能如願成功實施。當所有人都把怨念甚至是敵意都拋向索爾的時候,索爾卻說:「其實我們早就已經死了。」大抵是從影片一開始,我們就必須分清藝術作品和真實生活的二元獨立,索爾的這句話也恰恰是對奧斯維辛那群身在地獄的人們最為真實的寫照。在奧斯維辛,苦難遠遠大於希望。
導演拉斯洛不僅用依託於技法形式上去展現那一段殘酷的歷史,同時還將分遣隊的矛盾、索爾的矛盾、生與死的矛盾都從影片中剝離出來,在存在主義者看來,這一對對二元論所在形成的矛盾恰恰是在自我意識上的覺醒。在索爾看來,毒氣室中倖存的孩子仿若神跡,對於這個孩子他當做自己的兒子又更像是一種影片內在的宗教性質的含義。
在影片結尾,索爾看到一個日耳曼血統的金髮小孩,他第一次笑了,也是最後一次笑。對於孩子在影片中的神跡功效在結尾再一次點醒眾人,當宗教神跡顯現,跨越了種族、膚色和階層,所有人站在一起去祈求被救贖。奧斯維辛中凡人皆有一死,但被救贖的人將被永存。
索爾和千萬在戰爭中蹂躪死亡的人們,都將永存於世。原文發自於(奧斯維辛中凡人皆有一死 (索爾之子 影評))對於電影獎項來說是部好電影,對於普通觀眾來說完全是浪費時間。因為看完之後不知道這部電影想表達什麼,電影的主線是在集中營處理屍體的猶太特遣隊員索爾發現了自己兒「兒子」的屍體,為了給「兒子」一個符合猶太教的葬禮,不顧自己性命的故事。究竟是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如果不是猶太教徒的觀眾,誰能理解猶太宗教儀式的葬禮重要性,索爾犯得著僅僅是為了葬禮就把自己的命搭上。如果不是偏執狂和極度自我的人誰能理解為了葬禮把所有人的命一起搭
雷神生兒子了?
反正,我是主角,從光環開啟的那一刻開始,我想怎麼作死,就可以怎麼作死,你命沒我大被我作大死害死了,怪我嘍?我不否認導演在鏡頭語言或者電影藝術上所迸發出的才華。但 真的,索爾這個人物的行為讓人嫌惡,強行升華救贖意味的主題同樣讓人嫌惡。而且這片子也並不適合普通大眾,甚至普通影迷。
後悔看,不推薦。為了得獎而作的討巧片。獨特的拍攝方式、鏡頭語言,感覺很厲害,卻忽略了最基本的觀影人的感官舒適度。揭露納粹集中營的惡,卻用了一個極度自私、麻木、冷血的男主來訴說,恕我沒有同感。對於我來說最好的結局是他一開始作死找拉比扔了人家的鏟子那裡,被處死的是他。逃獄計劃即便失敗還是能有人逃出去,畢竟努力的人長久的隱忍會有所獲得。當然咯肯定有人說你這樣是得不了獎的。人在逆境里求生的意志和勇氣比一個虛偽的利用宗教儀式妄想得到的救贖有價值多了。
索爾清楚的知道他們也將被填進這個巨大墳墓,鏡頭跟隨索爾,我看到他所做一切只是為了完成一個葬禮,我不太明白一個已經完全喪失了求生欲的人為何會執著於完成這個儀式。直到片尾小孩跑進樹林,納粹的槍聲再度響起,我才意識到當活下去的希望幾近於零,完成一個執念或許是他唯一的發泄途徑了。片尾曲響起的時候,我很後悔看了這部電影。
相比《辛特勒的名單》,《索爾之子》更叫人壓抑。《辛》還有微弱的光芒,《索》全片拍的都是集中營里的情形,大量短焦鏡頭,還一直晃來晃去。主人公是負責清理屍體的猶太人,這些人每四個月換一批,之後也要進毒氣室。主人公的精神瀕臨崩潰,需要精神支柱才能熬過每一天。於是,他有了用猶太人的儀式埋葬那個男孩的執念。他的眼裡沒有逃亡,沒有同伴的安危,只有這一個冒死的念頭。他做了什麼不重要,為什麼要這麼做才是重點。
這片子的跟焦員估計得累死。
看電影的過程中我一直在想攝影師是不是忘了戴眼鏡。。整部電影節奏很緊湊,我也知道導演想要表達的是陰暗、幽森、恐怖和絕望。但說實話男主角真的很惹人嫌。前面有人說男主這樣做是因為他自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想完成一樁心愿。。然而他不僅自己絕望和偏執,還把別人給連累了,真的很讓人呵呵。當然,如果電影是想通過這樣的一個奇葩告訴大家納粹集中營有多殘忍和變態,那或許這也算一個電影的成功之處吧。
這部片子真的很值得研究。但是至今還沒有看到誰能解釋一下,猶太教祭祀的教義,還有劇中出現時間並不長的與索爾交換火藥的女子。都是什麼寓意。
將近兩個小時,絕大部分都是長鏡頭跟著索爾的背影在晃動模糊的背景空間里奔走。就這麼單調,可是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放棄的想法,而且慢慢的讓你觸目驚心,接著就是寒意瀰漫全身,還有時時刻刻強自壓抑的恐懼和為了對抗恐懼而產生的麻木。到最後心如死灰……沒有人能逃脫,無人可以倖免……導演的意圖就是讓我們跟隨索爾的背影,進入到無比真實的死亡集中營,索爾的眼睛就是我們的眼睛,我們就是索爾。他成功了。
在知乎,關注本片的也這麼少么。
我很納悶兒不知道這片子如何成為今年奧斯卡頭號外語片種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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