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想通過「羊男」這個角色表達什麼?
以下是我對《尋羊冒險記》中羊男的理解:
1. 羊男是鼠的化身 羊男在《尋》中的表現,在我看來,和鼠的表現如出一轍。愛喝威士忌,愛抽七星牌香煙。說的話也帶有幾分模糊和神秘色彩。 而書中P294描述如下「但茶几上剩下的威士忌酒瓶和七星煙頭,對面沙發上站著幾根羊毛。我把它和城市長途汽車后座發現的加以比較:一樣的。」P300描述如下「越來越覺得羊男的行為反映出鼠的意志。羊男把我的女朋友趕下山,弄得我成了孤家寡人。他的出場想必是某種前兆。我身旁的的確確有什麼正在進行。外圍被清除乾淨,即將發生什麼。」
P330主人公和鼠的對話:
「來這裡時的羊男是你吧?」 鼠咯吱咯吱轉動脖頸:「不錯。借了他的身體。你還真的看出來?」 說明了鼠借羊男的身體與主人公傳遞重要信息,同時,從某種意義上說,羊男也就是鼠,鼠就是羊男。2. 羊男代表孤獨
羊男的出現,間接導致女友的離開。可以說,每次羊男出現的時候都是主人公最為孤獨的時候。主人公生來就是孤獨,羊男要告訴主人公這個,所以讓女友消失。羊男是孤獨的,主人公也是孤獨的。P303羊男與主人公的對話
「一直住在這裡?」 「一直。」羊男說,「直到永遠。」3. 羊男是主人公的精神產物,羊男的存在就是代表虛無
P314描述如下「我想確認鏡中的羊男。但羊男不在鏡子里,空無一人的客廳只擺著一套沙發。鏡中世界裡我一個人孑然獨立,只聽得脊梁骨吱嘎作響。」 其實羊男代表什麼,每個讀者都有自己心中的答案。有趣的是,或者連作者都不知道羊男代表著什麼。譯者的序言提到了「村上認為或許在於他自己也不明白羊究竟意味著什麼,不知曉其隱喻什麼或寓意何在,而他恰恰在羊身上感受出了寫故事妙不可言的樂趣。」羊男是一種介質。是作者與自己心靈,或者讀者與作者之間的一種媒介鏈條。大部分的時候,在村上的精神世界裡,幾乎每個長篇小說中都會有這樣的設置。
一個作家在寫作作品中都會反省,並試圖與另一個「什麼東西」對話,這是孤獨的碼字人的習慣,所以他們會試圖創造一個可以戰勝孤獨的陪伴者,所以這就是羊男,或者什麼。
對於村上而言,他的內心一直在保持著童真,以及對於青春期少年時期的回憶,這往往不可思議,確是真的。於是,需要一個連接的可能。個人感覺,羊男形象的來源是潘神。
潘神(牧神),專門照顧牧人和獵人、以及農人和住在鄉野的人。他有人的身體,頭上長角,長耳朵,下半身及腳長的像是羊的腳。Pan也是森林之神,性好女色,放縱情慾,是午後的沉歡。有時候被詩人們看作精靈的統管者。潘神(牧神)愛好音樂,最擅長吹笛子、排蕭(潘神簫),能創造出非常好聽的音樂,據說他的笛聲有魔力,容易讓人(包括希臘眾神)陶醉、忘我。常帶領山林女妖(一類地位較低的自然女神)舞蹈嬉戲。——百度百科
羊男這一形象在村上好多書里出現過,印象里比較深的是《尋羊冒險記》和《舞舞舞》。最近看的一本是《舞舞舞》,記得羊男是在主人公陷入一種深深的厭棄感時出現。
今天剛看《潘神的迷宮》,主人公小女孩也是在人生悲哀的低谷里遇見了潘神。
羊男到底是什麼呢,如果非要解讀,我以為可以將羊男解讀為人類的創造力和想像力,解讀為人類在絕境孤獨里對他人產生的連帶感,解讀為人類原始的生命活力和慾望。《舞舞舞》中,「我」時常陷入深深的孤獨,與他人和社會有著強烈的隔絕感,不知道身在何地,不知道愛在何處,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常想停下來好好思索自己的生存處境,可這樣周圍只會不斷前行的人必就將自己遠遠得拋棄。在這種情況下的主角碰到了羊男,羊男告訴主角有人一直在呼喚主角的名字,要一直舞下去。①創造力和想像力村上的小說里一直有一條暗線——個體對這個日益冷漠、龐大的現代化機器的抵觸與懷疑(具體可參見雞蛋與高牆的演講)。而個體的創造力和想像力,是我們每個個體作為活生生的人,所擁有的保持我們人類主體性最後的武器。《舞舞舞》中,在主人公最深處的心靈里,一直住著那個被丟棄的可憐羊男,他披著破舊的羊皮,住在那個寒冷、潮濕的房間里,在主人公最迷茫時出現,幫助他,回應他,鼓勵他。一如在長大過程中被我們逐漸丟棄掉的童話世界(對世界純粹美好的想像、對他人純粹真摯的祝願、對自己樂觀美好的希望等等..)在自身回憶的廢墟里默默守候著自己。巧的是,潘神在古希臘神話中也是創造力的象徵。從這個角度看,潘神與羊男不僅在外貌上具有相似性,內涵上也具有一致性了。②孤獨中與他人產生的連帶感村上有一個著名的挖洞比喻:是的,我是認為人生基本是孤獨的。
人們總是進入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進得很深很深。而在進得最深的地方就會產生「連帶感」。就是說,在人人都是孤獨的這一層面上產生人人相連的「連帶感」。只要明確認識到自己是孤獨的,那麼就能與別人分享這一認識。也就是說,只要我把它作為故事完整地寫出來,就能在自己和讀者之間產生「連帶感」。其實這也就是所謂創作欲。不錯,人人都是孤獨的。但不能因為孤獨切斷同眾人的聯繫,徹底把自己孤立起來。而應該深深挖洞。只要一個勁兒往下深挖,就會在某處同別人連在一起。一味沉浸於孤獨之中用牆把自己圍起來是不行的。這是我的基本想法。
看到這句話後,我在腦海里老冒出這樣的畫面來:這個星球上每天都是黑夜,人跟人就算面對面,也看不到對方的樣子,每個人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挖洞,挖呀挖呀挖,挖呀挖呀挖。有些人很懶,就挖到自己的肚子這裡,然後就躺在自己的洞里看星星,土把自己的肚子蓋住了也不會很冷。還有些人呢,就一直一直努力往下挖著,土沒過頭頂,連星星都看不到了,也只好絕望得往下挖著,挖出帶著自己奇怪卑微絕望氣息的洞穴來。如果有一天,我的這個古怪的洞,能恰好碰到另一人的洞,想想她也是與我一樣挖過那麼多古怪的石頭挖到這裡,我們倆能相視一笑,那該是多麼好的事情啊。
羊男呢,就是我們每個個體在孤獨到一定程度之後,意識到人人生而孤獨的產物。我們每個個體,孤孤單單,活在這個世界上,難以找到自己的意義,也不知與我相連的人在何方。可是想一想,其他人又未嘗不是呢,我自己現在這樣孤獨的感受,在這個星球上的某時某刻,肯定在另一個個體身上出現過,他想到了我,會發出一聲嘆息:「呀,多麼孤獨的另一個人啊!」只要想到這聲嘆息的存在,我的孤獨又算什麼呢,這聲嘆息就是我的羊男。③人類原始的生命活力和慾望這一點其實和①有相當大的重疊。《舞舞舞》里,羊男告誡主角說,要跳要舞,千萬不要停下,意義那東西本是無所謂有的,舞本是即是意義。現代化的城市生活,讓我們離生命的本質越來越遠。我們剋制自己的生命慾望,不能盡情歡笑不能盡情歌唱,卻希望藉助金錢和權力來發泄一種變了質的生命慾望。每個人都在為了在世俗中獲得某種程度的成功而汲汲營營,卻不知道什麼能使我們真自身正快樂。於是羊男告訴主角,不要用意義那種東西去異化舞,要去享用舞的本身。舞即生命,生命即舞。羅馬神話中潘神是享樂之神、性慾之神,和羊男在這一層面的意義也不謀而合。但羊男真的是這些嗎,或者羊男僅僅就是這些嗎?這取決於作為村上每個重要讀者的你自己。我所理解的羊男是主人公內心中的自己,在《圖書館奇譚》中是自我救贖,在《舞?舞!舞!》中是自我回溯,在《尋羊歷險記》中是自我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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