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透明的紅蘿蔔》里,黑孩是一個怎樣的藝術形象?他為什麼會幫助小鐵匠打小石匠?
《透明的紅蘿蔔》,黑孩
黑孩是很特別的文學形象,有象徵性,像童話形象,但又有作家真實的自己的影子。
在莫言以前,中國文學裡從來沒有這種形象。所以《透明的紅蘿蔔》一出來在中國文壇是引起了震動的,當時的先鋒派作家幾乎都對這個作品評價很高而且討論熱烈。到現在還有人說這是莫言最好的一部小說。
這個形象的特點很鮮明。黑孩營養不良,瘦弱,孤僻,從來不說話。但是他有超乎尋常的細微感覺。下面這段是我愛不釋手的描寫。
後娘讓他去河裡挑水。笤帚打在他屁股上,不痛,只有熱乎乎的感覺。打屁股的聲音好象在很遠的地方有人用棍子抽一麻袋棉花。他把扁擔鉤兒挽上去一扣,水桶剛剛離開地皮。擔著滿滿兩桶水,他聽到自己的骨頭"咯崩咯崩"地響。肋條跟胯骨連在了一起。爬陡峭的河堤時,他雙手扶著扁擔,搖搖晃晃。上堤的小路被一棵棵柳樹扭得彎彎曲曲。柳樹榦上象裝了磁鐵,把鐵皮水桶吸得搖搖擺擺。樹撞了桶,桶把水撒在小路上,很滑,他一腳踏上去,象踩著一塊西瓜皮。不知道用什麼姿勢他趴下了,水象瀑布一樣把他澆濕了。他的臉碰破了路,鼻子尖成了一個平面,一根草梗在平面上印了一個小溝溝。幾滴鼻血流到嘴裡,他吐了一口,咽了一口。鐵桶一路歡唱著滾到河裡去了。他爬起來,去追趕鐵桶。兩個桶一個歪在河邊的水草里,一個被河水載著向前漂。他沿著水邊追上去,腳下長滿了四個棱的他和一班孩子們稱之為"狗蛋子"的野草。儘管他用腳指頭使勁扒著草根,還是滑到了河裡。河水溫暖,沒到了他的肚臍。褲頭濕了,漂起來,圍在他的腰間,象一團海蜇皮。他呼呼隆隆淌著水追上去,抓住水桶,逆著水往回走。他把兩隻胳膊奓煞開、一隻手拖著桶,另一隻手一下一下劃著水。水很硬,頂得他趔趔趄趄。他把身體斜起來,弓著脖子往前用力。好象有一群魚把他包圍了,兩條大腿之間有若干溫柔的魚嘴在吻他。他停下來,仔細體會著,但一停住,那種感覺頓時就消逝了。水面忽地一暗,好象魚群驚惶散開。一走起來,愉快的感覺又出現了,好象魚兒又聚攏過來。於是他再也不停,半閉著眼睛,向前走啊,走……
黑孩有些行為是非常感性非常依賴直覺的,其中就包括幫助欺負自己的小鐵匠打照顧自己的小石匠。
黑孩缺少母愛,所以對於關照自己的菊子姑娘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愛情,有點像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論的戀母情結。所以對於菊子姑娘喜歡的小鐵匠產生了一種本能反感。小鐵匠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惡,黑孩長期處於其暴力之下,反而會產生斯德哥爾摩式的依賴。幫助小鐵匠打小石匠是一種非常非理性的反應,這產生了很獨特的閱讀體驗,只有讀者調動自己全部的感覺才能體會種寫法的精妙之處。個人看法,覺得黑孩在小說中象徵著物質上和精神上的缺失。
首先黑孩的背景小說中介紹的很詳細,親媽死了,親爸不管,跟著後媽過,後媽對他沒有辜負大家對後媽的貶義,後媽確實對他不是很好。這樣的家庭環境首先可以推測出黑孩是在缺愛的環境中成長的,缺愛必然渴望愛,希望感觸那種情感的溫暖。起初,無論是誰,黑孩都是將自己關在自己的感情世界的。偶然一次,他隨著小石匠來修大壩,他的可憐樣子激發了菊子姑娘的母性,菊子的原始母性催使她關注著黑孩的一舉一動,她想疼愛這個可憐的孩子,但僅限於女性的母性情感。黑孩不一樣了,面對一個來自漂亮溫柔的女性,書中寫道她的顏色是紫紅色的,那是給人以溫暖的顏色,黑孩面對菊子的感覺是膽怯又激動的。書中寫到黑孩指甲被砸了,菊子拿帕子給他包紮,黑孩推開了她。這樣的動作是不符合常理的,但對於一個情竇初開的孩子而言又是正常的,接著他又將菊子的帕子像寶貝一樣的藏在石縫裡。面對一份感情的萌芽,從未感受情感力量的黑孩處理不好,他的習慣將菊子的好拒於千里之外,同時他也不希望這份初嘗甜蜜的感覺被他人剝奪。在小石匠和小鐵匠的打鬥中,黑孩幫助小鐵匠有因為小石匠跟菊子好了的關係,黑孩吃醋了。回到原文中,我們可以知道菊子在跟小石匠好了的時候,蘆葦盪里只有悉悉簌簌的聲音,尋不到呼喊黑孩的急切關懷聲。
說黑孩是精神上的缺失主要是那個時代人為造就的苦難,從老鐵匠的唱詞中可分析----也可以說 黑孩兒 是那時的人的縮印,那時,大家都渴望溫暖 渴望那些暖人心的顏色,比如紫紅色。黑孩兒的想像力十分豐富,他甚至有常人所沒有的創造力,只是因為時代背景,只是因為他當時所處的環境讓他不得不低頭只在心中留一絲屬於他自己的童話般的天地。 故事的最後,他光溜溜的逃進黃麻地正是說明了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自尊心強的孩子。哪個可以在苦難生活中給他一絲溫暖的菊子姑娘以及透明的紅蘿蔔都在最後消失了,他選擇了逃脫,頭也不回的跑進了那漫無邊際的黃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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