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 Ashraf 和 Galor 的「走出非洲」一文以及其中的基因決定經濟的思想?

Ashraf和Galor在文章《The 「Out of Africa」 Hypothesis, Human Genetic Diversity, and Compara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中提出,人類走出非洲的過程中基因多樣性逐漸降低,並且認為基因多樣性增加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是一個先促進後阻礙的過程,這一說法是否有道理呢?

經濟發展水平是否在基因里就被決定了呢?這聽起來有些讓人感到悲觀。


謝邀。

我是北大14級學生,這學期選的世界經濟史這門課的課程作業是在知乎上回答一個經濟史相關問題。所以,這個是我的課程作業…我以我的GPA擔保本回答個人原創,沒有剽竊!

首先我覺得題主對這篇文章想說的事情的理解有一些偏差。基因決定經濟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類似「擁有好基因就有好經濟,差基因就有差經濟」的意思。但這篇文章想說的,不是某種基因決定某種經濟,而是一個國家、族群內的基因多樣性與這個國家、族群的經濟發展水平之間的關係。而且,只是說有影響,並不排除其他因素的影響啊……而且這個影響只是這篇文章的結論,評價這篇文章我覺得還是最好從它的論證過程出發,而不只是看結論。

不談意識形態的問題,這篇文章本身招致了很多激烈的討論。作者在回應人類學家的批評的文章中就提到:

Given that our work crosses disciplinary boundaries,
misconceptions by researchers from other fields are not entirely unexpected,
but we hope that our response clarifies the issues raised by our critics and
will move the discussion regarding our research towards more productive
academic avenues.

言下之意(我猜的),你們啊!還是要提高自己的姿勢水平!你們的批評不夠productive
academic啊!還是要學習一個!

關於批評,我之後再仔細分析。我還是先整理一下這篇文章的主要思路。如果剛剛看過文章的話,可以忽略這部分。

文章想說的就是這麼個故事:在人類走出非洲的過程中,隨著遷移路徑的增加,基因多樣性降低。而基因多樣性對經濟發展有兩種相反的影響:一方面,基因多樣性越高,人群中創新的可能性越大,使得生產可能性邊界外移;另一方面,基因多樣性越高,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合作越少,又對經濟發展有負面影響。兩種影響共同作用下,基因多樣性對經濟發展水平的總體影響呈先上升後下降的拱形曲線。這可以解釋高基因多樣性的非洲、低基因多樣性的南美的相對低發展水平與中等基因多樣性的歐洲、亞洲的相對高發展水平。

首先構建基因多樣性對經濟的影響模型。

這我不想貼了...感覺只是把他們的猜想用數學寫出來……

然後進行實證分析。

在馬爾薩斯時代,人口密度是經濟發展水平的很好反映,因此採用1500年的人口密度作為因變數,自變數是基因多樣性。

又有實證研究(這個研究後面會再討論)表明,53個種族(屬於21個國家)的基因多樣性與其從東非的遷徙距離成反向線性關係。利用遷徙距離估計基因多樣性有兩個原因:

  • 可以克服基因多樣性與經濟發展之間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並且遷徙距離對經濟發展沒有直接影響。
  • 根據作者給出的遷徙距離計算方法,任何一個國家的遷徙距離都可以被計算,不用局限於53個種族,21個國家的小樣本量。

通過21個國家的數據回歸得出基因多樣性與其從東非的遷徙距離的關係,再通過回歸係數算出任何一個國家的預測基因多樣性,作為一個擴大的樣本。

考慮到轉變到新石器時代的時間、土地生產率都會對經濟發展水平產生影響,控制住這些變數,有如下回歸方程式:

驗證遷徙距離的外生性。

即要驗證遷徙距離僅通過基因多樣性來影響人口密度。

以1500年人口密度為因變數,當以遷徙距離為唯一自變數時,回歸係數顯著。但當基因多樣性(21個國家)也作為自變數時,遷徙距離的回歸係數變得不顯著,只有基因多樣性的回歸係數顯著,說明遷徙距離對人口密度的影響被基因多樣性capture了。換一種遷徙距離的衡量方法,即用從西非遷徙到現在所在地耗時最少的路線測量遷徙距離,得到了類似的結果。

為了排除基因多樣性與經濟發展之間的內生性,用遷徙距離作為工具變數進行二階線性回歸,結果顯著。

基因多樣性對現代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

現代國家人口基因多樣性的構造,不僅要綜合這個國家內所有種族內的基因多樣性,還要加入種族間的基因異質性進行調整。以2000年的國家單位資本收入為因變數,未調整和調整後的人口基因多樣性為自變數,未調整的人口基因多樣性的回歸係數不顯著,調整後的人口基因多樣性回歸係數顯著。所以後面的回歸採用調整後的人口基因多樣性作為自變數。

控制住現代制度、文化、地理因素的影響,有如下回歸方程式:

回歸結果顯示基因多樣性對2000年 國家i的單位資本收入仍有顯著影響,呈拱形曲線。

為了驗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考慮到移民的影響,作者從樣本中分別剔除了OECD國家(對移民吸引力相對低的國家進行回歸)、新歐洲國家、拉美國家、撒哈拉國家、原著居民比例低於97%的國家,結果仍然顯著。

最後驗證基因多樣性影響經濟發展的機制。

分別以人際信任程度、1981年到2000年的每年單位資本發表的科學文章數量為因變數,基因多樣性為自變數進行回歸,發現基因多樣性對人際信任程度的相關係數顯著為負,對每年單位資本發表的科學文章數量的相關係數顯著為正。這驗證了之前所假設的機制:基因多樣性越高,人群中創新的可能性越大,使得生產可能性邊界外移;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合作越少,又對經濟發展有負面影響。

對這篇文章的評價,實在是眾說紛紜……文章發表後,主要的爭論是在EVOLVING ECONOMICS on WordPress.com上,後來Harvard的一些人類學學者發表了一篇批評文章,原作者給予了回應,之後這些人類學家又發表了一篇批評文章,這一次沒有得到回應。這裡我主要說說其中一個比較productive academic 的問題。

遷徙距離與基因多樣性的負線性關係只在大陸量級上粗略地符合,而不能用來預測大陸內的基因多樣性差別。實質上,Ashraf和Galor只是做了非洲、西歐亞大陸、東歐亞大陸、其他地區這四個樣本的回歸,每個國家的數據只是這四個樣本的內部隨機波動。

這個問題,我覺得是難以反駁……這53個樣本量實在沒辦法做分組的回歸,比如美洲就只有4個樣本……而且不知道作者是有意還是無意,Online Appendix裡面並沒有基因多樣性的數據,只是給了原始數據來源和計算公式,不過誰知道他們是怎麼算出來的(攤手)。所以不得不承認數據在這裡是一個硬傷,如果不能解決數據的問題,這個批評就不能被很好地回應。

Anyway我們還是來看一下這53個數據長啥樣,儘管並不是很有說服力……

儘管作者沒有給出基因多樣性的數據,我還是從圖中把數據扒了下來……我把數據分成非洲、西歐亞大陸、東歐亞大陸、其他地區四組,檢驗一下migration distance 和 expected heterozygosity的相關性,儘管也並不是很有說服力……

檢驗結果如下:

非洲組:

西歐亞大陸組:

東歐亞大陸組:

其他地區組:

所有組別的migration distance 和expected heterozygosity都無顯著相關性,尤其是非洲和東歐亞大陸組,真是一點相關性也沒有……不過其他地區組的顯著性0.068比較接近顯著了,對此我覺得可能的原因是:(1)只有6個樣本;(2)其他地區這個範圍可以被細分,說不定大洋洲、南美、北美的基因多樣性水平是有差異的;(3)在其他地區遷徙距離和基因多樣性確實有一定線性相關性。不過從目前掌握的數據來看,究竟是哪個原因,誰也不好說= =

所以從Ashraf和Galor自己的這些數據出發,是沒有辦法反駁這個批評的。更糟糕的是,這個migration distance與expected heterozygosity的回歸結果是後面用migration distance來計算predited diversity的基礎,而predicted diversity是整篇文章最重要的回歸的自變數之一……如果不能證明它不是只有4個樣本的話,整篇文章都是站不住腳的。

最後回到題主的問題,如何評價這篇文章?我只想說整篇文章的論證看起來非常順,但他們要是不解決數據的問題都是耍流氓= =

參考文獻:

Quamrul Ashraf, Oded Galor: The 「Out of Africa」 Hypothesis, Human Genetic Diversity, and Compara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Jade d』Alpoim Guedes, Theodore C. Bestor, David Carrasco, Rowan Flad, Ethan

Fosse, Michael Herzfeld, Carl C. Lamberg-Karlovsky, Cecil M. Lewis, Matthew Liebmann,

Richard Meadow, Nick Patterson, Max Price, Meredith Reiches, Sarah Richardson, Heather

Shattuck-Heidorn, Jason Ur, Gary Urton, and Christina Warinner:
Is Poverty in Our Genes? A Critique of Ashraf and Galor, 「The 『Out of Africa』 Hypothesis, Human Genetic Diversity, and Compara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Forthcoming)


然而如果不考慮定居地的地理環境(i.e.氣候,物產,周邊民族互動等)就試圖解釋一個文明的發展是不現實的。

除非——這些不同基因的人是生活在完全相同的環境中的。

沒去爬原文,只讀了最高票答案對原文的總結。公式裡面似乎有地理因素的向量… 然而我真心不確定該怎樣合理的量化那些複雜多變的地理環境因素。

順帶一提,我認為「玄不救非」是一種毫無根據的偽科學。

使勁課,你所喚起的奇蹟終將證明一切。


人類的科技水平還沒到大規模準確統計基因分析性狀判斷表現型水平,還得考慮申基化等的影響。不能得出此結論。

就好比談轉基因好不好時能準確告訴你結論的的不是生物專家而是搞新聞的崔永元,敢說一支股一定會漲的不是經濟學家而是廣場大媽,能說綠豆治癌治痔瘡的電視節目而不是自然雜誌。

基因決定可能是對的,但一定不是一定對的。


純灌水扯淡,整幾個回歸分析把不相干的湊一塊


為「玄不救非,課不改命」提供了理論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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