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中「侘寂、幽玄、物哀」三者有何區別?
答主可以就《日本幽玄》和《物哀論》等書來進行回答。
這三個日本審美意識正好就是大西克禮研究日本美學三本書的題目。時間:物哀:出現時間最早,平安時代。
幽玄:中世。
侘寂:近世。對應的文學類體式:物哀:物語,和歌幽玄:和歌,能樂,連歌侘寂:俳諧(就是基本上除了江戶時代通俗民藝之外的所有日本古典藝術形式)分別解釋:- 物哀:
物哀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層,男女戀情的哀感第二層,世相的感動第三層,自然物的感動物哀兩個字拆開,物是所觀賞之客體,哀是審美情感。但是「哀」在這裡又不單單指悲傷一種情感,它是多樣的,根據本居宣長的觀點,「梵谷興,有趣,愉快,可笑等」都可以稱之為「哀」。所以依個人理解,俳諧有一些類似於我們中國人所說的「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而「哀」則是「感物傷情」,「觸景生情」中的這個情。但是日本的「哀」又是有其特點的:
1. 它是通過對於自然,人生的情感體驗,以生活無常,人生無常,短暫易逝為基調的。所以無論如何,多少還是帶一些淡淡哀感的。2. 雖然和中國文學中的「觸景生情」都具有物我合一的特點,但是「我」的存在卻是被淡化的。這裡可以看兩個例子:-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中國
- 山谷明月光,流螢皆彷徨。——日本
觸景生情的重點在情,就像蘇軾說過一句類似的話,寫物的話,千萬是不能只止於物的。但是在日本的俳句中,我們看到的是對於物本身的著重。
3. 中國的哀情背後往往是一個大環境,例如一個政治背景的指代。但是日本的哀是個人的,並且悲觀更淡,更輕薄一些,缺乏抗爭和不滿,而是一種對於人生無常,宿命必然的完全理解。- 變化:由以通過記述自然,季節變化而體現人生無常感。季語的存在可以算是一個體現。
- 細節描寫:以《源氏物語》為例,博爾赫斯在評論的時候說,
- 提煉:一種絕對唯美化傾向,去除醜惡
2. 其次,他們私奔的場所櫻花地是日本文化中,轉瞬即逝的代名詞。
3. 「魚缸」,日暮走後,一個小女孩說,魚跳出魚缸就會死,其實是一個隱喻。所以日暮的死亡就是通過這樣唯美的方法被體現了,至於為什麼是物哀的,我個人想強調一下,物哀中的這種人生哀感,是靜默的,而不是痛訴。在這種長久的靜默中隱含巨大的感情,如同物語,是使得觀者能夠設身而體味的。2. 幽玄讓我們看一張長谷川等伯的《松林圖》其特點是:
1. 某種程度的隱藏和不展露2. 微朦朧,微暗,薄明。(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讚》的陰翳其實指的也就是幽玄,就是這種陰翳的感覺)3. 具有深遠感,對象一般含有某種深刻,難解的思想。(所以幽玄有些類似於西方文化中的「崇高」)4. 非合理,不可言說,飄忽不定的美的特質。與幽玄相似,能夠引出的一些美學概念就是「余情」體現為浮世繪,各種繪畫中的「余白」,以及戲劇中的概念「間」,也就是表演者通過自身對於台本的領悟,在台詞中空餘時間,一種時間和空間的留白。能劇中的動作是極少的,通過最少的動作喚起觀者之情,也是余白的一種體現。所以,幽玄的一個核心是:對於自然的追求,和對於人為刻意行為的鄙夷。「如果化野的朝露不會消失 , 鳥部山頭的 青煙一直瀰漫在天空, 將是何等的索然無味!正因為這世上一切都是無 常的 , 所以才格外美好 。」
「不完整的事物更有意義」、 「無論任何事物, 圓滿、完美都是不好 的, 保留著殘缺的狀態反而更有情趣。」
——《徒然草》
其實「不完整的事物更有意義」就是侘寂概念的核心。
侘和寂原本是兩個詞。wabi,侘,是簡單樸素的意思。sabi寂,則是窮厄之哀。後來引申而成隨時間流逝而逐漸劣化的意思。所以乍看來,二者都是略帶負向之意。但是隨著一個思想的改變:貧困和孤獨是可以有積極的解釋的。這種不完美是一種新的解放的契機,雖然有形的美得以欠缺,但是這之中卻可以有深層,無形之美的追求。所以侘寂二字,就成為了遠離塵世,追求自然清寂的一種導向。侘寂美學的表現特點為:- 相比於前二者,更為蒼涼寂寥,凝重
- 注重光陰流逝而帶來的滄桑感
- 不完整:與禪的精神相通;缺陷更能表達精神,形式的完美讓人忽視內在真實性,所以侘寂崇尚的是不對稱,不完整,殘缺和年代痕迹。
比如說:
日本的金繕,一種對於破舊事物的惜物之心,(是我就不會用金粉去補哇,直接扔掉了。【更正,經過 @混沌椰子王 指出,(感謝 )的確,這歸於侘寂有些牽強,有裝飾過度之嫌疑。他的答案中的陶器紋路等更符合侘寂。】日本園林,很多看上去有年代痕迹的石頭,以及長了青苔的石頭。總而言之,其實這三個概念之間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他們都代表了一種「風流」,也就是佐藤春夫所說的那種「詩意的,散漫而耽美的生活」。和世俗化的事物,功利所不相干。如果一定要說區別,也讓我最後舉個例子,松尾芭蕉最為知名的俳句:青蛙在這裡是春光。古池塘則是超越季節的永恆時間。「古池塘,青蛙跳破鏡中天,叮咚一聲響。」
多少次春風吹拂水面,池塘卻依舊寂靜入常。古池塘,沉澱了千百年的人生流轉。
此時,看似永恆的寂靜卻被青蛙所打破,但是叮咚一聲喧鬧後,又陷入了永恆的沉默。
寂靜——喧鬧——寂靜
永恆——轉瞬即逝的變化——永恆
這樣的對立中,達到了一種生命的空幻與崇高。
所以
古池塘所代表的永恆時間——侘寂(藝術內容與理解)
叮咚一聲的轉瞬即逝而帶來的哀感——物哀 (創作主體的審美情感)
最後生命空幻與崇高的領悟——幽玄 (創作主體,客體,宇宙的相和諧——審美境界)
望有幫助。
首先這三個詞都是來自於後世人的總結,更多的闡述集中於現代,中國的一些」編著「書籍在我看來,並不能算作很好的研究材料。要確切地定義這三個詞的含義,最好還是多通讀日本從古至今的文學作品進行感悟。
總的來說,「物哀」所描繪的情趣在平安中早期就形成了。即藤原道長前後的年代。
「幽玄」要晚一些,在藤原道長玄孫那一代,即平安時代後期鎌倉時代初期。「侘寂」更晚,其始端茶道之始村田珠光,是在戰國初年了。因此你也可以看出這三個詞語所描繪情趣的一個發展過程,基本上就是日本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依次變化的過程。如果硬要用簡單的詞來定性。
那麼「「物哀」著重於物本身,基於物體本身有一定的聯想,但著眼還是在物上,在於自己心靈和物的交匯。一般和男女之間的戀情還有點關聯。「幽玄」更精神抽象一些,基於物體的聯想要更多,而且要深遠、高、空寂,要柔和,若隱若吐。還要超自然。簡單來講就是想得更多點,而且更多講究自我。「侘寂」本來就是從茶道伴生的,就基本只余精神層次了,物質化層度最低,全憑精神想像另一個美麗的大千世間,瘦是好的,窮是好的,老是好的,天然是好的,野是好的,自然是好的,吃不飽是好的。為了幫助理解,試舉一例,不一定準確,但是可供大家感受。
月下一隻萌娘走過來了。
A看著她,欣賞著,突然幽幽地嘆息了一聲:這麼美的娘,可惜最後還是要紅顏白骨,就如這草上的露,在天亮前終要消亡,天道無常啊,讓我且去抄抄經。 這叫物哀。
B看著她,欣賞著,突覺:秋月映露珠,草上美人來,朦朧中看不清她的臉,正如人生在世無法可以左右美景何時收,何時展。但美人走後的寂寥秋聲,才更悅我心哉。這叫幽玄。
C根本不看萌娘,看的是萌娘腳下那根已經枯了的草。心想,達摩祖師當日一葦渡江,今日凡人也把一葦踏於足下,可見本來無一物。然後風動了,草也動了,露珠將落未落之際,C微微一笑。 這叫侘寂。
以上。大部分內容,高票的 @Ozaemon 已經說的特別幹了,
日本文化中「侘寂、幽玄、物哀」三者有何區別? - Ozaemon 的回答唯有侘寂,和我理解的有偏差。
侘寂受到現代工業設計營銷文案的影響,這種風格被很多人理解為簡約風格。其實不是。
受到它的英文翻譯【Imperfect】的影響,再次轉譯成為「不完整」。其實也不是。侘寂,發源日本的茶道,和佛教有著強烈的文化關聯。
其風格既不是簡約,也不是不完整,而是【外形簡陋】+【內在禪意】。通過減少外在【形】的雕琢,最大限度的不驚擾這個世界,從而追求內在無限飽滿的【道】。他的對立面是當時日本貴族浮華而精工細作的茶藝。侘,是靜態的,意思就是簡陋。用最簡單的材料,最少的雕琢實現應用。
寂,是動態的,意思是任隨時間流逝。破就破了,老就老了。侘寂形的表現:用最易取得的材料,做最簡單的外形,任其古舊而走向衰敗。
侘寂道的內核:任時光流逝的禪意,不驚擾世界,茶與禪之外任何附加都是多餘。(圖片來自百度)陶土的茶碗,隨意造型,無任何裝飾,是侘寂。
沒有茶碗,隨便找一塊貝殼一截竹筒做碗,是侘寂。貝殼破角了,竹筒皸裂了,繼續使用,是侘寂。一間老舊的茅屋,除了桌子和茶具空無一物,是侘寂。落葉,碎石,鳴蟲,破損,老舊,空曠,局促,一切能拋開外形而引發歲月思考的禪意,都是侘寂。最開始,侘寂是茶道的反奢華流派。
隨著僧人文化在大名貴族圈開始盛行,侘寂成為了一種短期的生活修行,用來拋開外物反省和提升內在修養。這種在「外形上做減法,在內核上做加法」的設計形態,擴大到其他的領域裡。無設計,不用永恆材質,拙樸,古舊感,是詫寂美學的顯著特徵。
(圖片來自百度)所以,把「金繕」歸於詫寂美學,我是有點不敢苟同的。畢竟「金繕」太過分的進行了修飾,而且對破舊品的復活也和「隨時光流逝」的禪意相違背。不知道這個歸類的來源與哪位先生?能否請 @Ozaemon 推薦相關的文章讓我學習一下呢?【物哀】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幽玄】是「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侘寂】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20150316根據大家建議修改了原文【物哀】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物哀是極淡的人性,幽玄是極稀薄的神性,侘寂是極簡陋的物性
前幾天剛好讀了大西克禮的《幽玄·物哀·寂》這本書,對這幾個概念理解有限,下面內容算是學習筆記吧,分享給大家。前幾位回答也讓我學到了很多,感謝幾位答主。
大西克禮梳理「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日本美學
日本文化與我國古代文化淵源頗深,都擁有東方的含蓄美的特點。在日本獨特的民族意識、社會背景和文化土壤中,融合了我國古代文化思想和歐美文化,日本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思想文化特徵,其中「幽玄」、「物哀」、「寂」等審美理念成為日本美學的關鍵概念。
一般來說,美學概念,很難用一兩句話解釋清楚。而東方的含蓄美,更是有「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秘感。再加上文化發展過程中,不同階段、不同的人提出諸多美學概念,這些概念之間關係不明、層次模糊,致使整個美學結構更難理清,給美學的研究學習帶來很多困擾。
大西克禮被奉為日本現代美學史上學院派美學的確立者和代表人物,主要源於他在日本美學學術研究上做出的重要貢獻。其突出貢獻之一,便是對日本古代文論的一系列概念進行美學上的提煉,確立了「幽玄」、「物哀」、「寂」三個基本審美範疇,並以此為基礎,構建出獨特而系統的日本美學體系。
大西克禮將「幽玄」、「物哀」、「寂」三個概念,與歐洲古典美學一般劃分的「崇高」、「美」、「幽默」三種審美形態相對應,認為「幽玄」、「物哀」、「寂」分別是「崇高」、「美」、「幽默」的一種特殊形態。儘管這種一一對應的關係有些許牽強的嫌疑,大西克禮建立的三大美學概念結構,仍然解決了日本美學範疇研究上的大問題,所形成的體系結構對後續的研究起到了指導作用。
《幽玄·物哀·寂》是將大西克禮的美學研究三部曲《「幽玄」論》《「物哀」論》《「寂」論》合而為一,對「幽玄」、「物哀」、「寂」分別進行了系統深入的剖析和闡釋,梳理了每一個概念的歷史演變過程,並分析了其審美內涵和價值意義,是大西克禮美學研究的經典著作,能夠幫助讀者深入理解日本民族的美學觀念與審美趣味。
一般來講,「幽玄」主要用於歌道和能樂,「寂」主要用於俳諧和茶道,它們都以特殊的藝術門類為背景。而「物哀」則涉及日本文學的各個方面,擁有更複雜多樣的審美意義。
大西克禮認為「幽玄」包含七層意味:被掩藏、被遮蔽的;微暗、朦朧、薄明;寂靜;深遠感;充實相;神秘性或超自然性;非合理的、不可言說的。從大西克禮的分析可以看出,「幽玄」實際上是以老莊、禪宗等哲學思想為背景的,並且強調美之「深」,達到心靈深處的或者精神深處的主觀與客觀融合的審美體驗。
「哀」的概念在日本歷史上非常久遠,同時包含了「賞」「愛」「優」的積極意味和「憐」「傷」「哀」的消極意味。本居宣長通過對和歌與《源氏物語》的深入分析,提出了「物哀」的觀念,強調「知物哀」,並將「物哀」提升到了美學理論的高度。
大西克禮在書中分析了「物哀」的五層意味,但要實際理解「物哀」仍然是很不容易的。看過《伊豆的舞女》,多數人都能夠體會到些許物哀的美感。對熏子的純真可愛、對熏子與「我」那種少男少女之間朦朧的情愫、對兩人分開後這份珍貴感情的無疾而終、對底層女性純樸品格的讚許和未來命運的憂憐、甚至包括對自然風光的美的體驗,都含有一絲絲「哀」的成分。那種不可言說的強烈感覺,會久久縈繞心底。
大西克禮總結了「寂」的三層意味:「寂寥」;「宿」「老」「古」;「然帶」。正如「寂」常用於茶道,其中含有一些「禪」的意味。而研究「寂」涉及的兩個根本問題,「不易」「流行」問題和「虛實」問題,同樣含有辯證的哲學思想。「千歲不易」與「一時流行」,「虛」與「實」,在很多層面上,都是辯證統一的整體。
「幽玄」、「物哀」、「寂」,這三個美學概念都是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審美思想,需要用心去深入體會、反覆把玩,而大西克禮的《幽玄·物哀·寂》從美學理論上給人以高遠的指導。
同時,包括大西克禮在內的許多人都曾強調,對審美意境的追求固然是值得鼓勵的,但創作時切不可「刻意」,「斧鑿」之感終會傷及美學體驗,落於下風。應努力追求自然抒發和真情流露,想要追求最高的審美體驗,首先要提高自身的精神素養和文化底蘊。正如蘇軾的詩詞書畫流傳千古,仍被今人傳頌,而那些刻意拙劣的下乘作品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煙之中。
2017.10.21霧凇
謝謝邀請。有時候好好讀幾本書真的比刷知乎有用,王向遠編的有三本書《日本幽玄》,《日本物哀》和《日本風雅》,正對應了「幽玄」,「物哀」和「侘寂」三個概念,(「風雅」即是「侘寂」的同義詞)。為了省事只讀王向遠的序,就可以對這三個概念有個明確的認識了。關鍵封面裝幀還特別好看。。。
大概要文不對題的回答一發了。
侘寂、幽玄、物哀,按照現在日本學者美學家的細數,被解讀出了各種簡練、豁達或禪意,看了幾個答案,反正也不會比原書寫得更多更具體。
在這裡我可能要說一點會被專家砸石頭的個人之感。在我看來,文字——無論再解讀,再細說,字面就是其「正體」,尤其是從漢字演化發展過去的日本文字。因此,侘寂、幽玄、物哀,究其根本是寂、幽、哀,是面對不同時空、事物不同狀態下的悲劇向情感。是空、是死,是走向極致之後或濃或淡的分流。怎麼區別,不是特別重要(起碼不是我這篇文章想表達的中心)。
而中國文化,(SORRY談日本文化的核心精神,恐怕不得不陳詞濫調地提到它與中國文化精神之間的關係。but,請有點耐心,這很重要)根本上講究的是「哀而不傷,樂而不淫」,是中庸。請注意,中庸不是平庸,不是折中主義,而是將平衡和適度視為最高的「平安喜樂」、「天心月圓」。因此有著承襲關係,看似極為相似的兩種文化,究其核心價值,其實是極致與中庸,悲傷與喜樂這樣截然相悖的兩種取向。
那麼問題來了,承襲自中國的日本文化,何以發展出這樣一套與母體全然不同的文化理念?我向來主張,不要把文化研究搞得那麼純粹,概念講來講去就那麼幾句,也沒啥實際體會,說到底,文化脫胎於人對世事萬物的感受與表達,是千萬種感受表達之後,最趨同最穩定的主體狀態。因此,我首先認為,日本文化中的「寂、幽、哀」的由來,得自於天地自然之感。身處自然災害頻發資源匱乏的海島,這應該是導致日本文化趨向死亡和悲劇性的重要原因(此處省略2000字)。除此之外,便是人的因素。
在我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關鍵性的感受,來自於兩組繪畫。
其中之一,是玄奘負笈圖。這幅現藏於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的鎮館之作,究其出處至今仍是謎團。公開的說法是,這是由日本人偷藏帶回的南宋佚名畫家之作,然而相當數量的專家學者(尤其是中國)質疑該畫究竟出自宋人之手,還是之後日本畫家的摹本(一傳為日本鎌倉時期宮廷名家高階隆兼所摹)。
專家的理由很多,其中之一是玄奘腰間佩劍與服裝紋飾,另一則是該畫雖然設色繁複,筆工細膩,但與典型的宋佛像畫仍有不小差距。下圖為同樣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的南宋金大受的十六羅漢圖(及其中之一,注意其面部、體態與衣飾)
直觀看來,我以為(中國)專家的質疑是有相當道理的。但即便館藏的玄奘圖真為南宋佚名畫家所作,那也是中下水準,更何況日本後世還有數量眾多的畫家臨摹此畫,其中不乏名家畫工,而水準卻無一過之。
筆觸細膩,設色繁複確是宋畫的重要特徵,但宋畫最美最精妙的,乃是將繁複細密籠罩在一種調性之內,充滿張力而又不破溢,構成其特有的、難以言述的雅緻,而人物面目眉宇,僅以寥寥數筆婉轉,便形成情態各異的盎然生趣。艷麗如千里江山圖,繁複如清明上河圖,依然可見這份獨樹一幟的「雅、趣」,而這才是宋畫之高妙的「根本」。擬形容易,擬態卻難。日本文化,現在在許多方面都有比肩和超越中國的態勢——但你仔細去看看,想想,繪畫,書法這些以講求「氣韻生動」為上的藝術領域,日本的水準從未達到中國哪怕是中流水平,哪怕是現代中流水平。(我一點不是民族主義偏愛或者固步自封,只是實事求是,各種愛日本文化的不用噴我,我敢擔保我在看的玩的用的學的這件事上,無論數量還是水平起碼中上。)
發現之二,來自於我的日常「發獃」。
我書案正中,長期擺放的是酒井抱一的兩張(一對)屏風畫珂羅版,夏秋草。
乍看之下,此畫題材設色頗有宋畫之風。但仔細分辨,這樣的構圖方式、這樣的物態設計,甚至其細部描繪和著色,都絕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幅宋畫之中。以夏入秋,風起而盛,草榮而枯,雖色澤艷麗,捕捉的卻是由生入死,由盛而衰的那一個過程,是日本美學思想的重要體現。
作為日本江戶時期最重要的畫家之一,酒井抱一對宋畫想必有著不輸於前人的傾慕與熱愛,這一點不難從他的作品中看出。然而,以他的天分與技能,所能企及的最大感受——通過我經年累月地觀看他的畫作,再對比(咳咳,重點安利一下)宋畫高峰,比如下圖,宋徽宗竹禽圖。
僅看其葉片的繪法——看一看一樣是綠色,徽宗一葉濃淡過度自然豐潤,葉尖點枯而能見其枯榮,而酒井抱一勾邊之用力,(網上截圖和照片都拍不出)其葉脈甚至以描金提亮,以增加其層次和力度,然並卵的高下立判。我以為,酒井抱一的內心一定湧現過與他前人相似的一種情感:絕望。
以上兩例為代表,隨著我對日本藝術和中國藝術各方面的深入了解,這種感受和體會變得愈加清晰而明確。當年以唐宋文化為師範的日本匠人不可不謂之優秀而勤勉,他們對於中國精湛的藝術作品的摹習不可不謂全面而精細,然而,越是深刻地進入其中,這種絕望和悲傷之情便會越是深刻,越是極致地追求所謂中國文化的極境,便會對自身天分和作為的有限感到哀傷。
不僅是繪畫,在日本取徑於中國文化的方方面面,這種匠人學藝的極致、勤勉、嚴謹,以及在學習過程中產生的哀思、悲絕,被活生生地保留在他們的創作之中。因此我個人以為,日本文化最核心的精神,他們的幽玄、物哀、侘寂,乃至甚至滲透在他們整個國家骨血之中的「道」的精髓,都來源於此。道,即是背死而生,是本著即便洞悉了自己耗盡心力窮其一生仍無法及其項背的命運,依然決心縱身一跳的悲壯覺悟。試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甚至決心以命相搏,是一種何等的狀態和心境。而這心境這悲壯,經年累月,代代相傳,終於形成了日本文化中最獨特的、完全非中國的「凄厲之美」。幽玄也好,物哀或侘寂也罷,即使這凄厲之美的具象。
日文中,努力一詞,寫作「一生懸命」。
作為一個對日本文化有著好奇與迷思的現代中國人,每日看到案前「不完美」的夏秋草,每想到簡單而平常的「努力」的分量,不免動容。天分不夠,便要依靠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拚命,那冗餘的百分之二十,構成了一個國家和民族悲傷的靈魂的底色。
時至今日,在莫名慶幸還好我他媽的是個中國人的同時,也明白了,即便天分不夠仍有創造美的可能——只要肯玩命就行了唄。
物哀的代表作是《源氏物語》,雖然我沒辦法明確的給這個詞下定義,但是可以從閱讀中感受到那種不可名狀的感覺。隨手答,大神們不要在意(*/?\*)
XY,等了一段時間沒人來回答,我先拋個磚,「侘寂」「幽玄」是美學範疇,「物哀」是哲學範疇。在概念上幽玄和物哀比較近,我的理解是這樣。
先簡單說說我對 寂 的個人理解。
隨時間流逝而呈現出的一種本質的美感,字面上可以這麼理解。
換中國話,其實就是類似於 文玩包漿 的那種感覺。為了解釋這種感覺,請大家對比兩種東西:A,超市裡賣的工業貼花釉上彩廉價瓷器;B,手繪柴窯精工青花瓷
這兩種東西,新貨都挺漂亮的,甚至釉上彩的比手繪的更規整、色彩更豐富,但是工業日用品,隨著時間的流逝,貼花會剝落、瓷質也暗啞無光,然後注漿模具的痕迹,一開始可能不明顯,用著用著居然很醒目了。。總之用個幾年以後就不好看了,一般就會扔掉換新的用。而傳統青花瓷,就會體現出「寂」的美感,瓷質的火光退去,寶光顯現,玉質感特彆強烈,越用越耐看。而且上面的手繪,即便是很傳統的紋飾,也不會覺得過時,而是恬淡雋永。甚至手工拉胚和修底的痕迹,看起來也是一種美感。
在這種情況下,A永遠無法呈現寂的美感。而B則是寂。新的東西永遠不是「寂」。老的東西不一定是「寂」:同時期的其他東西都又破又丑,唯有它又寂寞又美好。
為了追求「寂」,在中國直接派生了一個文玩做舊的行當。只不過不會跟日本人那樣故意用一個「寂」字來概括所追求的美感而已。
另外,再補充一個關於侘寂的常見誤解
一說起侘寂,給中國人的印象多半是個「視覺」感受。就是一兩個破碗放在並不光鮮現代的背景下拍的照片。但實際上,侘寂最集中體現在日本茶道里,是要求同時兼顧觸覺、嗅覺、味覺等等綜合體驗。
比如說,給你一個破碗,問你這算不算侘寂?很重要一個考慮因素是,它拿在手上,舒服么?捧著吃飯,有滿足感么?會不會很重,又是不是太輕?碗的釉質上的「瑕疵」,會不會摸起來刺手?還是摸著很溫潤?有些土碗,燒結溫度低了,破破爛爛的,泥土味非常重,沒辦法拿來泡茶,這個也不算侘寂。還有些釉面開片,要是用久了以後,開片的線的顏色不勻,看起來很噁心的,那也不能算侘寂。
不上手,是沒辦法評價一個東西的「侘寂」程度的。我個人的學識是不足以回答這個問題的,畢竟對前兩個詞都不甚了解,所以也無法回答三者的區別。
但恰巧去年讀了本居宣長的《日本物哀》日本物哀 (豆瓣)(我看的不是這個版本,但是估計內容是一樣的) ,是作者「物哀論」為主題的作品集。包括剖析《源氏物語》的《紫文要領》,以及《石上私淑言》等。顛覆了傳統的以儒學解釋源氏物語的角度,重新用「物哀論」來分析《源》。譯序中有一段概括,想借來拋個磚解釋一下「物哀」一詞。
「在本居宣長看來,日本文學中的『物哀』是對萬事萬物的一種敏銳的包容、體察、體會、感覺、感動與感受,這是一種美的情緒、美的感覺、感動與感受。每當有所見聞,心既有所動。看到、聽到那些稀罕、奇怪、有趣、可怕、悲痛、可哀的事物,不只是心有所動,還想與別人交流與共享。或者說出來,或者寫出來,都是同樣。對所見所聞,感慨之,悲嘆之,就是心有所動。心有所動,就是『知物哀』。他舉例說,看見異常美麗的櫻花開放,覺得美麗可愛,這就是知『物之心』;見櫻花之美,從而心生感動,就是『知物哀』。世上萬事萬物,形形色色,不論是目之所及,抑或耳之所聞,抑或身之所觸,都收納於心,加以體味,加以理解,這就是知物哀。」
——《「物哀」是理解日本文學與文化的一把鑰匙(代譯序)》可以摺疊我,等高人來解三個詞的區別。我覺得這三個都該算作美學範疇,侘寂比較接近中國文論中的尚簡傳統,幽玄較接近象外之象味外之旨,物哀則接近於感物說。當然這三個範疇有著其獨屬於日本文化的美學內涵,就不是幾言幾語說的清了。
然而日本文化里的物哀 我大天朝也有 如圖
詫び、寂び、物の哀れ 是原生日語,幽玄是漢語。幽玄是對空寂的解釋。具體見下圖
推薦看王受之的研究生講課視頻,優酷上有。
雖然不明白這麼微妙的美學意境,不過我想和日本文化的萬物有靈相關吧,在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中,也能明顯感覺到一種淡淡的哀傷,生如夏花之燦爛,又如櫻花一般的短暫綻放。
這些東西西方美學恐怕是沒有共鳴的,相對世俗的浮世繪,反而對西方美學產生了不小的影響。日本傳統美學的三個指向;我的理解是:比如面對一塊木頭,國人比較關心這到底是什麼木料,酸枝,檀木還是黃花梨?具體值多少錢。而日本人則關心這塊木頭哪裡來,曾經生長的森林,吹過的風,掛過的霜。。。這就是【物哀】,【幽玄】更抽象,空靈;【侘寂】更多的是關於時光流逝的傷感。
高能預警,我要飆車了。
門已鎖死,上來就下不去鳥~我們以愛愛為例:
有一天,老王悄眯眯摸到了隔壁老張家,發現老張不在,但她媳婦在。萬分驚喜的老王和欲求不滿的老張媳婦打算來一發,但是來之前得先洗澡澡。於是兩人在浴室里洗起了鴛鴦浴,期間老王被對方百般挑逗,心裡時而狂躁、時而歡喜,因為怕老張突然回來,還感到一些刺激和恐懼。上述種種情感即為「物哀」洗完澡之後,趁著老王擦身子的時候,老張媳婦先跑到燈光昏暗的羅帳里去。待老王出來看到幔帳之中老張媳婦嬌倩的身影若隱若現,若實若虛。
這即是「幽玄」老王被這恍若春夢的情景撩撥的饑渴難耐,像一頭野獸衝撞進幔帳之中,和老張媳婦共赴巫山雲雨。一番激戰之後,老王身體感到一陣劇烈顫抖,一些滾燙得東西從下體噴薄而出。繼而發現自己彷彿對這世間萬物都索然無味了。
這即是「侘寂」。不知各位看官習得唔習噶?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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