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看到開頭卻猜不到結局的小故事?

並不是說細絲極恐

只是結尾出乎人意料的小故事


猜不到的展開,猜不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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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死去的男主角 作者:李慕淵

首發於腦洞故事板公眾號11月26日

李醫生,那個病人又來了。

護士提醒我時,剛看完了上午門診五十位病人的我正在午休。

那位男子沖開值班室大門的速度快得嚇人,「醫生,我是認真的,求你聽我把話說完。」

不是讓你推薦給隔壁精神科的老王了嗎,他怎麼又……我壓低聲音詢問護士陳小姐,卻發現我親愛的搭檔已經望著眼前的男人,陷入了痴迷狀態。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這位病人竟然說,自己是活在小說里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活在一個言情小說里的角色?」我不知所措地用簽字筆杵著病曆本。

「準確來說,是男主角,」他良久才答一句話。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我身邊的女性搭檔們從剛才開始視線就一直無法離開他。而他對這件事似乎習以為常,「如你所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女性都會輕易愛上我,因為我在小說中的設定是名特別的帥哥。」

這是哪個年代的爛俗小說?

「咳,」話雖如此,我還是決定繼續聽他把話說完,「那麼,身為小說人物的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女主角得了癌症或者白血病的話,我可能治不好。」

「比那個更糟。」男主角憂鬱地嘆了一口氣,「我就快死了。」

「如果是你得了癌症或者白血病,我可能也……」

「如果得了反倒是件好事,可是女主已經愛上我了,我卻沒有辦法立刻去死。」

哈?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再次確認我現在的職業是一名醫生,而不是神父或者其他東西後,調出了電腦里最貴的營養液的開單編號。

但那位病人在隔天再次光顧了我的值班室。

「那個,看醫生可以,但是下一次能不能選在我穿好衣服之後再進來?」我匆忙套上白大褂,把護士推出值班室,才發現他看起來比昨天來得更加憂鬱。

「醫生,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這開場白也真讓我走投無路。

「不好意思,可我是個醫生,我只能救人,不能殺人。」

「可我要是死不掉,原作者就要餓死了。」他突然緊張起來,「拜託您,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死不掉這種病,除了您真的沒人能治了。」

我一時語塞,「再詳細說說吧。」

原來,按照青春言情虐文的常用套路,他和她被創造來到世上,就是為了相愛,分手,複合,分手,再複合後,死去一個。以此達到讓讀者痛不欲生感同身受的目的。

「真想死的話,你可以試試自殺。」

「我試過了,但都失敗了,」在逐個擊破了我提出了幾種解決方案後,男主角目光空洞地抬頭望著天花板,「現在出版總局下了禁令,校園小說里不能自殺自殘。」

「那總可以創造點英雄救美的意外犧牲自己吧?你看,就很多小說里都……」

「編輯說套路太老,讓想個新穎點的方法。而且,愛上我的女配角已經夠多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完這後半句時我有點火大。於是他又補充道:「但是我愛的只有女主角。」

「那你再試試自然災害,什麼地震火山泥石流之類的。」

「1945年我在廣島,但和女主角的誤會還沒解釋清楚,所以我沒死成。」

這時門口卻突然傳來了女人吵鬧的聲音,對話的主題似乎和這間值班室有關。我憤憤起身去了解情況,反被一把拽住了手腕。我腳底一滑,男主角下意識地回抱,把我僵硬地按進了懷裡。初步目測,此時我們倆顏面部的直接距離不超過5厘米。空氣突然地安靜。

「不好意思,職業病職業病……」他反應過來,鬆開手紅著臉向我道歉,「還有,醫生啊,我停留在某個地方的時間越久,主角光環的影響力就越大。所以只要我還在這裡,她們就會為了我而爭吵下去。就算你出去制止,也是沒用的。」

李某人從醫數載,這種鬼話哪能輕易相信?

於是我果斷出門制止,然後被兩個護士一人打了一巴掌。

「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摸著發紅的臉頰,回到值班室的我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隨著男主角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增長,我周圍的人和事竟然也在向著他故事裡的設定扭曲。「你究竟為什麼要死,你現在過的可是無數男同胞夢寐以求的生活。就算故事賣不好,原作者餓死了,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第一個問這問題的人,」他反而有點釋然,「對於你們來說,這可能是夢想的生活。但每一個男主角誕生在這世上,都有著對讀者和銷量的渴求,能否令讀者留戀才是判斷我們這類人是否成功的指標。在大結局時抱著遺憾死去,這是我被創造出來時就存在的命運,也是我的人生目標。人活著,總要有點追求。」

「咳,」我有點尷尬,「那還有什麼能想到的辦法?不然你裝病,我給你開一罐安眠藥?」

沒用的。他眼窩深陷,「這個月,我已經吃了6瓶安眠藥了。故事情節需要連貫,所以,只要讀者無法接受我死去的方式,我就沒辦法順利地死亡。」

這可是個世紀難題。

我長嘆一口氣。因為病人無法死去而如此糾結的醫生,我恐怕也是有史以來唯一一位吧。男主角似乎也對著焦灼的情況感同身受,他站起身想要出門去透透氣。

 「喂,小心!」

男主角轉過身我才想起來,診療室的舊門已經被隨意衝進的病人撞的不成樣子。可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竟然極有力度地一頭撞在了舊門上。老鐵門當即就從門框上掉了下來,壓在了這位憂鬱的帥氣病人身上。

「快來人!幫個忙!要出事了!」我急忙衝上前去,順便向門外的護士求救。

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一地狼藉中竟然伸出了一隻手。

「沒事的醫生,」他完好無損地自己從門後爬了出來,甚至連髮型都沒有亂!「我說過了,要是能那麼容易就死掉,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男主角的嘴角露出了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匆匆趕來的護士們在門外瞬間化身成為他的迷妹。坐在冷板凳上的我親眼看著,除了身上有點灰,哪裡都沒事,甚至爬起來還自帶柔光特效的男主角,在護士小姐們的前呼後擁下緩緩離開了診療室。

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區區鐵門算得上什麼,言情小說男主角這種人物,就算只手能攔下飛機也不足為奇。

那大概是我,看過最難忘,最悲情的一次門診。

看完以後,我甚至還開始嚴肅地反思起了自己的人生。

主角光環的影響果然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變化。自從男主角開始光臨我的診療室,醫療團隊里的女性成員似乎都有點蠢蠢欲動。解決問題的方案迫在眉睫。

「你以為你是誰,他愛的只有我!」

「你不要得寸進尺,就憑你?也配和他在一起?」

「那個,護士小姐,不好意思,但能不能先給我換一下藥水……」走廊上的病人弱弱插了一句。

我有些挫敗。

他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死亡方式,但他現在沒有任何能夠死去的徵兆。上能凌霄攬月,下能地府折花,為了女主角就差能原地起飛。這樣的一個完美男友,怎麼樣才能說死就死?

在連續值班5天後的又一個值班日,睡眼朦朧中的我再次被搭檔護士一腳踹醒。按照之前的套路,這肯定是某個麻煩病人要來的先兆。

「別睡了,那個病人這次沒有親自來。」陳小姐猛地往我手裡塞了一張紙,神色躲閃的樣子讓我聯想到隔壁桌幫傳情書的好事者,「但是他給你寫了一封信。」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親愛的李醫生:

我這幾天也嘗試了很多種方法,但依舊沒有辦法令自己死去。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在結局之前自己還有多少時間,結果卻是異常消極的。我可能沒法完成自己的使命,註定要成為一個不夠悲情的悲劇愛情故事主角。很感謝你為這樣失敗的我操心。

有緣再會

男主角

為什麼悲劇小說相愛的男女主角就一定要死去一個?不死男主的言情就不能熱銷嗎?我越來越搞不懂現在原創作者的套路。只是突然,腦海里靈光一現。

對了!

其實戀愛故事,也不一定要是悲劇虐讀者啊!一直都死不掉的男主角,本身也是很有趣的元素!不如趁機,試著改成喜劇看看!

想通這個道理的我立刻掏出了紙筆。我決定為這名悲劇的男主角給原作者寫一封信,只要能把劇情走向和結局改成喜劇,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陳小姐再次被我英明的處方所折服。

果然,那封信寄出後,我終於得到了幾個安安靜靜的午休時刻。

原作者甚至在一周後給我回信,說會考慮採納我的建議,順便問問我還有沒有什麼正經自殺會用到的妙招。

我不假思索地又給她開了一堆沒用的營養葯。

那位病人再次光臨我的診療室時,和前幾次大不相同,「醫生!」

「怎麼了?今天看起來不錯,故事銷量也還行吧?」

「是的!」和往常一樣的,他衝進來時理所當然地黏住了所有候診室女病人的目光。「我嘗試了很多方法,但是沒有一種能夠殺死我,甚至上個星期幫女主角擋了幾顆核武器,你看,都和沒事人一樣。」

「咳,那還是算了吧。」我滿意地點點頭,看來自己的處方還是有效果的。

換成喜劇,果然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小說還有多少結局啊?大結局之後一起出來敘敘舊。大家相識一場,也算緣分。」

「不多,也就最近幾天了,」他戴好帽子,一股明星做派,準備向我揮手道別,「李醫生,真的謝謝你了。我現在不想死了,等大結局以後,我再來看完你啊。」說完,帥氣地一回頭,直接撞在了診療室新裝的鐵門上。

「醫生,快救人啊!」

「沒事沒事,這小子死不掉的。」我習以為常地淡定擺擺手,示意下一個病人進來,卻發現後排等待的女患者們,突然開始嚎嚎大哭。

那個怎麼也死不掉的帥氣男主角,竟然在撞上我新裝的鐵門後,再也沒有重新爬起來。

而我怎麼也想不到。

故事改成喜劇後,讀者竟然喜聞樂見地接受了他這個平凡而又沒有創意的死亡。

腦洞故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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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老媽對我說:以後找男朋友不要找太遠的,嫁遠了不好。我心裡一陣感動,正要說話,她指著窗對面說:那家女婿是內蒙的,帶來的東西都不知道咋吃……


這是一個不真實的故事。——————————————————————————————————————————————

老狗

老狗已經很老了,下巴鬆弛,會抽煙,會喝酒。這都是跟主人學的。主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主人,老狗還是小狗的時候,主人就沒想過喂它專門的狗糧,自己吃什麼,就給老狗吃什麼——自己吃排骨,老狗吃骨頭,自己吃飯,老狗吃剩飯。

主人喝飽了老酒,走在路上,老狗也喝飽了老酒,走在主人旁邊。一個人一條狗走成兩排之字形。每天晚上,一個人一條狗就這麼從大街這頭走到那頭,回家睡覺。

主人沒有老婆也沒有小孩,以前是個鬍子拉碴的大叔,後來是個鬍子拉碴的大爺。主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眼鏡的質地倒是很好,好像是玳瑁的,但是早就斷了條腿,用橡皮膏粘著。主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會戴眼鏡的人。

聽說主人當年也是個讀書人,風流倜儻文采瀟洒,後來運動了,還運動了好幾次,再後來就這樣了。沒死,沒殘,但這輩子也就快過完了,沒老婆沒小孩,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主人成為大爺之後,抱來了一隻小土狗。小小的,不討人喜歡。主人心裡大概覺得,自己和它一樣不討人喜歡。

有一天,主人走在前面,老狗走在後面,一個人一隻狗身上酒氣四溢,沒看到夜裡的小馬路上也是有車經過的。砰一聲,老狗看著主人飛起來,這輩子沒飛得這麼高過。

于是之後,老狗每天都趴在主人飛起來的地方了。人們都說,這是忠狗,主人死了,你看它不吃不喝,守在這裡,只怕自己也要死了。

結果,就看到老狗從背包里掏出一隻燒雞一瓶酒,吃吃喝喝不亦樂乎。吃完了,老狗趴在主人死去的地方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老狗就晃晃悠悠地背著手散步去了。

老狗每天都去主人死去的地方趴一陣子,但也不像是不吃不喝要尋死。到後來,也沒有人說它是忠狗了,街坊都習慣了它去主人死掉的地方「上班」。有人問它,你怎麼這樣?主人死了,吃吃喝喝的還很開心。

老狗說:那個老東西,沒有老婆也沒有小孩,除了我,這輩子也沒人記得他了。我活一天,就多一個狗記得他一天。所以我要活很久。

現在你還是可以經常看到老狗。


水鬼投胎

講一個以前聽過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個老漢姓陳。別人都叫他陳老漢。

這陳老漢有一兒一女都已成家,有個不大不小的葡萄園,靠種葡萄,賣葡萄為生,和老伴兩人這日子也算過得富裕。

平日里,陳老漢隔三差五會和家中的兒子,女婿換班在葡萄園裡看守。而今年眼看到了收貨的時節,由於怕被小偷盯上,陳老漢乾脆從城內搬了過來,日夜守著這葡萄園的葡萄。

不忙的時候,兒子女兒便會拖家帶口的來葡萄園看望。

有這麼一天晚上,陳老漢吃壞了肚子,跑到河邊方便。只見到湖面上,陰風大作,隱約從湖裡爬上來兩個黑黢黢的影子。

借著月光,只瞧二人長發披肩,青面獠牙。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陳老漢的心咯噔一聲,暗想不好,自己這是碰見水鬼了,……緊忙提上褲子,匍匐在草叢中,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烏雲從遠方飄來,遮住了月亮的光芒。

兩個水鬼卻在岸邊話起了家常。

「明個兒,可是哥哥我的大喜之日啊。從今以後恐怕見不到賢弟了。」其中一個年紀微長的水鬼緩緩說道。

「哥哥,這話怎麼說的?」

「你知道,人死了是要去閻王那報道。判官看你這輩子的功過業障,評定好人升天,壞人下地獄。中庸之人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入六道輪迴。可偏偏是我們這淹死的水鬼命苦的很,非但不能去閻王殿報道,輪迴。還要日夜在這暗不見底的湖底受盡煎熬。除非盼來另一個淹死的人,否則難逃這水鬼的命運。」大水鬼語氣哀傷,恨恨的道。

「是啊!近年來,這湖邊也是鮮有人來,想找個替身簡直難如登天啊」說著,小水鬼也感嘆起來。

「可不知哥哥口中說的好日子和此事有何關係?」

「我受了高人指點,明日午時三刻,會有一個右腳跛足,臉上有紅色胎記的青年,去城南的水井打水。此人雖然陽壽未盡,但命格極弱,明日午時三刻是他命中大劫。到時候,我只需在井底稍做手腳……便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水鬼一陣壞笑,胸有成竹道。

「到時大哥便可以奪了他的身子,讓他替大哥成為水鬼……」小水鬼在一旁抖機靈的解釋道。

陳老漢本無意聽兩個鬼閑話家常,只盼時間如梭,雞啼狗吠,早日天亮。可猛然一聽大水鬼說要找替身的事,老漢心中暗自思忖不知是哪個人家的孩子,如此倒霉,竟被這水鬼盯上,心下也為之不值。可這念頭猛的一轉,城南右腳跛足,臉上紅胎,那……不正是自己的親外甥么?

陳老漢的姐姐劉陳氏早年喪夫,只留下一個獨子。孤兒寡母兩人相依為命,沒想到獨子長到十二歲,調皮玩耍之時從房頂跌落,摔跛了右腳。從此以後,重體力活,外甥都不能幹。

這劉陳氏年事已高,外甥又這個情況。這讓本就拮据的家,雪上加霜。平日里陳老漢也是時不常的接濟二人。可每每想到這個苦命的姐姐,還是從心底泛起陣陣酸楚。

兩個水鬼在岸邊高談闊論,全然不知,近處草叢中還躲藏著一個在心中盤算著如何破壞大水鬼的計劃的老頭兒。

雞啼一聲,黎明的曙光從東方升起。一陣陰風夾帶著樹葉颯颯作響。婆娑之間,岸邊早已沒有了兩鬼的蹤影。

陳老漢活動了一下由於長時間匍匐而僵硬過度的身子,回到葡萄棚內,對前來接班的老婆囑咐了幾句,只說去城內看看姐姐,就動身往城裡趕去。

一路上陳老漢都在心中盤算如何能不動聲色的就救了自己外甥。「這水鬼說午時三刻是我外甥命中大劫。換言之是不是說只要躲過這午時三刻,外甥就可以保住性命了。可這事我萬不能明著和外甥說,否則讓大小水鬼知道是我壞他的好事,恐怕凶多吉少啊?」

行了一路,眼看到了午時,陳老漢已趕到城南的水井旁,遠遠的從北面來了一個跛足的青年,手拎著水桶一瘸一拐的往井旁挪動。陳老漢定睛一瞧,這哪裡是自己的外甥,這身形比自己的外甥還消瘦許多。

陳老漢心下犯了難,內心平衡著,糾結著。看著這青年一瘸一拐的模樣,就不禁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姐姐和外甥。

看這青年身子瘦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自然也是生活得不是十分順遂。陳老漢心中感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即是緣分。

當下決定走上前去搭話,拖延時間。碰巧這跛足青年也是個健談之人,兩人相談甚歡,一來二去熟絡起來。竟還相約去旁邊的酒肆中喝上了兩盅。

推杯換盞之間,只瞧著一位素衣道士,白眉垂肩,鶴髮童顏,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在另一個酒桌直盯著兩人嘆氣。

「這位道爺唉聲嘆氣,可是沒有銀子吃食了?小二來,那位道爺這頓飯菜全算在我頭上,道爺儘管吃喝。」陳老漢瞧這午時三刻已過,暗自做了好事心情大好。這酒又喝的爽快,借著酒勁兒,沖著素衣道士拱一拱手道。

只瞧著這位白髮道士,穩穩倒了一杯水酒,向陳老漢的方向抬了一抬,大袖一揮,一飲而下。接著不疾不緩,不快不慢的拿起桌旁拂塵,兀自走到陳老漢的桌旁輕輕坐下道「老漢對我有一飯之恩,我自當還報。」

「不知老漢今日進城是否為救人而來?」素衣道士問道。

陳老漢瞪下傻了眼心中暗暗想到,「進城救人之事,自己連老婆與眼前這位當事青年都不曾透露。這位道爺如何得知?」

見老漢面露難色,跛足青年也大為好奇。見狀,素衣道士在一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從水鬼上岸講到陳老漢進城救了這跛足青年的事情原委,轉承啟合,分毫不差。

跛足青年聞聽此言,撲通跪倒在地。叩謝陳老漢救命之恩。這陳老漢也連連擺手,將青年扶將起來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哪眼睜睜的看著你一個大好兒郎,命喪那水鬼之手」

「只是……」素衣道士有些支吾,欲言又止。

兩人緊忙追問原有。「只是……你誤了那水鬼的大事,他定會找你報復的。」

陳老漢喜笑顏開的臉登時僵住。跛足青年也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然後又是撲通一跪,邊磕著比剛才響亮百倍的頭,邊乞求道。「道爺,還請你救救陳老爹,他是為了我,才招惹了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他是個好人,煩請您老人家指條明路啊!」

「要說辦法也有一個,那就是逃……明天便是七月半,俗稱鬼節。到時候陰氣極盛,兩個水鬼定然會出來與你尋仇。你只需在家耐心等待,我與你手心上寫上兩個「雷」字。此乃道符,喚作凌天雷。遇見二鬼,沖他們的天靈蓋上狠狠劈下。到時候二鬼定會元氣大傷。你只管奪門而逃,一路向東。中間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回頭。二鬼吃了大虧絕計不會善罷甘休。到時追你不上,又離河邊甚遠。只需等到太陽露頭,只要二鬼著了陽光,旋即便會灰飛煙滅,魂飛魄散了。」

又吃了幾杯酒,原本微醺的陳老漢卻異常的清醒,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和青年與道士道別,其實內心卻是惴惴不安。

滿懷心事一路走回葡萄園已是傍晚,月明星稀的好天氣此時卻顯得不合時宜。自己居住的小屋裡飄著裊裊炊煙,屋內瀰漫著飯菜的香氣。陳老漢的妻子和兒媳在灶台前忙前忙後。兒子和兩個孫子在院內嬉戲追逐。傳來陣陣清脆的孩童笑聲,儼然一副人間天倫。

「爺爺回來了。」陳老漢的大孫子不過六七歲左右,生得聰明伶俐,平日與陳老漢最為親近。小孫子也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有時步履蹣跚的跑到陳老漢的面前,奶聲奶氣的蹦出「爺爺」兩個字,當真是要暖化了陳老漢的心。

兩個孫子發現陳老漢回來,忙不迭的圍攏上前。剛才還滿懷心事的陳老漢一時之間也忘卻了那不快之事,和兩個孫子玩耍起來。

用過晚飯後,深思熟慮的陳老漢開始叮囑起來「明天就是七月半了,二牛,明兒個天黑之前帶著孩子老婆就回城裡。這荒郊野外的我怕孩子衝撞了什麼不幹凈的。你娘身子也弱,明天晚上就讓她你們家存一宿。有你們和他作伴,也免得我擔心」

「爹,要不跟我們一起回城裡呆一天吧?這葡萄園一天兩天不看不會出什麼大事的。」陳老漢的兒子,坐在一旁憨憨的說道。

「不了不了,明個有朋友來葡萄園找我喝酒。我們幾個個老爺們,火力壯。不怕不怕……」陳老漢嘴上逞強,其實是不想說出實情讓家人擔心。

天一亮,陳老漢就把老伴和兒子一家往城裡攆。

幾人拗不過老頭兒,又想著有朋友作伴也不會出什麼亂子,便趕著馬車走了。只留下惶惶不安的陳老漢獃滯的在葡萄園裡從日出坐到了日落。

平日里這陳老漢總抱怨這時間熬的慢了,巴不得剛種下的葡萄秧子,幾日就爬滿葡萄架。可今日這時光卻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陳老漢拿著白酒擦拭著自己的兩個手掌,只見兩個硃砂色的「雷」字,慢慢從手掌浮現出來。

這詭異的夜晚,配合著「鬼節」出來的還有那大片的鉛雲。打定主意的陳老漢泰山般坐在床上。狂風怒號著吹開了屋內的大門,空氣中夾帶著腐臭的味道,黑土黃沙卷積著一股腦吹將過來,一時之間吹的陳老漢睜不開眼睛。

燭光搖曳,雖然面前站著兩個陰森面孔,屋內的牆上卻只拉長了一人的影子。

「老頭兒,你壞我好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大水鬼怒吼著沖向陳老漢。只見陳老漢一個閃身,躲過了水鬼的攻擊。翻手對著大水鬼的天靈蓋就是一掌。

一道衝天紅光,擊得大水鬼一個趔趄。口中痛苦呻吟。

見大水鬼吃虧,小水鬼隨即也撲將上來。又是一掌生風,呼得小水鬼也一個趔趄,翻身倒地,抱住腦袋,口中還咿咿呀呀的疼的直叫。

見勢,陳老漢趕緊奪門而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朝東邊一路狂奔。

兩個水鬼在後面緊追不捨,許是受了重創。這速度慢了許多。剛開始還能聽見身後的叫罵聲,漸漸的聲音竟越來越小,越來越輕。

陳老漢謹記素衣道士的話,發生什麼事,聽見什麼聲音萬萬不可回頭。

就這樣奔了一夜,到最後陳老漢已累得筋疲力盡,卻還是不敢鬆懈半分。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雞啼三聲後,天大亮了。陳老漢這才鬆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大口喘著粗氣,癱軟在地,修養了小半天才又延著原路返回家中。

可當陳老漢回到葡萄園時,卻傻了眼,登時只坐在地上說了一句話……

他媽的,哪個狗娘養的偷光了我的葡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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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比躺在麥迪生廣場他那條長凳上,輾轉反側。每當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鳴,每當沒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親熱起來,每當蘇比躺在街心公園長凳上輾轉反側,這時候,你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

一張枯葉飄落在蘇比的膝頭。這是傑克·弗洛斯特的名片。傑克對麥迪生廣場的老住戶很客氣,每年光臨之前,總要先打個招呼。他在十字街頭把名片遞給「露天公寓」的門公佬「北風」,好讓房客們有所準備。

蘇比明白,為了抵禦寒冬,由他親自出馬組織一個單人財務委員會的時候到了。為此,他在長凳上輾轉反側,不能入寐。

蘇比的冬居計劃並不過奢。他沒打算去地中海游弋,也不想去曬南方令人昏昏欲睡的太陽,更沒考慮到維蘇威灣去漂流。他衷心企求的僅僅是去島上度過三個月。整整三個月不愁食宿,夥伴們意氣相投,再沒有「北風」老兒和警察老爺來糾纏不清,在蘇比看來,人生的樂趣也莫過於此了。

多年來,好客的布萊克威爾島監獄一直是他的冬季寓所。正如福氣比他好的紐約人每年冬天要買票去棕櫚灘和里維埃拉一樣,蘇比也不免要為一年一度的「冬狩」作些最必要的安排。現在,時候到了。昨天晚上,他躺在古老的廣場噴泉和近的長凳上,把三份星期天的厚報紙塞在上衣里,蓋在腳踝和膝頭上,都沒有能擋住寒氣。這就使蘇比的腦海里迅速而鮮明地浮現出島子的影子。他瞧不起慈善事業名下對地方上窮人所作的布施。在蘇比眼裡,法律比救濟仁慈得多。他可去的地方多的是,有市政府辦的,有救濟機關辦的,在那些地方他都能混吃混住。當然,生活不能算是奢侈。可是對蘇比這樣一個靈魂高傲的人來說,施捨的辦法是行不通的。從慈善機構手裡每得到一點點好處,錢固然不必花,卻得付出精神上的屈辱來回報。真是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慈善單位的床鋪,先得讓人押去洗上一個澡;要吃他一塊麵包,還得先一五一十交代清個人的歷史。因此,還是當法律的客人來得強。法律雖然鐵面無私,照章辦事,至少沒那麼不知趣,會去干涉一位大爺的私事。

既經打定主意去島上,蘇比立刻準備實現自己的計劃。省事的辦法倒也不少。最舒服的莫過於在哪家豪華的餐館裡美美地吃上一頓,然後聲明自己不名一錢,這就可以悄悄地、安安靜靜地交到警察手裡。其餘的事,自有一位識相的推事①來料理。

蘇比離開長凳,踱出廣場,穿過百老匯路和五馬路匯合處那處平坦的柏油路面。他拐到百老匯路,在一家燈火輝煌的餐館門前停了下來,每天晚上,這裡彙集著葡萄、蠶絲與原生質的最佳製品②。

蘇比對自己西服背心最低一顆鈕扣以上的部分很有信心。他刮過臉,他的上裝還算過得去,他那條幹乾淨凈的活結領帶是感恩節那天一位教會裡的女士送給他的。只要他能走到餐桌邊不引人生疑,那就為生券在握了。他露出桌面的上半身還不至於讓侍者起懷疑。一隻烤野鴨,蘇比尋思,那就差不離——再來一瓶夏白立酒然後是一份戛曼包乾酪,一小杯濃咖啡,再來一支雪茄煙。一塊錢一支的那種也就湊合了。總數既不會大得讓飯店柜上發狠報復,這頓牙祭又能讓他去冬宮的旅途上無牽無掛,心滿意足。

可是蘇比剛邁進飯店的門,侍者領班的眼光就落到他的舊褲子和破皮鞋上。粗壯利落的手把他推了個轉身,悄悄而迅速地把他打發到人行道上,那隻險遭暗算的野鴨的不體面命運也從而得以扭轉。

蘇比離開了百老匯路。看來靠打牙祭去那個日思夜想的島是不成的了。要進地獄,還是想想別的辦法。

在六馬路拐角上有一家鋪子,燈光通明,陳設別緻,大玻璃櫥窗很惹眼。蘇比撿起塊鵝卵石往大玻璃上砸去。人們從拐角上跑來,領頭的是個巡警。蘇比站定了不動,兩手插在口袋裡,對著銅鈕扣直笑。

「肇事的傢伙在哪兒?」警察氣急敗壞地問。

「你難道看不出我也許跟這事有點牽連嗎?」蘇比說,口氣雖然帶點嘲諷,卻很友善,彷彿好運在等著他。

在警察的腦子裡蘇比連個旁證都算不上。砸櫥窗的人沒有誰會留下來和法律的差役打交道。他們總是一溜煙似地跑。警察看見半條街外有個人跑著去趕搭車子。他抽出警棍,追了上去。蘇比心裡窩火極了,他拖著步子走了開去。兩次了,都砸了鍋。

街對面有家不怎麼起眼的飯館。它投合胃口大錢包小的吃客。它那兒的盤盞和氣氛都粗里粗氣,它那兒的菜湯和餐巾都稀得透光。蘇比挪動他那雙暴露身份的皮鞋和泄露真相的褲子跨時飯館時倒沒遭到白眼。他在桌子旁坐下來,消受了一塊牛排、一份煎餅、一份油炸糖圈,以及一份餡兒餅。吃完後他向侍者坦白:他無緣結識錢大爺,錢大爺也與他素昧平生。

「手腳麻利些,去請個警察來,」蘇比說,「別讓大爺久等。」

「用不著驚動警察老爺,」侍者說,嗓音油膩得像奶油蛋糕,眼睛紅得像雞尾酒里浸泡的櫻桃,「喂,阿康!」

兩個侍者乾淨利落地把蘇比往外一叉,正好讓他左耳貼地摔在鐵硬的人行道上。他一節一節地撐了起來,像木匠在打開一把摺尺,然後又撣去衣服上的塵土。被捕彷彿只是一個絆色的夢。那個島遠在天邊。兩個門面之外一家藥鋪前就站著個警察,他光是笑了笑,順著街走開去了。

蘇比一直過了五個街口,才再次鼓起勇氣去追求被捕。這一回機會好極了,他還滿以為十拿九穩,萬無一失呢。一個衣著簡樸頗為討人喜歡的年輕女子站在櫥窗前,興味十足地盯著陳列的剃鬚缸與墨水台。而離店兩碼遠,就有一位彪形大漢——警察,表情嚴峻地靠在救火龍頭上。

蘇比的計劃是扮演一個下流的、討厭的小流氓。他的對象文雅嫻靜,又有一位忠於職守的巡警近在咫尺,使他很有理由相信,警察那雙可愛的手很快就會落到他身上,使他在島上冬蟄的小安樂窩裡吃喝不愁。

蘇比把教會女士送的活結領帶拉挺,把縮進袖口的襯衫袖子拉出來,把帽子往後一推,歪得馬上要掉下來,向那女子挨將過去。他厚著麵皮把小流氓該乾的那一套噁心勾當一段段表演下去。蘇比把眼光斜掃過去,只見那警察在盯住他。年輕女人挪動了幾步,又專心致志地看起剃鬚缸來。蘇比跟了過去,大膽地挨到她的身邊,把帽子舉了一舉,說:

「啊哈,我說,貝蒂麗亞!你不是說要到我院子里去玩兒嗎?」

警察還在盯著。那受人輕薄的女子只消將手指一招,蘇比就等於進安樂島了。他想像中已經感到了巡捕房的舒適和溫暖。年輕的女士轉過臉來,伸出一隻手,抓住蘇比的袖子。

「可不是嗎,邁克,」她興緻勃勃地說,「不過你先得破費給我買杯貓尿。要不是那巡警老盯著,我早就要跟你搭腔了。」

那娘們像常春藤一樣緊緊攀住蘇比這棵橡樹,蘇比好不懊喪地在警察身邊走了過去。看來他的自由是命中注定的了。

一拐彎,他甩掉女伴撒腿就走。他一口氣來到一個地方,一到晚上,最輕佻的燈光,最輕鬆的心靈,最輕率的盟誓,最輕快的歌劇,都在這裡薈萃。身穿輕裘大氅的淑女紳士在寒冷的空氣里興高采烈地走動。蘇比突然感到一陣恐懼,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魔法鎮住了他,使他永遠也不會被捕呢?這個念頭使他有點發慌,但是當他遇見一個警察大模大樣在燈火通明的劇院門前巡邏時,他馬上就撈起「擾亂治安」這根稻草來。

蘇比在人行道上扯直他那破鑼似的嗓子,像醉鬼那樣亂嚷嚷。他又是跳,又是吼,又是罵,用盡了辦法大吵大鬧。

警察讓警棍打著旋,身子轉過去背對蘇比,向一個市民解釋道:

「這是個耶魯的小夥子在慶祝勝利,他們跟哈德福學院賽球,請人家吃了鴨蛋。夠吵的,可是不礙事。我們有指示,讓他們只管鬧去。」

蘇比怏怏地停止了白費氣力的吵鬧。難道就沒有一個警察來抓他了嗎?在他的幻想中。那島已成為可望不可即的仙島。他扣好單薄的上衣以抵擋刺骨的寒風。

他看見雪茄煙店裡一個衣冠楚楚的人對著搖曳的火頭在點煙。那人進店時,將一把綢傘靠在門邊。蘇比跨進店門,拿起綢傘,慢吞吞地退了出去。對火的人趕緊追出來。

「我的傘。」他厲聲說道。

「噢,是嗎?」蘇比冷笑說;在小偷小摸的罪名上又加上侮辱這一條。「好,那你幹嗎不叫警察?不錯,是我拿的。你的傘!你怎麼不叫巡警?那邊拐角上就有一個。」

傘主人放慢了腳步,蘇比也放慢腳步。他有一種預感:他又一次背運了。那警察好奇地瞅著這兩個人。

「當然,」傘主人說,「嗯……是啊,你知道有時候會發生誤會……我……要是這傘是你的我希望你別見怪……我是今天早上在一家飯店裡撿的……要是你認出來這是你的,那麼……我希望你別……」

「當然是我的。」蘇比惡狠狠地說。

傘的前任主人退了下去。好警察急匆匆地跑去攙一位穿晚禮服的金髮高個兒女士過馬路,免得她被在兩條街以外往這邊駛來的電車撞著。

蘇比往東走,穿過一條因為翻修而高低不平的馬路。他忿忿地把傘扔進一個坑。他嘟嘟噥噥咒罵起那些頭戴鋼盔,手拿警棍的傢伙來。因為他想落入法網,而他們偏偏認為他是個永遠不會犯錯誤的國王。

最後,蘇比來到通往東區的一條馬路上,這兒燈光暗了下來,嘈雜聲傳來也是隱隱約約的。他順著街往麥迪生廣場走去,因為即使他的家僅僅是公園裡的一條長凳,他仍然有夜深知歸的本能。

可是,在一個異常幽靜的地段,蘇比停住了腳步。這時有一座古老的教堂,建築古雅,不很規整,是有山牆的那種房子。柔和的燈光透過淡紫色花玻璃窗子映射出來,風琴師為了練熟星期天的讚美詩,在鍵盤上按過來按過去。動人的樂音飄進蘇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膠著在螺旋形的鐵欄杆上。

明月懸在中天,光輝、靜穆;車輛與行人都很稀少;檐下的凍雀睡夢中啁啾了幾聲——這境界一時之間使人想起鄉村教堂邊上的墓地。風琴師奏出的讚美詩使鐵欄杆前的蘇比入定了,因為當他在生活中有母愛、玫瑰、雄心、朋友以及潔白無瑕的思想與衣領時,讚美詩對他來說是很熟悉的。

蘇比這時敏感的心情和老教堂的潛移默化會合在一起, 使他靈魂里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他猛然對他所落入的泥坑感到憎厭。那墮落的時光,低俗的慾望,心灰意懶,才能衰退,動機不良——這一切現在都構成了他的生活內容。

一剎那間,新的意境醒醐灌頂似地激蕩著他。一股強烈迅速的衝動激勵著他去向坎坷的命運奮鬥。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個好樣兒的人。他要征服那已經控制了他的罪惡。時間還不晚,他還算年輕,他要重新振作當年的雄心壯志,堅定不移地把它實現。管風琴莊嚴而甜美的音調使他內心起了一場革命。明天他要到熙熙攘攘的商業區去找事做。有個皮貨進口商曾經讓他去趕車。他明天就去找那商人,把這差使接下來。他要做個烜赫一時的人。他要——

蘇比覺得有一隻手按在他胳膊上。他霍地扭過頭,只見是警察的一張胖臉。

「你在這兒幹什麼?」那警察問。

「沒幹什麼。」蘇比回答。

「那你跟我來。」警察說。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法庭上的推事宣判道:「布萊克威爾島,三個月。」

——《警察與讚美詩》 歐亨利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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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的子彈精準地飛向胸口

「鐺」的一聲,被______彈開了。

【這個之前寫過,被管理員刪除了

【我不信這次根本沒有任何敏感詞還能被刪



嘿兄弟!

那天我正在健身房鍛煉的時候,

被我舉在頭頂的啞鈴說話了,

我靠你不是啞鈴嗎,怎麼會說話。

我又不是啞巴,我只是喜歡保持沉默。

唔,那你找我幹嘛?

實不相瞞,我喜歡上那個粉色的小啞鈴了,但苦於沒有追求之道。

喲。人家喜歡什麼樣的啊!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得,哥們幫你問問!

我兩三步走了過去,問了下正在用那對粉色小啞鈴的妹子。

還用嗎?

嬌小的妹子看了看渾身肌肉的我,眼中露出一絲驚訝,然後把啞鈴遞給了我。

我伸出粗壯的手臂把啞鈴接過來,便跟她打起了招呼。

喂小姐!我壓著聲叫到。

但見小粉鈴不但不回答,顏色還加深了幾分。

卧槽,我心裡一驚,不會是害羞得不敢說話了吧,啞鈴一族還真是夠悶的。

沒辦法。我只能絮絮叨叨地將那對啞鈴喜歡她的事兒告訴了她,

等我做完了一組深蹲。她才支支吾吾地跟我說,告訴那個啞鈴,我有喜歡的人了。

誰啊,

就是那邊那個二十公斤的杠鈴。

卧槽,這可咋整。

我找到了杠鈴,邊用他做硬拉,邊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它。

果然跟啞鈴一族不一樣。

聽我說完,它發出了杠鈴般的笑聲。

「哈哈哈,講道理兄弟,我是個母的。」

「納尼?」

「喏,那個是我老公。」

我低下頭,看到那根被磨損得略顯消瘦的杠鈴桿。

「你…好…」

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嚇得我都不敢再繼續做硬拉了,生怕杠鈴斷掉砸到自己的腳。

接著我又找回最開始那個啞鈴,告訴他。

人家喜歡大的,像我這種,

我邊說邊抖了抖胸上的肌肉。

唉,啞鈴哥嘆了口氣,又恢復了沉默。

我也沒空搭理它,準備再來一組千鳥。

結果剛才在用小粉紅啞鈴的妹子突然戳了我一下,

「猛男晚上約嗎?!」

「約!」我扭頭看了看那個啞鈴,狡黠一笑。

第二天,健身房,啞鈴羨慕地朝剛走進來的猛男問道,

怎麼樣兄弟,昨晚是不是爽歪歪!

別提了,鴨子還沒到嘴裡就飛了。

為啥呀。

唉,人家也喜歡大的。


——練車的地方附近有個養鵝場,裡面的鵝住在一個很溫暖的棚,一群同伴玩在一起,每天晒晒太陽,放聲歌唱,養鵝人提著飼料來,它們就撲哧撲哧翅膀,特別歡樂。

——哈哈,那你是想說,希望做一隻悠哉悠哉的鵝嗎?

——為什麼,不是一對了?

——呵,你倒是想得美。

——但你看啊,不遠處放著一個鍋,人們逢年過節就在裡面放下佐料,燒了火,中藥的香味瀰漫開來,它們就知道,又有一個同伴要死在砧板上了。

——給它們幸福的生活,又不忘提醒它們最終的結局是這樣的。人世間,應該沒有比這更殘酷的事了吧。

——比比皆是。


我和女朋友吵架了,吵得很兇,砸了各種東西,看來這次是無可挽回,非分手不可了……

然後我醒了,舒了一口氣——還好是場夢。

但是仔細一想,夢裡那個妹子我根本不認識,所以我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親愛的,你睡醒了嗎?我給你買了早飯。」

隨後房門被推開,一個身材臃腫的黃臉婆拎著塑料袋走了進來。

黃臉婆從我床前走過,走到隔壁床去了。

我這是在醫院裡?我轉過臉,看到自己床前趴著一個長發妹子,看不清臉。我伸手推醒了妹子,她抬起臉——好漂亮。

妹子說:「爸,你醒了。」

我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媽呢?」

爸,你睡糊塗了?媽早就死了。

什麼,現在是哪一年?我得了什麼病?

現在是2046年,你得了絕症,醫生說你只有一個月可以活了。

……

不過現在醫學發達了,醫院已經治好了你的絕症。

太好了。

可是為了治病我們把家產全給賣了,現在不但付不起住院費,連家都沒了。

??

好在我找了一份工作,收入還不錯,至少夠我們父女倆過日子的。

哦。

昨天我一晚上接了五十個客,實在是累壞了,所以剛才睡著了。

你……

爸,你想什麼呢?我說的是接待客戶。

咳??

唉,可是現在打得嚴,毒品生意不好做了。

你!!

這時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來,厲聲訓斥:「小麗,你給我出去!」女孩做了個鬼臉,咯咯地笑著跑出去了。

醫生:「不好意思,那是我女兒,她老是喜歡跟病人惡作劇。」

我:「這裡是什麼醫院,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這裡是精神康復中心,你得了妄想症,總是幻想自己有個女朋友。

搞了半天我還是沒有女朋友……

不,你有一個女朋友,而且長得很漂亮。

她人呢?

你得了精神病,她不堪忍受和你分手了。

你胡說!我沒病,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她!

「是的,你確實沒病,是我們誤診了。」醫生遞過一份表格,「請在這裡簽字。」

「這是什麼?」

「這是確認你精神正常的診斷書,簽了之後你就可以出院了。」

我拿起筆飛快地簽了字:「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醫生一招手,兩名警察走進病房,朝我亮出手銬:「請跟我們走吧。」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警察:「你女朋女要跟你分手,你一怒之下把她殺了,然後偽裝成精神病想逃脫罪責,但是醫生已經確認你精神正常,所以請你跟我們走吧。」

警察上前要拖走我,我拚命掙扎:「不要,我沒有殺我女朋友,我……我想起來了,我根本就沒有女朋友!!」

警察停下了手,笑了。隨後他們脫下警服,露出了白大褂。

醫生走上前:「你終於想起來了。你得的其實是失憶症,我們剛才用震撼療法,終於讓你恢復了記憶。」

我喘了一口氣:「搞了半天,我還是沒有女朋友。」

醫生笑了:「當然沒有,你都結婚這麼多年了……」

我也笑了:「是啊,我想起來了,我有一個漂亮的妻子……"

醫生收起笑,一臉嚴肅地看著我:「現在告訴我,你把你老婆的屍體藏在哪了?」

……


當我媽最終把生日禮物給我的那一刻,

那厚重敦實的手感讓我不禁笑出了聲。

我已經在猜是新幣還是人民幣了。

懷著激動的心情強行壓抑住內心的喜悅,

我微笑著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了它。

WTF?!

?(?﹏?)?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跟小和尚,有一天下雪了,小和尚對老和尚說

爸爸,外面下雪了哎,


《歐·亨利短篇小說集》


來個老段子吧:我把你的名字寫在天空,卻被風帶走了,我把你的名字寫在沙灘,卻被浪帶走了,我把你的名字寫滿城市的大街小巷,特么的我被警察給帶走了。


1.一天夜裡,我獨自走在下班的路上,樹葉沙沙地響著。突然,

你以為我會寫接下來的事或者2.3.4.,其實並沒有,完。


三十歲之前,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但是掙錢很難

三十歲之後,喜歡一個人很難,而掙錢就更難了

我沒有三十歲

所以我很容易就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兔小秘靜坐在電腦前的樣子

讓我陶醉

於是我鼓起了勇氣

我:我喜歡你

兔小秘: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為什麼不給我個機會

兔小秘:我媽說,約你吃沙縣的男人是不會有好結果

我:我可以給你加一份餃子

兔小秘:好啊!

兔小秘吃了兩份餃子

還是拒絕了我

兔小秘:等你賺夠100萬,再來找我

100萬很多嗎?

不多

在深圳100萬還買不到一個廁所

但想賺100萬卻要洗無數個廁所

我不想洗廁所

新聞常說:洗腳師傅月入過萬

我決定去足浴館碰碰運氣

面試

足浴店老闆問:為什麼帶墨鏡?

我:盲人按摩聽起來是不是更專業?

老闆無語

其實我只是不想被人認出來

畢竟

深圳吳彥祖淪為洗腳師傅

聽起來多尷尬

即便喬裝得再好

還是會有顧客忍不住尖叫

顧客:啊~

每次我都會捂住他的嘴巴

我:噓,不用說,我懂

直到某天被顧客一腳踹開

顧客:輕點!疼!

當然

從來沒有客人投訴我

可能,瞎子比帥哥更受人尊重吧

身兼二職其實很累

要不是客人的腳臭太刺激

我根本堅持不來

愛情,相處久了就會習慣

工作也一樣

腳臭聞多了

對著臭腳我照樣能打瞌睡

一次犯困

我栽進了洗腳水裡

扶我起來的客人

居然是公司同事朱小波

尷尬的是他不認得我

波:你怎麼了?

我:我能通過洗腳水的味道嘗出客人的職業,你信嗎?

波:不信

我:你是做設計的!

波:厲害,你真的可以嘗出來?

怎麼可能?

十個設計師九個臭腳

我沒說出口

不然他下次不找我洗

有天遇到個女顧客

這一次,我哭了

女顧客:你為什麼流淚

我:你的腳讓我想起心愛的人

我欺騙了她

我只是第一次被腳臭熏出眼淚

但愛情就像這腳氣

既刺激又讓人難以忘懷

那一晚

我拿到的小費是以往的幾十倍

女顧客說: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地對待我的腳,哪怕在我老公出軌前

她走了

我不知道她的來歷

聽大家說她姓「楊」

是個大紅大紫的演員

第二天

我再次找兔小秘攤牌

兔小秘: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他是誰?

兔小秘:設計部的朱小波

我:怎麼會?他腳氣這麼重,你怎麼受得了?

兔小秘:他有錢

我:可我湊齊了100萬,跟我走吧

兔小秘:你騙人!洗腳怎麼可能賺到100萬?

沒錯,雖然我洗腳只賺了5萬

我爸卻給了我95萬

兔小秘不為所動

我:難道做設計的還會比我有錢?

兔小秘:是,他是個暴發戶

兔小秘轉身要走

我:等一下!

兔小秘:何必呢,放手吧!

我:不,我就是想知道,他這麼屌絲,怎麼會暴富?

兔小秘:哦,你沒聽說過「一頁暴富」設計大賽嗎?

(點我了解詳情)

原來,做設計真的能賺錢

文章來源公眾號:兔展(ID:RabbitPre)

轉載請聯繫獲取許可權



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老闆、王廠長、王哥、王爺,如果聽過我的故事之後,你還願意的話。

四十歲以前,我的人生是海口的風,溫暖愜意,醉沐春風。四十歲以後,我的人生是長白的雪,是傾刻而至的雪崩。

我的故鄉是江南,我從出生開始便未離開。江南溫柔鄉,成就了我如女子般多愁善感的性格。不知從何開始,可能是我的父輩,也可能是我的祖輩,甚至是我的祖祖輩,我們這一輩子都在和皮革打交道。如果說每個人都喜歡一種特殊的怪味,那我愛極了皮革的味道。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嗅覺衝擊力。刺激、持久,像犯罪後逃亡的心驚膽戰,又像北方的寒風凜冽,它散發著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危險氣息,令我著迷。

我在女人溫柔的臂彎里長大,在和姐妹的嬉鬧中長大,在奼紫嫣紅中長大。從小,我就看不上男人。我覺得,世上最乾淨的,是女人潔白的臂膀,是女人含笑的眉眼,是女人鮮艷的紅唇。它們組成了我童年的全部,而我所接觸的男人,都帶著一股骯髒的味道,衣服總是染上黑色的油污,我連呼吸他們周圍的空氣,都覺得噁心。

大概是二十幾年後,我似乎是在一夕之間長大。所有的名譽、金錢、權利,砸得我措手不及。我,成為了所謂的,江南皮革城的老闆?可笑,混沌二十年,忽而一夢醒。

女人,我喜歡女人。而變成江南皮革城老闆的那一瞬間起,我擁有了更多的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日日醉倒在溫柔鄉里,醉倒在遠離污濁得純凈之地里。

我以為,我的人生會一直這麼過下去,直到垂垂老,然後安然睡在一個女人的懷抱里,永遠都不醒來。至於是哪個女人,我這輩子擁有過太多的女人,可是始終,沒有一個是最愛的。

直到我遇見了她。她帶著丈夫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我完了。

後來,不幸,我的江南皮革城倒閉了,我的帝國,倒閉了。當初環抱我的那些女人,她們用之前軟弱無骨的手,狠狠地扇過我的臉,捶過我的胸口。我點起一支煙,煙霧緲緲中,看到了一張張模糊不清的臉,和那些皮革。20塊、30塊。工人叫嚷著,似是賤賣自己的一生。

此刻我的手被緩緩牽過,是她。我享受了一秒她手心的溫暖,然後,推開她。說,我帶你走。

命運是如此可笑,我忘了我曾經討厭男人,我只知道此刻,我恨女人。

廠外艷陽高照,聽聞賤賣皮革的消息蜂擁而至的人們,笑靨如畫。我望著一張張殘忍陌生的臉,突然想到了他。

我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她的丈夫。那天,她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居然敢帶著自己的丈夫,站在我面前。她有姣好的面容,青春的身體,帶給我別樣的新鮮感。她和那些被煙纏繞的女人不同,她是涉世未深的一朵白蓮。而他呢,我一向討厭的男人。穿著洗白了的牛仔衣,三個破洞的黑色長褲,鞋頭磨壞的棕色皮鞋,手裡沒有煙。在我這個年紀看來,這是個清貧的青年,這是一對清貧的夫妻。

或許是他的與眾不同,我對他們起了憐憫之心。那就來吧,反正我的廠很大,反正我有很多錢。

於是在一個下著小雨的清晨,他們走進了我的世界。我坐在有著大片玻璃的辦公室往外望,他今天還是穿著洗白了的牛仔衣,沒有扣第一顆扣子。他褲子上的破洞似乎比之前更破了一點,不冷嗎?還有他的鞋子,鞋面的摺痕,又多了一道。我熄滅手中煙,走出去,緩緩站在了他的旁邊。

「廠長好!」他受寵若驚,打翻了手中的皮革。多好的料子,落到了旁邊的水桶里。我朝他笑,然後向她走去。今天的她打扮的十分用心,不明白是來走秀,還是工作的。我結果她手裡的皮革,我的手撫過她的手,她的眼神躲閃,似是在看她的丈夫有未發現,而眼神中,卻透露著別樣的歡愉。

陽光正好的午後,他會一個人走到後院的牆角靠下,那裡有爬山虎,有綠蘿,還有不知名的野花,映著他略微藏白的臉龐。他靠在那裡,有時候是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而有時候,會捧著一本厚厚的書。我走過去的時候,他總是顯得很緊張。我拍拍他的肩,他跳起來,差點把我撞翻。我問他,那是什麼書。他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中文字。我看他,覺得他真好笑。

我送他回家。那天颱風席捲了整個城市。江南再也不是溫柔鄉,而是瘮人的地獄。狂風暴雨中,黑暗的天地間霓虹閃爍。街道兩旁,窗門緊閉。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過被雨包圍的馬路,雨刷一下一下刷得頻繁,眼前的流光溢彩,似流淌的時間。他坐在我旁邊,安靜地看著窗外。

「你和你的妻子,感情還好吧。」

「恩。」他轉頭看向我,靦腆的一笑。一時我竟無言。因為我居然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歲月靜好的模樣。

多麼傻的男人。不知道是說我還是說他。

「外面雨大,下車小心。」我順手把后座的一條圍巾給了他。他一怔,隨即尷尬的擺手,然後對我連聲道謝,然後落荒而逃。開門的時候,撞到了腦袋。

我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他,我總是驚慌失措卻不得不假裝鎮定。我的那句叮嚀,多麼像在叮嚀一個女人,叮嚀一個情婦。更可笑的是,颱風過境的夏天,我的車上,為何會有一條圍巾。我抓起那條圍巾,不,準確的說,是一條女式真絲披肩。她的。他的妻子的。

時間無言,卻會帶走很多東西。就像今天和昨天只隔了二十四小時,還是能夠讓我們這些拙劣的演員,演一場遺忘的戲。

颱風已走,世界清明。我抬頭望他,似是在看一位陌生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的皮膚蒼白,兩頰微微泛紅。缺水,所以皮膚乾癟,薄薄地包在兩側顴骨上。我不喜歡,可是現在的年輕姑娘喜歡。頭髮微黃,劉海細細碎碎地散落在額頭,不夠乾淨利落,我不喜歡,可是現在的年輕姑娘喜歡。身材偏瘦,特別是腿,比他的妻子都細。穿了那麼久的破洞褲子,到現在還沒換。真不知道是我給他的工資太少,還是他太節儉了。總之細細看下來,我對他的一切都不滿意,那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明明是這樣,我還是不由自主的,去想他。

吃飯的時候想他,休息的時候想他,開車的時候想他,連去超市買水果罐頭的時候,都在想他。

他身上的每一處都令我討厭。他身上的每一處都令我著迷。

我四十歲了,開始有禿髮的痕迹。歲月的針腳密密爬過我的額頭、我的眼角、我的嘴角。我的皮膚開始鬆弛,臉龐開始沒有了輪廓。我的肚子開始一點點變大。我終於,成了大叔的模樣。然而即使是這樣,我的身邊,從來不缺漂亮的女人。

因為我有錢啊。

錢可以換來一切我想要的東西,可是卻換不來他。

後來時間就走的很快很快,快到歷史的書刷刷的翻過,快到突然有一天,我要和她結婚了。

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表達那麼多情感。我辦公室的門被撞開,他上前一腳踢翻了我的老闆椅。瘦弱的身體居然可以爆發如此巨大的能量,真神奇。他的拳頭落在我的辦公桌上,結實的紅木桌子,一拳下去,我聽到骨頭的咔啦聲。

他的怒氣像海風席捲,我卻有些驚喜,原來這麼一個喜怒不驚安穩度日的人,也會有情感激烈的時候。我慶幸自己,居然看到了的另一面的他,私密的他。

我仍舊坐在那張被他踹飛了的老闆椅里,以我的重量,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被他踹到摔下椅子。我波瀾不驚地望著他,甚至有一些想笑。我只是感到高興,只是開心他終於可以展現他的另一面了。可他,似乎會錯了意,把這一切,都當成了我對他的挑釁。

嘭。我的臉上掛了彩。原來挨打的感覺是這樣。我想起了被人按在廠門前痛打連連求饒的廠工阿四。

他揪起我的衣領,雙目赤紅,逼著我與他對視。我想起了無數個溫柔的夜晚,他的妻子用手撫過我的脖子,與我深情對望。

他的嘴唇顫抖,想說卻又不知說什麼。我想起了他妻子散發著廉價口紅味道的紅唇。該是氣瘋了吧。

我將他的手緩緩撥下。有時候明明愛著他,卻為何偏偏喜歡出口傷人呢?我享受著絕對權力和高高在上的快感,我享受他痛哭絕望的眼神,我享受他恨我卻無可奈何的咬牙切齒。

「因為,我有錢,你沒有。」

一句話,在我們之間撕開了一道銀河。我知道,再也無法挽回了。我和他,從此只是仇敵,連相忘於江湖都做不到了。

四十年了,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因為我覺得我不需要愛情,我有錢,我有大把大把的錢。我可以得到任何我想得到的女人。只要我喜歡,我都可以擁有,所以,還需要愛情做什麼呢?每當我看到那些愛而不得的世人,一次次在深夜裡糾結的傻瓜,我真想笑。油然而生的優越感。

他們,真蠢。而現在,四十年了,他終於知道了愛情的滋味。愛而不得。有什麼比無能為力更傷人心的呢。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這份感情,終是見不了陽光。我老了,四十了,再談愛情,自己都覺得累了。那就這樣吧,就算得不到你,我也要得到你最珍貴的人。

我忘了最後是怎麼結束,自己身上又負了多少的傷。辦公室已經不成樣子,那扇我用來監視他的窗,已經成了蜘蛛網的模樣。

我慢慢爬起來,從高貴的紅木地板上爬起來,坐在了我的真皮沙發上,享受金錢帶來的溫存。似是炫耀,我輕蔑地看著他,看著他的無可奈何。他也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多巧。然後,我看到有晶瑩的液體從他臉龐緩緩滑過,那是什麼?我好像從來都沒有過。

大紅的喜字,大紅的禮堂,大紅的衣服,大紅的蓋頭。紅的妖嬈,紅的刺眼。她站在我身旁,笑的和燭火一樣燦爛。她贏了,在這場感情追逐里,她贏的徹徹底底。她愛我的錢,最終,她得到了。真是羨慕。

可是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心裡陰暗的人,自己得不到的,又怎麼會祝別人幸福呢?她不就是愛我的錢嗎,那好。

我抓起她的手,向屋外狂奔。奔過大紅的禮堂,奔過熱鬧的工廠,奔過喧鬧的人群。她的衣襟帶風,打翻了燃燒的紅燭,打到了圍觀的人群,打在了自己不明一切驚慌的臉龐。

我拉著她,使出了在四十歲這個年紀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氣。

我拉著她跑過大紅的喜堂,跑過皮革堆砌的廠房,跑過眾人訝異的尖叫,跑過陽光灑滿的草地,跑過雲雀喳喳的小路。跑過石橋,跑過河流,跑過時光的餘暉,跑過記憶的閘門。

後來,江湖上便有了我的很多傳說。

他們都說,江南皮革廠倒閉了。廠長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工人們將原本200、300的皮夾子賤賣。20、30的價格,早到了附近居民的瘋搶。我的錢沒了,我的女人跑了,我的帝國倒閉了。她牽過我的手,然後,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我笑了,笑的大聲,笑的放肆,笑的天地震動,笑的萬物失輝。沒了錢的我是一個又老又丑的男人。沒了我的她仍舊是青春美貌的俏嬌娘。或許過了今晚,所有人的生活都會重新回到正軌。工人拿著薄利多銷的錢另謀前程,她改過自新與他重新開始。自始至終,活在夢裡的是我,遭報應的也是我。

我抬頭望了望天,艷陽高照,老天都不願為我哭泣。我感到自己的眼角有濕潤的液體,和那天在他臉上見到的一樣。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四十歲前我不知道,四十歲後,我不想知道了。

陽光落在土地上,青青的草,紅紅的花。此時的禮堂喜燭應該燃的正旺吧,有佳人朝我緩緩走來,蓮步生花。我們鞠躬,我看到了套在寬大喜服裡面有三個破洞的褲子。

我想,這個大紅蓋頭,沒有掀起的必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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