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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电影《3:10 to Yuma》(决战犹马镇)?


《决斗尤马镇》讲述的是一个关于道德的故事。

从小,我就被谆谆教诲要做一个好人。不说谎、乐于助人、对别人心存仁慈、宽容、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父母、老师、马路上的叔叔阿姨、电视上的爷爷奶奶,他们每个人都是温和而语重心长的长者,将这些道理演绎得五花八门,最后又异曲同工地完成对我的训诫,鞭策我,感染我。我曾经一度以为人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要做一个好人,就可以享受到人们的赞扬,体验到人生的真谛。这种认识反过来很容易得出结论:人们喜欢的、尊敬的人都是好人。所以当时在我眼中的好人有校长、班主任、父母、三好学生以及各级领导等等等等。平时穿破烂衣服、学习差、不洗脸就跑去上课的学生,毫无疑问是坏人。

我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但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和尊重上某一个人,但他却完全处于之前对好人的评判标准之外,之后,才开始模模糊糊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问题的。就像电影中十四岁的小男孩威尔。

很显然,本·韦德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但却被父亲拿枪押赴刑场,威尔想啊想,谁才是对的呢?作为一个父亲,丹以绝对充分的理由站出来告诉儿子,正义和良心才是需要为之坚守的人生信条,并且他选择的方式也具有绝对的说服力:身体力行。他要用剩下的一条腿来为儿子站出一个光明而又伟大的父亲形象,以此来指引儿子走上正道——即使他挺身而出的动力似乎有别的来源,但他的目的中却肯定有一条是为儿子塑造一个完美父亲。

我的父亲没有对我进行过类似的教育,因为我们接触很少,但我现在想来,我的很多老师不也是一个个的丹·埃文斯么?

我小时候纯洁如水,觉得老师的职业属性必然决定他们是一个个伟岸挺拔的好人,惹他们生气的行为简直下流。即使过了弱智的年龄,这种印象依然会影影绰绰地影响我的思维方式。好了,现在我长成了大人,跟他们共享着成人世界,他们真的如他们所表现出的那般高尚吗?当然不会,他们也是人。

那为什么,他们要给我一个虚假的形象供我模仿呢?就像丹一样,为了正义参加战斗,失去一条腿,本分守己,得到的只是妻子的轻视和生存困境,让他痛苦不堪。在生存面前,他曾经坚守的一切之意义无足轻重,而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为什么他还要“哄骗”儿子威尔呢?鬼知道。

上帝、使命、责任这些空洞的词语在电影中只是一个迎风飘扬的幌子。即使是代表正义力量的押送队伍,也处处彰显出人性中丑陋的一面。当第一个人被本·韦德残忍杀害后,队伍中应该有人对此是默认的,比如丹。镖师对本的殴打更多的是一种发泄,而他所做的一切,其动力似乎只是报仇雪耻。治安官一副高高在上正义凛然的样子,后来果断临阵投降。兽医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平头百姓。这样的一群人代表正义去执行任务,换言之,让非正义的个体组成正义的集体行正义之事——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实际操作起来的确有些复杂。

这样的情节设置可以看成是一种隐喻:所谓正义,只是一群有所图谋的人织起来的一块巨大的遮羞布。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欣赏本·韦德这样一个狂野而安静,凶狠而柔情,懂得怜香惜玉,也会挑逗女人,甚至还可以背诵《圣经》并且长于速写的人——他简直就是完人。

我久处校园,像他那样的“完人”,一般早都被劝退回去或者退回去了。

本·韦德的个人魅力、领袖才能、行事风格这些我先抛开不谈,可以讨论一下他的思考精神和英雄精神。

之所以会体会并把握住本的这一特性,是因为我在他身上可耻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本的人生信条是是强者生存。他洞察人性,知道人脱下道德的伪装后还剩下什么,他的生活环境更决定了他不能选择当一个“好人”和弱者。在多年的征战中,他渐渐固化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并且觉得那是普世的法则——各取所需是人的本性。但他并没有成为一个思维模式单一机械的人,他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透一点气的小孔:万一有可能,世界上有一个为正义而甘愿损害自己的傻子呢?

丹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陷本于牢笼之中的人是丹,本最恨的人应该也是丹,但本第一个杀掉的却不是他,这跟丹在家中的最后一餐中所表达出来的态度有关——为了正义。本不提早杀掉丹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丹的父亲身份。从小遭到遗弃的本对于一个高大完美父亲形象的渴望可想而知,更何况十四岁的威尔眼中透露出的野性跟本极其相似,他不难在威尔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本已经遭受过一次童年创伤,不愿意让“另一个自己”也轻易受到相同的伤害。这样的心理较为容易理解。

在路上,本·韦德反反复复试图攻破丹的防线,让他暴露出底牌。丹坚持着一丝不苟地正义着,本对丹的兴趣也逐渐上升,这好比勇敢的斗牛士都喜欢倔强的牛;当本明白了丹是在儿子面前“表演”时,他理解丹并配合他“表演”,其中的原因毫无疑问是缘于童年创伤而产生的对父爱的渴望。

到了最后,丹亮出了底牌:他一点都不高尚,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有一个好父亲。本·韦德像个同样伟大的父亲一样理解他,像个英雄一样冒着危险成全他,因为丹作为一个父亲的形象打动了这个曾经渴望拥有这样的父亲而现在已到父亲年龄的男人。

啊!在我看来,这正是英雄!

一个真正的父亲首先要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不被迂腐的、世俗的桎梏所圈养,以此达到自由,并且强有力地生活在天地之间,也可以因为自己的一次感动而突然做出一个突然的决定,不惧怕改变——也就是本·韦德的形象。

跟众多西部片一样,这个故事同样关于男人间的友谊。在影片的开头,本可以轻易杀死自己的一个手下,在结尾也就能对其他手下狠下心肠。不过两次杀人的原因不同:第一次是因为理性的原则,第二次是因为感情。这可能也是因为本内心的某种东西被点燃,从而由一个冷酷的杀手变成了一个热血的杀手吧。

肯定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对结尾处的巨大转折不能释怀。试着接受吧!英雄总是要做一些反常的事情,况且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导演一时头脑发热的奇怪产物呢?

本·韦德真可以算得上一个荧幕世界里的英雄形象,正如那些虚伪的押运者相信自己的“正义哲学”一样,本·韦德也将自己对世界的理解作为行动的标准,并且深信。在我看来,这很合理也很合逻辑,合不合乎道德,冒犯了谁的道德,先不讨论。

可惜这种强大而有魅力的“真坏人”只会出现在电影里,让“假好人”在现实中到处乱跑,扰乱治安。

好的电影就像一张脸,这张脸有时候会涂脂抹粉,有时候素面朝天,有时候甚至难看、狰狞,但它会让人觉得这张脸只是一个开始,只是表面,继而想认识她。

就像跟一个人相识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态的变化,对人的认识也会斗转星移。对一部电影的解读没有尽头:新的谜团解开之后成为旧的,立刻又有新的谜团浮现出来。在这部电影中存在的很多问题是我现在所无法企及的,更遑论顺着千丝万缕牵扯到的背后和更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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