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未來簡史》里對於數據主義的看法?
未來的人類是否會完全把腦神經數據化? 如果沉浸式體驗+意識網路化變得成本極低,整個人類現實世界的文明是否會嚴重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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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發於:理解《未來簡史》中的數據主義 - 知乎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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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人類面臨的三大難題——控制饑荒、瘟疫、戰爭。 擺在人類面前的新三議題——獲得永生、幸福、神聖。
一、聖子降臨
達爾文提出《進化論》的150年後,生命科學研究認為,假設生物體都是演算法,那麼生命就是數據處理的過程,換言之,人是由「數據」構成的。
而研究顯示,過去幾年中人類製造的數據占整個人類歷史數據量的95%,換言之,大數據時代已經真正降臨(詳見:大數據最核心的價值是什麼?)。
通讀全書後,作為一名數據研究者,很榮幸,Harari將最後一章留給了數據——信數據得永生。他察覺到,或者說大部分人都察覺到了,大數據正在全面改造人類的思維方式及生活方式:
- 因為數據流動量過大,人類無法將數據轉化為信息,更不用說知識和智能。
- 分散式數據處理的效果比集中式數據處理更好(如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
- 民主與專制,本質上即兩套不同的數據分析和信息收集的對立機制。
- 人類逐漸放棄直覺和經驗,選擇相信大數據的決策和分析 。
以上結論很容易理解。我們都知道,人類大腦的容量是有限的。而大數據,是建立在海量「歷史行為」和「前人經驗」上,對未來的一種洞察。人類更傾向於相信大多數人的選擇,這是一種無可厚非的,符合生物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比如,出行時我們通常會選擇地圖導航給出的最佳路線,網上購物時我們通常會選擇銷量最好的商品等。人類生活已經愈發離不開以大數據為基礎的AI技術。
二、新世紀宗教
接下來,Harari對21世紀新的宗教——「數據主義」進行了定義。數據主義者認為,宇宙是由數據組成,任何現象或實體的價值就在於對數據處理的貢獻。有了更好的演算法和數據,人類這種生物演算法就會被自然淘汰,數據主義者信仰兩條誡命:
第一誡命:要鏈接更多的媒體,產生更多的信息。
第二誡命:要將萬物接入系統,異端也不能例外。
接著筆鋒一轉,開始對「數據主義」進行暴風雨般的批判:
- 信仰數據主義意味著:放棄隱私、自主性和個別性。
- 數據主義對人類產生了威脅:不在乎我們的主觀需求。
- 數據主義已經從中立的科學理論演變成判別是非的宗教。
- 數據主義者認為一切皆數據,全人類是單一的數據處理系統。
- 龐大的演算法(如Google搜索引擎),沒人能夠理解其全部的要義。
- 機器學習和人工神經網路等「種子演算法」會找出人類無法預見的東西。
- 批判數據主義,將成為21世紀最大的挑戰及最迫切的政治和經濟問題。
咋一看,某些言論有點危言聳聽。反思之後發現,現實之中,確實存在兩派人馬:
- 技術萬能派——喜歡研究各種新技術和工具,信仰「萬物皆數」,技術發展決定業務導向。在他們眼中,「要麼數字化,要麼死亡」,一切都可以用數字來解釋。
- 業務萬能派——喜歡研究各種話術和營銷學,信仰「情感交流」,技術僅僅是為業務服務的。在他們眼中,DADM只是一種工具,屬於所用的眾多工具的一種。
相信Harari批判的類型應該是前者,個人信仰不同,這裡不談對錯,只談利弊。
大數據,「大」字確實重要,但是遠沒有很多人想像的那麼重要。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海洋里的水非常多,但是我們無法直接飲用,需要提純和凈化。數據亦是如此,高質量的數據非常寶貴,而清洗和篩選的過程決定了數據質量的好壞,但過濾後留下的不一定是「金沙」,也可能是泥沙,數據唯有結合實際業務指標,才能真正理解、判斷其真正的價值。
大數據,「數」不會說謊,Numbers don"t lie,使用數據的人才會說謊。基於不同的立場,代表個各自的利益,每個人使用數據表達自己觀點的人,都會在不自覺中,收集對自己觀點有正面作用的數據,而排斥對自己觀點有負面作用的數據,數據清洗和篩選有時候反而成了消除異見的武器。(詳見:「數據會說謊」的真實例子有哪些?)
綜上:
直覺與數據,雙劍合璧,方能獨步武林。
三、敬畏之心
作為一名數據人,經常會遇見很多有意思的事。舉個栗子,以前在做推薦系統的精確度研究時,最常收到的用戶批評類似這樣:「剛買了一個電飯鍋,又給我推薦一個電飯鍋,誰家裡要兩個電飯鍋?」
這很符合直覺,其實推薦系統在設計之初,已經考慮了這樣的問題,所以才會加入多樣性、驚喜度等多種評價指標。當然,偶爾出現重複推薦也合情理,萬一有人真的想買兩個送人呢(●—●)
有二事恆然於心,敬畏日省日甚:外乎者如璀璨星穹,內在者猶道德律令。
高盛集團Quant、物理學家伊曼Emanuel Derman 在《Models.Behaving.Badly》一書中分析了在金融領域採用數學模型研究數據的危險性:在物理學研究領域,我們面對的是上帝,上帝制定了一條條規則之後,一般不會朝令夕改。但是在金融領域,我們面對的是上帝創造的人,他們估計金融資產價值的依據就是自己的直覺。
同樣,作為21世紀的「鍊金術師」,研究上帝創造的人性時,我們也應「心懷敬畏」,腳踩數據的大地,仰望直覺的星空;忠於崇高的理想,探索複雜的現實。
心存敬畏之心, 方能行有所止。
以上,與所有數據人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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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引用:
[1].《Data-ism: The Revolution Transforming Decision Making, Consumer Behavior, and Almost Everything Else》.Steve Lohr.2015
[2].《Homo Deus: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Yuval Noah Harari.2017
當廣大吃瓜群眾正津津有味地對一個個魔幻現實主義般的社會熱點進行熱烈討論、剛剛從中嘗到倫理、道德、自由、權利、民主等概念的滋味時,赫拉利的兩部宏宏巨制《人類簡史》和《未來簡史》,卻殺人一個措手不及,將人文主義送進了僅供回憶和審美的紀念塔。
正因為人文主義對現代政治、經濟、科技、文化的影響實在太深遠,赫拉利主動將人文主義上升到宗教的高度——人文主義宗教——然後順其自然地,它跟基督教、佛教等一樣,進入了人類文化的神殿——僅供瞻仰、敬畏,再也不是我們道德選擇、行為傾向和人生價值的基本坐標。
因為我們有了新的宗教——數據宗教——像所有新概念那樣,它是正在發生的、必然的、不可阻擋的、我們必須接受的。
作為人類史專家,赫拉利的論述是無法反駁的。而且這一次的確不一樣,跟以往所有的新思潮不同的是,他這一次不是以一種新的思潮代替一種舊的思潮(如果是這樣一點也不新鮮),而是從根本上否定了人類的神性、靈性,認為人類精神不過是一種更高級的演算法。也就是說,數據宗教並不是一種傳統意義上的新宗教,它不是精神性的東西,不是價值性的概念,而是從根本上顛覆精神、意義、價值,因為這些東西是可計算的、可數據控制的。
在文化思想領域,人文主義內部也發生過無數次的更迭,總是以一種思潮代替另一種思潮。就連非常先鋒性的未來主義實驗派,它也只不過是解構生命意義,認為無意義即是最大的意義。從根本上說,它還是在人文主義內部、以一種精神性的東西否定另一種精神性的東西,終歸還是在尋找某種精神性的東西以使人們得以安然自處。
數據宗教所不同的是,它否定的不是思潮、流派、某個具體的信仰,而是對人類篤信不疑的精神靈性進行質疑,否定人類具有精神性和靈性,認為這只不過是演算法的結果。人類所有為之診視的精神靈性,都只是生化性的反應。這就是所謂的降維打擊:直接否定生命飽含意義、人類具有靈性本身,從而推出人文主義消亡、人類滅亡的結果。
更可怕的是,正因為人工智慧和數據主義掌握了自由意志和幸福的生化密碼,數據系統可直接通過調整演算法,干預人類的自由選擇和幸福度。對此,人類再也不能說「我的每個選擇是出於自由意志」,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幸福體驗。
此外,由於未來數據會發展得無比強大,它幾乎是全能的,就如同上帝。它控制著人類社會的所有生產性和精神性活動,並且不斷優化之,乃至於人類生命意義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你相對於數據系統所能提供的價值——這就是你人生的全部意義。
一句話,數據宗教否定了人類的心靈,從而將一切精神性的東西從神性地位開除出去,因為所有這些東西都可以通過演算法生成、控制,人類生命的意義也不再那麼崇高和絕對正確,它只是數據系統的一個組成部分。由此,所有的這些,實在沒什麼值得神話和特殊化的。
作為一名習慣性悲天憫人的文科生,一套帶有邏輯性和事實性的論述,輕而易舉就能以碾壓智商的方式將我折服,這是那種連標點符號都相信的折服狀態。不過,恰恰因為是一名文科生,我很容易情緒化、感性化。面對如此不可置疑的論述,我的直接情感體驗是——恐懼。所以我同樣習慣性地以孱弱的文科生方式——寫文章——自我安慰,否則無法自處。
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數據和智能正在滲透我們的生活,智能手機是我們身體的延伸,大數據正在幫我們做決策和買單。甚至對於赫拉利預測的,未來數據宗教將無限強大,甚而成為全能數據系統、主導我們生活的一切,我也深信不疑。畢竟不管你承不承認,這是一個正在發生的事實和趨勢,我不想成為只是嘴硬的衛道士,猶如宗教和帝制的妄想派那般。
但是,數據宗教的崛起,一定會取代人文主義宗教,否定生命的意義、導致人類的消亡嗎?不可能。
我對於這種「不可能」的深信不疑,要比對於數據宗教將統治人類的深信不疑還深信不疑。總的來說,我的這種質疑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是數據宗教對人類精神靈性的否定。
人類的精神性、意識性一直是我們引以為豪的所在,這是自然主義、理性主義甚囂塵上之時也無法打倒的堡壘。數據主義崛起之後,通過將所有精神性活動定義為演算法運算,從根本上否定了人類靈性的神秘之處。
自由意志和幸福快樂,可以說是人類靈性的集中代表,數據主義毫不費力地就將之定義為生化反應,意即生物演算法的結果。對於這樣的演算法研究,我相信沒有人會去否認,畢竟它反應的是事實。
然而,這種絕對正確的科學解釋,它真的解釋了自由意志和幸福快樂嗎?僅我的感受來說,它根本無助於我真正理解自由意志和幸福快樂。
細想一下我們就會發現,數據主義把一切都定義為演算法,這不是解釋,這只是在描述,最多算描述性解釋。它回答的是「怎麼樣」,而不是「是什麼」,也不是「為什麼」。這就好比說,人是由無數細胞組成的東西,聽完之後,我們還是無法理解「人」這個物體。跟大多數情況一樣,它揭示的是事物的自然法則或規律,而沒有觸及本質。
科學的偉大之處也正在於此,它可以準確客觀地描述規律,並讓我們能夠對此加以干預,即所謂的掌握規律、讓規律為我所用。但是,它永遠也無法幫助我們理解事物的本質,面對人類沒完沒了的「為什麼」,科技和演算法只會限於疲於奔命。事實上,科技和演算法恰恰是從「為什麼」中誕生的,只要人類沒有喪失提出「為什麼」的能力,數據演算法就無法否定人類靈性。
康德說,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自身——物理生物的經驗王國,以及一種自由人類主體的理智王國。當我舉手投上一票時,我的行為可以通過肌肉、神經細胞、神經元的突觸以及細胞而得到解釋;它也可以通過思想和信念而得到解釋。數據主義對人類行為的解釋,充其量也只是一種。
自由意志和幸福快樂確實是一種生化反應,假設生化科學已經對這兩者的生化規律了解得一清二楚,數據系統就能夠通過調整演算法對人類自由意志和幸福快樂進行干預了。痛苦的時候通過演算法調節你的多巴胺,決定要不要減肥的時候故意給你增加飢餓演算法的權重,這些手段都是指日可待的。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會認為人類具有自由意志、能主宰自己的幸福快樂嗎?
數據主義對人文主義衝擊最為厲害的正在於此,人類引以為豪的自由意志和幸福快樂這種充滿靈性的東西,都可以通過演算法來進行控制,人類還有心靈和精神性的東西存在嗎?
說實話,面對這種發問,人文主義可能打心底里表示無所謂。縱觀人類歷史,我們早就習慣了妥協,自由意志、人權、幸福在面對自然災害、專制恐怖、宗教迫害時,早就不知被扭曲了多少次了。如今再來一個數據老大哥控制我們的精神,你覺得人類會感到陌生和害怕嗎?
我們不能因為自由意志可以被操縱就否定自由意志的存在,不能因為心靈可以被改寫就否定心靈的存在。數據和演算法可以干預甚至生成精神,但是不管精神被干預到何種程度,或者精神來自於哪裡,精神就是精神,它不可能被消解。
第二,是數據宗教對人類生命意義的否定。
數據主義的另一大利器,就是否定人類的生命意義價值。在他們看來,由於數據系統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有條不紊地控制一切。因此,人類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你相對於數據系統的功用。如果你對數據系統沒有價值,你的生命便沒有意義,你的存在也會陷入虛無。
意義在流失,智人在消亡,只有數據系統才能給你價值...數據主義對生命意義的否定,本質上還是對人類精神的存在性進行否定。意即,生命意義本身也只不過是一種演算法,它可以被演算法干預,也可以被演算法創造。它不是什麼崇高的東西,也不是人類生存不可或缺的東西。
事實上,從物理世界來看,生命只是一堆物質和能量的運動——從聚合到消解,人出生必定會死亡,這是生命運動的必然。從這個角度上講,生命是沒有意義的。也就是說,早在數據主義出現之前,物理學和生物學早就以它們的方式定義了一次生命意義——生命無意義。然而,我們捫心自問,至今為止,人能離開意義之網而生活嗎?
正因為「人一出生就意味著必定會死亡」所帶來的無意義感和虛無感,所以人才會不斷地尋找意義,訴諸精神性的東西。這是一個永恆悖論,也是人的宿命。人如果離開意義,將不再是人,只不過是一個從生到死的生命運動過程,與動物螻蟻無異。
人終其一生,都是在為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人文主義之前,宗教賦予我們生存的意義,人可以為上帝而活著或犧牲。人文主義之後,人為自己而活,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再也不接受他者為生命賦予意義。數據主義則認為,未來生命的意義來自數據賦權,人的存在價值來自你對數據系統的價值。
可見,數據宗教再次否定生命意義的存在,跟物理學和生物學相比,只不過是換了個手法,改了次靶向,其他什麼都沒改變。也就是說,就算數據系統統治了人類,人還會不斷尋找意義。
事實上,我們可以從科技和文化兩個方面來審視數據主義,它可以是一種新的科技方向,也可以是一種新的文化潮流,但它就不可以是一種新的人類替代物。因為使人之所以成為人的精神靈性存在是獨一的,沒有什麼可以將之取代。
不過,對於數據主義的崛起和統治性未來,我依舊深信不疑。但是,它無法取代人文主義、無法讓人類消亡、無法否定人類精神靈性、無法否定生命意義。赫拉利的貢獻只在於,將一個正在發生的趨勢很清晰明了地概括了出來,呈現在我們的面前。
人生無意義,或者說人生的意義是後天賦予的,我贊成這個觀點。假如人生始終都未被賦予意義的話,那人生就真的一點意義就沒有了。人生的意義大小在於後天被賦予的多少。這樣看來,偉人的人生意義應該大一些,普通人的意義自然就小一些了。由此,我們可以把人比作一個計算機,如果沒有軟體,那這台計算機便沒有計算的功用,也就沒有了意義。如果有了軟體,那便有了意義,而且隨著操作系統和軟體功能的強大程度不同,其意義也不同。
赫拉利提出的數據主義或者數據宗教,其實質在於人類這台計算機的軟體系統可以通過自身勞動實踐過程來豐富(人文主義),也可以通過外部技術手段來賦予和修訂(數據主義)。人類是沿著技術路徑發展的(應該包括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兩個方面),當自然科學高度發達以至於可以控制和改變人類意識的時候,那麼人類就會走向數據主義和數據宗教。這裡必須注意一個問題,那就是數據(信息)始終控制和改變的是人類的意識,而非其他物種的意識,因此,還是人文,人文並未消失,只是人文主義的存在形態有了改變。
最終也許會演變成人類與人工智慧共存,達到一個平衡狀態吧,所有事物都是利弊共生的,人工智慧等科學難道就沒有弊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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