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獎中的悲傷小狗行動是什麼？

01-14

悲傷小狗（Sad Puppies）和它的關聯組織瘋狂小狗（Rabid Puppies）是兩個美國網路刷票組織。這兩個組織的成員充分利用了雨果獎的提名和評審規則上的漏洞，來為自己支持的作品刷票。

雨果獎規定只要參與世界科幻小說年會（World Science Fiction Convention，簡稱Worldcon，大會上會公布雨果獎獲獎者名單）的人都可以參與提名和投票打分，且不必親自到場。小狗組織的成員，不管對雨果獎乃至科幻小說感不感興趣，都紛紛註冊了會員（需要至少40美元的註冊費用），然後按照組織領袖的要求進行投票。原本是科幻文學粉絲的聚會的Worldcon，變成了一幫具有極右政治傾向的瘋狗們的狂歡。有媒體稱此次事件為「小狗門」（Puppygate）。

悲傷小狗和瘋狂小狗都有非常鮮明的政治主張，他們反對女權主義，反對同性戀，排斥一切非白種人。悲傷小狗的組織者之一，拉里·克雷阿（ Larry Correia），自稱為「社會正義戰士」，將近年來雨果獎獲獎作品中頻繁出現的同性戀及性別錯亂情節罵得體無完膚。比悲傷小狗更激進的瘋狂小狗，其領袖提奧多彼歐（Theodore·Beale），更是認為女人不配在美國擁有投票權，並聲稱黑人社會不能進化出現代文明。這兩個組織的綱領，就是「凈化」雨果獎，將一切他們認為政治不正確的文學作品踢出候選名單。

這兩個組織匯聚了大批抱有極端保守觀點的白人男性。美國內陸地區，特別是中西部和南方，有大批宗教狂熱分子和白人至上主義者，並且極度排斥聯邦政府對基層民生的影響。近些年來美國社會的「進步」，包括同性戀婚姻合法化、女權主義的壯大、以及少數族裔話語權的提升，在他們看來都是美國道德墮落的象徵。為了拯救所謂美國精神，對抗以民主黨為首的「自由主義者」，他們必須有所行動。美國政府極為頭疼的「茶黨」運動，得到了這些保守分子的大力支持。無怪乎圍繞雨果獎的評審標準，兩個在互聯網上扯起道德凈化旗幟的拉票團體，也能吸引大批人員加入。

但是這兩個團體的刷票行為，真的如同他們領袖所言，是對雨果獎以往的評審思路來一次徹底的顛覆嗎？未必。克雷阿和彼歐本身均是科幻小說作家，兩個團體推出的雨果獎候選名單，其中作品大多與他們的利益相關。罵人最兇狠的彼歐，本身是在一家小不起眼的芬蘭科幻小說發行商Castalia House擔任主編。這次瘋狗團隊推出的名單里，兩項提名——包括最佳編輯——直接給了彼歐本人，十一項的作品提名都出自他所工作的出版社。這樣赤裸裸為自己拉票的行為，只有瘋子才會認為是要去凈化雨果獎。

當然，不是瘋子的話，怎麼會加入「瘋狗」團隊呢？美國成千上萬右翼保守分子中，只要揪出那萬分之一個智商在他們所歧視的黑人平均值以下的就可以了。彼歐曾自鳴得意地說過，無論今後雨果獎如何計劃堵住刷票的漏洞，他都能「控制住」大局，因為他有390名宣過誓編上號的腦殘粉充當先鋒，並有數量龐大的支持者，其中不乏對科幻小說完全不感興趣的傢伙。人數看起來不多，但是對於影響雨果獎這樣投票人群非常稀少的獎項，390條瘋狗帶上一幫同樣癲狂的傢伙，哪怕只是光會嚷嚷的吉娃娃，都足夠了。要知道，今年的雨果獎，總共的投票人數只有不到六千，而這已經是破了創獎以來的紀錄了，其中有65%的人以前從來沒有投過票，其中有多少是狗狗們的票，大家不得而知。

自然的，瘋狗的行為也遭到了激烈的反彈，靠《冰與火之歌》名聞遐邇的大鬍子喬治·馬丁（他本人是《三體》的死忠粉），宣稱這種刷票行為令他不齒。馬丁號召一切愛好科幻文學的粉絲們，為了雨果獎不淪為某些人的刷票遊戲，都前往註冊科幻大會的會員。在馬丁叔叔的激勵下，雨果獎提名名單出來後又有大批人員註冊成為會員。馬丁還希望大家在完全被狗狗提名佔據的獎項里，選擇今年沒有作品獲獎（No Award）。許多獲得狗狗們提名的作者，均宣布退出本次雨果獎。其中對評審結果影響最大的，是德裔美國科幻小說家馬克克魯斯Marko Kloos的退賽，他把自己的提名機會讓給了劉慈欣的《三體》。

瘋狗成員的愚蠢行徑，只能便宜了團隊領袖的個人私慾，啥為社會正義事業獻身的理想都是扯。由於科幻小說家們不願與瘋狗共舞，刷票行徑根本無法達到「凈化」獎項的目的，反而是要把這個自1953年就創辦的科幻文學界最高榮譽往絕路上趕。瘋狗們礙於自己意識形態里的幾條鐵則，把很多他們其實不排斥的作品都踢出了候選名單，《三體》便是其中一例。劉慈欣擅長宏大的敘事，和對社會關係的探索，但是他對人物，特別是女性角色的描繪，受到了自己主觀意識的消極影響（說白了就是大男子主義）。《三體》英文版的美國編輯是個女權主義者，為這點還把他的系列第二部打回去要求大幅度修改，因此延誤了第二部書在美國的出版。反女權主義其實很對瘋狗們的胃口，怎奈大劉是個外國人，他們不得不放棄對這部書的支持。之後劉慈欣的獲獎，有多大成分是瘋狗們在知道自己支持的提名作品得獎無望後，轉而為《三體》站台，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8月22日的斯波坎大會結局揭曉，打狗隊獲勝，狗狗們完敗，沒有一部獲獎作品是他們所支持的。而在被狗狗提名完全霸佔的獎項，比方彼歐同志覬覦的最佳編輯，果然是沒有獎項頒出。

然而，為了排斥刷票的行為，不給狗狗提名的作品頒獎這件行為本身，對科幻文學的發展造成了很大的傷害。狗狗們提名的作品，很多其實擁有廣泛的讀者群，只是因為成為狗狗們支持的對象而被否定。然而，刷票黨的領袖們並沒有言敗，而是選擇來年再戰。同時，毫無疑問明年也有很多人為了打狗而專門來投票，其中很有可能有許多像部分狗狗們一樣其實對科幻文學不感興趣，但是純粹是因為自己的政治好惡才來註冊會員的極端自由主義瘋子。如何避免雨果獎成為瘋狗黨與打狗黨兩幫互掐的亂斗場，另一方面也刺激著雨果獎的投票機制進行勢在必行的改革。

（本回答來源：「大劉」的科幻小說《三體》榮獲雨果獎的背後，略作節選和整理，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