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綠萼為什麼要自殺?

01-14

感覺完全沒必要

世上本就沒有什麼「必要」的自殺，小說這麼寫，無非是為了立意、塑造人物及推動情節的需要。

縱觀金庸武俠小說之中「自殺」性質的事件，胡夫人、程靈素、阿朱、蕭峰、香香公主、張翠山夫婦等，死得悲壯的，如蕭峰、程靈素、張翠山，那是為了殉道（殉情、殉義也歸入其中），死得哀怨的，如寧中則，那是心灰意冷。

公孫綠萼，是「殉情」及「心灰意冷」的結合。

我們來回顧一下公孫姑娘自殺的場景。

公孫綠萼身在父親手中，動彈不得，一個圈子轉過來時，陡然見到楊過跳躍相避，讓開了去路，眼光中充滿著關懷之情，不禁芳心大慰：「他為了我，寧可不要解藥！我死也瞑目了。」她手足雖不能動，頭頸卻能轉動，低聲叫道：「楊郎，楊郎！」額頭撞向公孫止挺起的黑劍。黑劍鋒銳異常，公孫綠萼登時香消玉殞，死在父親手裡！ ——《神鵰俠侶》第三十二回「情是何物」

她覺得楊過為了自己「寧可不要解藥」，「死也瞑目」——這當然不是自殺的直接理由。

公孫止以生女為質突破包圍圈，令楊過等人投鼠忌器，公孫綠萼為了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助楊過取得解藥而自殺，也只是推動這一事件的導火索，因為她輕生的念頭，早在之前便已產生。

只見陸無雙和程英從樹叢後的小路上轉了出來。綠萼乘機悄悄退開，心中思潮起伏不定：「別說和龍姑娘相比，便是這程、陸二位姑娘，她們的品貌武功，過去和他的交情，又豈是我所能及？」她自見楊過，便不由自主的對他一往情深，先前固已知他對小龍女情義深重，但內心隱隱存了二女共事一夫的念頭，此刻聽了這番話，更知相思成空，已成定局。她自幼便鬱鬱寡歡，今日萬念俱灰，決意不想活了，漫步向西走去。
她神不守舍，信步所至，渾不知身在何處，心中一個聲音只是說：「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神鵰俠侶》第三十一回「半枚靈丹」

倘若就此投崖而死，公孫姑娘不免死得輕於鴻毛，充其量只算是「想不開」而已，甚至連殉情也談不上。好在她之後聽到了公孫止與李莫愁的密謀，以騙取裘千尺的情花毒解藥，便將計就計——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射進了心裡：「爹爹有心狠毒，此計果然大妙。反正我要自盡，何不有此計向媽媽騙取靈丹，去救了楊大哥的性命？你夫妻團圓，總不免要感激我這一心一意待他的苦命姑娘。」想到此處，又是欣喜，又是傷心，精神卻為之一振，四下一看，瞧清了身在何處，舉步走進母親的卧房。
　　她經過情花樹叢之時，折了兩條花枝，提在手中，走到母親房外，低聲叫道：
　　「媽，你睡著了么？」裘千尺在房中應道：「萼兒，有甚麼事？」綠萼叫道：「媽，媽！我給情花刺傷了。」說著張臂便往情花枝上用力一抱。花枝上上千百根小刺同時刺入她身體。她自幼便受諄諄告誡，決不能為花刺刺傷，幼時因無體內情慾誘引，偶爾被小刺刺中，亦無大礙，後來年紀漸大，旁人的告誡也越加鄭重。十餘年來小心趨避之物，想不到今日自行引刺入體，心中這番痛楚卻更深了一層。 ——《神鵰俠侶》第三十一回「半枚靈丹」

看到這裡，公孫綠萼在我心中的地位已不下於程靈素。明知楊過於她心頭，再也撇不去放不下，還是甘中情花之毒。她抱有犧牲的覺悟，當然是為了全書著以濃墨的「情」字。

還能怪誰呢，只能怪早期愛拈花惹草的楊過，撩撥了清心寡欲的絕情谷少女不堪一擊的心弦。

她愛上楊過似乎是必然的事，周圍的人一副死板正經的假道學模樣，嚴父厲母，未嘗俗世的愛憐。風流又深情的男一號闖進谷來，漫不經心的勾搭，迷人情趣的玩笑，若隱若現的關心，玉樹臨風的顏值，自然輕鬆碾壓了谷中包括父親在內的所有男子——更不用提他們相攜鱷魚潭，同生共患難的經歷了。

隨著故事的進展，她漸漸剝離出了父母不共戴天、甚至虎毒食子的真面目，僅存的母愛又時時刻刻為兄長之仇、夫婿之恨所蒙蔽，塵世於公孫綠萼，只有楊過那遊絲一般的情愫足以眷戀罷了。及至「兩女共事一夫」的僥倖念頭終於夢碎，這世上，似乎就失去了她的容身之所——這無疑是她自幼在無人問津的封閉空間所養成的多愁善感所致。

捨身情花毒、自刎黑劍刃，犧牲兩次，都是為了完成自己自傷自憐的使命，成全自己這段無果的情愛。臨終前與楊過對視的寬慰，只是她枯槁之心的迴光返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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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年的最後一個答案，各位新春愉快。

公孫綠萼那天剛起床，牙來沒得及刷，便遇見了楊過。

絕情谷是一個很美的地方，彷彿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公孫綠萼在這裡無憂無慮地長大，與世無爭，飲食茹素，所見皆是美好，心中一片潔白。

絕情谷平素少有人到，昨天聽侍女說起，谷里來了六位不速之客，這位眉目清秀的少年自是客人之一。

少男少女的話題從花花草草開始。

公孫綠萼跟楊過說，這山谷中最特別的花便是情花，身上若給情花的小刺刺痛了，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能動相思之念，否則苦楚難當。

楊過表示不服，伸手便去碰觸了情花，心念動時，果然疼痛難忍，趕緊揮動手指。

公孫綠萼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說話兒，你卻去思念你的意中人。

楊過道，冤枉啊冤枉，我為你手指疼痛，你卻來怪我。

自小從市井裡摔打長大的楊過，出了名的嘴巴甜，調笑打鬧是他社交的慣用手段，哪怕是見了赤練仙子李莫愁，也要油嘴滑舌一番。

公孫小姐卻是個沒有見過外人的小姑娘，聽了楊過的話語，頓時滿臉飛紅，突然發足急奔。

林深處見鹿，海藍時見鯨，幽谷里邂逅如玉少年，一江春水悄然被吹皺。

你是無意穿堂風，卻偏偏引山洪。

愛情啊，有時候會如山洪般激烈兇猛，《廊橋遺夢》里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用四天的時間過完了一輩子的愛戀。

有時候始於浪漫，歸於穩定，終於相守，比如郭靖黃蓉的感情。

但更多時候，愛情卻是李文秀問阿訇的那個問題，偉大的《古蘭經》也無法給出答案的問題，如果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地愛上了別人，有什麼法子？

十八年的籍籍無心，突然在某一天很勇敢地愛上了一個人，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美好和憧憬。

這份愛是一份悲劇，公孫綠萼很快就知道楊過心有所屬，進山谷正是來找愛人。和楊過的短短數天，比她過往一生都要精彩。

即使是悲劇，也要守到落幕。

被父親打落到鱷魚潭，她對楊過說，楊大哥，想不到我和你死在一處。心酸裡帶著幸福。

趟過鱷魚潭，走到石窟深處，意外地發現了囚禁此處多年的母親。

綠萼撿起棗子，分給母親與楊過吃，自己也吃了幾枚。在這地底的石窟之中，她款客奉母，舉止有序，儼然是個小主婦的模樣。

這是她最後的小溫馨，多麼希望時光永遠定格在此處。

楊過的主角光環帶領她們走出了恐怖的鱷魚潭，公孫綠萼直面著殘酷的現實。

父親殘忍暴戾、虛偽薄情，母親心狠手辣、多疑猜忌。

楊過和小龍女冰釋前嫌，絕不分離。

於是，她選擇了一種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

她手足雖不能動，頭頸卻能轉動，低聲叫道：「楊郎，楊郎！」額頭撞向公孫止挺起的黑劍。黑劍鋒銳異常，公孫綠萼登時香消玉殞，死在父親手裡！

後來，她的屍首也葬身於情花火海，楊過看著火勢太大了，想了想便作罷了。

十六年後，楊過遇見郭襄時，戴著人皮面具，他自思少年風流孽緣太多，累得公孫綠萼為己喪命，程英和陸無雙一生傷心。

這也算某種憑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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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生無可戀。偏偏又戀上了。

希望自己因為死在對方心中有點份量。

言少的回答中提及的「自傷自憐」真相了——初戀，很多時候都難逃自傷自憐的雜質。

與有沒有結果沒關係，潛意識裡可能就沒想要結果，打一開始就只是「沒亂里春情難遣」。因為需要「遣」的對象，就自己或創造或加工出一個對象來。愛這個PS後的對象，愛自己的愛情，愛戀愛中的自己。越是沒結果，這「愛情」才越純粹，越悲壯，越自我感動——這正是典型的刻奇Kitsch呀！儘管十二三歲時就心疼極了這姑娘，卻不得不承認：再沒有比為愛犧牲更刻奇的了。

可是！就算如此又有什麼關係呢？有雜質又有什麼關係？從未刻奇過的青春期要麼混沌未開要麼暗淡無光，精明到無趣冷血的地步。生命的厚度決不在於從來不刻，而正是由「渾然不覺的刻——自知刻、自嘲刻、拒斥刻——坦然面對自己和別人的刻」的否定之否定一步步成就出來的啊。

突然意識到，我這是在和刻奇和解嗎？全面和解沒可能，但是對愛情里的刻奇已不再視為洪水猛獸一票否決了——就算是ps，也有ps的因果。這是今天看到這道題，敲下「自傷自憐」四個字時還沒有想到的。

公孫姑娘更愛楊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