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Ryle說Descartes的身心二元論是「機械中的幽靈」（the ghost in the machine)?

為什麼說機械中的幽靈是荒謬的？

賴爾在《心的概念》中，用語言分析清除了身心二元論的謬誤，被認為是用語言分析手段解決哲學問題的典範。下面請看詳細內容。

（一）「官方」學說的內容

在《心的概念》的第一章「笛卡爾的神話」中，賴爾刻畫了一種「官方」學說。這種「官方」學說的內容，在我看來可以歸結為兩個方面：

形而上學內容：每個人都既是一個軀體又是一個心靈，身心捆綁在一起，但又相互獨立。身體和心靈是兩種不同的存在方式——身體是空間性的，遵守機械法則；心靈是非空間性的，不遵守機械法則。

認識論內容：人對自己的心靈具有直接和確實的了解，而身體則沒有這個特性。

這種對於身體和心靈的理解，就像是「機器中的幽靈」一樣——身體像機器一樣外顯於空間中，機械地服從著物理法則，而心靈則內隱在身體中，自由地活動。

（二）「官方」學說的困難

「官方」學說在很多問題上面臨困難。在我看來，也可以歸納為兩個方面，和前面的兩方面內容對應：

形而上學難題：無法解釋身體和心靈是如何交互影響的。

認識論難題：潛意識的發現說明人不能直接知道自己的所有心理活動；我們不知道他人心靈是否存在，無法合理地判斷和言說他人的心靈狀態。

此外，後面還提到：承認自由意志，與「力學範疇」的用詞（責任、選擇、功績、過失）相矛盾。

（三）範疇錯誤

賴爾認為，「官方」學說之所以荒謬，是因為犯了「範疇錯誤」。「範疇錯誤」在我看來就是言說對象同言說內容在邏輯上不相適合。比如，在「X睡覺」這句話中的X應該是專名，如果把X換成一類事物的名稱，這句話就出現了「範疇錯誤」。還比如，一個人參觀了牛津大學的各個學院後，問「牛津大學」在哪裡，這說明他混淆了學院和大學應使用的範疇。

「官方」學說就是混淆了身體和心靈應使用的範疇。描述身體的範疇，主要來自近代物理學和哲學，伽利略證明了一切在空間中佔有位置的東西都服從因果律。笛卡爾作為一個科學家，接受了這一點，但作為一個虔誠的教徒，又認為心靈不同於身體。於是，笛卡爾把身體和心靈區別為兩種存在，但又覺得心靈也應該滿足類似因果律的規律。最終，他們認為「既存在身體也存在心靈，既有物理過程也有心理過程，既有物理原因也有心理原因」。賴爾認為，說它們都「存在」是沒有錯的，但認為它們的「存在」是一個意思，就犯了範疇錯誤。

這是怎麼回事呢？賴爾進行了一個有意思的分析。賴爾論證道，當兩個詞項不屬於同一個範疇時，構造包含它們的合取命題就是不正當的。比如，一個英語笑話：She came home in a flood of tears and a sedan-chair（她在淚泉和轎子中回家了）.——這句話顯得荒謬，是由於in的意思不一樣。同樣，「既存在身體也存在心靈，既有物理過程也有心理過程，既有物理原因也有心理原因」也是荒謬的，因為兩者的「存在」不是同一個意義上的「存在」。物理對象的邏輯類型同心理對象的邏輯類型是不同的，兩者不能混淆。

如何解決「官方」學說的問題呢？賴爾建議我們：把關於心靈的詞語理解為關於行為的詞語。很多我們認為是心理層面的東西，其實代表的是行動的傾向、能力。比如，說一個人「聰明」，不是說他處於某種精神狀態，而是在說他辦事效率高。這樣，那個隱藏起來的幽靈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公共可觀察的行為。這樣，我們就可以避免「範疇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