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順爽方言辯,正方從何時佔優的?

網上沒找到詳細的分析,所以想聽聽大神們的意見…


大一上

第一次看順爽的時候,從頭嗨到尾,覺得華師在之前的環節還有劣勢,直到門伯(鄧哲)結辯力挽狂瀾。當時視門伯為終身偶像,門伯的語錄倒背如流,每場比賽必然振臂高呼,「光只有通過人眼才能稱為明,通過人心才能稱為釀。」

在打了一段時間比賽之後,再看順爽覺得,咦,賀總的結辯也不錯。如果說門伯的風格是排山倒海,賀總則是水滴石穿。一層一層,一點一點把你帶入所營造的情境。武大辯手蘭天風(對,我最崇拜的蘭總)曾說過,賀總結辯最好沒有時間限制,越長時間越動人。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賀總後結辯的話,能不能成功的讓大家回歸生活語境,武大會不會有勝算。

猜猜這個做壓節奏手勢的人是誰

但是沒有如果,門伯後結辯,沒有給武大留任何機會。當門伯說到「任何單一體系的追求,都會使其他文明受到損傷,這不是歷史反覆教給我們的嘛」。賀總結辯里給現場苦心營造的生活代入感,已經被門伯完全剝離,取而代之的是對整個人類文明的思考與追問。武大只是輸在了先結辯而已。這是我最初的看法。

大一下

在打了半個學期比賽之後,我開始在學長學姐的代領下,學校自由辯戰場的製作,看的比賽也越來越多。「得自由辯者得天下」的想法越來越深。當這時我重新看這場比賽,我覺得,武大在前半段還有優勢,其實輸在了自由辯。

作為漢派打法最強的地方,就是自由辯論中的戰場推進,07年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就是依託著戰場強推,推土機一般的推倒了所有對手。那麼作為漢派打法的巔峰之戰,方言辯中的自由辯論必然是雙方全力一搏的地方。

在賀總的回憶錄《追憶似火年華》中可以看到當時武大自由辯的設計思路。

這次的自由辯論戰場做成一打一結式。這是專門用來對付難纏隊伍的手段。是強打戰術中最強打的戰術。一個人拋問題,第二個立刻小結——這種戰術的好處是可以讓對手應接不暇。壞處就是——如果你的例子說服不了觀眾,那麼再多的例子也只是枉然。

那時我很快意識到,這種打法還有一個壞處,就是難以保證推進的節奏,因為一打一結的模式,如果四辯打了一個問題,那三辯結這個問題之前,還得先接對方的問題,這就導致,如果對方問題來得給力,觀眾很快就會忘掉你上個問題問了什麼。因為這就是我當時的感覺。而反觀華師這邊的戰場設置,我也找到了一段門伯當年的採訪。

夏:學長能否就方言一戰,來談談華師的戰場設置呢?

門:我對方言辯的記憶已經不清晰了。如果要談,就只有再去復盤重看一遍。但是戰場設置無非就那麼幾個原則:比如在對方的軟肋上設置主攻火力、在自己的薄弱環節設置防守軍馬;比如戰場不能太多,保持主線的清晰和層次性;比如戰場的作戰要有中軍指揮和兩翼策應;比如以正合,以奇勝的兵法原則。

夏:這場比賽,我聽說武漢大學在自由辯論設置了超過10個戰場。

門:他們連陳詞都可以準備十幾個反駁套路哦。預估對方的打法的可能性,然後每一種都事先寫好反駁,這是武大的風格。

夏:學長您提到戰場不能太多,而我記得當時武漢大學方言一戰設置了十幾個戰場,是否也是他們輸掉比賽的原因呢?

門:武大輸的原因我不好妄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戰場太多等於沒有戰場,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於是,當自由辯打到第三輪時,武大的戰場推進出了問題,四個辯手開始各自為戰,而華師則越推越順。在這裡,我必須引用武大辯手蘭天風(對,我最崇拜的蘭總)的一篇舊文《戰場》。

等到自由辯論的時候,華師開始使用武大的辦法來對付武大,「首先我們來看看××層面……再來看看××層面……」大概有三四個戰場,就一直順利地推進下去。武大的進攻戰場和反駁戰場在論壇中大家都能看到,道理實在是分得太散,不能形成核心戰鬥力的關鍵原因還是因為沒有核心論點,到最後自然就被對方的節奏給帶走。華師也很聰明,儘管武大的反駁戰場還是很到位,但是華師根本就不理你的回答,只管按著自己的節奏走,而武大卻總是要追著對方的回答來刨根問底。在自由辯論的操作中,大家都知道強推的概念,其實強推的要義在於不受對方回答所影響,不是不理對方的回答。想想看,你自己在場下準備這麼久的東西,無論是內涵還是熟練程度,肯定比你場上臨時反應出來的東西要好,所以你當然應該儘可能去展示出你準備的東西。反過來說,對方的回答往往都不怎麼樣,如果你非要去跟他糾纏,就等於你自降身份,和對方在技術和內涵很低的地方討論,這又會有什麼好結果呢?所以自由辯論,必須是快打快結快轉,不然就要和對方糾纏,一糾纏兩邊就等於都失去章法,一糾纏往往就要開始講道理。

當時我覺得,自由辯結束,就算沒有那40秒的缺席審判,華師已經基本鎖定了勝局。門伯的結辯只是補上了最後一刀而已。

大二

大二的我,試圖轉型做二辯,那時我還是一個以撕咬為樂的辯手,學長為了控制我的撕咬慾望,命令我再看一遍方言辯,這一次觀看,讓我覺得,其實武大從盤問環節就開始崩了。

在漢派打法中,盤問的目的不在於撕咬,而在於為自由辯鋪路,誰把路鋪的好,誰的自由辯就能得到極大的優勢。

我覺得正方二辯的盤問目的是為了鋪方言需求和影視作品的關係,為自由辯里打例子做鋪墊。一套封閉式的問題,加上精準的打斷,把在金秋上叱吒風雲的李帥哥噁心的不行。但是李帥哥一句風度翩翩的「我們這個叫做質辯,一方面你質一方面我辯,你總不能讓我一句話都不說吧」,雖然挽回了場面分但還是虧了內容分,反過來,李帥哥打盤問的目的,好像不是在鋪前提,而是直接開始打論點。但是現場效果並不理想,兩個例子正二接的都很好。

正二盤問,在鋪「語言和文化」的路。又是一套教科書一樣的封閉式問題。而在接盤問環節,出現了方言辯里的最大爭議。有的人認為,反三曾誠完勝楊佳,有人認為,曾誠的盤問根本就是亂說。這個見仁見智,我初看的感覺是,正三確實被問得沒話說,失分很多,但是後面反覆觀看以後覺得,反三的盤問,先問方言有多少種,平均下來講每種方言有多少人,再問拍一部電視劇要多少投入,然後問要收回成本每個觀眾就要付很多錢,你願不願為了看一部影視作品支付一百元。我就想,影視作品的製作成本,不是由電視台支付,再轉化為廣告嗎?怎麼會要觀眾給錢呢?

你會不會為一部影視作品花100元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盤問結束後,華師已經為自由辯論鋪好了道路。而武大強如肖涵,還在小結里撕咬著。從攻辯小結結束後,我感覺到華師要表達的東西已經浮出水面,而武大要表達的,似乎是一個個華麗的拼圖,單個來看都很精彩,但是那時候我還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大三上

大三的時候,我開始帶隊,開始帶著新人從立論學到結辯。這時我開始思考如何立論。這時我看方言辯,慢慢領悟,原來武大的失敗,叢立論就埋下了伏筆。在此,我要在此引用蘭天風(對,就是我最最崇拜的蘭總)的舊文。

對於正方來說,扣住文化習俗這部分,講出方言與地方文化之間的聯繫,就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事實上,華師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他們使核心論點看起來簡單易懂,在操作手法上爭取豐富多彩,這就讓他們的理論體系顯得簡潔明快而又不枯燥乏味,這也是一條規律的很好體現:從各個角度去翻過來倒過去地講一句話的道理,基本上就能夠贏得比賽。

武大剛好相反,偏偏要把簡單問題複雜化、困難化。立論三個點等於是三路出擊,既要論證方言不必然體現藝術和文化,又要論證沒有商業價值,還要論證壞的影響有哪些。

之後,作為教練,我開始面臨帶隊比賽的種種問題。隊員吃不透立論、鬧情緒、場上不按準備走。這些問題讓我明白,其實辯論遠不止場上60分鐘那麼簡單。而武大05順爽的悲情,在比賽前就已經決定了。

雖然05順爽武大的上場隊員號稱「03黃金一代」,但是從《武大辯論史》裡面可以看到,場上隊員大多沒有在國辯等大型比賽中出場過,04年第一屆順爽,賀捷他們也只是陪練。另外,據說04順爽是周帥手把手帶的比賽,武大也順利奪冠,但是05順爽,帶隊教練則換成了劉翔與易仁濤。賀總在《追憶似火年華》里記下了這場比賽的準備過程

易仁濤迅速的立了論。他說這是他昨夜一宿未合眼,輾轉反側的結果。大意就是方言影視劇在提倡過程中泛濫了,造成許多不好效果。而本場戰術就是兩個字:強打!

一時無法接受立論的我和肖函李小宇在團委門前的草坪上盤膝而坐,自行立論,最後達成共識。藝術是自由的,任何一種藝術的表達方式也是自由的,根本不需要提倡不提倡。提倡某一種的結果往往是損害另一種。所以,文化的多元化發展才是根本之途——這一點,後來成為了立論的一條隱線,而非明線。

陪練過程及其痛苦。以盧猛李智康等為首的代表隊給我們很大壓力。當然這種壓力更來自於我們對於立論的不理解。曾誠抱著她的寶貝筆記本想瘋了一樣衝出教室,一時不想見人。肖函只能不斷地修改她的陳詞卻總顯得有心無力。李小宇的攻辯效果總是不好,用的例子還是我第一天找到的一個資料。而我呢,對於四辯的思路和高度無所適從,我向易仁濤單獨提出,我的四辯需要我按照我自己思路重寫。

一場陪練賽後,矛盾終於爆發。曾誠直接挑明,這立論打不了。易仁濤則厲聲說,你們這是要改立論啊——最後的結果就是立論中加上了些多元化的部分。而我們的東西還是不變。我的四辯由楊帆親自操刀修改。

陪練方面,問題也非常之多。壞蛋隊一致認為我們的立論打不下去。胡婧甚至自行在QQ上找袁丁周玄毅問詢。得到的回復都是兩個字:弱打。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提倡個什麼?

比賽前最後兩天。余磊親自到場。他聽完了我們的第20場陪練。一開始總黑著臉,後來好不容易擠出點他特有的壞笑說,「好吧,就這樣吧。反正到今天了,也不能大改。

而反觀華師,那時華師剛剛在海峽賽中奪得季軍,士氣高漲。05順爽的隊員,基本都在海峽賽中出過場。教練也還是張大松老師。雖然對於華師的準備過程我查不到相關的資料,但是把華師海峽賽和05順爽對比來看,明顯華師辯手們在海峽賽後積累了很多經驗,每個辯手都有明顯提升,自身打法也越發成熟。

第三屆海峽賽時青澀的門伯

李小宇在後來說過這樣一句話:「當時他們隊伍比我們成熟,準備的也比我們合理,輸給他們是自然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

之後

再之後,我慢慢淡出辯論圈,看比賽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勝負心也越來越弱。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吧,武大輸掉比賽,也許只是由開場舞決定的。

就憑這妹子質量!

之後的之後

順爽賽有最佳辯手評給負者的傳統,在這場比賽後,有評委曾說「不管冠軍是誰,最佳一定是鄧哲了,如果決賽是湖大贏了,那最佳就是鄧哲,如果決賽是華師贏了,那就有兩個最佳。」

這場比賽至少成就了三對良緣

順爽洗髮水的銷量越來越差。除了辯手用來洗腦,基本沒有人用。

而在方言辯中,很多梗也在後來的比賽中不斷提及

例如武大在自由辯中提到「貴校的汪國盛教授告訴我們,類似貓和老鼠這樣的方言動畫片,嚴重影響了青少年普通話的學習,以賠上下一代教育為代價來提倡方言傾向,到底值不值?」

這個試圖讓華師辯論自己打臉的問題,華師當場沒有直接回應。

但是在之後華師和武大的交鋒中,華師在自由辯里經常提出「武大某某教授的研究」這樣的問題,似乎是有意為之。

關於武大與華師的戰績,華師教練汪一峰曾與賀捷發生爭論

賀捷在《追憶似火年華》里寫道:多年之後,我們的隊伍每逢華師必定勝利。07年四校賽,07年女大學生,08年表演賽,08年首義賽——只是很可惜,我自始至終認為,武大敗一次,即便千次勝利也挽回不了。

汪一峰發文反駁:2008年首義杯四校辯論賽,武大校辯論隊首輪戰勝華師歷史文化學院辯論隊。此賽事經華師校團委嚴肅規定,因為是歷史主題所以由歷史文化學院負責,與校辯論隊無關。其實按照賽事的規格,應由兩方校隊對陣。但這一場敗仗華師校隊決計不能承認,並非不願接受失。2007年的四校賽是漢錦賽的前身,無勝負。之後2008、2009兩屆漢錦賽,武大均負於半決賽、而華師則出局更早,兩校無對話。此外友誼賽交流賽每年至少2場,均無勝負裁決…..要是再有大賽、華師能和武大相遇,華師絕不會派大二的外行去打研二的。如果有這一仗,保證武大輸得比05年還慘。

10年武漢市辯論錦標賽(簡稱漢錦)華師首輪雙殺武大,但是武大當時在準備國辯,據說派的是系隊參加。

11年漢錦賽,華師決賽戰勝武大,武大辯手賽後給黃執中寫信表達困惑,黃執中寫文答覆,名字叫《辯論中的敵我》。

12年武漢地區有個學雷鋒比賽,華師決賽輸給武大。

15年漢錦賽,華師半決賽戰勝武大。


方言辯是我們學校所有進校隊的隊員的第一份作業==!

同意樓上的觀點,這比賽是到結辯一錘定音的,鄧哲學長比賀捷學長在這場的結辯領先了太多。但在之前的環節,其實正方還是緩緩的取得了一些優勢的,尤其是自由辯論。

這場結辯前雙方的打法是不一樣的,正方是一條思路慢慢解釋清楚的路子,反方則是十幾個戰場輪著打下來的例子。從思路的嚴謹性角度上說,正方優勢;從場面來說,反方優勢。

反方在立論上存在一個問題,就是「方言影視劇本身是不是好的」這個點上,他們的態度有自我矛盾,一會說本身是好的(或者至少不壞)但不該提倡(反方的提倡=擠占其他作品的市場),一會又說方言劇裡面有很多低俗的俚語,本身不好。固然這兩個點實可以糅合在一起打的,但反方的處理有些生硬,給人有一種莫名的衝突感。

而鄧哲學長那句「提倡吃粗糧不代表頓頓吃糠啊」,直接爆掉了反方「提倡=擠占其他」的論,這個反駁實在太精彩,導致武大在一年後的06順爽的另一場比賽也原句照用了。所以最後反方立得住的,就是黑方言影視劇本身了。

然而雙方四辯的差距有些大,賀捷學長的結辯中規中矩、不好不壞,但是鄧哲學長「亞文化的覺醒」直接把之前的東西都重新打透打深了,據說現場的一個女評委被這篇結辯感動到流眼淚的。

總之,前期武大場面優勢,但是邏輯沒壓住;自由辯論後,華師大逐漸搬回了場面,而且邏輯壓住;結辯鄧哲學長的價值升華直接奠定了勝利。


這就跟阿爾法狗打李世乭一樣,你們覺著正方是後期翻盤的,其實在阿爾法狗自己的計算里,它的勝率一直高於50%的,這場華師戰武大也是如此。從肖涵和李小宇只是稍微駁了下關於傾向的定義就忙著推論點,而華師則慢慢鋪設前提的時候,勝利的天平已然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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