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通過自強計劃考上清華大學的同學如今是怎樣的狀態?


14年自強生,來自湖南。本來高考分數差一大截,憑著加分終於考上了,雖然是一個不算太頂尖的系。

剛上清華時我覺得自己很渣,同其他高考考上的同學差很多。所以我平時學得也很認真。但是過了一個學期,我發現,儘管一開始可能我與其他同學有差距,但是這個差距是完全可控的。在期末考試我的學分績居然排進了前三分之一。換言之,高考分數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你的實力,大學的成績,主要是看你大學努不努力。當然,前提是你跟周圍人的水平開始並非天壤之別,基礎還不錯的,終究能趕上去的。要知道,自強計劃的學生,跟其他同學比,先天就弱了很多。但當我們處在同一個平台,我們的優勢會日漸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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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惡的期中考終於結束了,打開知乎一看發現這個話題關注的人多了點,再詳細點解答吧

首先必須反駁所謂錢權之說!我不敢說清華的學生百分百都是正兒八經考上的(指正常途徑),但最起碼,像自強計劃這種跟一般的自主招生有很大區別的招生方式,存在的可操作性是很小的。我所了解的數據是85%的自強生是農村戶口,基本來自偏遠山區。不懂自強計劃招生條例的人可以自行百度,它對報考學生的基本要求是來自全國八百多個貧困地區。有錢有權人家的孩子早就去省會城市重點中學了,在這些偏遠地區的縣級中學就讀的,還真的沒有幾個有背景的。假如說有人手眼通天,買通了招辦老師、學校各級領導、縣鄉村官員,有那能耐根本用不著靠自強計劃。本人曾與許多其他自強生接觸,總體感覺是這些同學都非常樸素實誠,衣著、行為舉止都能看出來,沒有二世主那種驕橫跋扈。這裡我忍不住吐槽,知乎居然也搞得跟某訊一樣,評論都是各種FQ,,,世界或許沒有那麼那麼完美,至少也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罪惡呀,自我代入感不要太強OK?咳咳,有點跑偏,言歸正傳。

再談下我們當下的情況。補充下經濟情況,學校開學時就給我們開了「綠色通道」,實在拿不出錢的同學可以通過這領到一些生活用品,如被子呀自行車呀什麼的。然後是一次性給每位自強計劃的學生髮了一萬元補助。這筆錢對大部分同學來說真的很重要。然後通過這筆錢我這一年基本沒有花家裡太多錢。平時稍微省點,每月生活費也就三四百的樣子,雖然是低水平,但比起我高中來吃得真不錯。然後其他開支除生活學習必需品外也沒什麼了,除非出去玩。但是本人作為宅男基本不出學校,不然現在也不會在電腦前碼字。對了,別說我買電腦奢侈,這真是必備品。還有可以通過勤工儉學、當家教賺些外快。本人就是高三一個暑假下海了,賺了好幾千來著~

關於學習情況,本人由於比較渣就不說了(拚死擠進的排名居然還受鄙視嗚嗚)。我記得當初來清華面試的時候有位學長跟我們做了交流。他高考全省好幾百名,大一上一學期的努力後學分績排到了第六(再要找大神我真沒了)。他平時也是各種學各種自強不息。有人說你們都是人,智商上不存在智障跟愛因斯坦那種差別,所以你們拿好成績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後天所受的教育與城裡的同學一比差距確實很大,何況這種差距累積了12年。舉個極端的例子,一次代數課老師提到什麼棣幕弗定理、歐拉公式什麼的,當時我就懵逼了,旁邊不少同學卻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在說:嗯,1+1=2。所以我們知識的累積上有一點差距,這點差距恰恰是高中到大學過度階段最致命的。然後其它方面,如文藝等就不說了,都是淚啊。

說到萬惡的學分績,我不知道其他大學怎樣,反正我個人覺得,在清華評價一個人80%看學分績。有位大神說過:凡是鄙視學分績的人都是離崩潰不遠的人。自強生高考錄取時本來就差點,然後比起其他同學各方面也差點,所以如其他人的答案中所言悲觀自卑的情緒確實有點。本人剛來時就各種想:唉,要不是有加分現在都不知道在哪,那些高考狗才是真正的清華人。。。當然,另一個方面是環境的巨大變化。作為來自偏僻中學的自強生,能搶到自強計劃的名額,再通過初試+筆試+面試+高考的層層篩選,最後順利考上清華,在原先中學都是數一數二的。而到這裡突然發現自己啥都不是,落差感十分巨大。(當然其他同學一般也有點這種情緒,但自強生可能更為強烈)。所以我們老師們輔導員們對我們這樣一群「特殊」的學生平時交流開導得也比較多,常常鼓勵我們。不管怎麼說,本人來了快一年還是比較順利,健健康康,吃嘛嘛香。

總而言之,自強生可能家庭出身不如其他同學,但在清華這個大熔爐里,我們跟其他同學還真沒什麼兩樣。四年的歷練之後,我堅信,只要我們夠拼,就能成才。


2013年清新時報的一篇報道,從一些角度反映問題吧。。

【清新深度·139期】清華貧困專項生:迷茫中的幸運者

在清華招生辦公室,當機械系2012級本科生齊北昆(化名)聽到老師說「不能轉系」時,他愣了幾秒,腦袋裡轟隆隆地「像塌了東西一樣」,心裡不停地重複著:「我把自己毀了,我把自己毀了……」等齊北昆回過神來,老師已走出辦公室,他甚至已經忘了後來是怎麼挪到宿舍里的。

齊北昆是寧夏同心人,出生時爸爸不辭而別,家裡只有媽媽和姐姐。受益於國家的「面向貧困地區定向招生專項計劃」,2012年7月,他被清華大學精儀系錄取。

這項政策由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國務院扶貧辦聯合發布。為響應「加大高校對農村特別是貧困地區的定向招生力度」的號召,清華向全國21個省(區、市)的14個連片特困地區定向投放了30個招生名額。齊北昆就是其中之一。

專業學習不適應壓力山大

看到清華的貧困專項招生通知時,齊北昆當即跑到當老師的舅舅家商量了一整晚,「好歹也試一試」,舅舅拍著他背說,「不管學什麼,好好上」。舅舅說這話的原因是通知中寫著填報專業「以農林、水利、地礦、機械、師範、醫學以及其它適農涉農等貧困地區急需專業為主」。

後來在填寫志願的時候,齊北昆卻發現「只有一個選項」。他只可以選擇精儀系,因為招生老師的疏忽,他並不了解通知里
「不轉專業」這一項。

「不轉專業」這四個字,給日後的他帶來了巨大煩惱。

上課不到一個月,齊北昆漸漸覺得自己學不下去,他開始自卑地認為「自己腦袋很慢、很笨」,而上微積分、線性代數等課對他來說「就像聽天書」。其他同學因之前接觸過相關知識,能很快適應。出身於教育欠發達環境,如今突然被拔高到清華所要求的水平,他一下子感到無所適從。

很長一段時間,齊北昆聽不懂老師講課、坐在圖書館整個下午什麼都看不進去,最終期末考試掛科兩門。這時候,他想到了轉去英語系,對語言一直很感興趣的他覺得自己可以應付那裡的學習生活。

然而第一次找到招辦老師時,他得到了「貧困專項生不能轉系」的答覆。那時齊北昆才了解到通知中「專項生在校學習期間不轉學,不轉專業」的規定。

這種對專業的限制令清華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長王曉陽想起計劃經濟時期的政策:「個人學什麼、去哪裡學、到哪裡工作都完全服從國家和社會的安排,人被動地成為零部件。這種觀念現在看來非常不人性化,應該以人為本,遵從個體的意願、發展潛力和特長。」

2012年清華首屆招收的來自全國貧困連片地區的31名專項生,分布在精儀、水工、化學、英語、人文、法學院等8個學院。和齊北昆同在精儀系的貧困專項生共有5名,分別來自甘肅、湖南、西藏等省/自治區中的連片貧困地區。

在輔導員葉良琛看來,他們的確很特殊,「都很乖,但是不愛在集體活動上發言,在宿舍里也不怎麼說話」。同班同學看得出來,齊北昆一直在「強顏歡笑」。「他們都很累,壓力很大,忙得最多的就是學習。」葉良琛說。

但是,他們的學習成績並不理想。五個人中最好的成績是中游偏下,五人之一的李光武(化名)考試前兩周泡在老館複習,泡到「腦袋都麻木了、控制不住」,於是他對輔導員說:「我要緩考。」雖然在葉良琛的勸說下,李光武最終打消了念頭,但他的成績依然落後。

英語系的楊端端同樣感到強烈的不適應,他一度想過要轉繫到法學院。因為老家貴州銅仁高考沒有英語聽力,所以他學起聽力和口語來十分吃力。每次回答問題,他都支支吾吾,而緊接著被叫起的同學總能順利答覆,這都令他「鬱悶、不舒服」。楊端端花了大量時間練習聽力,曾有一段時間一閑下來就聽英語,「聽到想吐為止」,即使這樣,他仍沒能在考試中取得理想的成績。

而學習上的壓力也使得這些專項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一度出現「心理危機」。李光武現在仍在吃藥,他感覺自己學不進去、迷茫、壓力巨大。校醫院對其癥狀的診斷結果為——強迫症。

齊北昆的姐姐說,弟弟寒假回家不怎麼說自己在學校的狀況。「他很憔悴。小學、初中、高中每天回家都會翻著各種書看,但大學回來只看英語。寒假想嘗試提高他的高數,但效果不明顯。」

齊北昆說:「如果當時知道了自己喜歡什麼專業,再考慮到現在的情形,也許我不會選擇清華。」停頓了一下,他馬上焦急地補充道:「但當時與現在,我都感謝清華給我的機會,我敬仰著她。」

同是貧困特招兩計劃資源不對等

和齊北昆、李光武等人相似,在清華還有一類貧困學生,他們受惠於首屆「清華大學自主選拔——新百年計劃」而進入清華。頒佈於2012年11月的「新百年計劃」分為三個部分,其中與貧困生專項計劃最接近的是「自強計劃」,2012級學生中有29名是該政策的受惠者(以下簡稱「自強生」)。

無論是國家政策下的定向貧困生計劃,還是清華教育扶貧政策,都根據《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強調了「促進教育公平」,分別提出了「面向集中連片特殊困難地區採取單報志願、單設批次、單獨劃線」和「面向長期學習、生活在農村地區、邊遠貧困地區或民族地區採取中學推薦、自主招生」的不同措施,對優秀生源進行招收。

來自工物系的甘肅人溫發琥是「自強計劃」的受益者。他所在的高中「十年來只出了一個清華」。他很感謝這個政策,「政策挺不錯的,確實對教育資源分配有好的作用」。但溫發琥等很多「自強計劃」同學也像專項生一樣,感到困惑迷茫。「能上清華很高興,可是來了之後漸漸感覺到,加了分上來和其他普通同學相比,學習壓力特別大,適應的時間很長。」

兩個政策下的學生都表示「壓力大」。但針對這些情況,「自強計劃」為學生「匹配多樣化教育資源」,提出了很多後續培養措施,例如為每位學生配備「雙導師」,即一名所在院系專業老師輔導課程學習,一名所在院系畢業的成功校友指導個人發展。

英語系的「自強生」鍾高勇說,導師「很有大智慧」。他經常和導師一起吃飯,焦慮、空虛感都向他傾訴。導師開導他「這很正常,我當年也是一樣」。節假日的時候,導師將「自強生」們分組,然後讓他們彼此交流。在溫發琥看來,這「蠻有意思,也蠻長見識」,尤其是認識了不少同是「自強生」的同學。

相比之下,國家政策指定下的貧困專項生並不能享受到這樣的「福利」。「自從來了之後,就沒有人再找過我們」,人文學院的楊思琴說,「軍訓的時候有一次開定向生大會,我去了卻被告知不屬於普遍意義上的定向生。」

專項生的專業是定向劃分,學生「入學報到時不遷轉戶口,戶籍暫保留在原戶籍所在地,就業報到後可按有關規定遷入工作所在地區,引導和鼓勵學生畢業後回到貧困地區就業創業和服務」。葉良琛說,「定嚮應該是指專項生畢業後是一定要回到戶籍所在地就業的,雖然並沒有簽訂相關協議。而他們自己的理解則是『並不一定要回去』,只是定向招生,儘管大多數人因為不適應北京的環境仍打算將來回家鄉工作。」

而對於「自強生」來說並不存在這些問題。將來的就業同樣要靠自己,但大多數人已經將戶口隨學籍一起遷了過來,很多人打算將來在此工作。

王曉陽認為:「雖然這種畢業回原籍工作三年五年的做法可以理解,但還是不應該把個體的走向強制性地通過政策規定下來,學校只是服務方,個人的出路還是應該由自己來選擇。」

針對貧困專項生遇到的問題,王曉陽認為:「將貧困專項生和自強生納入同一個體系中來培養是完全有可能的,不應再以固化的思維方式來培養,應該有更大的彈性。」

擴大招生規模
配套培養要跟上

經過輔導員、招生辦老師和齊北昆的共同努力,轉系問題也有了轉機。齊北昆最近詢問葉良琛轉系情況,得到的回答是「有很大希望」。

但葉良琛還是希望能夠避免齊北昆這樣「特例中的特例」再次出現,「應該在招生的同時增加面試環節,篩選出適合清華的學生。否則這樣一股腦把人都塞進來,多少有些治標不治本,對學生、對學校都不是什麼好事」。

「看起來只降了30分,但若將原來的教育水平摺合一下,就不僅是30分的事了,可能是60分,這對於清華的要求來說實在差很多。」

「當然,學校,包括招辦和系教務,都在反思。」葉良琛說。

針對齊北昆的問題,王曉陽老師強調:「我們的制度不應該這麼剛性。彈性和靈活是必須的。要把真正有學習動力、學習能力和學習潛力的生源招進來。」

「在招生上,既不能『唯分數論』,也不能讓一次帶有很大主觀影響的面試在其中佔據很大比重。」王曉陽老師表示,「多層次、多方面,從總體的角度來考慮,比如說他高中時參加過什麼樣的比賽,做過什麼樣的發明創造,這些都可以納入考察的體系。」

而在美國,個體的高等教育培養有整個國家開放和靈活的教育系統作為基礎,這個系統納入了幾乎所有的美國公立大學、社區大學。王曉陽說:「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能適應伯克利,可以先在加州的一所社區大學上到大二,如畢業後仍有學習渴望,經評定可直接進入伯克利繼續進修。」從這個角度講,理想意義上的高等教育公平,應針對學生特點,實施人性化的因材施教。

《關於實施面向貧困地區定向招生專項計劃的通知》中明確提出,實施專項計劃是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於新階段扶貧宏觀戰略部署、促進教育公平的重要舉措,是招生制度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貧困地區增強自我發展能力的客觀需要。

要真正實現教育公平得從長期的基礎教育做起,然而短期來看,擴大對教育資源相對匱乏的地區的大學招生規模是促進教育公平的首要舉措。

3月17日,李克強總理在記者招待會說:「希望在大學,特別是重點大學,能夠有更多的農村的孩子、老少邊窮地區的孩子來上學。」

王曉陽表示目前「力度不夠」。2012年的數據顯示,之前五年,94%貧困縣的高中沒有任何學生進入清華,79%國家級貧困縣無一人考入清華。「如果能從更大的幅度和規模上進行招收,可能會更具有示範效應。」

「未來我們要做的,不僅是擴大規模,還有不斷地改革和完善,無論是從招生方式,還是後續培養。」王曉陽說。◎


2013年中國青年報有一篇採訪自強計劃學生的文章,原帖鏈接寒門學子的清華一年

8月27日上午,清華大學啟動新生軍訓,機械工程系最小新生、13歲的范書愷格外顯眼,他就是通過「面向貧困地區定向招生專項計劃」進入清華的。

CFP供圖

「你知道農村孩子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接受採訪時,這個身高一米八、皮膚黝黑的男生突然問道。

「是自卑。」他自問自答。說完這幾個字,楊弘毅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滿臉淚水。

3年前,18歲的楊弘毅讀高二。那年的國慶節,他的母校——某國家級貧困縣的唯一一所高中,選拔了30名成績優秀的貧困生到北京,游清華、爬長城,楊弘毅是其中之一。

第一次來北京,楊弘毅感覺挺興奮,但對於考清華大學這件事,他那時「連想都不敢想」。

確實,近年來,寒門學子上名牌大學的幾率越來越小。有研究表明,中國重點大學農村學生比例自1990年代起不斷滑落。北大農村學生所佔比例從三成跌至一成多,清華大學2010級農村生源僅佔17%。

為扭轉這一狀況,2012年3月,教育部等五部門發出《關於實施面向貧困地區定向招生專項計劃的通知》(以下簡稱「專項計劃」),決定自2012年起,「十二五」期間,每年專門安排1萬名左右招生計劃,以本科一批高校為主,面向集中連片特殊困難地區生源。該計劃旨在增加貧困地區學生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2013年,這一計劃招生人數增至3萬名。

楊弘毅正是通過「專項計劃」進入了清華。2012年,跟楊弘毅一樣,通過該計划進入清華的貧困地區考生一共30人。這一年,清華大學自己也推出了「自強計劃」,跟中國人民大學的「圓夢計劃」一樣,該計劃面向的是「長期學習、生活在農村地區、邊遠貧困地區或民族地區,且自強不息、德才兼備的高中畢業生」。該計劃2012年共錄取29人。2013年,通過「專項計劃」和「自強計劃」進入清華的貧困地區學生達到76人。

清華大學招生辦向中國青年報提供的統計資料顯示,目前,這些寒門學子有不少分布在水利工程系、化學系、機械工程系、生物醫學工程系、工業工程系等農村地區緊缺的專業人才領域。

然而,種種狀況表明,這群學生在融入著名大學的過程中,遭遇了種種難題。儘管,為了幫助他們儘快融入學校,順利學習和生活,各大高校都出台了多項幫扶政策,如清華北大的 「雙導師」制、與知名校友「結對子」等,但是,一些現實問題仍在困擾著他們。這也表明,事關教育公平的公共政策,每一個環節都值得重視。

差距

「在我之前,我們高中十年沒出過上清華的學生了。」楊弘毅坐在清華大學最大食堂的一個角落裡,局促而迅速地吃著午飯,「我一會兒還有課,暑假小學期的專業課,很難」。

1992年,楊弘毅出生在黃土高原一個只有30戶人家的小村莊,父母都是農民,家裡3個男孩,楊弘毅最小。一年一季種在20畝梯田上的玉米,是家庭收入最主要的來源。楊弘毅的母親小學二年級就輟學在家,父親念到初中畢業就沒再繼續念下去。

而現在,楊弘毅的3個室友都來自省會城市,其中一個有生物奧賽加分,一個是體育特長生。他的經歷,在室友們看來不可想像。

不像城市裡的小學,他上的小學只有一間教室,一到六年級的20個學生全擠在這間教室里上課。唯一的老師給其中一個年級講課時,其他年級的學生就做作業。

上到小學三年級,楊弘毅覺得村小實在太差了,想轉到縣裡的學校,但沒有小學願意接收,覺得他會拖班級的後腿。後來,一個在縣城中學當會計的親戚幫了忙,「硬把我說進去了」。

縣城的教育經歷讓他很壓抑,「基礎差,拼音念不準,語文老師都笑話我」。

2012年6月,復讀了一年的楊弘毅再次參加高考。報志願時,班主任向他推薦了「專項計劃」。

「這個計劃,當時在我們省只招一個專業的學生,就算錄不上也不影響第一志願,我就報了。」結果,楊弘毅以低於清華大學在該省錄取分數線30分的成績,成為該省當年唯一通過這個計划進入清華園的學生。

回想起來,楊弘毅已很難記起剛來清華時的興奮。他印象深刻的,是在清華上的第一節專業課,緊張而不知所措。

「一上課,沒聽懂,心裡很緊張,感覺周圍人好像都能跟上。」課下,他按老師的講義惡補,仍然收效不大。此後,就跟「條件反射一般」,他一上課就緊張,越緊張,越聽不懂。

除了課堂上的自我施壓,與同學的比較也讓這個昔日的好學生「壓力山大」。

談到和其他人的學習差距,楊弘毅停下手中的筷子,眉頭緊鎖:「我真覺得自己悟性不夠,智商低。我課後做四五個小時都做不出來的題目,很多人課上就做完了。」

學習的壓力影響到了他的身體健康。最嚴重的時候,他去了校醫院,拿回來一張「強迫症」的診斷書,「斷斷續續吃了兩個月的葯」。

同樣感覺學業受挫的,還有來自甘肅省天祝藏族自治縣的溫發琥。他是清華大學首批「自強計劃」選拔出的29人之一。

溫發琥家裡的生活來源主要靠父母在鎮上擺攤賣水果,「勉強維持生活」。高考那年,清華在甘肅理科的錄取線是658分,他考了625分。藉助「自強計劃」的選拔,溫發琥進入了清華。這在他的中學是件大事,因為該中學也已經十年沒出過考上清華的學生了。

但這種榮耀很快就被學業壓力蓋過。2012年11月,第一次期中考試,溫發琥的幾門功課分數都在70分左右,頗感心情不順的他,在網路上感嘆道:「我真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繼續待在這個地方。」

被英語系錄取的張輝也是如此,他入學後「很頭大」:「我當時沒想到會被調劑到英語系,第一志願報的是法學院,沒錄上。」

高考前兩個月,張輝得知自己通過了清華大學「自強計劃」的選拔,滿足高考總分降60分錄取的條件。讓張輝頭疼的是,英語並非自己的強項,而同班同學多為大城市重點外國語學校保送或考入的學生,「聽力和口語基礎都比我好太多,我感覺很難追上他們,努力之後成績也還是居中下游,大一整個學年都挺消沉的」。

苦惱

作為清華大學的學生,楊弘毅只有在家鄉才能感覺到家鄉人對這一身份的「驕傲與尊重」。

但清華園的生活跟他原來預想的不一樣。沒來清華前,楊弘毅憧憬的大學生活輕鬆而又豐富多彩,「除了學習,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他對社會工作很感興趣,也期待遇到一個「質樸、善良」的女孩,在校園談一場戀愛。

然而,過去的一年,他的校園生活既簡單又辛苦。除了偶爾踢場球,他的其他課餘時間都用來上自習,「補差距」。

總結在清華的第一年,他覺得「比高三還要辛苦」。

他用足球場上的釋放來幫自己減壓——與一幫不認識的人踢球,「出一身汗,回去沖個澡,感覺特別好」。

大一上學期,楊弘毅加入了系裡的足球隊,但隊里「很多學長踢得太好了」,他還一直沒獲得上場的機會。

周末時,他偶爾會和原來的好哥們兒網上聊天。高中同學中,和他一樣通過「專項計劃」進入名校的有4個,「分別去了浙大、上海交大、西安交大和哈工大,學習這塊兒,我也和他們交流過,都感覺壓力很大、很吃力」。

心裡不好受時,楊弘毅找到心理老師求助,老師讓他「換一種看待事物的方式,多想一想自己的優點」。

楊弘毅對此更茫然,不知道自己有啥優點。

與楊弘毅同專業的趙齊峰,也是通過「專項計劃」進清華的,境況更不容樂觀。他因為跟不上所在專業的學習進度,曾多次向招生辦提出轉系申請,但專項生招生計劃規定,「專項生在校學習期間不轉學,不轉專業」。

趙齊峰的同學透露,他在大一第一學期掛科兩門的情況下,開始消極厭學,「每天讀小說,寫寫詩,挺逃避現實的」。

張輝的苦惱,則在於心事無人傾訴。張輝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一年到頭,就過年時回家幾天」。他高考時,父母也不在身邊。現在每周一次的「親情通話」,話題多圍繞「身體上的囑咐和關心」,往往說不到10分鐘,電話就掛了,有心裡話也沒法說。

據了解,上述問題在「專項計劃」和「自強計劃」進來的生源中有一定的普遍性。

前景

事實上,楊弘毅們也在努力融入學校。

雖然學習吃力,但從小勤奮的楊弘毅並沒有泄氣,「大一時,我成績中下游,壓力很大。這學期已經上升到中遊了」。

2013年暑假,楊弘毅修了一門專業課。雖然學得挺辛苦,但結課考試,他感覺「發揮得還不錯」。此外,社會工作能力和綠茵場上的球技也「越來越好」。

但想到接下來3年的大學生活,他還是會焦慮:「感覺和別人差距挺大的,還是希望能有人指導一下。」

雖然他自己覺得沒啥優點,但室友們不這麼認為。在他們眼中,這個寢室唯一的專項生性格外向,待人格外憨厚、善良。

「他總能遇到一些奇葩經歷。」室友王勇說起楊弘毅的清華一年,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對待「求助者」的寬容和單純。

「有次晚自習,一個陌生女孩在教學樓里叫住楊弘毅。她說在清華複習考研,沒地兒住,沒處洗衣服,遞過來一包衣服,問他能不能幫忙洗。」室友彭飛說,他沒想到的是,楊弘毅接過了對方的衣服,還借給了她130塊錢。

後來,女孩取走了楊弘毅幫忙洗好的衣服,卻一直沒還上借走的錢。儘管室友們一致認為「肯定遇到騙子了」,但楊弘毅想了想說,再遇到類似情況,「還是不好意思拒絕」。

其實,楊弘毅手頭並不寬裕。提到對「專項計劃」的建議,他說希望能減免學費。但他又補充道,學校現在給的已經不少了,「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對於「自強計劃」生源,除了最高60分的降分錄取優惠,清華大學教育基金會還為每名同學一次性提供1萬元的資助。「專項計劃」在招生中雖然強調「專項生與其他學生同等享受獎助學金政策」,但入學後,並不會為這些學生提供統一的學費減免,只有畢業後到貧困地區就業創業和服務的專項生,才能按照有關規定享受學費補償和國家助學貸款代償等優惠政策。

「感覺自己經濟上挺寒磣的,和同學出去,什麼也不敢買。」在清華的第一年,楊弘毅每月花費700元左右,其中約500元用於吃飯。

現在,溫發琥和張輝受益於清華大學「自強計劃」的後續培養措施—— 「雙導師」制,即一名所在院系專業老師輔導學生的課程學習,一名所在院系畢業的成功校友「一對一」指導該生的個人發展。

與張輝結對子的校友也是「苦出身」。每個月,這個校友都會抽出機會和他聊一個多小時,「他會跟我說他讀書時的一些感受,告訴我,很多問題他當年也遇到過,讓我慢慢來」。

溫發琥在學校圖書館找了一份勤工儉學的工作,「一小時掙17塊錢,一周差不多能拿到100塊。」這個自稱性格「像哈姆雷特一樣糾結」的男生,通過這份工作認識了很多人,「在清華的這一年,我覺得自己總歸是成長了。要是一年前,我可能都不會接受採訪,不會和你說這麼多。」

對於趙齊峰,清華大學招生辦了解到他的訴求後,及時將情況反映給了教育部,目前得到的回應是,延續「不轉專業」的政策。

筆者想採訪趙齊峰,他婉拒了,在簡訊中回復說:「在這一問題上,我已沒了發言權。但我仍想說,『專項政策』很好,也很感謝這政策。」

(應要求,部分採訪對象為化名)


為什麼不在入學前再由清華對錄取的組織一次考試,不達標的先讀一年類似清華預科這樣的,補一補基礎,是不是會更好?


覺得有些人有歧視耶,反正我們學校每年走國家專項和自強計劃考上清華北大的大概4,5個,其他浙大,武大之類的也不少,很少聽到這類事,很多都是拿獎學金的那種,最近有個從浙大念了一年主動退學回來的(因為專業不喜歡),今年大概是清北了。還有從沒聽過錢權交易之類,大概是貧困縣有錢人不多吧。當然也可能中部地區教育本來相對於西部就有優勢。但請別有偏見,很多人本來就不差。


說錢權交易的我就呵呵了,沒這個項目的時候照樣有錢權交易,不過貧困地區的人分不到這杯羹罷了。就算裡面存在錢權交易,我寧願有這個有臭氣的通道也不想讓貧困地區的孩子永遠上不了名校!!!


我們系通過自強計劃和貧困專項進來的,雖然成績不是前三分之一,但錢肯定是前三分之一


不排除有個別自強生憑藉個人努力能夠拿到還不錯的名次(默默覺得那個前三分之一也不是個什麼好名次啊),不過整體水平還是差!

大部分自強生都去了清華工科錄取分數最低的某系,該系老師很不高興這件事情——因為自強生太多,導致學生水平差異太大,課程不好上,原有的課程需要簡化,否則部分學生完全跟不上;該系生源本來就不好,但是自強生的過多導致該系的生源更差了。

我覺得這事兒就是個笑話,國家有義務提供九年義務教育,但是好像沒有必要為貧困地區開後門吧。為了公平又多了一件不公平的事情。權錢交易的事情大家都懂,就不說了。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區別^_^高考分數應該體現不出智商的差距吧。


學習上都差不多,不一定誰會更好。

但是生活品質上差距太大了。


我們家鄉有些自強計劃早就是錢權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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