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2017國際風雲?
2017年的國際政壇暗流洶湧。美國盛行孤立主義,歐洲集體右轉勢不可擋,中東亂成一盤散沙,半島局勢一觸即發,還有印度和澳大利亞也怒刷存在感。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盤點2017年整年的國際政治呢?
預告:這個答案不是回答原問題,是針對題目描述和其他答案的,如果想看過癮的分析的話另尋他處各重大事件的高贊答案。
看到這種問題,覺得就兩個字:無聊。
在這個媒體極大發展的時代,為了吸引眼球,過去平常的事情都會被吹成大事,搞得好像人類最近幾百年的事全壓到這兩年了。
究其原因,無非就是群眾的金魚記憶力,再有就是對歷史的一無所知。
就這個問題描述,我來給大家逐一說說,看看到底是不是:
美國盛行孤立主義?不好說,特朗普至今更傾向於孤立還是更傾向於另一種方式的擴張仍然在爭論之中,只能看到重心和方式在調整。具體方向和效果,尚不明朗。
歐洲集體右轉勢不可擋?開什麼玩笑,今年恰恰是去年黑天鵝集群之後「撥亂反正」的一年。看到右翼得票高害怕了?你見沒見過八九十年代的歐洲右翼,在法國、奧地利等國的聲勢?記不記得你們熟悉的貝盧斯科尼他當時就是這樣的「右翼」?歐洲右翼思潮可不是這兩年才起來的,而是有數百年歷史的。
中東一盤散沙?我看到的怎麼是ISIS覆滅,胡塞陷入劣勢還爆發了與薩利赫派系的內訌,庫爾德公投實質上失敗,一切都在向比15、16年更加穩定的方向轉?
半島一觸即發?比之前的若干次導彈試射還有去年的氫彈更一觸即發了嗎?還是一團僵局而已。
印度和澳大利亞刷存在感?需知印度存在感從來不低,從獨立開始都是存在感很高的國家。今年一次洞朗對峙而已,比得過98年的核試驗,幾次印巴戰爭,乃至一年前的廢鈔的存在感嗎?至於澳大利亞,無非隔空喊了幾句話,比起之前的參加美菲軍演,東帝汶立場轉向等根本不算什麼。
其他佐證的事件還有,西班牙以外的難民危機隨著希臘和義大利的收緊,德國的遣返也出現了緩和,南海和東海相對往年沒有什麼大新聞,世界各地總體狀況平穩。
問題描述本身就不存在,毋論某些答主危言聳聽的「年年危機」答案。
2017年更多的是一種2016年緊張混亂後的緩和,黑天鵝基本消失,各地亂局都傾向於緩和和解決。如果說有暗流的話,我問問你啊,從1648甚至更早的年份開始,找出來一年沒暗流的?
現在最大的懸念是,2017年的緩和是全面緩和的開始,還是新的緊張的間歇?
自問自答,當做拋磚引玉吧~!
局座鎮樓,祝世界和平。
(一)
大約每隔100年,世界格局就將迎來一次洗牌與重組。如今,我們都站在這個時間窗口面前,等待著窗戶紙被捅破的那天。
昔日的地球霸主開始放棄一貫的法則與傳統,龐大的全球事務已經讓它應接不暇,為了不被沉重的負擔所拖累,它開始收回遍布世界的爪牙,留下一大片權利真空,也留下混亂的一地雞毛。
曾經四分五裂的歐洲如今還是喧囂吵鬧,每個人都嚮往建功立業,重塑羅馬帝國的道統和榮光,但沒有人有能力真正建立起統一的偉業,不管是依託於戰爭,還是訴諸於談判,最終的結果都是慘敗。
過去的超級大國雖然雄風不再,但殷實的家底和遼闊的國土,註定了它不會淪為凡夫俗子。左手充滿鐵與血,右手扛起槍與炮,在這個嗜血的叢林之中,它站在那裡,睥睨天下,強悍地佔據著一席之地。
以前的殖民地終於獲得了解放,可還沒有走上復興之路,它卻迫不及待的將殖民的爪牙伸向了鄰國。依靠對地球霸主俯首稱臣,來換取羸弱利益和空頭許諾,它正在不斷膨脹,試圖重塑世界大國的威望。
混亂的中東和劍拔弩張的半島從未風平浪靜,一觸即發的戰爭陰雲在這裡揮之不去。全世界都屏住呼吸,但沒有人能預言未來演變的結局。歷史自由它的邏輯,韁繩不在任何人手裡。
這是1914年一戰前的世界,這是1939年二戰前的世界,這也是過去的2017年的世界。
歷史果然是個圈,周而復始,始又復周。
大幕拉開,吃瓜群眾已就位。
(二)
反對聲此起彼伏了一整年,特朗普卻在這樣的聲音里,坐穩了美利堅總統的寶座。
特朗普上台之後,美國在扮演世界領導者方面的興趣大減。不管是「美國優先」還是「讓美國再次強大」,特朗普關注的永遠是美國而非全世界。
過去70年,全世界已經習慣了一個霸權主義的美國。雖然它不可一世,耀武揚威,但客觀上它也扮演著維持全球秩序的「世界警察」的角色。在國防安全、全球貿易、價值觀輸出等方面,美國表現出的霸權主義,都給全球經濟提供了「防護欄」。
如今特朗普卻顯得意興闌珊,作為生意人的他經過嚴密的成本收益分析,發現全球事務已經讓美國不堪重負。他堅決地抽身離去,揮一揮衣袖,只留下一地雞毛。
20世紀以來,人類經歷了兩次大規模熱戰和一次冷戰,如果說21世紀與之相比有什麼進步因素,可以約束戰爭的話,那麼只有「全球化」。通過全球化,國家利益被捆綁在一起,彼此融合,彼此和解。當國家之間形成不可分割的整體時,任何戰爭都將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無聊把戲。
如今特朗普正在做的,卻是旗幟鮮明地反對全球化,他要將所有的多邊關係,全部轉化為對美國的單邊關係,然後在依託美國本身的綜合國力,形成碾壓性的優勢。
這樣的好處在於,任何聯盟形式的對美國的制衡都會被化解於無形,所以從中東到東亞,從北約到聯合國,特朗普一次又一次地強調美國優先,甚至不惜以退群為威脅,要讓美國從國際事務中抽身而出。
20世紀30年代,搖搖欲墜的大英帝國,也發現自己無暇顧及全球事務,但它的轉身離去,並沒有換來和平與繁榮,而是將世界的權杖拱手想讓。
再往前看幾百年,醉生夢死的大清帝國,根本不在意全球事務,天朝上國物產豐富,就算關起門來也可以自力更生。緊鎖的鐵門,留不住萬世基業的黃粱美夢,反倒鎖住了大清帝國自己的前進腳步。
不管是大英帝國還是大清帝國,退縮從來都不是主動的選擇,而是不斷衰落的無奈之舉。特朗普自然深諳此道,「讓美國再次強大」的潛台詞,就是如今的美國已不再強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美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衰落,卻不是特朗普的孤立主義政策能夠挽救的。相反,美國揮一揮衣袖的離去,反而會留下巨大的權力真空。任何嚮往霸權的國家,都會對此垂涎三尺甚至大打出手,其結果便是徹底的混亂。
(三)
《韓非子·亡徵》有曰:聞禍患而不備,務以仁義自飾者,可亡也。
曾經的「死亡五左」,如今除了默克爾大帝,其他人已不再王座。但默克爾的日子,依然過得非常糟心。
雖然贏得了大選,開啟了自己的總理4.0時代,但全世界的媒體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目光的焦點,是獲得了約13%選票的德國極右翼政黨——選擇黨。
當然,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畢竟默克爾才是國家的領袖,總會獲得媒體的青睞。所以,很快默克爾就重回聚光燈之下,但這次依然不是什麼好消息,而是她組建內閣失敗。
如果一定要為默克爾的窘境尋找原因,那麼2015年的難民政策肯定難辭其咎。
當初敞開懷抱的默克爾,一定覺得自己就像救世主般的聖母一樣,但現實卻啪啪啪地抽醒了默克爾的幻想。
如果只為聖母的美名,我們或許也小瞧了默克爾的手段。當初之所以決定接受難民,背後自然也少不了利益的考量。
德國作為一個人口八千萬的中等國家,真正的勞動力卻相當缺乏。為了補充勞動力,同時也擴張市場,默克爾迫切希望能夠引入外來人口。在默克爾看來,能從遙遠的敘利亞流亡到德國,多半是擁有相當高素質的中產階級,這些難民無疑將是非常優質的勞動力。更重要的是,在民主制度之下,這湧入的百萬難民,也就意味著百萬選票。幾百萬張選票,對於任何政客來說,都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難民危機還在發酵,但整個歐洲卻絕不只有這一個危機。
英國脫歐已經開始走程序,未來的談判與利益分割,將會使得英倫三島和歐洲大陸產生越來越大的分歧和裂痕。
法國總算止住了右轉的趨勢,迎來了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但對於馬克龍來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沒有任何經驗的他,能否在紛亂複雜的局面下,與默克爾同心同力,帶領歐洲撥開迷霧,如今來看並不明朗。
至於德國,雖然默克爾仍然大權在握,但極右翼選擇黨已經忽視眈眈。如果連歐洲核心的德國都亂象頻發的話,那麼整個歐洲的分崩離析已經指日可待了。
差點忘了還有義大利,這個總是被人忽略的國家,如今也是一片狼藉。時隔60年,義大利再次缺席世界盃,只執教過丙級聯賽的主教練絕對要背鍋。但義大利足協之所以要請這樣一位蹩腳教練執教國家隊,實在是因為足協家裡沒錢了。窮困潦倒至此,義大利不提也罷。
一心脫歐的英國、焦頭爛額的德國、陷入迷局的法國、一貧如洗的義大利,歐盟已經沒有一支真正具有影響力的領導力量。
(四)
在歐洲的東邊,是人類文明的起源地,也是如今世界最大的火藥桶。
在特朗普當選之際,明眼人已經敏銳地嗅到了中東的火藥味。銹帶產業支撐起來的他,迫切的需要用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以幫助其背後的利益集團賺得盆滿缽滿。
石油大亨們首先把准了爸爸的喜好。在繳納了1100億美元的保護費之後,沙烏地阿拉伯如願獲得了興風作浪的機會。如今沙烏地阿拉伯內部的大清洗開展得轟轟烈烈,環顧四下,已經沒有任何一支可以和國王抗衡的力量。老國王已經為自己的兒子,鋪好了登基之路。
另一邊的庫爾德人也沒閑著,如果美國爸爸想要把中東搞成一鍋粥,那麼這無疑就是自己獨立的最佳機會。這邊庫爾德人揭竿而起,那邊土耳其和伊朗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圍剿。這不只是涉及到鎮壓庫爾德人獨立的現實目的,更是為了爭奪未來在伊斯蘭世界領導權的政治利益。
不過美國千算萬算,卻算不準普京大帝在中東的縱橫捭闔。從去年俄羅斯出擊中東開始,美國在中東的一家獨大的地位已經開始受到挑釁。如今聯合伊朗、敘利亞和伊拉克,俄羅斯已經構築起了自己的「什葉派之弧」,達成了與美國分庭抗禮的局面。
特別是在前不久,伊朗鄭重宣布ISIS已經被徹底消滅,俄羅斯也順勢宣布撤軍,在道德制高點上,俄羅斯已經贏了美國一次。如果美國不跟隨俄羅斯撤軍,那麼其必然會被置於入侵他國的輿論燒烤架上,可一旦美國也撤軍,那麼未來它要如何重返中東,就成了一個問題。
特朗普自然沒有選擇撤軍,亦步亦趨地模仿俄羅斯只會把自己置於被動地位,他必須製造新的衝突,為美國的滯留找到正當的理由。耶路撒冷炸彈就是在此時被引爆,巴以矛盾一觸即發。
在聯合國最近的兩次會議上,先是除美國外的安理會四大流氓聯手反對美國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隨後在聯合國大會上,幾乎又是全員反對,美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孤立。
不過美國如今還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哪怕全世界口頭上都跟它對著干,真要真刀真槍的杠一把,估計沒有人敢沖在最前面。
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特朗普才敢如此猖狂。有了美國的實力作為後盾,現在確實也是承認以色列對耶路撒冷主權的最佳時機。
苦心孤詣地經營了十幾年,當年巴以戰爭中打得最凶的那些國家,已經差不多都被美國教訓了。埃及、伊拉克、沙特、葉門、敘利亞……沒有人有實力和以色列一較高低。唯一的隱患可能是伊朗,但伊朗既缺乏和以色列單挑的決心,又難以在伊斯蘭世界獲得一呼百應的領導力,所以以色列暫時無憂。
不過暫時無憂,不代表可以高枕安睡。在巴勒斯坦已經公開表示美國不再具備資格斡旋巴以問題之後,美國的國際形象已經大打折扣。與此同時,不太引人注目的是,中國正在舉行巴以和平人士研討會。未來巴以矛盾,還得按照中國提供的框架來。
中國,儼然已經成為中東的另一個重量級玩家。
(五)
半島局勢波雲詭譎,一次又一次陷入最危險的邊緣,一次又一次順利度過危機。但是狼來了的故事玩久了,你就永遠不知道,下一次狼是不是真的來了。
前兩天,聯合國安理會又通過了一份對朝鮮的制裁,制裁的力度是越來越嚴厲,但對於朝鮮來說,然並卵。
朝核問題的實質,並不是核武器,而是阿鑫哥的訴求,與國際社會普遍的政治正確之間,根本性的矛盾。
阿鑫哥要什麼?他要的是金家王朝千秋萬代,永垂不朽。這種類似於封建社會的世襲制度,不可能獲得國際社會的認可,更不可能被民主燈塔的美利堅所理解。
所以阿鑫哥能怎麼辦,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擁有核武器。這樣不管其他國家怎麼比比,他都不會受制於人。
這也是朝核問題,跟我們60年代要造出核武器,最本質的區別。
換句話說,美國可以給朝鮮畫下無數美好的大餅,比如幫助朝鮮發展經濟,必須給予朝鮮先進的技術援助,或者是給朝鮮提供資金,但這些大餅,所帶來的是朝鮮這個國家的發展與人民的幸福,並不保證金家王朝的世代延續。反過來說,如果國家發展了,人民幸福了,金家王朝反而更不容易世襲了。
同時,阿鑫哥的訴求也意味著,不管安理會怎樣制裁,真正傷痛的都是朝鮮人民,至於阿鑫哥本人,依然有肉吃有歌唱,絲毫不能動搖他搞核武器的信念。
遺憾的是,東北亞本身的地緣政治決定了,朝核問題的複雜性。中俄反對打,韓國不敢打,日本不便打,美國不能打,阿鑫哥在其中就找到了生存空間,用一手核武器,將東北亞再平衡戰亂玩得風生水起。
隨著朝鮮成功發射洲際導彈,目前朝鮮擁有核武器的概率已經越來越大。如果各方保持理智,同時朝鮮內部也不發生巨大的政局波動,那麼在城南看來,大概率地,國際社會將接納一個擁核的朝鮮。
這是未來朝核問題的一個終局,一個對中國非常不利的終局。
(六)
在中國的西南部,在西藏高原之下,今年開始出現了另一個不安分的力量。
當奧巴馬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失敗之後,特朗普沒有延續他前任的政策,而是轉身提出了新的計劃——印太戰略。
印度,就這樣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目光。它就像第一次登台的戲子,突然成為了舞台的焦點,有點狂亂的興奮,也有點迷茫的不知所措。
1962年的那場戰爭,為中國打出了半個世紀的和平環境。如今時代總體基調尚未改變,和平和發展仍然是主旋律,但對於周圍的異動,還是應當及早應對。
中印在洞朗地區的對峙,就是這種異動的直觀反映。常年來佔據地形優勢的解放軍,並未在西藏地區安排駐紮足夠的兵力,所以面對印度的挑釁,除了理智回應,還需要爭取時間進行動員調度。
很多人都說,三哥在我們的領土上來去自由,卻未損失一兵一卒,實在是國之恥辱。但很少有人想過,為什麼三哥在那個時候選擇撤退,如果三哥真的佔了優勢,為什麼要撤,為什麼撤了又不敢再來。
在莫迪的帶領下,印度走上了一條激進的民族主義道路。民族主義,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莫迪可以藉助它轉移國內矛盾,從而推行自己的經濟改革政策,但莫迪同樣也可能被這頭巨獸所吞噬,最終引火自焚。
如今的印度已經心甘情願的淪為美國遏制中國的急先鋒,似乎沒有人還記得,在1955年的萬隆會議上,是印度首先提出的「不結盟政策」。新中國的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也受到當時印度不小的影響。
遺憾的是,這個遭受了幾百年殖民統治的國度,似乎從未學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當殖民者轉身離去之後,它沒有痛定思痛的反思,而是轉身揮刀向更弱者,把不丹、尼泊爾等鄰國,劃入到自己的勢力範圍。
如同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懷著這種殖民思想的印度,面對中國的崛起自然是惴惴不安。它一廂情願地將中國視為其競爭對手,千方百計地給中國製造麻煩,其結果不過是為了從西方國家獲得一點點可憐的獎品。
難怪,在布熱津斯基的《大棋局》里,印度從未成為國際社會最重要的玩家。
格局不夠,視野太窄,何其悲哀。
(七)
最後,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國家沒有盤點,但這個國家依然不用分析,因為道理早就被說盡了: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相關回答:城南vikp:如何看待 2016 年的國際風雲?
PS
歡迎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城南尋夢!
歡迎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城南尋夢!
歡迎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城南尋夢!
重要的話說三遍!!!
http://weixin.qq.com/r/IzkSCgTEo1ncrUBp92wx (二維碼自動識別)
2017,對於目前世界局勢,是無關緊要的一年。明面上的大事,就是極端組織被基本被消滅。這恰恰如同「萬曆十五年」對大明帝國一般無關緊要。但無關緊要的背後,似乎預視著自冷戰結束後形成的世界格局,正逐步走向解體。 個人認為,2017年最能影響國際局勢演化的關鍵性事件,其實就只有兩件:一是通俄門事件;二是耶路撒冷使館事件。 首先說通俄門事件。還記得去年年底,今年年初甚囂塵上的所謂「聯俄制中」嗎?其實,這是一群根本不了解西方近現代歷史,文化,民族心理的人的一種一廂情願。而通俄門事件的引爆,發酵實際上反證了這些人有多麼無知,多麼不了解美國,尤其不了解美國共和黨的外交利益訴求。 先來梳理一下這一年來通俄門事件的發展線索:今年年初,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下令調查所謂俄羅斯干預美國總統選舉。個人認為,這就是通俄門這出大戲的序幕。而以特朗普政府的國家安全助理,邁克爾-弗林被解職,為第一季的結束;以前聯邦調查局局長詹姆斯-科米的下台,為第二季的結束;目前這出大戲正拖向冗長的第三季,至今尚無結束之可能。但從現在種種跡象表明,這出大戲最終可能爛尾,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但正是這出通俄門的大戲,讓2017年的國際局勢為之一變。它讓俄國自蘇聯解體後,再度成為西方的頭號敵人,這已經成為西方世界在外交上新的「政治正確」了。西方世界因特朗普當選而造成的裂痕,將在恐俄情緒中得以彌合;一幅橫貫歐洲大陸的新的鐵幕,正從俄國的加里寧格勒,這個伊曼紐爾-康德的故鄉到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原來的東羅馬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之間降落下來。新的對峙,乃至冷戰將一觸即發。 一旦這道新鐵幕重新降臨到歐洲大陸,大家必然誰也吃不掉誰。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當事國家必然要開闢第二戰場。 這個第二戰場早就準備好了,那就是中東。由此可以看出,耶路撒冷遷館事件的重要性了。 自1948年以色列建國以來,中東地區就沒有一天太平過,這裡早就是個連環的火藥桶,而這個火藥桶的導火線,可以說就是耶路撒冷。 「Noting,Everyting」。這是老電影《天國王朝》里,對耶路撒冷這座城市的評價台詞。這座聖城,對於三大宗教來說,就是一切。如果要類比中國的話,大概相當於西安+南京。西安是一座承載華夏文明榮耀的城市,而南京則是一座承載華夏文明苦難的城市。而耶路撒冷則是榮耀與苦難結合的城市。它的神聖性自不待言,而稍微對它做任何一個象徵性動作,都能帶來更大榮耀,更多苦難。 而美國正在做的,就是打開耶路撒冷這個潘朵拉魔盒。 這會引發什麼?拭目以待。 2018,願世界和平。
我與題主觀點相左,美國全球戰略不是走向孤立,而是轉向打垮挑戰者。
如今,美國主導秩序的挑戰者有三個,依次是俄中歐。
俄羅斯繼承前蘇聯衣缽,雄據歐亞大陸,是天生的霸主種子。上世紀九十年代,俄羅斯試圖融入西方未果,轉而獨立發展,力圖重振大國雄風。進入新世紀後,普京治下的俄羅斯,社會趨於穩定,國力逐漸復甦,本已冬眠的北極熊重新蘇醒,開始揮舞它的爪牙。
普京的戰略思路非常清晰,立足歐洲,防守反擊。現階段戰略重點就是保住白俄羅斯,烏克蘭,喬治亞一線,作為俄羅斯防禦本土的緩衝區,窺探歐洲的橋頭堡。
為此,普京採用能源和武力手段,對上述三國又打又拉,尤其在烏克蘭問題上,同美國反覆拉鋸。即使三國出現親西方政權,俄羅斯也會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製造地區分裂,增加對親西方政權籌碼,以備來日大選,送親俄份子上台。
當俄羅斯強吞克里米亞,被西方制裁陷入困境之時,普京突然出兵敘利亞,穩定阿薩德政權,迫使美國決策層不得不權衡,是否應該用烏克蘭交換敘利亞。
所以,無論從自身實力,還是近年來的表現,俄羅斯都是美國主導秩序的最大挑戰者。
中國自tg建國以來,國力快速增長,改革開放後,逐步融入西方主導的世界秩序,雙方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進入新千年後,中國趁著美國戰略目光聚焦中東,忽視亞太,一邊大力發展經濟,積累國力,一邊在東亞地區縱橫捭闔,在世界舞台長袖善舞。
中國表面對美國畢恭畢敬,曲意逢迎,甚至動用來之不易的外匯儲備,挽救美國經濟。但私底下,對周邊各國拉攏滲透,各種挖美國牆角。日本六易首相,朝鮮幾乎棄核,韓國試圖獨立,台灣止戈合作,香港平靜穩定,印度承認西藏,東南亞各國被迫「經濟依靠中國,安全依靠美國」。到後來,差點在美國眼皮子底下,建立經濟共同體,恢復昔日的勢力範圍。
近十年之間,對中國崛起,美國似乎毫無察覺,2008年北京奧運時,小布希還和世界幾乎全部大國領導人一起,為中國長臉。2009年,奧巴馬又派軍艦參加中國海上閱艦式。美國政府不斷表示希望中國更深地介入阿富汗局勢,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2010年,英國首相布朗正式邀請中國出兵阿富汗,加入國際聯軍。
待到美國從中東抽出身,回頭一看,中國已經近乎主導東亞,太平洋島嶼封鎖線岌岌可危,亞太秩序已經混亂。
當時,中國雖然尚無明顯挑戰美國之意,但已經具備另立旗幟的能力。只要中國想挑戰美國,就足以牽制相當數量的美軍,耗費美國大量精力。所以,中國理所當然的成為第二挑戰者。
自冷戰之初,老歐洲就不甘於屈服在美蘇之下,一批先行者聯手建立歐洲共同體,試圖合諸國之力,另起爐灶。蘇東巨變後,東歐各國紛紛加入歐洲聯盟,進一步整合後的歐盟科技發達,市場廣闊,人口眾多。在「用一個聲音說話」的原則下,歐盟政治領域的整合也在穩步推進,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國逐漸成型。
當初,美國出於對抗蘇聯的需要,沒有阻止歐洲各國聯合。當蘇聯崩潰後,歐共體變成了歐盟,還借北約東擴之力,將新歐洲整合進體系,擴充自己的實力,並且發行歐元,動搖美元地位。歐盟在內部日益緊密時,又把目光投向中東北非。1995年,在法國的倡導下,地中海聯盟建立,11個國家開始納入歐盟體系。2002年,針對巴以問題的中東和平四方集團建立,歐盟以獨立身份重返中東,擴展自己的影響力。2011年,阿拉伯之春運動突然爆發,歐盟利用美國剛剛走出伊戰泥潭,不願出兵干涉的心理,推動阿拉伯之春運動,顛覆親美政權,干涉利比亞內戰,試圖砸碎美國建立的中東體系。
雖然一則歐盟並未徹底合併,二則歐盟同美國仍有巨大的共同利益,短時間內,歐盟和美國仍將在北約框架內進行合作,但歐盟已經逐漸成為美國的潛在隱患,是美國秩序的隱秘挑戰者。
在21世紀10年代,美國面臨的局勢就是中國東出太平洋,俄羅斯西向歐洲,一左一右衝擊美國防線;歐盟則在美國羽翼下,冷眼旁觀美俄互斗,擇機自立門戶;而美國耗二十年之功,傾力打造的中東體系仍不穩定。長此以往,美國如果想要繼續主宰世界,就不得不在四個戰場同時苦戰,最終美利堅帝國也將不可避免地崩潰。
此局看似無解,但是從近兩年的國際局勢看,美國人似乎找到破解之法,正在逐步實施。
大家都知道對於洪水,疏通勝過堵塞。三大挑戰者猶如洪水猛獸,與其全面圍堵,徒耗國力,不如網開一面,誘敵轉向。套用網路語,就是把敵人拉進自己的預設戰場,再用自己豐富的經驗打敗他。
結合近幾年新聞,據我猜測,美國人的戰略重心就是將三大挑戰者誘入中東,再利用中東地區的複雜局勢,加上自己的多年經營和豐富經驗,耗干三者國力,穩定霸主地位。具體方案如下:
第一,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穩定東亞主導權。
在朝核問題上,美國不斷刺激朝鮮,但是又不真正打擊,反向推動朝鮮核武進程,迫使日韓重新把自己綁上美國戰車。
在南海問題上,旗幟鮮明地站在南海五國一邊,結合南海局勢,大肆渲染中國威脅,同時或軍援各國,或派軍艦巡航,以武力做南海各國後盾。藉助島嶼爭端,實現離間中國同東南亞各國關係,拉攏東南亞各國靠近自己。
在中印問題上,利用雙方固有矛盾,鼓動印度對抗中國,阻擋中國在南亞的擴展。
在台灣問題上,利用台灣政黨輪替,破壞兩岸合作,擇機深化美台關係。
第二,持續壓縮俄羅斯空間,搞垮俄羅斯經濟。
美國在波蘭部署反導系統,策動烏克蘭顏色革命,跟俄羅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後趁俄羅斯公開吞併克里米亞之際,將俄羅斯踢除G8集團,聯合歐洲共同制裁俄羅斯,利用市場壓低油價,加深俄羅斯經濟危機。
普京雖然手法巧妙,但無奈籌碼太少,面對公開叫板的美國,實在是壓力空前。
第三,主動打碎中東體系,誘使三方進入預設戰場。
中東地區地處世界島中央,是連接東西方的交通樞紐,再加上豐富的可開採能源,歷來是美國的外交重點。在911後,更成為美國的戰略中心地區。通過兩次海灣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美國建立起以自己為核心,聯合眾多盟友,共同針對伊朗的中東體系。
也許是冷戰後美國過於重視中東,以至於世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中東政策的成敗,將直接決定美國的霸主地位。其實,在冷戰中,中東地區一直處於次要位置,甚至不如遠東交鋒激烈。當初,伊拉克攻入科威特時,諾大的中東地區竟然沒有美軍主力,美國政府不得不萬里調兵。所以,對世界霸主而言,控制哪個地區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挑戰者。
美國就利用世人的這種心理,先放任阿拉伯之春蔓延,再坐視伊斯蘭國崛起,最近又引爆巴以問題,一步步將自己苦心經營的中東體系砸碎,故意暴露出巨大空門。
恰如美國所料,當三者看到美國政府昏招迭出,以致中東糜爛,都認為中東地區有機可乘。先是歐盟借阿拉伯之春運動,強勢回歸中東,力圖佔據一席之地。再是俄羅斯出兵敘利亞,施展圍魏救趙之計,試圖擺脫國際困境,甚至奪回烏克蘭。最後,中國確立向西發展,向東防禦的方針,大張旗鼓進入中東,意在取代美國,主導中東。
既然敵人已經按照計劃,進入預設戰場,下面自然是發起攻擊,逐個擊破,完成既定目標。
搶先入場的歐盟,大力推動阿拉伯之春運動,導致中東難民四起。面對難民的種種慘狀,善良的歐洲民眾不斷對政府施壓,強烈要求接納難民,歐洲媒體也推波助瀾,無奈之下,政客們只能同意開放邊境。緊接著,恐怖分子隨難民進入歐洲,恐怖組織開始在歐洲蔓延,恐怖活動加劇。
因為難民問題和安全問題,本已整合的歐盟內部分歧日益嚴重,裂痕不斷加深。去年,三駕馬車之一的英國脫離歐盟,今年,西班牙內部的加泰羅尼亞要求獨立。如今的歐盟早已不復往日的輝煌,能否維持住現有局面尚未可知,哪敢奢談取代美國,另立門戶。
接著入場的是俄羅斯,普京認為中東是美國的「命門」,控制敘利亞是美國的中心目標,俄羅斯正好可以出兵敘利亞,穩定阿薩德政權,再用敘利亞交換烏克蘭。算盤打的很好,但沒想到直接被美國拒絕。按說俄羅斯此時應該立刻從敘利亞脫身,重新尋求解決烏克蘭問題的方法,畢竟,東歐才應該是俄羅斯的戰略重心。但是,俄羅斯被敘利亞戰場的節節勝利沖昏了頭腦,竟然棄烏克蘭於不顧,捨本逐末,全力在中東地區拓展勢力範圍,試圖建立自己主導的中東聯盟,找回超級大國的感覺。
到目前為止,俄羅斯人摧毀了反對派武裝,打垮了伊斯蘭國,拉攏了土耳其,伊朗,敘利亞,伊拉克,貌似成果豐碩。不過,現在巴以問題再次引爆,庫爾德人又虎視眈眈,俄羅斯很可能將要面臨新的中東戰爭。在中東地區,美國完全可以躲在幕後,不停地給俄羅斯樹立一個又一個的對手。雖然俄羅斯都可以打贏,但是本就有限的國力也將消耗殆盡。等到將來俄羅斯猛然醒悟後,倉皇退出中東,恐怕也只能閉門自守,再也無力向東歐擴展。
最後入場的中國,雖然出手不凡,舉重若輕,但終究路途遙遠,東線不穩,往來要道被美國掌握,自身又是中東的新玩家,對於未來,我只能祝福了。
如今,美國外交決策層收緊兩頭(東歐,東亞),放開中間(中東)的戰略方案,已經初見成效,待到方案完成後,估計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美國依舊能夠主宰世界。我本來不想答,但自問自答這位的東西實在讓我無力吐槽。題主,你的文章花了多少時間寫的?
廢話不多說。我行我上。
原文地址https://zhuanlan.zhihu.com/p/30824498
命運只是我們行動的半個主宰,它留下一半或少些讓我們自己支配。
——馬基雅維利
發佈於十月革命100周年暨特朗普訪華前夜
引子
最近我常常想,30年或者更長一些的50年之後,當一位西方學者試著描述今天在洞朗發生的事情時會不會有一個如下的開頭:
「2017年8月,在中國的各大影院中,一部名為《戰狼2》的電影正不斷打破中國影片的票房紀錄。數以百萬記的中國觀眾們或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見證一位前所未有的中國英雄的「加冕禮」。電影中,主角冷鋒已經不再是以往那種毫無個性,只知為共產事業奉獻一切的宣傳形象。而成為了一個活生生的具有個性的新時代的中國青年,更難得的是他還是一位軍人,儘管是退役了的。冷鋒可以為了與戰友的情誼違反軍紀被開除,也會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遠走他鄉。固然,電影的主要情節依然是受到愛國主義支配的解救非洲受困中國人的准軍事行動。但我們應該清楚,這樣一位反傳統中國英雄的出現本身就說明中國社會本身正經歷著深刻的變化。在物質豐富時代新成長起來的一代中國青年,已經不同於物質貧乏時代出生的父輩,他們要求個性的解放,對於傳統的共產主義宣傳已經感到隔膜。執掌中國的共產黨正努力試圖將共產主義,愛國主義與新一代青年的個性要求熔於一爐,鍛造出新時代的中國精神。這不僅是一個艱難的挑戰,而且也讓我們難以預計中國未來的走向。
我們都知道上帝善於安排巧合,在3個月之前一部來自印度的電影《摔跤吧!爸爸》在中國影院中同樣頗受讚譽。有趣的是,這部影片講述的是一位拋棄傳統偏見,努力培養自己女兒稱為摔跤冠軍的印度父親。儘管一位是戰士而另一位是運動員,但突破傳統偏見與官僚束縛的主題卻與《戰狼2》實在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提示我們,這兩個在世界範圍內發展勢頭最快的國家,新生的一代人擁有著相似的精神狀態與社會訴求。
而然,我們卻實在無法把在一個叫洞朗的地方發生的事情稱之為一個無傷大雅的巧合。就在《摔跤吧!爸爸》仍在中國影院上映的時候,一隊印度士兵突然越過了中國方面稱為並無爭議的中印邊界錫金段,進入這一名為洞朗的地區試圖阻止中國方面修築一條道路。印度認為此地應由一個小而窮的第三國不丹管轄,它有權阻止中國改變現狀。但中國卻指出印度軍隊越過的是自己承認的已定邊界,這無異於一場入侵。由此雙方展開了一場持續角力,在外交解決的前提問題上爆發了一系列的口水戰。到《戰狼2》上映的時候,這場摩擦不僅毫無轉機,並且正持續滑向一場真正的危機。對自己國家的力量都寄予深切希望的兩國年輕人,似乎正被兩國的政治家導向一場慘烈的碰撞。」
正如我無法預料未來這樣的一段文字將會是一篇歷史軼聞,還是一段戰略分析文獻膾炙人口的開端一樣。我並不認為自己有把握預料這場危機的最終走向,但從這場危機所折射出的中國外交大戰略內外因素互動所已經展現的過程及未來可能的趨勢,值得我們一起思索。
中美關係
在中國所有的外交關係中,中美關係的重要性首屈一指。對內它是中國推行改革開放國策的前提,對外它是中國戰略穩定與安全的基石。
不過,當未來的歷史學家檢視20-21世紀之交的國際關係史時,或許會有一個驚人的發現。自70年代中美關係正常化以來,中美關係如果按美國總統當政划出一道正弦曲線的話,一般總是在當政初期較為不順,而在任期結束時步入高潮,總體來說低開高走。但這一規律在08-16年的奧巴馬身上戛然而止,並反轉為一條完全相反的曲線。這究竟是為什麼?
如果我們將目光聚焦回90年代初,中美關係自低谷中再度上行之後觀察,或許能對解答這一問題有更好的幫助。
1994年中美關係在柯林頓任內發生了一件大事,最惠國待遇與人權問題「脫鉤」。這半是由於當時西方世界甚囂塵上的「歷史終結」之聲,半也是由於自由主義傾向強烈的柯林頓政府及積極遊說這一政策的商界團體都深信,「從長期看,隨著中國接受國際規則,並融入更大程度的相互依賴,它將會不可避免地日益尊重人權」。「通過交往可以促使中國變化」是這一階段美國對華政策不言自明的前提。而這正好契合了當時中國以融入西方經濟秩序為出發點的外交戰略。雖然中美兩國對於中國未來形態有不同的想像,但融入世界秩序這一歷史進程的終點將是什麼,是當時不可能準確預見的。眼前的共識足以壓倒未來可能出現的分歧,保駕中美關係在其後跨過了95-96年台海、99年「炸館」以及01年南海「撞機」事件等突發危機的衝擊。
而當01年911事件的衝擊大致散去之後,中國融入世界秩序這一進程迎來了關鍵節點。美國日益發現已經不能再將對華關係視為服務於其他戰略目標的手段,同時中國不斷增長的力量和與美國在經貿上增強的聯繫使得美國不得不正視自己10年前目標的合理性。於是,一方面美國越來越無暇顧及中國的內部變化,另一方面,對中國如何使用其日益增進的權勢感到沒有把握。在「中美關係處於歷史最佳時期」之後「負責任的利益攸關方」、「兩面下注」等新戰略應運而生。美國在原有的以接觸促變化戰略之外,開始尋求防範中國未來的戰略動向。
而這種防範在10年7月中美黃海准對峙中變成了部分現實,更為令人意外的是中美關係在奧巴馬總統任期的頭兩年划出了高開低走的詭異曲線。高調的「G2共治」非但沒有出現,中美關係反而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動蕩,在氣候變化,朝鮮半島,南海地位等問題上中美都爆發了程度不一的公開爭論,有些甚至還在未來演變為軍事對峙。12年中國換屆完成之後及時開啟高層外交穩定中美關係,試圖正面向美方闡述中國對於自身發展的歷史動因與未來新型大國關係的展望,要求美國尊重中國地緣利益的擴展與選擇自身國際義務的權力。這些努力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美國的響應,穩定了中美關係。但美國戰略界對於自身力量與中國未來走向的懷疑經過長期的積累,最終還是在15年以「對華政策大辯論」的形式集中爆發出來,美國戰略界日益陷入「接觸」與「對沖」都已經不足以穩定對華戰略的焦慮中。而這種對華戰略自信的下降,是否會主宰未來中美關係的新變化呢?
如今執政還不滿一年的特朗普總統會塑造出怎樣的中美關係呢?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但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不難判斷,美國對華戰略中的制衡因素正在顯著增加,但尚未出現具有嚴重破壞性的衝突。特朗普雖然也曾對中美關係大放厥詞,如今通過高層會談也安分了不少。但最近中美經貿會談及朝鮮射導問題上,又有美國方面不滿的聲音傳來。從壞的方面看,特朗普既沒有傳統共和黨總統對自由貿易的無條件推崇,卻繼承了共和黨對於大國博弈的鷹派視角。從好的方面看,特朗普把政治視作家族生意的理念較為容易打交道。然而特朗普作為一個理念反建制,內部支持根基不深的總統其執政會受到諸多束縛。美國對華政策能在多大程度上體現其個人意志,還需靜待觀察。
不能不說,隨著特朗普的上台,中美關係正踏入一條自建交以來未曾嘗試過的戰略軌道,而其磨合的難度,可能遠在我們的認識之上。
然而,除此之外,我們也不能忘記,美國對華制衡戰略中依靠中國周邊其他戰略力量的配合,在中美關係的某種「緊平衡」之上,也有他們施展自身謀略獲取利益的巨大空間。而這種影響又會反過來對中美關係本身造成新的衝擊。
「大三角」關係
當我們將中國外部環境的觀察視角由雙邊關係提升到更加複雜的層面上時,我們首先關注到的應該是中美俄「大三角關係」。
一般而言,在三角關係中,處於相對弱勢的兩方會有強大的動機結成某種准聯盟來制衡最強的一方。而對於實力最弱的一方,當與較強的兩方關係都較好而兩強之間關係緊張,是施展影響的最佳位置。
考察自冷戰以來的大三角關係,將意識形態動機排除出去之後。我們會發現一個非常簡單的規律。實力增長最快的一方,往往成為結盟平衡的對象。這在冷戰正酣的70年代,及冷戰終結的90年代兩次應驗。而今天,這一規律似乎運轉不靈了?
當我們承認中國實力增長的速度遠超美俄,且美國對華戰略焦慮增長日益明顯的今天。為什麼反而是美俄關係齟齬不斷呢?某種美俄緩和關係制衡中國的「反向尼克松衝擊」有沒有可能呢?
2009年,俄羅斯經濟在98金融危機之後迎來了第一次經濟負增長。這實際上宣告了俄羅斯經濟擺脫資源詛咒,進入內生增長形態的失敗。隨後由於各國財政刺激及中東動蕩推高了石油價格,俄羅斯經濟暫時打上了強心針。但石油價格尚未見頂的13年,其經濟僅增長1.4%,到了石油價格暴跌的14年更是完全停滯。而更早的12年俄羅斯大選中,在經濟增長的停滯及政治高壓的態勢下,俄羅斯出現了中產階級尋求改變普梅政權的趨勢,普京的選戰一度頗為被動。渲染西方「顏色革命」威脅,強調俄羅斯主權民主道路稱為普京競選的主基調。
當14年初烏克蘭反政府示威演變為一場事實上的政變時,普京卻巧妙地找到了一條將地緣利益與國內政治穩定熔於一爐的策略。在俄羅斯對東烏克蘭及克里米亞的赤裸干預引發了西方制裁的同時,普京儘管可以將執政不力國內經濟衰退的包袱甩到西方的制裁上去,同時喚起民眾對於俄烏歷史聯繫及俄羅斯大國地位的記憶。普京的支持率由此扶搖直上,很大程度上擺脫了12年前後的國內抗議聲浪。
從這一角度觀察普京的外交政策,我們恐怕不難得出結論,俄羅斯是用戰術進攻的態勢掩蓋自身在戰略上的衰弱,其實質,是防禦性的。
但這種防禦性的策略卻被西方所誤讀。
自03年底在喬治亞炮製出「顏色革命」以來,西方特別是美國將這一戰略視為推廣「自由民主」與擠壓俄羅斯地緣空間的金字招牌。而當普京的強硬反擊突然到來之時,激活的卻不是西方對其外交政策內部考慮的客觀解讀,卻是冷戰記憶的再度復活。俄羅斯存在一個步步相扣的完整反西方戰略,稱成為西方政治家的口頭禪。於是鬥爭的規模持續升級,並外溢到了中東。俄羅斯處於不斷失血的窘境中。
16年,隨著西方政治潮流出現背離自由主義的大轉向之後,俄羅斯一度在英美新型民粹領導人身上看到了改善與西方關係的希望。但用力過猛反而弄巧成拙,隨著俄羅斯「干預」美國大選證據的不斷披露,美國國內對於麥卡錫時代共產黨滲透的記憶再度激活,「通俄門」的不斷發酵,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了特朗普政府改善對俄關係的國內政治資本。普京不得不再度承認與西方關係重啟無望。
正當俄羅斯與西方陷於不斷對立之時,中俄關係卻繼承了90年代以來較為合作的關係基調,並隨著俄與西方關係的惡化不斷達到新的高度。大三角關係中的有利地位正成為中國外交大戰略的新基石。無須諱言,中國在南海填島的戰略躍進,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烏克蘭危機的產物。
但大三角關係的均衡不可能長期背離力量對比這一基本面。目前大三角關係中有利於中國的形勢,究其根本,是極為脆弱的。強者,特別是崛起勢頭迅猛的強者必遭妒忌,乃是人性和戰略的基本規律。
從俄羅斯角度來看,其與西方針鋒相對的政策本就是出於國內穩定與地緣利益而不得已的險招。只要西方願意尊重俄羅斯的體制與基本地緣空間,俄羅斯樂於與西方和解,從而佔據與中美兩強關係均較好的有利地位,這符合俄羅斯目前的實力定位。而且從經濟上看,俄羅斯並不甘於僅僅成為中國的初級材料提供者,接受歐洲投資也比接受中國投資更有歷史及地理的便利性。更重要的是,俄羅斯在心理上將自己視為西方的「棄兒」,在接受西方道路與獨自建立歐亞帝國間徘徊不已。接受友好的西方總要比接受成為中國的夥伴容易得多。
從美國的角度來看,在實力急速接近的中國與不斷衰弱的俄羅斯之間,誰更可能成為對手本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隨著美國國內自由主義影響的逐步退潮,以及美國對華焦慮的不斷上升,美國外交戰略中現實主義注重大國博弈戰略的一面正逐步顯露出來。如果中國不採取積極的對策降低美國對華戰略的焦慮。那麼一位在國內政治資本上不受「通俄門」限制的總統很可能有充分的動機,去推動像「反向尼克松衝擊」這樣的外交革命。
中國外交恐怕需要對大三角關係中自身的定位做出儘快的反思。當密涅瓦的貓頭鷹起飛時,或許為時已晚。
中東
中東作為世界島的地緣樞紐,世界最重要的石油產地,二戰以後長期是各大國地緣博弈的核心。由於其宗教民族矛盾錯綜複雜,派系眾多,很難為某一大國所單獨掌握。因此中東牌局往往呈現出一種雙層博弈的態勢,一方面是大國利用地區矛盾打代理人戰爭,另一方面,當地派系也利用大國博弈推動自身政策目標的實現。在經年累月的衝突中,中東成為世界地緣政治最破碎,也最混亂的地區。
中國與中東地理距離遙遠,也沒有直接的地緣利益。因此,長期以來我們在這一牌局中顯得較為超然。但另一方面,隨著中國實力的增長,中東博弈牌局的變化也對中國的地緣環境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側翼」衝擊。更不用說,在大國博弈格局之外,我們還有以下一些與中東存在直接相關的利益需要考慮:新疆的穩定,「一帶一路」政策的外部風險,石油安全。
目前,中東格局的風暴眼依然是敘利亞。格局的表層表現為美俄角力,底層則是什葉派伊朗與遜尼派海灣君主制國家沙特各自聯盟的直接對抗。特別是特朗普上台之後,一改前任奧巴馬尋求與伊朗妥協,縮減中東特別是敘利亞干預規模的脫身政策。選擇高調打擊巴沙爾政權,恢復與沙特關係以及擺出與伊朗對抗的姿態,似乎是要全面恢復傳統的共和黨中東政策。如果說俄羅斯的中東政策主要是不願失去敘利亞這個最後的盟友,那麼美國中東政策的基礎何在?未來美國的中東政策將會走向何方?對中國會存在多大衝擊呢?
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在中東的主要政策可以歸結為一個「雙面聯盟」,即同時維持與以色列與海灣國家的聯盟。這一聯盟的形成由地緣政治與經濟需要兩大因素促成。在受蘇聯支持的阿拉伯社會主義大行其道的50-70年代,美國扶持以色列與伊朗與之抗衡,海灣國家並不是其戰略中的重要角色。70年代中期,中東格局迎來一輪重要轉折,埃及轉向美國、海灣國家石油國有化以及伊朗的日漸衰弱,這些變化與美國當時面臨的滯脹經濟挑戰形成了共振之勢。在打破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同時,美國不得不考慮與海灣國家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盟關係。一方面,美國需要借用石油國有化之后海灣國家所掌握的大量石油美元穩定貨幣地位。另一方面,海灣國家在中東格局中正處於阿拉伯社會主義與伊朗的嚴重威脅之下,迫切需要大國的支持,特別是軍事支持維持獨立地位。兩者的強烈相互需要,使得雙方都選擇忽視對方國家體制與政治理論的格格不入,建立起了「狂歡中心和性慾遊樂場」與「兩聖寺的僕人」之間的奇異聯盟。
然而,在成功的將俄國人與波斯人都邊緣化為中東牌局「小角色」之後,這個詭異的雙面聯盟卻發現自己反倒成了中東穩定的最大障礙。一方面,巴以和平進程並沒有因為「雙面聯盟」的存在就水到渠成,仍舊由於海灣國家不願接受以色列開出的耶路撒冷地位條件而功敗垂成。另一方面,海灣君主國家與變了質了阿拉伯社會主義獨裁者們不思恢復民族的尊嚴與國力的發展,卻在滾滾石油美元與美國援助中迷失了目標。當他們在歐美奢華宴會上一擲千金的同時,平民的日子反而愈加艱難。在生活困窘與尊嚴喪失的柴堆上,原先就星星點點的極端思想與伊朗伊斯蘭革命的示範,終於燃起了衝天大火。中東恐怖主義躍出了一隅之地,張開了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
「9.11」的驚天一擊,帶來的不是美國對於「雙面聯盟」政策的積極反思,反而是條件反射一般的牛仔邏輯。在以子虛烏有的證據發動的伊拉克戰爭之後,美國在形式上控制了越來越多的中東國家。不僅和平與穩定卻遲遲不見蹤影,美國自身的經濟與道德力量也不斷無意義的消耗在流沙之中。08年金融危機迫使美國不得不收縮過長的中東戰線,但花費巨大代價得到的實地卻成了宗教極端勢力輕而易舉攻陷的地盤。阿拉伯之春更是把西方的世俗盟友幾乎一掃而空。奧巴馬政府不得不開始了痛苦的反思,更多依賴談判而非武力,更多講求均勢平衡而非僅僅依賴「雙面同盟」。2015年伊朗核協議的最終達成,標誌著一種新的美國中東戰略開始成型。
奧巴馬中東政策的著眼點主要有二。首先,目前的中東不存在另一大國與美國展開全面爭奪的可能,過度支持盟友延長戰線不僅徒然消耗美國力量,更重要的是,使得美國難以兼顧其他戰略方向上的挑戰。其次,視伊朗為代表的什葉派為有意義的談判對手,與構築均勢的合理力量,給予空間並加強聯繫有助於中東形成離岸平衡的新穩定。但特朗普的中東戰略卻認識相反,視以色列為無條件盟友,希望更多的從海灣國家榨取經濟利益,視伊朗為不可調和敵人使得其戰略再度轉向傳統「雙面同盟」。
然而,從長遠來看,特朗普中東政策與美國國內政治經濟的長期變動趨勢呈現的是背離趨勢。首先,頁岩油氣與新能源汽車為代表的能源革命正把美國變為能源出口國,美國實際上日益不再依賴海灣的石油供應,而這一趨勢又反過來極大削弱了海灣國家賴以維繫國內穩定與對美折衝的石油美元。沙特持有美國國債在外國投資者中的比重從70年代末的近20%降至今天不不到2%。石美元已經是昨日黃花,經濟上,沙特對美國已經沒有了特殊重要性。甚至整個中東作為能源源地在美國戰略棋盤上的分量都不免受影響。其次,「雙面聯盟」在很大程度上激發出了針對美國乃至西方的恐怖主義。以特朗普上任百日內就匆忙頒布的「禁穆令」為例,在「9.11」及之後發生在美國的16起恐怖襲擊中沒有一人是特朗普「禁穆令」中包含國家的公民,這絕非僅僅只是巧合。事實上造成恐怖主義的兩個根本問題,受巴以和平遲遲未至及美國政治嚴重干預的尊嚴喪失感,與社會貧富分化極端所造成的剝奪感,在美國的盟友遜尼派國家反而要遠強於美國的敵什葉派國家。美國結盟政策的後果由此可見一斑。
長期來看,未來美國中東政策的變動,恐怕較有可能回歸奧巴馬的離岸平衡戰略。在此影響下,自身挑戰眾多且失去強援的海灣國家前景不免灰暗,而撤除美國強大壓力的什葉派則可能東山再起。甚至如果伊朗及其他什葉派國家政策得當,中東可能在奧斯曼帝國之後再度迎來區內強國的主導。
從中國的角度來看,對於中國關注的幾大政策目標,美國的戰略變動有利有弊。大國博弈上,美國在中東收縮有利於集中力量加強在亞太的資本。同時在與中東接鄰的中亞與南亞兩大區域,美國的撤退可能造成中國與俄印矛盾的上升。總體來看對我弊大於利。新疆穩定上,美國的撤退可能使恐怖主義出現退潮,有利於減輕中國面臨的挑戰。在「一帶一路」外部風險與石油安全上較大可能需要做好短期衝擊的應對。至於向中東大規模投放政治與經濟資源來與美國爭奪影響力,這不應成為中國大戰略的理性選擇。
美國或許自有辦法解開她的戈耳狄俄斯之結。而我們除了積極應對影響之外,恐怕更重要的是警醒教訓,得到教益。
南亞
南亞,歐洲殖民者最早登上的亞洲土地,英帝國皇冠上的寶石,「大博弈」的終極獎賞。在古代,印度幾乎就是富裕的代名詞,哥倫布至死都相信他登上的是印度。而今天,印度洋在航運,能源上佔據的重要地位,使其有成為世界地緣重心的潛力。
長期以來,中國並不把南亞作為重要的戰略方向。自62年中印反目以來,中國在南亞追求的是一個簡單的戰略目標,維持印巴間的戰略平衡。而在冷戰的大背景下,美中巴與蘇印之間的對峙使得中國得以以非常小的戰略成本達成自己的目標。
然而,在冷戰結束之後,南亞這片不常處於人們視線之中的地區正發生著影響深遠的變化。在俄國被逐出玩家行列的同時,美中印巴的關係走向,正預示著一個正在出現的問題:中國還需重視另一政策目標,防止結盟的困境。
91年印度開啟了市場化改革,開始擺脫社會主義與蘇印同盟的傳統路線。98年印度核試驗後又抬出中國威脅作為擋箭牌與探路杖,然而美國對核試驗的雙邊制裁以及「911」之後的反恐盟友政策使得美印關係一度停滯不前。但06年美印核能合作協議的簽訂使得美印關係峰迴路轉,印度得以成功拉近與美國的關係。
從印度的角度考慮,發展美印關係有三個動因。首先是更好的與西方經濟對接,發揮自身在語言和制度上的優勢,吸引更多的資本。第二則是利用中美之間的競爭關係,在中美間取得較為有利的戰略態勢,鞏固區域大國的地位,增強國內改革的凝聚力。第三則可以進一步削弱老對手巴基斯坦。在某程度上,印度不自覺的將自己擺到了冷戰後期大三角關係中中國的角色里。
而美國也有加強美印關係的理由。冷戰結束以來巴基斯坦已經失去了阻止俄國南下的戰略地位,其混亂的政局以及杜蘭線周邊複雜的安全局勢,使得美國在阿富汗與巴基斯坦的反恐努力投入甚大收效卻寥寥。而印度迅速發展的經濟,龐大的體量,以及對沖中國崛起風險的地位。美國自然對於印度青眼有加,為此不惜背棄核不擴散體制及與巴基斯坦的傳統關係。
應該說,美印的急速接近給中國造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中國開始試圖在外交層面安撫印度,通過穩定邊界形勢讓印度滿足於在中美間左右逢源。然而,14年有著民粹傾向的莫迪當選總理後,中印之間就核供應國集團,穆罕默德軍頭目制裁問題上發生一系列爭吵。特別是對於一帶一路的「旗艦」項目中巴經濟走廊印度視之為眼中釘,導致印度公開抵制中國的這一戰略。同時,與中國交惡不斷的日本也成為印度的又一助力。到洞朗危機發生之後,印度日益放棄傳統不結盟政策靠近美日的趨勢已經難以逆轉,中印很可能自此開始互相視為潛在對手。而這一事件本身更是極大惡化了兩國民眾的對視觀感。
而在特朗普公布其南亞戰略,稱巴基斯坦庇護恐怖分子,呼籲提升與印度關係的當下。中國對老夥伴巴基斯坦應持何種政策更成為一個需要審慎考慮的問題。
誰也無法否認,巴基斯坦在中國的外交中佔有相當特殊的地位。「全天候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這一獨一無二的稱謂標誌著兩國非同一般的友誼。然而同樣不容忽視的是,不論是冷戰時期,還是「911」之後,巴基斯坦都受到中國,西方和海灣君主國家的三重支持才得以與印度持續對抗。支持巴基斯絕非中國的獨家責任。如果中國出於對抗印度的需要及巴基斯坦的主動邀請,或者受到美國反恐政策變動及海灣君主國家自顧不暇之下,或主動或被動的承擔起獨自支持巴基斯坦的負擔,將會出現不詳的後果。
首先,巴基斯坦是一個政治破碎,矛盾眾多的國家。國內軍隊與文官,宗教與世俗,省際民族與家族之間的矛盾極端複雜。更兼與阿富汗間跨界問題更是剪不斷理還亂。中國在中巴經濟走廊或其他經濟項目上的大筆投資是否足以輻射阿富巴地區,維持地區安全穩定,消滅猖獗的恐怖主義,整合其破碎的政治實難讓人抱樂觀的態度。而進行這種努力一方面會使得我們一旦進入就難以及時止損脫身,更可能帶來巴基斯坦對中國政策的巨大影響力,複製奧匈與德國間的悲劇。
更加麻煩的是,一旦美國不再負擔阿富巴的穩定,中國將失去制約美印同盟的最後手段。如果印巴關係屆時仍不能有根本改善,則很可能在南亞首先出現中巴與印美的結盟對抗趨勢。這種趨勢不僅會反過來制約中美關係自身的改善,還可能向東亞方向出現外溢效應。極端情況下,可能出現針對中國的「大包圍網」。
因此,當前局面下,中國仍不應排斥嘗試與印度改善關係,向巴基斯坦直陳中國力量的有限性,與美國加強在阿富汗問題上的合作。只要阿富汗仍有美軍存在,美巴之間的關係仍不會徹底失衡,美印關係的程度始終也會受一定的限制。
但正如我之前指出的那樣,從長遠來看,美國在中東存在的國內理由正趨於弱化。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美國對海灣君主國家的扶植及在阿富汗的存在都有趨於消失的危險。留給中國做政策調整的空間實際上或許並不寬裕。
即使如此,我們也有必要看到,印度自身的實力遠不能與中國相提並論。印度目前的戰略所依靠的,在很大程度上是其結盟外交帶來的優勢。而美日關心的問題,又豈止在南亞呢?
也就是說,南亞的問題,未必就一定需要在南亞去解決。
東亞
如果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發展的政治基礎上得益於中美關係的正常化,那麼在經濟發展模式上中國可以被視為東亞發展奇蹟的新一章節。
東亞,是大片宜農肥沃土地與濕潤季風相交匯的奇蹟之地。農人在夏季風進退有度的催促下,在田間辛苦忙碌。大量勞動力的投入與水稻驚人的高產能力之下,帶來了在古代世界異乎尋常的早熟文明。發達的文官制度,強調秩序的儒家文化,與勤勞智慧的人民。東亞的特質使她在戰後經濟競爭中脫穎而出,成為與歐洲,北美比肩的又一國際經濟中心。
然而,與歐洲,北美不同的是,東亞絕非一片寧靜祥和之地。與高度一體化的歐洲,和傳統安全問題消失無形的北美相比,東亞充滿著各種及其危險的地緣炸彈。儘管這裡的人們共享著互相交織的歷史故事,淵源極深的文字系統,甚至是幾乎一樣的餐具與食物,但互相之間卻並不認為彼此擁有共同的命運。而這集中體現在一個幾乎已經成為死語的名詞的命運上——「東亞共同體」。
東亞經濟起飛的奇蹟,始於戰後日本的復興。
二戰甫一結束,美國對日政策的重點是非軍事化與民主改造。而然,隨著美蘇冷戰以及國民黨敗走大陸前景的浮現,美國開始考慮將日本強化為遏制政策在亞洲的前沿堡壘,對日政策的重點向穩定日本政治經濟形勢傾斜。由此,戰爭責任的清算與賠償被擱置,通過對日經濟援助及道奇計劃,日本經濟擺脫了戰前統制經濟與惡性通貨膨脹的影響,奠定了發揮市場作用,對接國際市場的發展基礎。很快,乘著朝鮮戰爭的東風,日本踏上了「特需景氣」的騰飛之路。在日美安保的護航下,一段35年的高速增長傳奇由此徐徐展開。
60年代,以東亞四小龍為代表的新興亞洲經濟體開始承接美日的產業與技術轉移。在相似的經濟制度與文化環境,以及同樣的美國安全保護下,日本的增長奇蹟得以成功複製。70年代,隨著中國外交轉向,開始改革開放。中國也得以開始加入東亞迅猛的發展浪潮。冷戰結束之後,整個東亞與東南亞日益成為經濟聯繫緊密的整體,其出口額達到整個世界的20%。「東亞模式」在一代人的時間裡成為了後發國家經濟崛起最成功的標杆,締造了炫目的「發展奇蹟」。
應當承認,東亞發展的成功除了其勤勞、高儲蓄、強大政府特質與工業化的內在契合之外,也極大得益於冷戰時期的特殊環境。美國不僅提供了區域安全體系,也是東亞各國的技術引進地與最終市場。更重要是,東亞民族國家間的矛盾在很大程度上被陣營的集團對抗所掩蓋。在茫然中,東亞迎來了冷戰的結束,卻不知未來前途叵測。
幾乎就在冷戰結束的同時,長期以來的亞洲經濟頭雁日本卻迎來了極為慘烈的泡沫崩潰,日本自此徹底告別了經濟高速增長的時代。雖然說匯率變動及外部金融衝擊也是泡沫破裂的原因之一,但更加重要的是日本自身宏觀政策的失誤。金融自由化本幣升值與低利率的不當組合導致了過度投機,而退出低利率時的緊縮又過於嚴厲,最後大量低效企業產能長期不能出清。日本的教訓不僅僅是自己的,也反映出了「東亞模式」的重大瓶頸。產業政策的失效,長期高儲蓄低消費帶來的金融抑制,對外部貿易市場與金融市場的極度依賴。這些缺陷,在不久之後的東南亞與韓國將再度重演。
另一方面,東亞國家基於民族主義的歷史敘事在冷戰後迅速壓倒了意識形態對抗,重新成為了地區地緣矛盾的主旋律。中國新世紀以來遠高於亞洲平均水平的經濟增長所帶來的戰略優勢本就已經使亞洲鄰國側目,而原本複雜的局勢在12年奧巴馬政府「亞太再平衡」戰略出籠前後變得更加激化。朝鮮半島,台灣,南海,釣魚島等一系列原本就潛伏於中國周邊的地緣矛盾重新站到聚光燈下。而在東亞局勢的變動之中,冷戰後呈現波動下行趨勢的中日關係,則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塊拼圖。
冷戰的終結標誌著日本賴以復興的外部環境出現了重大變化,與此同時「55年體制」與「吉田路線」所構成的和平國家發展道路在日本也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在日本社會整體保守與右傾化的同時,強調政治與軍事大國地位的正常國家道路開始成為日本的主流政見,這與冷戰後美國加強日本地區地位的戰略相契合。日美同盟經過短暫的漂流之後,也以周邊有事作為幌子,在事實上把目標指向了中國。中日關係雖然在經濟交流上取得重大成就,但在日本擴軍修憲的大背景下,政治關係的改善程度始終受到極大制約。今日的日本社會,往昔的安定感已不復存在,一方面年輕世代日益「草食」化,另一方面社會呼喚強力政治與政治人物的「團塊世代」奮鬥記憶使得日本對中國的快速發展心態複雜。特別是10年中國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之後,日本不願承認地區地位將居於中國之後,對於中國的制衡願望更加強烈。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日本仍將堅持其正常國家戰略,在背靠日美同盟的同時,試圖動員更多區域國家的力量構築均勢制衡中國。與此同時,日本也非常清楚的知道,中國需求依然是其重要的經濟發展動力,與中國爆發激烈的衝突並不符合其利益。因此,中國對日戰略只能是承認兩國戰略目標的結構性矛盾將長期存在,一方面嚴守我國在台灣、釣魚島等方面的利益底線,另一方面通過一定製度安排與危機管理使得兩國間摩擦不致升級。同時也不排斥與日本在非安全領域展開一定的合作,共同推進地區開發及未來區域合作的前景。特別是在日本修憲成功之後,中日關係很可能重新企穩。
自亞洲步入近代以來,日本一直是地區的第一強國。而目前的中國則在經歷百年滄桑之後,試圖恢復在地區的傳統優勢地位。站在目前的歷史節點上,中日都面臨著改革國內製度、重啟發展道路的重大選擇。而東亞民族素有向歷史求索的傳統。那麼一直以來長期引發中日間矛盾的東亞不詳的近代史,能夠在今天這個特殊的中日兩強並立時代給予我們何種啟示呢?
從古代歷史上看,日本是華夷秩序中一個顯著的例外,在從中國文化中獲益良多的同時,卻不認同中華儒家的政治制度以及華夷等級秩序。迥異於同代中國人的政治安排與心理結構,使得日本在遭遇西方衝擊的19世紀迸發出了罕見的飛躍。明治維新之後的日本政權究其根本是由藩閥寡頭把持,但由於抬出了「萬世一系」天皇作為統合國家的象徵,明治政府得以大刀闊斧的推行廢藩置縣,四民平等這些中央集權式的政策,使得日本領得民族國家風氣之先。之後的明治憲法以德國制度為藍本,將藩閥寡頭統治的現實以主權屬於天皇的看似巧妙地掩蓋起來,卻留下了兩個足以遺禍後世的大問題——軍隊不受政府控制、政黨被馴化而不願為民眾利益代言。到了1920年代末,日本內部維新元老相繼凋零,政黨羸弱而軍部獨大,本就貧富分化懸殊的日本還受到了外部經濟危機的衝擊。破產農民,軍隊下層與上層都不願再維持憲法體制與協調外交。軍國暴走不僅最終毀滅了日本,也給亞洲帶來了深重災難。
日本踏上民族國家道路無疑對中國有著極大的刺激作用。甲午戰敗之後,中國掀起了學習日本立憲制度的熱潮,並成為了近代革命的先聲。然而,中國人很快發現膨脹起來的日本已將中國視為下等國家。貧瘠的資源,狹小的市場使得日本既極端重視在華利益,卻又缺乏與其他列強使用資本和平競爭的能力。青島問題,二十一條等等嚴重侵犯中國主權的要求極大惡化了中國人的對日觀感。而中國革命意圖統一的決心也讓意圖保持中國分裂的日本如坐針氈。出兵濟南、皇姑屯事件,國民政府與日本之間的較量越來越激烈。最終,軍國當道的日本決意撕毀華盛頓體系,獨霸中國。而中國的民族國家道路也在「抗戰建國」中掀開了嶄新的一頁。
東亞,作為一個後發現代性地區,傳統華夷秩序瓦解之後在建立民族國家的衝擊下經歷了一段不幸的歷史。這既是由於前現代社會遭遇衝擊的普遍現象,也是由於東亞從此失去了地區國際制度的合理想像。日本轉化為民族國家時帶來的破壞性教訓尤為深刻。一個民權不彰的國家卻常思超克現代性,乃至自認神州。一個貧富分化懸殊的社會卻妄圖使用武力獲得資源打開市場。而現代亞洲國家如果仍無法找到民族主義之外的立國根基,那麼執迷於自身狹隘目標的實現,將鄰國視為工具的悲劇或許還將重演。如果說,歐洲作為一個原發現代性地區,其歷史上非民族主義的思想資源仍能在二戰之後在地區制度想像中發揮作用的話。中國作為東亞的歷史原點與均勢核心,闡發一套內外合一的超越民族主義立場的地區制度是責無旁貸的任務。
或許,我們這一代人,並不能親眼見證東亞一體化的壯闊未來。
尾聲
恐怕只有當百年之後的歷史學家梳理當下人類社會時,我們才能清晰的知道「黑天鵝起飛」的2016究竟是否標誌著某種「漫長的19世紀」式的終結。在人類近500年的歷程中,貿易與文化的交流總是力圖打破文明間的界限,使之歸於統一法則。但各個社會間的固有差別在這一過程中同樣也容易因異質社會的刺激而發生變異,從而強調自身的特殊性,拒斥打破界限,甚至互相之間訴諸戰爭。這樣的輪迴已經在世界範圍內出現過兩次。100年前的今天一場革命不僅將一個世界大國拋離國際體系之外,更是開啟了意識形態二分天下的先河。而當下,自冷戰結束以來的「全球一體化」進程遭遇了來自其發源地的強烈反建制衝擊。以往不證自明的自由貿易,文化多元與民主政治正與貿易保護,文化保守與認同政治產生強烈的摩擦。西方社會的內部分裂不僅使得全球化的勢頭遭遇挫折,同時也加深了其自身的不自信。與此同時,進過長期高速增長的中國,正以日益自信的姿態闖入世界舞台的中心。
近40年以來,中國的戰略格言始終是「韜光養晦」。在嚴守利益底線的前提下,保持在戰略上的彈性,避免使自己成為矛盾的焦點。但今天,時移世易。不僅中國自身內部的發展邏輯要求中國必須在國際舞台佔據更加重要的位置。同時急速崛起,特別是周邊潛在矛盾眾多的中國,已經難以避免成為地緣衝突的焦點。世界發展潮流可能的轉向,與中國自身的發展的要求迫使我們必須重新思考中國對外大戰略做某種修正。在戰術上保持盡量少與其他力量中心對抗,保有一定彈性的前提下。我們更應該考慮使用自身的力量,對地區事務進行「主動塑造」。在不損己其他大國重要利益的前提下,為解決地區重大問題貢獻中國獨特,難以替代的正面影響。
為了尋找一種最有可能實現當前特殊內外環境下中國利益的路徑,我們需要拋開種種我們以為不言自明的前提,考慮各種可能以及其他力量中心的關注。須知,戰略本就是一種可能性的藝術。
且看下篇分解。
哎,年度大戲讓我有點失望,特大統領說好的牆呢,我等了好久了也不建。失望。
萬里長城永不倒,沒聽過這首歌嘛,你只要有了萬里長城這個奇觀,你就會贏得文明的勝利。
其它的權當笑話看看吧。年年都是大戲,今年特別精彩
演員是五常其他是觀眾,觀眾里很複雜比如黑粉日本,美國要他站出來帶頭喝倒彩結果他自己不幹發展下線去了,絕對不是美國的真愛粉。比如印度一隻覺得台上表演不如他好想盡一切辦法要上台。在比如英國表演節目是與台下部分觀眾撕逼挺好看的。
從五百年前開始,每隔一百零幾年就會有一個國際關係大變局
1492年,哥倫布奉西班牙政府之命航向美洲,人類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市場開始發端1609年,西班牙——荷蘭締結《十二年停戰協定》,西班牙事實上承認荷蘭獨立,世界霸主西班牙的霸權宣告結束,同年,荷蘭人開始開拓新尼德蘭,北美開始得到開發,日後霸主美國的萌芽開始1713年,《烏德勒支條約》,路易十四承諾法國永不和西班牙合併,兩年後他病死,歐洲霸主開始易位1815年,,《維也納條約》,近代主要列強通通登場,幾十年後世界被它們瓜分完畢1919年,《巴黎和會》,此前提到的歐洲列強頹勢畢現,沒有參加這個和會的美國成為世界經濟霸主,蘇俄開始在國內穩住陣腳,兩極格局初現,而首次因國內民眾覺醒抗爭在國際會議上退出和會的中國經歷三十年的內外戰爭後,四百年後重新出演一個漢族主導的大一統政權 快了大時代的開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而一切終歸黑暗。
1960年世界人口30億,2016年世界人口74億。
大約是2004年,我曾致信閻學通,表達我對「特約研究員」職位的追尋!閻學通雖給出「存在困難」等禮貌性回信,但他所注重的「戈爾巴喬夫話題」卻給我以啟示,我於是撰就《「遏獨」須防美軟實力》文,並於同年發表於大公報。儘管未來路徑依舊不可預料,但老夫與閻學通的交流經歷,卻還是值得當局注重也。
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或者故意嘲笑,11月的班農日本演講。
幻想的破滅,新冷戰的開始。推薦閱讀:
※2017年,中國都發生什麼大事?
※你覺得哪句話能形容你的2017呢?
※2017 年知乎上有哪些讓你受益匪淺的專業回答?
※在浙江大學跨年是怎樣一番體驗?
※2017 年你認為的最佳多人遊戲網路遊戲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