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漢語中以「-t」為韻尾的漢字借到韓語後變成以「?」收音,而「-k」尾和「-p」尾都能保留?

對應漢字可參考粵語。


中古音里山、臻兩攝的入聲字收音塞音/-t?/,都在朝鮮語中變為流音?/-l/。這種現象在古代朝鮮語中就已經出現了,至少現在可以追溯到公元六世紀

《三國史記·列傳第五》:「朴堤上,或雲毛末,始祖赫居世之後,婆娑尼師今五世孫。」

《日本書紀·卷第九·神功紀》:「五年春三月,癸卯朔己酉,新羅王遣污禮斯伐、毛麻利叱智、富羅母智等朝貢。」

這個朴堤上,是韓半島三國時代新羅訥祗王的政丞,也是現在寧海朴氏的始祖,算是韓國唐雎、蘇武似的人物。「毛末」「毛麻利叱智」都是他新羅語名字的漢字音譯。

《三國史記·卷三十八·職官·上》「十一曰奈末,?。「

《日本書紀·卷十九·欽明紀》:「佐魯麻都......反著新羅奈麻禮冠。」

這裡的「奈末」「奈麻禮」都是指的新羅的一種官職,是新羅語音在兩國不同漢字表達方式。

這兩例子都證明古代日本人,根本沒法接受新羅人「末(?mal)」的發音的習慣,所以音譯為「麻利/ 麻禮(まりmari)」。這也證明韓國這種發音習慣是古已有之的。

由於韓語漢字音很早就存在這種發音習慣了,真正深層次的歷史原因已是雪泥鴻爪,稽古難考

但是在古代朝鮮,學者們並非不清楚朝鮮語收音與中古音不合的情況,他們自己也明白本來山、臻兩攝的入聲字收音是可以發成?的。所以《訓民正音》(1444年)里,是這麼解釋的:

另外,參與制作韓字的學者申叔舟在《東國正韻》(1447年)的序言中也提到:

我國語音,其淸濁之辨,與中國無異,而於字音獨無濁聲,豈有此理!此淸濁之變也。 語音則四聲甚明,音則上去無別。 質、勿諸韻,宜以端母(?)爲終聲,而俗用來母(?),其聲徐緩,不宜入聲,此四聲之變也。 端之爲來,不唯終聲,如「次第」之「第」、「牡丹」之「丹」之類,初聲之變者亦衆。

朝鮮時代的學者們認為,塞音「變而為輕」,發流音比發塞音更為舒緩,故而最終選擇流音/-l/作為「勿、質諸韻」的終聲。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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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

一、朝鮮漢字音入聲流音化也有極個別的例外,如揭(中古擬音/k???t/)讀為?(ge),刷(中古擬音/?wat/)讀為?(swae),都沒有流音韻尾。

二、除朝鮮士人自認為流音「舒緩」的因素外,還有一種可能性——中古漢語部分方言入聲韻尾在弱化過程中可能經歷過流音階段,漢字讀音大量被引入朝鮮語時,這種弱化過程已經開始。

(1)11世紀回鶻文轉譯當時漢語的西北方言,出現了舌尖塞音的流音化。

(上表引自從回鶻文《玄奘傳》看西北方言入聲的演化)(2)現代方言中,湘鄂贛邊界部分贛語區和安徽桐城、江蘇寶應及灌南的江淮官話區仍存在流音的韻尾。(漢語方言邊音韻尾的兩個來源--《語言科學》2010年06期)


目前看來,上古漢語的借詞,是以 -t 進入朝鮮的

比如,筆= put

-t 變成 -r 的歷史應該非常早,而且不止是 -t 變成 -r,另外一個 -s 也變成了-r

上古漢語的 器,進入朝鮮是 kwrws,芥=kas,篦=pis

但稍晚的日系借詞,-si、-tu 結尾的,應該進入朝鮮語就是 -r 了

「星星」進入朝鮮語是 pior (日語=posi),

「水」進入朝鮮語是 mur(日語=midu)

還有一個不太確定的:日系複數詞綴 -tati 進入朝鮮語是 twr

(挖掘日韓語的共有辭彙一向是個無比吃力的活兒)

變成 -r 的時間我覺得至少可以推到公元初年

至於為什麼上古漢語早於日系進入朝鮮語,

這個就是一個無比複雜的話題了

涉及到朝鮮語的起源地、殘留在半島的日系被朝鮮語逐漸同化,,等問題


申祐先《論韓國漢字音?/-l/韻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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