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劉文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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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請自來。

先說下背景,因為我的母校恰好是劉文典先生在民國時曾短暫擔任過校長的安徽大學,入學當天就發現新校區圖書館的東門外立著一座教授的半身像,雕塑風格相當不羈,發上來給你們感受下。

(安徽大學磬苑校區圖書館東門外,劉文典教授塑像)

後來當我憑著興趣想去了解這位雕塑中人時才發現,是自己冤枉人家雕塑師傅了。不是雕塑師創作風格有多麼不羈,而是我們這位老校長啊,在扮相上確實是有些個性斐然(笑)。

(狂放不羈的劉文典先生)

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這位先生。

劉先生是安徽人,少年時勤奮好學,很受當時還是教師的陳獨秀和劉師培的賞識(曾為陳獨秀所辦《青年雜誌》,即《新青年》前身,供過稿,亦是陳獨秀早期反清組織岳王會的成員,甚至後來在討袁運動時通過向安徽討袁總司令柏文蔚求情還救過與蕪湖軍閥爭執而落入險境的陳獨秀),1907年加入中國同盟會(老蔣加入同盟會則是在1908年)。後來赴日本留學,辛亥革命爆發後回國於《民立報》擔任編輯。1914年中華革命黨在東京成立,劉先生入黨並有傳聞說當過孫中山先生的秘書(此時老蔣因在早些時候的討袁行動中進攻江南製造局敗北被通緝,也正在日本避難中,所以在後來的劉蔣衝突中咱們的劉先生就拿這些早年資歷懟過老蔣)。

之後劉先生回國,走的基本上就是治學的路線了。先後在北京大學、安徽大學和清華大學任教,研究方向主要是諸子著作,這也讓他在校勘學上的才華得以顯露。抗戰爆發後多次拒絕日本侵略者的講學和為官邀請,逃出北平輾轉南下至西南聯合大學任教;離開西南聯大以後則在雲南大學任教直至解放後。劉先生晚年同那個時代的眾多文人一樣都比較凄慘,連續遭受57年反右鬥爭和58年高校中風行的向黨交心運動(後轉為大破資產階級法權運動)的衝擊,被雲大校黨委定為「反動學術權威」,劉先生終究還是沒能扛過那個政治寒冬,在被批鬥的過程中發病身死。

關於劉先生後來離開西南聯大一事,在當年還有一段公案,那就是聞一多執意解聘劉文典。先簡單說說聞一多這個人,其文學成就不予置評,畢竟是我黨的好朋友,也犧牲在特務之手,大是大非面前的氣節令人欽佩;但是平日工作里卻是文人脾氣極重,性子又急,似乎還有些小心眼。雖然看起來快意恩仇坦蕩得很,但身為文人愛逞口舌之利總不免顯得幼稚。浦薛鳳就曾說聞一多這個人:「談及時事,總覺其理想太高,不切實際」。而先後離開西南聯大的吳宓和錢穆對他也都頗有怨言,吳宓曾說:「因聞一多等暴厲之言行,心中深為疼憤。」,錢穆的原話則是:「自余離聯大後,聞一多公開在報紙罵余為冥頑不靈。」,陳寅恪甚至都曾建議過讓錢穆把聞一多告上法庭,足可見聞在西南聯大時期的行事風格。

(聞一多先生)

而聞一多解聘劉文典的這段公案,依照記錄整理出來的邏輯大約是這樣的。劉先生當時自身經濟拮据(南遷後教授們的工資都保不住自己的吃喝,多半窮得叮噹響),又因親人離世卻無力營葬和抗戰看不到希望已然染上了鴉片毒癮,恰逢普洱的大鹽商張孟希的母親病故,重金求人替其母作墓志銘,同時為他自己的磨黑中學講學。但是這個張孟希壟斷了當地的鹽業和鴉片,是學者們眼中盤剝勞苦民眾的滇南五霸之一,不甚得人心。唯獨劉先生因來人的巧言勸說和大筆酬勞,也和自己本就抽大煙脫不了干係,答應前去(這裡要嘆一句,想當年決意參加革命的豪情,拒絕效命侵略者的氣節,終還是為錢折了腰,英雄到此未必英雄)。而這次歷時一年多的出走講學劉先生也是事先打過報告並得到了批准的,所以在磨黑中學講學臨近尾聲時,劉先生還是收到了西南聯大的續聘書。但是時為西南聯大中清華中文系主任的聞一多早就對此事深感不快,而西南聯大未有知會就把聘書寄出之舉更讓他惱火,直接書信一封給到劉文典,聲稱要收回聘書,不再續聘,同時不忘譏諷道,「昆明物價漲數十倍,切不可再回學校,試為磨黑鹽井人可也。」(你說你寫信是為了解聘這種正經事兒,何必非得抖這麼一出機靈呢。)

至此兩人的矛盾擺上了檯面,西南聯大內自有許多人為劉文典說情,但聞主任態度十分堅定(在當時,系主任於人事方面的發言權極大,故時為西南聯大文學院長的馮友蘭先生也在聞一多的堅持下接受了解聘的處理意見),由是劉文典終究沒能繼續留在西南聯大,後經陳寅恪先生介紹,轉去雲南大學任教。

其實在我看來,這件事硬要分鍋的話劉聞二人都得背。劉先生身為教授吸鴉片這本就是個黑點(解放後說戒就戒掉了,這點還是值得尊敬的),在西南聯大教授資源已經緊缺的時候(因為錢)出走講學,即便打了報告得到許可,也是不甚負責任的行為,加之更難洗清的為錢折腰的嫌疑,大約劉先生此舉一大半真的是為生活所迫,一小半也是有倚老賣老的潛意識在作祟,覺得學校不會把自己怎樣。

而反觀聞一多先生這邊,縱然劉先生再多不對,可校務會議已經同意續聘劉文典並發出了聘書,同時劉先生也認了錯,並表示歸校後當全力教學以作彌補,他卻還是借口劉出走已經逾期,私自寫信給劉稱學校已將其解聘,還附文挖苦;甚至在雲南大學聘任被他踢出西南聯大的劉文典後,在國民黨教育部一次討論《部頒課目表》修改問題的會議上,聞一多再次公然抨擊劉文典道,「謂幸得將惡劣之某教授排擠出校,而專收爛貨、藏垢納污之雲大則反視為奇珍而聘請之」(此事記於吳宓日記)。要知道當時雲南大學也是有教授在場的,
何況聞主任這句話和當時的會議主題沒有半分關係,聞先生之所做所言,已然過矣!(鯤西先生的《清華園感舊錄》中曾提及,劉文典有一次在教師休息室內指出聞一多讀錯了字音,令聞十分難堪。不知是否與後來的解聘風波有關。)

(西南聯大時期的劉文典先生)

以上大約就是劉先生一生的履歷了,總結起來此人算得上是民國時國學大師一派里的表率了,腦子裡接受了新思想,身上舊時文人的優點(當然也有一些毛病)也都沒落下,有風骨,重學識,勤治學,又親近學生(天性幽默,沒一般教授的架子,學生都樂於和他相處)。一生行事為人,總結起來跳不脫才、傲、雅三字,下文就結合劉先生的一些軼事再來說一說。

首先是才,才是文人立身之本。劉先生一生治學,以「一字之微,征及萬卷」為格言自勉,成果頗豐,尤以在校勘學上的貢獻為重。

他有譯作:《近世思想中之科學精神》《叔本華自我意識說》《佛蘭克林自傳》《美國人之自由精神》;更有著作:《淮南鴻烈集解》《莊子補正》《說苑斠補》《三餘札記》《群書校補》《杜甫年譜》。

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1939年完成的《莊子補正》,由陳寅恪先生為此書作序:「然則先生此書之刊布,蓋將一匡當世之學風,而示人以準則,豈供治莊子者必讀而已哉。」

劉先生自己對這一作品也是頗感驕傲,曾放言道:「古今以來,真懂《莊子》者,兩個半人而已。第一個是我劉文典,第二個是莊周,另外半個嘛,還不曉得!」

其狂如此,卻並不招人厭,因為古今文人狂傲多半是因為有真才學,所謂恃才傲物,劉先生算是個中典型。他的傲是有原則的,一為氣節,二看學識。

自古文人曉大義者眾,能行之者寡。愛國大家都會喊,能一直秉守堅持卻也是不易。劉先生面臨的考驗雖不甚嚴酷,但他的選擇都守住了底線。前文說到抗戰爆發後,沒來得及撤離而滯留北平的劉先生幾度拒絕了日本侵略者請他講課和去偽政府做官的邀約,後出逃南下,赴西南聯大艱苦之地為中國教育延續火種。而在49年解放前夕,劉先生的朋友(一說是胡適先生)已經為劉家一家辦好了入境美國的簽證並安排妥了住所,勸其離開大陸,劉先生一句「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離開我的祖國」選擇了留下,在大是大非的選擇上沒有授人以柄。

而說到與蔣公的衝突(也正是此事令劉先生在當時名聲大噪),雖然這個故事流傳至今已有多個版本且細節不一,但事情的經過大致是清晰的。即安徽大學的學生犯了錯(打砸了隔壁的省立第一女中),劉先生作為當時的安大校長表示願意道歉,但堅持要保護學生(或言有政治因素,即當時的省教育廳不僅想要處罰肇事學生,更矚意利用此次事件開除安慶的先進學生代表數十名),而蔣公彼時恰好在安慶視察,便召見劉文典,蔣主席要罰劉校長要保,一來二去起了衝突。有記載說當時蔣公斥責劉校長是學閥,所作所為破壞了北伐秩序,對不起總理(此處指孫中山先生)的在天之靈;而劉則回擊說當年自己跟隨總理在東京鬧革命時,根本沒聽說過蔣的名字,希望蔣不要小題大做,上綱上線,氣得老蔣直言要槍斃這位先生。更有記錄說當時兩人打完嘴炮仍不覺盡興,先是蔣扇了劉兩個耳光,劉也不甘示弱回敬了蔣一記無影腳。想來是有後人戲劇化的成分在裡面,但無論如何,劉先生頂撞老蔣是確有其事的,也證明了自己的
「大學不是衙門」這句話不是空話,更是把骨子裡的狂與傲顯露到了極致。

而說到只看學識的傲,劉先生自身學識淵博,加上舊時文人的治學態度,導致他在心底認定了只重學識而文學創作能力不能代替真正學問的看法,故而看不起同時期文學創作一派的學者們。而這份固執也令他對陳寅恪和沈從文的態度截然不同,鬧出了挺多有意思的插曲。

(陳寅恪先生)

陳寅恪先生學識深厚且精通多種語言,劉先生由是對他敬重有加,推崇備至,常稱自己對陳的人格學問不是十分敬佩,而是十二萬分的敬佩。劉先生甚至說過,西南聯大只有三個教授,即陳寅恪、馮友蘭,而他和唐蘭各算半個(還是沒忘順道誇自己一把,笑)。

而對只有小學文憑,搞新文學創作起家的沈從文,我們的劉先生就是另一番態度了。不僅打心底里看不起這個「沒文化」的同事,在評議沈從文升教授時甚至說,「在西南聯大,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應該拿四百塊錢,我該拿四十塊錢,朱自清可拿四塊錢,可我不會給沈從文四毛錢。沈從文是我的學生。他都要做教授,我豈不是要做太上教授了嗎?」

而一次日軍空襲時我們主人公的表現更是讓人覺得這位先生頑固得可愛。

彼時空襲警報拉響,師生們爭相出逃,劉先生此時突然想起了他「十二萬分敬佩」的陳寅恪身體羸弱,行動不便。便趕忙帶著幾個學生趕去幫助陳先生逃離,路上學生想要扶著劉先生走,劉先生斷然拒絕,喊道:「保存國粹要緊!保存國粹要緊!」讓學生扶陳先生先走。之後同樣是跑警報的沈從文碰巧從劉先生身邊經過,劉就十分不開心地對同行的學生說:「陳寅恪跑警報是為了保存國粹,我劉某人跑是為了莊子,你們跑是為了未來,沈從文替誰跑啊?」(此處腦補沈先生的委屈臉)。

(沈從文先生)

劉先生雖然狂傲,但天性幽默,也不失舊時知識分子的雅趣和情調。有次學生問他怎樣才能把文章寫好,劉先生故作深奧地說只要注意「觀世音菩薩」就行了。學生疑惑,他見機靈抖成,便解釋說:「觀是要多多觀察生活,世是要明白社會上的人情世故,音是文章要講音韻,菩薩是要有救苦救難、為廣大人民服務的菩薩心腸。」劉先生另有名言「只吃仙桃一口」也是一般的有趣。

而劉先生授課時,同校的吳宓教授也會前去聽講,且愛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吳宓也是個奇人,這裡不多論吳先生的學術成就和愛情遭遇,光是從此人少年時讀書至痴就著墨汁吃大餅一事便能看出其和劉的志同道合(笑)。而在課堂上,劉教授習慣閉目講課,每講到得意處,便抬頭睜眼望向教室後排:「雨僧(吳宓的字)兄以為如何?」每到這個時候,我們的吳教授就照例起立,恭恭敬敬地一面點頭一面回答:「高見甚是,高見甚是。」兩位知名教授一問一答之狀,不僅引得當時在場的學生暗笑,便是現在想來也足可令人會心一笑。

(吳宓先生)

但我對於劉文典先生的了解也就止步於此,憑著其被記錄流傳下來的行事和為人,感受劉先生的治學精神和人格魅力,而對於先生的著作未能深讀鑽研,所以不敢說評價。套用一篇寫劉先生的文章標題,大約只是覺得,民國那一批老先生走後,「世上已無真狂徒」。

Ps.

摘錄幾段他人筆下的劉先生,有自己的堅守和專註,這樣一位有趣的先生便是放在群星閃耀的民國學者群中也是一樣的熠熠發光。

—周作人,《北大感舊錄》

「叔雅人甚有趣,面目黧黑,蓋昔日曾嗜鴉片,又性喜肉食。及後北大遷移昆明,人稱之謂『二雲居士』,蓋言云腿與雲土皆名物,適投其所好也。好吸紙煙,常口銜一支,雖在說話也粘著嘴邊,不識其何以能如此,唯進教堂以前始棄之。性滑稽,善談笑,唯語不擇言。」

—錢穆,《師友雜憶》

「有一年,余適與同車,其人有版本癖,在車中常手夾一書閱覽,其書必屬好版本。而又一手持捲煙,煙屑隨吸隨長,車行搖動,手中煙屑能不墜。」

—文中子,《劉文典:「半個教授」》

「他的長衫特別長,掃地而行。像辛亥革命以前中國婦女所穿的裙子一樣,不準看到腳,走路不能踩到裙邊,只得輕輕慢移蓮步。他偶爾也穿皮鞋,既破且臟,從不擦油。」


《南渡北歸》里有這位學者,曾經和蔣介石對罵以至於打架

這個人吸鴉片,按理是不可以當大學教授的,但是他文化特彆強,蔣介石還是誰特批允許他吸並且當教授

他是日本著名大學,好像是帝國大學留學

日本人也知道他的大名,一直想請他合作,他不合作,日本人就借口到他家搜查,攪得他心神不寧,要讓他最終配合,但是他就是不配合,他罵日本人的翻譯,翻譯舉手要打,被日本憲兵一腳踢翻,看得出日本人還是很尊重他的,生怕翻譯得罪了他。

共產黨來了,號稱是新中國把鬼變成人,但是這位國師級人物的日子卻一落千丈


他在日本讀書,他跟隨孫中山幹革命,

革命未竟,也許心灰意冷,也許跟梁啟超魯迅這些人想的一樣,國民根在教育。

於是他去辦教育當校長

他在安徽大學為了解救被抓的學生打了蔣介石

蔡元培等人奔走救他

再後來他不幹校長了,開始當教師

受蔡元培邀請他去了北大

他研究《莊子》,矯正淮南子,堪稱一代國學大師

他在北大教書工資排行第四,在魯迅之上,僅次於校長蔡元培等……

他一篇課文講了一個學期

他到雲南開始吸毒(大煙),喜歡吃雲腿,被稱為「二雲居士」,沒錢的時候靠給人寫墓志銘為生,看似沒有文人風骨

他被聞一多踢出西南聯大

同時立刻又被聘請去雲南大學教書

學問成就斐然但是在抗戰後來評院士卻被傅斯年從中作梗落選

一直以來他與傅斯年口中的「老先生」陳寅恪關係很好

新文化領軍人物胡適對這位舊文化的「老古董」很尊敬,幫過不少忙,比如作品出版

吳宓有時也聽他的課

他也對紅樓夢有研究

錢穆在《八十xxx》中回憶他說「此人有版本癖,其所xx必屬好版本」

建國後戒毒,周恩來親自批准兩個人例外,一個是雲南王龍雲,一個是劉文典

他的一生比傅斯年胡適更有傳奇性,像一個活過幾輩子的人。

概括「是真名士自風流」


真的勇士,敢當面對老蔣動手也只有他了。


1928年11月的蔣介石躊躇滿志,去年「寧漢合流」時他宣布下野以退為進,上半年「二次北伐」成功,上個月重新當上了國民政府主席兼陸海空軍總司令。他11月23日到合肥視察,「數萬軍隊民眾,大呼歡迎偉大崇高的蔣主席,歡迎唯一軍事領袖的蔣主席,聲震山嶽」。

11月28日他乘坐「楚有」號艦途徑安慶視察,卻趕上了省立安徽大學鬧學潮,直呼「娘希匹」!起因是安徽省立第一女中要舉行校慶晚會,附近安徽大學的男生饑渴難耐想去圍觀,沒有邀請函卻硬要擠入會場,女子中學校長見狀關閉電閘宣布停演,見不到妹子的男生們感到非常氣憤,結果發生騷亂,女中的教室、女寢都受到損壞,部分女生受傷。

於是蔣介石召來安徽大學、女子中學的校長詢問情況,他要求安徽大學校長開除鬧事學生,結果校長硬是不同意:這安徽大學老子前幾個月好不容易搞起來的,現在總共就只有一百多個學生,你還叫我開除?

蔣介石不爽,就罵他是「學閥」,不開除對不起孫中山。校長也很牛逼,說老子跟孫中山在東京幹革命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就罵蔣介石是「新軍閥」。

據說,蔣介石很生氣,給了校長兩巴掌,這位校長更生氣,一腳踢向蔣介石襠部。這一踢可在讓世人記住了這位校長的名字——劉文典。

那一腳其實沒踢

劉文典這麼囂張,他有資本嗎?有。

雖然他比蔣介石還小兩歲,但是比蔣介石還早一年加入同盟會。1913年孫中山「二次革命」失敗後又東渡日本,劉文典跟去當了孫中山的秘書,所以劉文典跟蔣介石提起孫中山,自然高出一截。

後來劉文典對軍閥混戰感到失望而投身學術,1916年到北京大學任教,從事古文勘校,1923年出版了《淮南鴻烈集解》,胡適為之作序,因此在學術界一作成名(順便說一句,筆者的名字就取自《淮南鴻烈》,改動一字為「江南鴻烈」)。後來1939年在西南聯大出版了《莊子補正》,更是獲得陳寅恪的高度評價。

1927年劉文典因為嫌工資低就離開了北大,「整整五年,總是最低的俸」。於是他到了安徽大學代理校長,不過他對在省立安徽大學的日子也感到很不爽,「終日要和一班不相干的人們周旋,簡直是娼妓一般。」然後又遇到了學潮這檔子事。

碰到蔣介石,「他是流氓出身我看不起他」,劉文典這麼多不爽一下子爆發出來了。事情的結果是劉文典被弄到省府的「後樂軒」關了幾天,因為蔡元培力保而獲釋。

他這麼頂撞蔣介石,居然沒有被嚴懲啊?一方面,畢竟蔣介石還在創業期,不好落得殺害知識分子的罪名。

另一方面,那一腳實際上沒踢,都是旁人、後人以訛傳訛、添油加醋之後的結果。因為類似禰衡裸衣罵曹、李白叫高力士脫靴的故事實在是太精彩了!平頭百姓覺得有趣,知識分子覺得有骨氣。知識分子在清朝天天小心文字獄,到了民國又吃不飽,現在居然還有一個教授敢頂撞蔣介石?結果蔣介石只敢象徵性地懲罰一下,實在太過癮了!必須大書特書!

這麼大書特書,劉文典名氣更大了,蔡元培本來想推薦他當教育部長,他拒絕了,「只有終身之教授而無終身之部長,我決定北上到北大去教書。」當時清華也搶著要他代理國文系主任,結果他身兼兩校教授。

奇葩教授

如果你是1930年清華大學學生,你聽說有個牛逼閃閃的老師叫劉文典,敢當面干蔣介石,曾經是孫中山秘書,學問做的還非常好,而且表現怪異,許多事情成為笑談,難道你不想見見他嗎?

你想這個老師曾經也是《新青年》的編輯,文字優美,他定然是才華橫溢的翩翩少年,後來又拜讀《淮南鴻烈集解》,考據嚴謹,他定然是容貌甚偉的正人君子。結果一去上他的課,進來的卻是「一位憔悴得可怕的人物」。

他就長這樣。

劉文典

那放蕩不羈的髮型,那樣瘦削的面龐,那樣不苟言笑的神情,「劉文典上課聲音「既尖銳兮又無力」,一次有一位學生站起來說:「先生能不能再大聲點,後面的聽不見!」

劉文典問:「今天到了多少人?」

答曰:「30多人。」

劉文典說:「我上課,教室里從來不許超過30人!今天不講了。」

劉文典大概是生氣了,說完拔腿起身,拂袖而去。

1937年日軍全面侵華,他沒能及時撤離北京,日本人通過周作人邀請他任偽職,他都拒絕了。他明明頗通曉日文,但是面對日本人,「以發夷聲(說日語)為恥」。他說:「國家民族是大節,馬虎不得,讀書人要懂得愛惜自己的羽毛。」並為魯迅的弟弟周作人感到惋惜。

後來他取道天津走海路到香港、越南海防,輾轉到了昆明,歷時兩個多月目睹山河破碎,終於到了昆明。

如果你是1938年西南聯大的學生,你去上他的課,聽他講《紅樓夢》,發現另一個大咖老師吳宓也坐在後排聽,劉文典老師講完了就問:「雨僧(吳宓的字)兄以為如何?」,吳宓恭恭敬敬地站起來說:「高見甚是,高見甚是。」此情此景你會在心裡暗笑。

你去上他的課,劉文典老師講了半小時就提前下課了,說「今天提前下課,改在下星期三晚飯後七時半繼續上課。」到了周三,才發現原來這天是陰曆十五,頭頂一輪明月,聽著劉老師講 《月賦》,「白露暖空,素月流天」,那聽起來可爽了!

你在西南聯大總能聽說劉文典各種奇葩事迹。

劉文典看不起權貴,據說也看不起朱自清、沈從文那樣的才子,「才子是才子,學者是學者」。當他聽說西南聯大要提升沈為教授時,勃然大怒,說:「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四百塊錢,我該拿四十塊錢,朱自清該拿四塊錢。可我不給沈從文四毛錢!他要是教授,那我是什麼?」在討論沈從文提升為正教授的教務會議上,大家都舉手同意,惟有劉文典表示不滿,他說:「沈從文是我的學生。他都要做教授,我豈不是要做太上教授了嗎?」

那時候日軍經常空襲雲南,以至於「跑警報」也成了家常便飯。有一天防空警報響起,師生們爭先恐後跑向防空洞,忽然想起他「十二萬分」佩服的陳寅恪身體羸弱,視力不佳,行動更為不便。便匆匆率領幾個學生趕赴陳的寓所,一同攙扶陳往城外躲避。同學要攙劉文典,他不讓,大聲叫嚷:「保存國粹要緊!保存國粹要緊!」

他讓學生攙扶陳先走,而沈從文碰巧從劉文典身邊擦肩而過。他面露不悅之色,說道:「你跑什麼跑?我劉某人是在替莊子跑,我要死了,就沒人講《莊子》了!你替誰跑?」

不過這兩個故事也可能是假的,劉文典和沈從文兩家關係還是不錯的,他兒子劉平章也否認這兩件事。不過這兩個故事實在太精彩了,正合狂人性格,引以為茶餘飯後談資總是不錯。

如果你是1955年9月雲南大學的中文系新生,迎新會上看到一個瘦小乾枯的老頭走進來,系主任一說才知道是劉文典,他說:「我一向不參加這類活動。聽說新一屆新生的入學成績不錯,我心裡高興,破一次例,來看望看望大家。我不教你們,教的是你們老師的老師……算起來,全世界真正懂《莊子》的人,總共兩個半。一個就是莊子自己,中國的《莊子》學研究者加上外國所有的漢學家,唔,或許可以算半個。」劉文典雖然沒有明說另外一個真正懂《莊子》的人是誰,但大家的心裡都已不言而明:就是他自己咯!

抽鴉片的落寞

可惜,1938年以後曾經目空一切的大師消沉了,他對國家、對生活感到了失望。

1943年過完春節,你開學就見不到這個劉文典老師了,他居然跑到磨黑中學(普洱中學)教書去了,原因竟然是喜歡那裡的鴉片,這感覺就像小女生聽到柯震東真的吸毒一般,原來狂傲的老師也會有軟肋,還是文人不齒的鴉片。

他染上鴉片是因為小時候治病,而1931年的事更讓他沉迷鴉片。九一八事變之後,他的大兒子劉成章請願國民政府積極抗日,嚴寒季節卧軌三晚,感染風寒而英年早逝。長子的死給他的打擊很大,因此鴉片癮複發,常年吸食鴉片導致面色黧黑。

昆明物價飛漲,大家都過苦日子,飯可以不吃,鴉片卻沒法不吃,正巧磨黑(位於普洱市)的土豪邀請劉文典去寫墓志銘,說有充足的鴉片和酬勞,結果他就很高興地去了。劉文典自作主張跑出去教書,這讓清華大學國文系主任聞一多很不爽,就把他開除了。被清華大學開除,也意味著被西南聯大開除,所幸雲南大學接收了他。

往後鴉片又給他惹了禍。1948年4月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開展首批院士評審,人文組共55人候選,劉文典亦在其中,傅斯年知道後怒批:如果這樣抽鴉片的人也被選為院士,那不是笑話嗎?(原文是「彼曾為土司之賓,土司贈以大量煙土,歸來後,既吸之,又賣之,於是清華及聯大將其解聘,此為當時在昆明人人所知者。今列入候選人名單,如經選出,豈非笑話?」)

到了1949年7月11日,劉文典又幹了一票大的,他在雲南大學開了個講座題目叫《關於魯迅》,講座間嬉笑怒罵,把魯迅的短處說了一通,結果「罵魯迅」的行為在雲南報屆引起強烈反彈,在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內,當地報紙先後發表了二十七篇「討伐」劉文典的「戰鬥檄文」。

劉文典從文學批評家的立場評論魯迅,卻遭來輿論攻擊,他覺得很委屈,他跟兒子劉平章說:"我很佩服魯迅,怎麼可能攻擊他呢!"

可能他不知道,魯迅在1936年過世之後13年過去了,劉文典還是那個埋頭著書劉文典,魯迅卻早已不是原先那個魯迅了,魯迅已經被拔高到「現代中國聖人」的地位了。

試想,目空一切的劉文典,在治學到夜深人靜之時,是否會對自己的狂妄自大感到羞愧?是否會因為出言傷人而感到自責?是否經常感嘆文人在金錢和權勢面前的無力感?

西南聯大青年教師陶光是劉文典的得意門生。因教務繁忙,陶光久沒去拜見老師。某日,陶撥冗專門拜訪。一見面,劉文典就劈頭蓋臉地把他一頓臭罵,說他是「懶蟲」、「沒出息」,「把老師的話當耳邊風」。陶光被罵得莫名其妙,忍無可忍正要反擊時,劉文典一拍桌子,更加大聲說:「我就靠你成名成家,作為吹牛的本錢,你不理解我的苦心,你忍心叫我絕望嗎?」口氣由硬變軟。陶光聽到老師是想把自己當作「吹牛的本錢」後很受感動。

到了1945年,曾經他以為只是一介武夫的蔣介石,真的完成了救亡圖存的大業。1947年,雲南省政府主席盧漢的秘書朱麗東通過李廣平找到劉文典,讓他為蔣介石六十生辰寫賀表,他竟寫了。

抗戰勝利,西南聯大也要回遷了,劉文典對鴉片的依戀,竟然讓他捨不得離開雲南了,別人都回北京了,他在雲南樂得「二雲居士」(一是雲土,即鴉片,二是雲腿,即雲南火腿)。

你要問這個劉文典後來怎麼樣了?1949年的時候胡適想幫他出國,所有東西都辦好了結果被他拒絕了。建國後,他就戒了鴉片,改抽起了大重九。他在雲南大學成為雲南唯一一個一級教授,參加了九三學社,當了第二屆全國政協委員,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見,還接受了思想改造,他說自己在新中國很舒適,說自己重獲新生。

1956年10月,雲南大學舉行「魯迅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紀念會」,劉文典應邀再作《關於魯迅》的演講,「他不用講稿,侃侃而談,講的內容,是魯迅小說如何揭露國民劣根性,比如國人看殺人時的麻木、祥林嫂的砍門檻以及阿Q的精神勝利法,其實質一致」。

1957年之後,他不再囂張了。此時的他,肯定會回想起頂撞蔣介石的時候了吧?他是否會想到,他之所以沒事,是因為蔣介石本來就沒想拿自己怎麼樣,而不是因為自己有多硬氣。

別忘了,你反抗權力的機會,也是權力給你的。

可惜劉文典在1958年7月15日到了肺癌晚期,突發腦溢血死了。


怎麼說呢

第一,劉文典著實是一位國學大家,並且對教育界有著很深的影響。

第二,對於他的謠言很多,比如蔣介石的問題,過於誇大和藝術美化了。

第三,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吸毒,狂妄。可是你要把環境還有歷史時間因素全部考慮在內,應該辯證的,理性的去理解事情。

第四,劉文典對於莊子的研究,對於古典文學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

第五,他的徒子徒孫在雲南大學還有安徽大學清華大學是你想像不到的多。

總的來說,你要辯證的去看待一個人,他的成就是成就,他的錯誤是錯誤。


關於劉文典的央視紀錄片【CCTV10】人物:先生(第二季)【全10集】_人文歷史_紀錄片


狷介不羈之狂徒,學識淵博之名士。

初識劉先生是在一篇叫《書生的骨頭》的散文里,那份狂傲正直著實令人矚目。


很有意思的人。狂生爾。。。


叫劉文的都厲害,劉雯,劉文西,劉文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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