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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作品中有哪些描寫美食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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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是紅樓夢和金庸武俠中的片段

茄鯗

這要十隻雞來配的茄子,比紅樓任何段落給我的印象都要深,繁複的工序和複雜的香味,似乎已經穿過紙面幽幽地向我襲來。

賈母笑道:「你把茄鯗搛些喂他。」鳳姐兒聽說,依言搛些茄鯗送入劉姥姥口中,因笑道:「你們天天吃茄子,也嘗嘗我們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劉姥姥笑道:「別哄我了,茄子跑出這個味兒來了,我們也不用種糧食,只種茄子了。」眾人笑道:「真是茄子,我們再不哄你。」"劉姥姥詫異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這一口細嚼嚼。」"鳳
姐兒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內。劉姥姥細嚼了半日,笑道:「雖有一點茄子香,只是還不象是茄子。告訴我是個什麼法子弄的,我也弄著吃去。」鳳姐兒笑道:「這也不
難。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只要凈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乾,各色乾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雞湯煨乾,將
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劉姥姥聽了,搖頭吐舌說道:「我的佛祖!倒得十來只雞來配他,怪道這個
味兒!」......

第四十一回 櫳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紅院劫遇母蝗蟲

清露

寶玉挨打後王夫人拿出的木樨清露和玫瑰香露,木樨即通稱的桂花,木樨清露也就是桂花香露。王夫人的這兩瓶子香露寫了半天也只是淡淡的兩句「三寸大小的玻璃小瓶,上面螺絲銀蓋」,並未寫出個什麼形態滋味,卻偏偏撓得人心痒痒。


人道:「老太太給的一碗湯,喝了兩口,只嚷干喝,要吃酸梅湯.我想著酸梅是個收斂的東西,才剛捱了打,又不許叫喊,自然急的那熱毒熱血未免不存在心裡,倘
或吃下這個去激在心裡,再弄出大病來,可怎麼樣呢.因此我勸了半天才沒吃,只拿那糖腌的玫瑰鹵子和了吃,吃了半碗,又嫌吃絮了,不香甜."王夫人道:「噯
喲,你不該早來和我說.前兒有人送了兩瓶子香露來,原要給他點子的,我怕他胡糟踏了,就沒給.既是他嫌那些玫瑰膏子絮煩,把這個拿兩瓶子去.一碗水裡只用
挑一茶匙兒,就香的了不得呢。」說著就喚彩雲來,"把前兒的那幾瓶香露拿了來."襲人道:「只拿兩瓶來罷,多了也白糟踏.等不夠再要,再來取也是一樣。」
彩雲聽說,去了半日,果然拿了兩瓶來,付與襲人.襲人看時,只見兩個玻璃小瓶,卻有三寸大小,上面螺絲銀蓋,鵝黃箋上寫著"木樨清露",那一個寫著"玫瑰
清露"襲人笑道:「好金貴東西!這麼個小瓶子,能有多少?"王夫人道:「那是進上的,你沒看見鵝黃箋子?你好生替他收著,別糟踏了。」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錯里錯以錯勸哥哥

荷葉蓮蓬湯

寶玉說的這個「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勝在器具別緻,模子做出蓮蓬、菱角等等形狀的麵疙瘩,再配上放了新荷葉的底湯,同樣沒描寫什麼滋味顏色,卻偏偏讓人覺得清雅無比。


玉笑道:「也倒不想什麼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還好些。」鳳姐一旁笑道:「聽聽,口味不算高貴,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這個吃了。」賈
母便一疊聲的叫人做去。鳳姐兒笑道:「老祖宗別急,等我想一想這模子誰收著呢。」因回頭吩咐個婆子去問管廚房的要去。那婆子去了半天,來回說:「管廚房的
說,四副湯模子都交上來了。」鳳姐兒聽說,想了一想,道:「我記得交給誰了,多半在茶房裡。」一面又遣人去問管茶房的,也不曾收。次後還是管金銀器皿的送
了來


姨媽先接過來瞧時,原來是個小匣子,裡面裝著四副銀模子,都有一尺多長,一寸見方,上面鑿著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蓮蓬的,也有菱角
的,共有三四十樣,打的十分精巧。因笑向賈母王夫人道:「你們府上也都想絕了,吃碗湯還有這些樣子。若不說出來,我見這個也不認得這是作什麼用的。」鳳姐
兒也不等人說話,便笑道:「姑媽那裡曉得,這是舊年備膳,他們想的法兒。不知弄些什麼面印出來,借點新荷葉的清香,全仗著好湯,究竟沒意思,誰家常吃他
了。那一回呈樣的作了一回,他今日怎麼想起來了。」

第二十五回 魘魔法姊弟逢五鬼 紅樓夢通靈遇雙真

紅樓里寫吃的段落著實多,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按下圖找來再去仔細回味回味

第8回 酸筍雞皮湯,碧粳粥,糟鵝掌,豆腐皮的包子,楓露茶

第11回 棗泥餡的山藥糕

第16回 火腿燉肘子

第19回 糖蒸酥酪,梅花香餅兒

第29回 香蕾飲,解暑湯

第34回 糖腌的玫瑰鹵子,木樨清露,玫瑰清露

第35回 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面印),蓮葉湯

第37回 紅菱雞頭,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

第38回 菊花葉兒桂花蕊薰的綠豆面子,合歡花浸的酒

第39回 菱粉糕,雞油捲兒

第41回 茄鯗,藕粉桂花糖糕,松瓤鵝油卷,螃蟹小餃兒,乃油炸的各色小面菓子,天安茶,老君眉

第43回 野雞崽子湯

第45回 潔粉梅片雪花洋糖

第49回 牛肉蒸羊羔,野雞爪子

第50回 糟鵪鶉

第52回 建蓮紅棗湯,法制紫薑

第53回 (年初一)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

第54回 鴨子肉粥,棗兒熬的粳米粥

第58回 火腿鮮筍湯

第60回 玫瑰露,茯苓霜

第61回 油鹽炒豆芽兒

第62回 惠泉酒,蝦丸雞皮湯,酒釀清蒸鴨子,腌的胭脂鵝脯,奶油松瓤卷酥,綠畦香稻粳米飯,女兒茶


完紅樓,再來聊聊金庸。金庸筆下的美食,最出彩的都和洪七公有關,一路行俠,美食相伴,快意江湖的人生其實就是這麼簡單。金庸是不是美食家不知道,不過起
菜名和描寫菜品的本領真是高得很。黃蓉做給洪七公的「玉笛誰家聽落梅」、「好逑湯」、「二十四橋明月夜」……食物在武俠的世界裡有了另一番神奇的色彩。

玉笛誰家聽落梅與好逑湯

黃蓉笑盈盈的託了一隻木盤出來,放在桌
上,盤中三碗白米飯,一隻酒杯,另有兩大碗菜肴。郭靖只覺得甜香撲鼻,說不出的舒服受用,只見一碗是炙牛肉條,只不過香氣濃郁,尚不見有何特異,另一碗卻
是碧綠的清湯中浮著數十顆殷紅的櫻桃,又飄著七八片粉紅色的花瓣,底下襯著嫩筍丁子,紅白綠三色輝映,鮮艷奪目,湯中泛出荷葉的清香,想來這清湯是以荷葉熬成的了。

洪七公哪裡還等她說第二句,也不飲酒,抓起筷子便夾了兩條牛肉條,送入口中,只覺滿嘴鮮美,絕非尋常牛肉,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諸味紛呈,變幻多端,直如武學
高手招式之層出不窮,人所莫測。洪七公驚喜交集,細看之下,原來每條牛肉都是由四條小肉條拼成。洪七公閉了眼辨別滋味,道:「嗯,一條是羊羔坐臀,一條是小豬耳朵,一條是小牛腰子,還有一條……還有一條……」黃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厲害……」她一言甫畢,洪七公叫道:「是獐腿肉加免肉揉在一起。」黃蓉拍手贊道:「好本事,好本事。」郭靖聽得呆了,心想:「這一碗炙牛條竟要這麼費事,也虧他辨得出五般不同的肉味來。」洪七公道:「肉只五種,但豬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嚼又是一般滋味,一共有幾般變化,我可算不出了。」黃蓉微笑道:「若是次序的變化不計,那麼只有二十五變,合五五梅花之數,又因肉條形如笛子,因此這道菜有個名目,叫做『玉笛誰家聽落梅』。這『誰家』兩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狀元。」

洪七公大叫:「了不起!」也不知是贊這道菜的名目,還是贊自己辨味的本領,拿起匙羹舀了兩顆櫻桃,笑道:「這碗荷葉筍尖櫻桃湯好看得緊,有點不捨得吃。」在口中一辨味,「啊」的叫了一聲,奇道:「咦?」又吃了兩顆,又是「啊」的一聲。荷葉之清、筍尖之鮮、櫻桃之甜,那是不必說了,櫻桃核已經剜出,另行嵌了別物,卻嘗不出是甚麼東西。洪七公沉吟道:「這櫻桃之中,嵌的是甚麼物事?」閉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的道:「是雀兒肉!不是鷓鴣,便是斑鳩,對了,是斑鳩!」睜開眼來,見黃蓉正豎起了大拇指,不由得甚是得意,笑道:「這碗荷葉筍尖櫻桃斑鳩湯,又有個甚麼古怪名目?」黃蓉微笑道:「老爺子,你還少說了一樣。」洪七公「咦」的一聲,向湯中瞧去,說道:「嗯,還有些花瓣兒。」黃蓉道:「對啦,這湯的名目,從這五樣作料上去想便是了。」洪七公道: 「要我打啞謎可不成,好娃娃,你快說了吧。」黃蓉道:「我提你一下,只消從《詩經》上去想就得了。」洪七公連連搖手,道:「不成,不成。書本上的玩意兒,老叫化一竅不通。」黃蓉笑道:「這如花容顏,櫻桃小嘴,便是美人了,是不是?」洪七公道:「啊,原來是美人湯。」黃蓉搖頭道:「竹解心虛,乃是君子。蓮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這竹筍丁兒和荷葉,說的是君子。」洪七公道:「哦,原來是美人君子湯。」黃蓉仍是搖頭,笑道:「那麼這斑鳩呢?《詩經》第一篇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以這湯叫作『好逑湯』。」

二十四橋明月夜


蓉噗哧一笑,說道:「七公,我最拿手的菜你還沒吃到呢。」洪七公又驚又喜,忙問:「甚麼菜?甚麼菜?」黃蓉道:「一時也說不盡,比如說炒白菜哪,蒸豆腐
哪,燉雞蛋哪,白切肉哪。」洪七公品味之精,世間稀有,深知真正的烹調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顯出奇妙功夫,這道理與武學一般,能在平淡之中
現神奇,才說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聽她這麼一說,不禁又驚又喜,滿臉是討好祈求的神色,說道:「好,好!我早說你這女娃娃好。我給你買白菜豆腐去,好不
好?」黃蓉笑道:「那倒不用,你買的也不合我心意。」洪七公笑道:「對,對,別人買的怎能合用呢?」

當晚黃蓉果然炒了一碗白菜、蒸了一碟豆腐給洪七公吃。白菜只揀菜心,用雞油加鴨掌末生炒,也還罷了,那豆腐卻是非同小可,先把一隻火腿剖開,挖了廿四個圓
孔,將豆腐削成廿四個小球分別放入孔內,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鮮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卻棄去不食。洪七公一嘗,自然大為傾倒。這味蒸豆腐也
有個唐詩的名目,叫作「二十四橋明月夜」,要不是黃蓉有家傳「蘭花拂穴手」的功夫,十指靈巧輕柔,運勁若有若無,那嫩豆腐觸手即爛,如何能將之削成廿四個小圓球?這功夫的精細艱難,實不亞於米粒刻字、雕核為舟,但如切為方塊,易是易了,世上又怎有方塊形的明月?

但心裡最欣賞的,還是洪七公在華山之巔和楊過吃蜈蚣的這一段,在冰天雪地的華山之巔,吃出了高度,吃出了境界

洪七公道:「咱們且不說這個,我瞧你肚子也餓啦,咱們吃飽了再說。」於是扒開雪地,找些枯柴斷枝生了個火堆。楊過幫他檢拾柴枝,問道:「煮甚麼吃啊?」
洪七公道:「蜈蚣!」楊過只道他說笑,淡淡一笑,也不再問。洪七公笑道:「我辛辛苦苦的從嶺南追趕藏邊五丑,一直來到華山,若不尋幾樣異味吃吃,怎對得起
它?」說著拍了拍肚子。楊過見他全身骨格堅朗,只這個大肚子卻肥肥的有些累贅。洪七公又道:「華山之陰,是天下極陰寒之處,所產蜈蚣最為肥嫩。廣東天時炎
熱,百物快生快長,蜈蚣肉就粗糙了。」楊過聽他說得認真,似乎並非說笑,心中好生疑惑。

洪七公將四塊石頭圍在火旁,從背上取下一隻小鐵鍋架在石上,抓了兩團雪放在鍋□,道:「跟我取蜈蚣去罷。」幾個起落,已縱到兩丈高的峭壁上。楊過見山勢
陡峭,不敢躍上。洪七公叫道:「沒中用的小子,快上來!」楊過最恨別人輕賤於他,聽了此言,咬一咬牙,提氣直上,心道:「怕甚麼?摔死就摔死罷。」膽氣一
粗,輕功施展時便更圓轉如意,緊緊跟在洪七公之後,十分險峻滑溜之處,居然也給他攀了上去。

只一盞茶時分,兩人已攀上了一處人跡一到的山峰絕頂。洪七公見他有如此膽氣輕功,甚是喜愛,以他見識之廣博,居然看不出這少年的武功來歷,欲待查問,卻
又記掛著美食,當下走到一塊大□石邊,雙手抓起泥土,往旁拋擲,不久土中露出一隻死公雞來。楊過大是奇怪,道:「咦,怎麼有隻大公雞?」隨即省悟:「啊,
是你老人家藏著的。」洪七公微微一笑,提起公雞。楊過在雪光掩映下瞧得分明,只見雞身上咬滿了百來條七八寸長的大蜈蚣,紅黑相間,花紋斑斕,都在蠕蠕而
動。他自小流落江湖,本來不怕毒□,但驀地見到這許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懼。洪七公大為得意,說道:「蜈蚣和雞生性相剋,我昨天在這兒埋了一隻公雞,果
然把四下□的蜈蚣都引來啦。」當下取出包袱,連雞帶蜈蚣一起包了,歡天喜地的溜下山峰。楊過跟隨在後,心中發毛:「難道真的吃蜈蚣?瞧他神情,又並非故意
嚇我。」這時一鍋雪水已煮得滾熱,洪七公打開包袱,拉住蜈蚣尾巴,一條條的拋在鍋□。那些蜈蚣掙扎一陣,便都給燙死了。洪七公道:「蜈蚣臨死之時,將毒液
毒尿盡數吐了出來,是以這一鍋雪水劇毒無比。」楊過將毒水倒入了深谷。

只見洪七公取出小刀,斬去蜈蚣頭尾,輕輕一捏,殼兒應手而落,露出肉來,雪白透明,有如大蝦,甚是美觀。楊過心想:「這般做法,只怕當真能吃也未可
知。」洪七公又煮兩鍋雪水,將蜈蚣肉洗滌乾凈,再不余半點毒液,然後從背囊中取出大大小小七八個鐵盒來,盒中盛的是油鹽醬醋之類。他起了油鍋,把蜈蚣肉倒
下去一炸,立時一股香氣撲向鼻端。楊過見他狂吞口涎,饞相畢露,不佃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洪七公待蜈蚣炸得微黃,加上作料拌勻,伸手往鍋中提了一條上來放入口中,輕輕嚼了幾嚼,兩眼微閉,嘆了一口氣,只覺天下之至樂,無逾於此矣,將背上負著
的一個酒葫蘆取下來放在一旁,說道:「吃蜈蚣就別喝酒,否則糟蹋了蜈蚣的美味。」他一口氣吃了十多條,才向楊過道:「吃啊,客氣甚麼?」楊過搖頭道:「我
不吃。」洪七公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我見過不少英雄漢子,殺頭流血不皺半點眉頭,卻沒一個敢跟我老叫化吃一條蜈蚣。嘿嘿,你這小子畢
竟也是個膽小鬼。」


過被他一激,心想:「我閉著眼睛,嚼也不嚼,吞他幾條便是,可別讓他小覷了。」當下用兩條細樹枝作筷,到鍋中夾了一條炸蜈蚣上來。洪七公早猜中他心意,說
道:「你閉著眼睛,嚼也不嚼,一口氣吞他十幾條,這叫做無賴撒潑,並非英雄好漢。」楊過過:「吃毒□也算是英雄好漢?」洪七公道:「天下大言不慚自稱英雄
好漢之人甚多,敢吃蜈蚣的卻找不出幾個。」楊過心想:「除死無大事。」將那條蜈蚣放在口中一嚼。只一嚼將下去,但覺滿嘴鮮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濃,一生之
中從未嘗過如此異味,再嚼了幾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挾第二條來吃,連贊:「妙極,妙極。」

洪七公見他吃得香甜,心中大喜。二人你搶我奪,把百餘條大蜈蚣吃得乾乾凈凈。洪七公伸舌頭在嘴邊舔那汁水,恨不得再有一百條蜈蚣下肚才好。楊過道:「我
把公雞再去埋了,引蜈蚣來吃。」洪七公道:「不成啦,一來公雞的猛性已盡,二來近處已無肥大蜈蚣留下。」忽地伸個懶腰,打個呵欠,仰天往雪地□便倒,說
道:「我急趕歹徒,已有五日五夜沒睡,難得今日吃一餐好的,要好好睡他三天,便是天塌下來,你也別吵醒我。你給我照料著,別讓野獸乘我不覺,一口咬了我半
個頭去。」楊過笑道:「遵命。」洪七公閉上了眼,不久便沉沉睡去。


金庸所說,真正的烹調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顯出奇妙功夫,這道理與武學一般,能在平淡之中現神奇,才說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也許對於漂泊的人們,再珍貴稀奇的菜肴,也比不上家裡的一碗白菜燉豆腐,或是深夜加班歸來的一碗陽春麵,食物連著胃,連著鄉土記憶里的質樸溫暖。


《三個銅板豆腐》里的豆腐。

第二天,大娘舅倒是趕在中飯前撐船回來了。可是,中飯桌上,我和小毛睜大了眼睛找來找去,卻找不到意想之中的咸鯗魚,還不依舊是先前吃慣了的那麼八大碗!後來,靠了我特別的細心和出眾的眼力,終於發現那碗新鮮咸芥菜蒸豆板跟往常有點兒不同,被成芥菜鋪蓋著的底下那麼些白生生的東西,不像幾天來看慣的豆板的形狀。

  「好,你們娘舅買不到咸謄魚,特意買了三個銅板豆腐,就請兩個小外甥吃豆腐吧。」外婆高高興興地說著,立即動手從這碗陌生的和飯碗底里,用筷頭挑起了兩大塊白生生的東西,顫巍巍地夾到我和小毛飯碗上。「小妹,你大哥難得買了豆腐,你就自己動筷頭吧。嘗嘗,嘗嘗。」外婆對媽媽也客氣著。

  什麼叫豆腐,我以前聽說過,卻沒親口嘗過。豆腐好吃嗎?看那模樣,白生生,軟耷耷的,有點像……像什麼,一時還找不出個比方來呢。至少說,有點兒怪。

  我仔細端詳了一番飯碗上的那塊豆腐,又抬頭用疑問的眼光望了望媽媽。小毛比我爽氣,他已經大聲嚷嚷地對媽媽央求著了:「我不要吃豆腐!我要吃咸鯗魚!」

  我相信,幸而我們那一帶有個「雷公也不打吃飯人」的慣例,媽媽這才勉強忍著不再給小毛吃巴掌。她立即用筷頭把小毛飯碗上的那塊豆腐卡碎了,挑了一小點放進自己嘴裡,作出了個榜樣給小毛看,然後,又挑起一塊大點的,硬塞進了小毛的嘴巴。

  小毛開頭哇哇亂喊著,拚命想把嘴巴讓開;但等到豆腐終於被塞進了嘴巴,他便瞪著兩隻眼睛辨起味來,突然不再做聲了。我看他急急忙忙把那塊被卡碎了的豆腐全部執進了嘴巴,有滋有味地吞下肚裡去了。

  這一下,我可看出個名堂來了,放心了,便挑起整塊的豆腐,大膽地放進了嘴裡。才一嚼動,我舌尖立即遇上了一種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鮮美的滋味,把我本來已經相當旺盛的食慾,引得又增添了七八分。雖說由於豆腐是整塊的,熱氣不曾散發,燙得我喉嚨頭也火辣辣地發痛,但我一下子就感覺到它是我曾經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成芥菜蒸豆板是最好吃的東西了;這一下,才知道原來還有比成芥菜蒸豆板更好吃的東西!

  「怎麼樣,豆腐還好嗎?」外婆寬厚地微笑著,望著我們兄弟兩個,問。

  我們兩個使勁朝外婆點點頭,四隻眼睛卻一起牢牢地盯住了那碗鹹菜蒸豆腐。小毛還不住用手搖撼著媽媽的臂膀,暗示著他還要。

  接下來,在外婆的一再堅持下,飯桌上那八隻碗的位置便作了一番調整,鹹菜蒸豆腐被推到我和小毛面前來了。這樣,媽媽還來不及向我們假裝生氣地瞪第二遍眼睛,鹹菜蒸豆腐已經在我和小毛的你搶我奪之中碗底迅速朝了天。大舅媽出手還算快,才撩過筷頭給坐在桌角里的小表哥爭到了兩小塊。大人們可就誰也不知道這碗豆腐是咸了還是淡了。直到碗底里只剩下一小汪鹹菜鹵了,外婆這才鄭重其事地端了過去,用舌尖舔了舔碗沿,然後滴了一半在自己的麥犧飯碗里,還有一半滴進了大舅媽的麥粞飯碗。

  「好鮮!」外婆認真地讚美著。

  「今天這兩個小饞鬼的肚裡,蛔蟲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媽媽趁勢說,及時對大娘舅的花費表示了感謝。

  小毛早就吃飽了飯,但兩眼溜瞅著外婆手裡的空碗,不肯離開桌面;也許他放心不下那上面還會出現第二碗豆腐吧。這時候他就滿懷熱望地對媽媽說:

  「媽媽,回到家裡,我們也吃豆腐……」

  啪一聲,媽媽到底給了他一下記在賬上的那個巴掌,甚至把他打離了桌面。小毛掀動著鼻翼快要哭出聲來了,卻突然閉上了嘴撲倒身子猛地鑽進桌子底下去了……他這是幹什麼去啊?

  我很快看清楚了:原來凳腳邊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豆腐呢!不消說,那是我們兄弟不久前的爭奪戰中不留意落下的。難得小毛眼尖手快,他及時地在老母雞的尖喙邊搶了過來,一把抓起就放進了自己的嘴巴……

  這一切,外婆都聽見,看見了,但她卻裝聾作瞎,只是一個勁兒眉開眼笑地說道:

  「今天這三個銅板豆腐,兩個小外孫吃得有滋有味,我看著心裡真高興!大毛,小毛,等明年老天爺再來一個好年成,就再到外婆家來做客吧,還讓大娘舅買三個銅板豆腐請客!好不好?作孽啊,作孽啊!你們這些個投胎錯投到窮苦人家來的孩子啊!」

  外婆本來好端端地一臉笑容,但這時候突然用手心往臉上一抹,竟抹下了兩大滴眼淚,撲撲掉到了飯桌上。我吃驚地朝她仔細一看,可不是,一雙慈祥的眼睛裡早就變得紅紅的了……


我的父親中了舉人之後,科舉就廢,他無事在家,每天吃酒,看書。

他不要吃羊、牛、豬肉,而喜歡吃魚、蝦之類。而對於蟹,尤其喜歡。

自七八月起直到冬天,父親平日的晚酌規定吃一隻蟹,一碟隔壁豆腐店

里買來的開鍋熱豆腐乾。他的晚酌,時間總在黃昏,八仙桌上一盞洋油

燈,一把紫砂酒壺,一隻盛熱豆腐乾的碎瓷蓋碗,一把水煙筒,一本書,

桌子角上一隻端坐的老貓,我腦中這印象非常深刻,到現在還可以清楚

地浮現出來。我在旁邊看,有時他給我一隻蟹腳或半塊豆腐乾。然而我

喜歡蟹腳。蟹的味道真好,我們五個姊妹兄弟,都喜歡吃,也是為了父

親喜歡吃的原故。只有母親與我們相反,喜歡吃肉,而不喜歡又不會吃

蟹,吃的時候常常被蟹螯上的刺刺傷手指,出血;而且抉剔得很不幹凈,

父親常常說她外行。父親說:吃蟹是風雅的事,吃法也要內行才懂得。

先折蟹腳,後開蟹斗……腳上的拳頭(即關節)里的肉怎樣可以吃乾淨,

臍里的肉怎樣可以剔出……腳爪可以當作剔肉的針……蟹螯上的骨頭可

以拼成一隻很好看的蝴蝶……父親吃蟹真內行,吃得非常乾淨。所以陳

媽媽說:「老爺吃下來的蟹殼。真是蟹殼。」 

蟹的儲藏所,就在天井角落裡的缸里,經常總養著十來只。到了七

夕、七月半、中秋、重陽等節候上,缸里的蟹就滿了。那時我們都有得

吃,而且每人吃一大隻,或一隻半。尤其是中秋一天,興緻更濃。在深

黃昏,移桌到隔壁的白場上的月光下面去吃。更深人靜,明月底下只有

我們一家的人,恰好圍成一桌,此外只有一個供差使的紅英坐在旁邊。

大家談笑,看月亮,他們——父親和諸姊直到月落時光,我則半途睡去,

與父親和諸姊不分而散。 

這原是為了父親嗜蟹,以吃蟹為中心而舉行的。故這種夜宴,不僅

限於中秋,有蟹的季節里的月夜,無端也要舉行數次。不過不是良辰佳

節,我們少吃一點,有時兩人分吃一隻。我們都學父親,剝得很精細,

剝出來的肉不是立刻吃的,都積受在蟹斗里,剝完之後,放一點姜醋,

拌一拌,就作為下飯的菜,此外沒有別的菜了。因為父親吃菜是很省的,

而且他說蟹是至味,吃蟹時混吃菜肴,是乏味的。我們也學他,半蟹斗

的蟹肉,過兩碗飯還有餘,就可得父親的稱讚,又可以白口吃下余多的

蟹肉,所以大家都勉勵節省。現在回想那時候,半條蟹腿肉要過兩大口

飯,這滋味真好!自父親死了以後,我不曾再嘗這種好滋味。兒時歡樂,

何等使我神往! 


1、汪曾祺《四方食事》

蜆子是我所見過的貝類里最小,只有一粒瓜子大。蜆子是剝了殼賣的。剝蜆子的人家附近堆了好多蜆子殼。蜆子炒韭菜,很下飯。這種東西非常便宜,為小戶人家的恩物。

2、梁實秋《雅舍談吃》

茄子吸油,所以鍋里油要多,但是炸到微黃甚至微焦,則油複流出不少。炸好的茄子撈出,然後炒裡脊肉絲少許,把茄子投入翻炒,加醬油,急速取出盛盤,上面撒大量的蒜末。味極甜美,送飯最宜。

3、池莉《她的城》

城市的午飯就是一個便餐。一隻盒飯就十餘口飯,幾筷子菜,一口湯,頂個飢就行,不要飽的,飽了犯困,生意做不起興頭。

4、李碧華《出身寒微小美人》

鴛鴦火鍋誕生,是一種兼收並蓄包容的智慧,一邊滾滾紅塵,一邊上善若水,由兩個性格口味不同食客以至整桌的人,都可各自挑揀合適的湯底和食料,辣或不辣,不會排擠、強迫、口徑統一、思想管制。

5、張愛玲《談吃與畫餅充饑》

豆腐渣澆上吃剩的紅燒肉湯汁一炒,就是一碗好菜,可見它吸收肉味之敏感;累累結成細小的一球球,也比豆泥像碎肉。少摻上一點牛肉,至少是「花素漢堡」。

6、肖復興《煎餅果子》

在餅鐺上攤上薄薄的一層綠豆面,再在上麵攤一個雞蛋,抹上甜麵醬,撒上碎蔥花,最後加一個薄脆,四角一掀,像疊被子一樣,把一個煎餅果子弄得四四方方,有款有型。

7、王安憶《長恨歌》

午飯時,臨時又添了一個暖鍋,炭火燒旺了,湯始終滾著,菠菜碧綠,粉絲雪白。偶爾的,飛出幾點火星,噼噼啪啪地響幾聲。

8、遲子建《白雪烏鴉》

那些包在透明玻璃紙里的糖球,五顏六色的,鮮潤明媚,好像彩虹在離開雨季前,把精魂埋藏在糖里了。

9、余秋雨《五城記》

(蘭州牛肉麵)滿滿一大碗,端上來麵條清齊、油光閃閃、濃香撲鼻。一上口味重不膩,爽滑麻燙。另遞鮮湯一小碗,如若還需牛肉,則另盤切送,片片干挺而柔酥,佐蒜泥辣醬。在蘭州吃牛肉麵,一般人都會超過平時的食量。


 汪曾祺 《五味》

山西人真能吃醋!幾個山西人在北京下飯館,坐定之後,還沒有點菜,先把醋瓶子拿過來,每人喝了三調羹醋。鄰座的客人直瞪眼。有一年我到太原去,快過春節了。別處過春節,都供應一點好酒,太原的油鹽店卻都貼出一個條子:「供應老陳醋,每戶一斤。」這在山西人是大事。

  山西人還愛吃酸菜,雁北尤勝。什麼都拿來酸,除了蘿蔔白菜,還包括楊樹葉兒,榆樹錢兒。有人來給姑娘說親,當媽的先問,那家有幾口酸菜缸。酸菜缸多,說明家底子厚。

  遼寧人愛吃酸菜白肉火鍋。

  北京人吃羊肉酸菜湯下雜麵。

  福建人、廣西人愛吃酸筍。我和賈平凹在南寧,不愛吃招待所的飯,到外面瞎吃。平凹一進門,就叫:「老友面!」「老友面」者,酸筍肉絲汆湯下麵也,不知道為什麼叫做 「老友」。

  傣族人也愛吃酸。酸筍燉雞是名菜。

  延慶山裡夏天愛吃酸飯。把好好的飯焐酸了,用井撥涼水一和,呼呼地就下去了三碗。

  都說蘇州菜甜,其實蘇州菜只是淡,真正甜的是無錫。無錫炒鱔糊放那麼多糖!包子的肉餡里也放很多糖,沒法吃!

  四川夾沙肉用大片肥豬肉夾了洗沙蒸,廣西芋頭扣肉用大片肥豬肉夾芋泥蒸,都極甜,崐很好吃,但我最多只能吃兩片。

  廣東人愛吃甜食。昆明金碧路有一家廣東人開的甜品店,賣芝麻糊、綠豆沙,廣東同學趨之若鶩。「番薯糖水」即用白薯切塊熬的湯,這有什麼好喝的呢?廣東同學說:「好野!」

  北方人不是不愛吃甜,只是過去糖難得。我家曾有老保姆,正定鄉下人,六十多歲了。她還有個婆婆,八十幾了。她有一次要回鄉探親,臨行稱了二斤白糖,說她的婆婆就愛喝個白糖水。

  北京人很保守,過去不知苦瓜為何物,近年有人學會吃了。菜農也有種的了。農貿市場上有很好的苦瓜賣,屬於「細菜」,價頗昂。

  北京人過去不吃蕹菜,不吃木耳菜,近年也有人愛吃了。

  北京人在口味上開放了!

  北京人過去就知道吃大白菜。由此可見,大白菜主義是可以被打倒的。

  北方人初春吃苣蕒菜。苣蕒菜分甜苣、苦苣,苦苣相當的苦。

  有一個貴州的年輕女演員上我們劇團學戲,她的媽媽遠迢迢給她寄來一包東西,是「者耳根」,或名「則爾根」,即魚腥草。她讓我嘗了幾根。這是什麼東西?苦,倒不要緊,它有一股強烈的生魚腥味,實在招架不了!

  劇團有一幹部,是寫字幕的,有時也管雜務。此人是個吃辣的專家。他每天中午飯不吃菜,吃辣椒下飯。全國各地的,少數民族的,各種辣椒,他都千方百計地弄來吃。劇團到上海演出,他幫助搞伙食,這下好,不會缺辣椒吃。原以為上海辣椒不好買,他下車第二天就找到一家專賣各種辣椒的鋪子。上海人有一些是能吃辣的。

  我們吃辣是在昆明練出來的,曾跟幾個貴州同學在一起用青辣椒在火上燒燒,蘸鹽水下酒。平生所吃辣椒之多矣,什麼朝天椒、野山椒,都不在話下。我吃過最辣的辣椒是在越南。一九四七年,由越南轉道往上海,在海防街頭吃牛肉粉。牛肉極嫩,湯極鮮,辣椒極辣,一碗湯粉,放三四絲辣椒就辣得不行。這種辣椒的顏色是桔黃色的。在川北,聽說有一種辣椒本身不能吃,用一根線吊在灶上,湯做得了,把辣椒在湯里涮涮,就辣得不得了。雲南佧佤族有一種辣椒,叫「涮涮辣」,與川北吊在灶上的辣椒大概不分上下。

  四川不能說是最能吃辣的省分,川菜的特點是辣而且麻,──擱很多花椒。四川的小麵館的牆壁上黑漆大書三個字:麻辣燙。麻婆豆腐、干煸牛肉絲、棒棒雞;不放花椒不行。花椒得是川椒,搗碎,菜做好了,最後再放。

  周作人說他的家鄉整年吃咸極了的鹹菜和咸極了的鹹魚。浙東人確是吃得很咸。有個同學,是台州人,到鋪子里吃包子,掰開包子就往裡倒醬油。口味的鹹淡和地域是有關係的,北京人說南甜北咸東辣西酸,大體不錯。河北、東北人口重,福建菜多很淡。但這與個人的性格習慣也有關。湖北菜並不咸,但聞一多先生卻嫌雲南蒙自的菜太淡。

  中國人過去對吃鹽很講究,是桃花鹽、水晶鹽,「吳鹽勝雪」,現在全國都吃再制精鹽。只有四川人腌鹹菜還堅持用自貢產的井鹽。

  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麼國家的人愛吃臭。

  過去上海、南京、漢口都賣油炸臭豆腐乾。長沙火宮殿的臭豆腐因為一個大人物年輕時常吃而出了名。這位大人物後來還去吃過,說了一句話:「火宮殿的臭豆腐還是好吃。」 「文化大革命」中火宮殿的影壁上就出現了兩行大字:

  最高指示:

  火宮殿的臭豆腐還是好吃。

  我們一個同志到南京出差,他的愛人是南京人,囑咐他帶一點臭豆腐乾回來。他千方百計居然辦到了。帶到火車上,引起一車廂的人強烈抗議。

  除豆腐乾外,麵筋、百葉(千張)皆可臭。蔬菜里的萵苣、冬瓜、豇豆皆可臭。冬筍的老根咬不動,切下來隨手就扔到臭罈子里。──我們那裡很多人家都有個臭罈子,一罈子「臭鹵」,腌芥菜擠下的汁放幾天即成「臭鹵」。臭物中最特殊的是臭莧菜稈,莧菜長老了,主莖可粗如拇指,高三四尺,截成二寸許小段,入臭壇。臭熟後,外皮是硬的,裡面的芯成果凍狀。噙住一頭,一吸,芯肉即入口中。這是佐粥的無上妙品。我們那裡叫做 「莧菜秸子」,湖南人謂之「莧菜咕」,因為吸起來「咕」的一聲。

  北京人說的臭豆腐指臭豆腐乳。過去是小販沿街叫賣的:

  「臭豆腐,醬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臭豆腐就貼餅子,熬一鍋蝦米皮白菜湯,好飯!現在王致和的臭豆腐用很大的玻璃方瓶裝,很不方便,一瓶一百塊,得很長時間才能吃完,而且賣得很貴,成了奢侈品。我很希望這種包裝能改進,一器裝五塊足矣。

  我在美國吃過最臭的「氣死」(乾酪),洋人多聞之掩鼻,對我說起來實在沒有什麼,比臭豆腐差遠了。

  甚矣,中國人口味之雜也,敢說堪為世界之冠。


小時候最喜歡看《雅舍談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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