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怎麼理解?

《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中的一句


以下是我看到過的濟群法師所做解釋最好的內容:

【有空不二──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有與空是哲學中的一對重要範疇,也是佛法中重點討論的內容之一。《心經》中色受想行識的五蘊法門,是代表著有的存在。與有相對的是空,在一般人經驗中,總以為有與空是對立的,他們認為有不是空,有在空外。本經闡述了有與空的關係,說明有空不二的道理。

要認識有與空的不二,先得說明有。有,在我們常人觀念中,它與『實在性』往往聯繫在一起,當我們說到有時,便會覺得自體有,實在有,人類對事物的實在感是根深蒂固的,它具有普遍和相通性。如原始野蠻人不知夢境是不實的,一旦做了一個惡夢就驚恐萬狀,以為災難就要降臨了,於是要祈禱三天。嬰孩不知道鏡里的影像是虛假的,他們見到鏡里影像,就會亂抓亂笑。

至於文明人雖然知道夢境的不實,但卻以為認識的一切物件都是實在的;科學家雖然擺脫了常人的錯覺,但他們在分析物質現象時,由於智慧不夠,往往就會認為構成物質的元素是實在的,如原子說,極微說;哲學家的智慧,似乎又高一疇,他們已能透視到現象的虛假性,但他們卻又執著隱藏在現象的背後,有個永恆不變的本體,如泰勒士的『水』,巴門尼德的『存在』,柏拉圖的『理念』。從原始幼稚人到現代文明人,乃至科學、哲學家,他們對存在的認識雖有程度上的不同,但所產生的實在執卻是一樣的。

人類的對『有』所產生的實在感,是『自性見』的表現。須知『自性』一詞,或譯自體,含有自已有,自已成,自已規定自已,本來如此,實在,恆常的意義。從自性見出發。我們對『有』的一切,必然會有實在感。然而,以般若中觀的智慧來看。『有』是緣起有,世間一切有的現象,莫不是眾緣所生。也就是說:任何一種有為現象的存在,都是由眾多條件和合,由條件決定它的存在性。

緣起與自性是勢不兩立的。世人無知,不了解『有』的緣起性,才會出現自性見,實在感,假如認識到『有』的緣起性,必然知道無自性。因為自性:是以『有』的一切現象,為自已有,自已成,自已規定自己;而緣起:是以『有』的一切,為條件有,條件成,條件規定。因此,緣起的『有』不是本來如此,更非恆常的,實在的。由此可知,對『有』的實在感,是錯誤的。

《大智度論》卷十二說到有,從程度上分三種不同:一曰相待有,二曰假名有,三曰法有。

相待有:是相待而有,離開相待的物件就無法說明。比如說我們認為這個花瓶很大,那是相對小的花瓶說的;說這個人胖,那是相對瘦人。高是相對低說的,長是相對短說的,美是相對丑說的,善是相對惡說的,離開大,小是什麼?離開胖,瘦是什麼?離開高,低是什麼?因為大小、胖瘦、高低、長短、美醜、善惡都相待假立,是為相待有。

假名有:事物的存在不過是一種假名安立,隨著不同的因緣安立不同的名稱。正如我們眼前的檯子,人們稱它曰桌子。桌子只不過是一大堆木料的組合,離開木料,請問桌子是什麼?這一大堆木料古人將它叫桌子,它便是桌子;古人將它叫椅子,它便是椅子了。可見桌子或椅子不過是一個假名。同樣的我們說人,也是一個假名。如果古人把我們這個有情生命叫做豬,把豬叫做人,那麼現在要是不稱你為豬,閣下聽了,恐怕會生氣,你竟然瞧不起我,不把我當豬看待,真是豈有此理。可見人、豬乃至世間一切都是假名安立,假名而有。

法有:是指世間萬物萬事名稱雖然假立,但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因為事物除了名稱之外,尚有形成現象的種種因緣。這些因緣雖無自性,但假相宛然,這因緣法的有,便是法有。

《金剛經》對有的實質也作了深刻的說明,認為有,只不過是假有。經中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有為是具有生滅、造作的一切現象。如夢:夢境虛假,這是眾所周知的,可是夢中人卻執以為實,覺醒了才覺得可笑。諸法如夢,虛妄不實,但世間有情無明妄想故,執以為實,智者從無明夢中覺醒,乃知諸法無實。如幻:幻,是由幻師用幻術,幻現種種事物,如馬、車、房舍、人物等,客觀上雖然沒有實物,但卻宛然存在我們眼前,有色可見,有聲可聞,『有』的存在也是這樣,雖空無自性,而假相宛然。如泡:泡是水因汽體出現了,華而不實,瞬間即逝,諸法如泡,剎那生滅。如影:影是陽光投射下顯現的,太陽落山影也隨之消失,諸法如影但隨緣現,緣散即無。如露、電:喻諸法存在的短暫性。應作如是觀,是要這樣的去看待『有』的一切。

與《金剛經》同一思想體系的《維摩詰經》維摩大士假示疾為大眾說無常、空的道理:『是身如聚沫,不可撮摩;是身如泡,不得久立;是身如炎,從渴愛生;是身如芭蕉,中無有堅;是身如幻,從顛倒起;是身如夢,為虛妄見;是身如影,如業緣現;是身如響,屬諸因緣;是身如浮雲,須臾變滅;是身如電,念念不住』。這是從色身,說明有為法的無常、空,顯示存在的虛假性。

明白了有,再來說明空。通常我們以為:有是存在,有就不是空,空是不存在,空就不是有,因此有在空外,空有對立。可是以般若中觀智慧來看,空有不但不對立,而且是一體的。所謂空,不必在有之外,也不必事物毀滅了始談空;因為有是緣起有,有的當下就是自性空。因此佛法是依有明空,有空一體。

《大智度論》卷十二提出三種認識空的方法:一曰分破空,二曰觀空,三曰自性空。

分破空:又稱析空觀,是通過對有的分析,由粗而細,由細而微。佛教中的有部學者,就是採用這種方法對五蘊色身進行分析,發現了五蘊色身中我了不可得,提出我空;但在分析色心現象時,一直分析到物質或精神不能再分析的部分時,便提出了極微說,認為此極微法實有,因而出現了我空法有的思想。其實,分破空的意義是在破除人我執;至於物質現象倘若加以分析,極微也是不能成立的。《唯識二十頌》就曾對極微說進行了破斥,你說有不可分的極微,請問極微有沒有體積?假如有體積,就存在東西南北上下的六方,那還是可以分析,可見極微說是不能成立的。

觀空:是從觀想的意義上認識空。如那些修瑜伽止觀的人進入止觀狀態時,能隨著他的觀想顯現種種境相。修火觀,觀想成就,見到處都是火;修水觀,觀想成就,見到處處都是水。在現實生活中有『李廣射虎』及『杯弓蛇影』的典故:李廣認石頭為虎,結果能將箭射入石頭中;某先生誤認弓為蛇,導致肚皮大痛三天。止觀的水火及典故中的虎蛇,事實上都沒有,然觀想中的人卻認為宛然存在。從隨人觀想而境像顯現,唯識者悟到了外境無實,隨心所現,因而提出萬法唯識。觀空者破除了外境實有的執著,卻難免落入心有境空。那麼,這種空還是不究竟的。

自性空:自性,是自已有,自己成,本來如此的意思。世間外道不了解諸法的緣起性,他們在接觸事物中,難免出現自性見;小乘有部雖然知道緣起,但同時也覺得諸法有自性。然以般中觀學者看,自性與緣起是不能並容的。《中論觀有無品》說:『眾緣中有法,是事則不然,性從眾緣出,即名為作法。性若是作者,云何在此義,性名為無作,不待異法成。』緣起是作法,由眾緣所作而成,自性乃無作,自已有,自已成,不待眾緣。中觀學者以為:緣起必然無自性,這就是自性空。

《心經》中:『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從自性空的立場來說明的,色,不是世間人所執的自性色,是因緣所生的色;空,也非世人所說一無所有的頑空;或者認為人死如燈滅,一個生命徹底消失了,那是斷見。空,乃是自性空。《中論觀四諦品》說:『未嘗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十二門論觀因緣門》說:『因緣所生法,是即無自性』。色是緣起的,色必然是無自性、空。因此說:色不異空,色即是空。

有人說:『色即是空』還好理解,『空即是色』這似乎就說不通了,造成這種看法的原因,還是因為把空理解為頑空,中觀說空乃是自性空,自性空並不否定緣起的假相。《中論·觀四諦品》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說為假名,亦名中道義』。說緣起法是無自性、是空,並不壞緣起的假相,所謂緣起有而自性空,自性空而宛然有。因此,色不異空,自然空也不異色;色即是空,空自然即是色。原本在世人心目中一向對立的有空二法,在般若中觀智慧的觀照下,得到了統一。

空有不二的思想,是為遣除世間的有見、空見,世人因為不了解有,對『有』的一切生起錯誤的認識和執著,導致了人生種種煩惱、痛苦。《經》曰:『色即是空』是要我們看破『有』的實質,是虛幻、是無常、是無自性、是空。一個人倘若真正的認識到『有』的實質,他還會因為有的問題而生煩惱嗎?還會為物所累嗎?世間還有一部分人,他們的智力更高一些,已能看破有的虛幻實質,但因為不了解緣起因果,認為世界一切既然都是虛幻的,人生的事業最終都要歸於毀滅,那麼生存還有什麼價值意義可言呢?於是他們不顧社會道德,放縱自已的身心為所欲為,導致虛無主義。《經》曰:『空即是色』便是對治這種邪見,說明萬物雖空,但緣起因果還在不斷延續中,人生的善惡行為都是有果報的。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心經開頭第一句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一般上我們所謂的《心經》,其實是「略本」,也就是說是從一個「廣本」簡略而來。「廣本」如一般的經文,都有事先經文內容的劇情鋪墊,比如說佛陀帶著大家到什麼地方乞食,然後在什麼地方坐下來,之後又有誰提出了問題,佛陀或者菩薩於是提出見解與解答。而我們看到的《心經》可以說是最簡短的大乘經文,把所有跟經文核心思想無關的東西都給省略掉了,以方便閱讀。在這個要求下,《心經》依然保留了第一句「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這是因為這句話是讀《心經》的要點,是《心經》裡頭要表達的修行依據。

首先「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一句,講的是觀自在菩薩正在進行一種極高深的禪定修行,而禪定,是在自己的思想上下功夫,是一種對治自己的習氣、思維局限的修行。而接下來觀自在菩薩「照見五蘊皆空」。之所以用「照見」而不用「看見」,當然就是說明這是在思想上的一種「見」,而不是真的用眼睛看到了什麼。而「五蘊」,是佛教對人的心理現象所作出的一種解析。是人從接受外界資訊到產生分別辨識的一個心理過程。

有的人把「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裡頭的色解做一切的存在,當做「有」來說。但其實這裡說的是單單指「色蘊」,講的是人的心理反應。雖然「人的心理反應」也是「一切存在」的一種,但是如果把這個定義擴大隻「一切存在」,則會模糊了《心經》真正要傳遞的修行提示。而且「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這一句就非常清楚地指出了,前面的「色」,其實就是「五蘊」裡頭的「色蘊」,而不是指廣義的「存在」。、

為什麼要說這麼細?這麼清楚?因為當我們再讀下面的經文時,就會發現,《心經》所要「空掉」的一切,都跟人的認知體系有關。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之後,觀自在菩薩繼續說「六界」、「六塵」、「六識界」、「十二因緣」、「四聖諦」這些佛教對人的生命構成的基礎理論都是不存在於「空」之中的。注意了,是「不存在於空之中」而不是「沒有的」、「空無的」(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這些東西雖然不在於「空」中,但是卻真真實實存在於我們現在的生命境界之中。所以,「空」其實是一種生命的境界,是一種認知的狀態,甚至可以說是「事物存在的真實狀態」。而不是「沒有」。

而後,「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就是說,所有的佛,都是經過了般若波羅蜜多的修行,得見「一切皆空」而成佛的。所以「得見一切皆空」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讓人能夠照見真實的手段。

《心經》把所有的原始佛教所說的基礎理論都「空掉」,其實是要說明「無自性」這個概念並不徹底,所以提出了「空」這個概念來將其破除,以讓修行者不執著於這些觀念。「空」——梵文「sunya」,本來是數學上「零」的概念。在阿拉伯數字裡頭,本來是沒有「0」的,「零」的概念來自於印度。把「零」變成「空」移植到討論生命的哲學上,變成了一種存在的狀態。你雖然可以說「零」是「沒有」,但你有不能夠說「沒有零」。所以「零」或者說「空」是一種雙遣兩邊的概念,既不是有,也不是沒有。既不是存在,也不是不存在。

簡單來說,《心經》要說的是,觀自在菩薩在「深般若波羅密多」的禪定中,得到了「雙遣兩邊,不落兩邊」的思維境界,所以照見了真實。而這一切,都從哪裡開始呢?《心經》也給了提示,就是從檢討自身的生命構成開始,從反省自己的認知開始。所以「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而不是「照見世界皆空」、「照見宇宙皆空」、「照見萬物皆空」。

《六祖壇經》第一品,六祖劈頭就說「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說的也正是這個道理,你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本性,就成佛了,成佛,本來就不關他人的事,不是外面的事。


以玄者解玄者,終歸無妄,以空解空,正如凡人描繪世界之盡,莫可明述。既然空不異色,色不異空,便以色來解空。

比如,你我近前,同觀一葉,我說:「我們面前置有一葉,色綠,呈五角,似人手。」你表示贊同,確實,面前一綠葉,分五支,似分開五指之掌。面前確有一葉,我們都看見了。然而,我們怎麼看見的呢?光線自葉片反射,進入我們眼睛,通過視網膜,轉變電信號,傳至我們大腦,在大腦中構建形象或者「色相」。那麼,你怎麼知道你我腦中構建的形象是完全一樣的呢?我們都不知道。我說的,想得,那個葉子,或許在你看來是另一個樣子,不過我們默認它們相同。

還有在不同光線下我們看的所有東西顏色都有偏差。

還有蜜蜂的視覺系統可以分辨的顏色據說有上千種,它們看東西肯定和我們看東西呈現的「色相」不同。

還有眼鏡蛇以紅外線「眼」去「看」,那自然不同。

還有鯊魚可以「看見」電流。

還有好多海洋生物可以「看見」地球的磁場。

你確定你看見的是真實?

甚至觸覺,味覺,聽覺,都一樣,只是我們默認相同,實際上有可能千差萬別。

無天眼,不觀世,佛之為物,亦不可名狀也。

人的思想亦有盡頭,明顯的痕迹就是,任何人不可想像宇宙的邊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因為,人只能想像見過的東西,即便所謂「新的東西」亦是以前所見之拼湊。

所以,眼前之世尚未觀透,何可空言空乎?正所謂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施主何不一念絕塵,自在本心,空與不空,色與不色,何乎?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講色與空是一不是二,是一種東西而不是兩種不同的事物,因為經文已經非常明確說了,色就是空,反過來,空就是色。那麼空是什麼呢?【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那麼色是什麼呢?【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所以色與空說的都是同一個東西。所以【應作如是觀】


色不異空:色是因緣構成的

空不異色:因緣構成了色

色即是空:色很快會滅

空既是色:滅後很快會生色

受想行識同樣如此


這句的解釋在前一句,色受想行識乃五蘊,都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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